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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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幻沙龍】一趟無酬的特殊任務
1 我奉派緊急赴U國,協助一件棘手的突發事件,一下了飛機在急奔CCYU總部的路上,和前來迎接的陳大林一談,才知問題豈只棘手,簡直是教我也要為之束手的事。 陳大林算是CCYU最核心人物之一,這個CCYU是一個極機密單位,全名叫做「微型智慧人武器之研發佈建與防衛研究中心」。從這麼長的名稱,不難看出他們是在搞什麼東東的地方。簡單的說,便是把人工智慧和攻擊武器結合在一起,並且使之最小型化,運用在個案攻擊或全面攻擊的功能上。而且,除了我方運用,還要防範敵方也在研發並運用在我方之上,也就是除了要做最銳利的矛,也要做最可靠的盾。 陳大林是我的同學。並不是我在小學中學大學或研究所的同學,而是在一個「體制外」學習單位有幸分配在同一個班隊,當了四個星期學習影伴的特殊同學。 體制外的單位老實說便是某個國安體系,在那裡參加這場學習人人都必須使用假名假身分,並被禁止相互交換身分、姓名、連絡方法及其他個人隱私,大家不知彼此從何而來,更不知四星期之後將往何而去。唯一知道的是我們在那個時間同時學到了一些東西,真是神秘兮兮的地方。 我和陳大林短暫交談便一見如故,冒著違反禁令偷偷交換了真實身分和連絡方法,結訓之後我們相約喝咖啡,果真彼此志趣相投,未幾便成為非常麻吉的至友。 沒想到他竟是U國CCYU機構如此高層之人物,在人工智慧的領域裡本領幾乎不在我之下。CCYU緊急找我來,我猜十之八九便是他出的主意。 CCYU遇到了什麼麻煩事呢?他們在研究中心打造了三個超級機器人,讓他們擁有特別層級的自我學習能力,現在其中一個脫韁,不受控制了。 具有自我學習能力的機器人早已常見,但他們的自我學習領域一直受到人類掌控及限制,人們不允許他們逾越,以免失控,這也是國際間彼此共同的規範。我們真的無法預知任令機器人無止境也無限制的自我學習之後,地球上會出現哪一種機器人,那絕非我們所能想像的。 隨便舉出一個例子來說,他們可以輕易就學會如何改變自己的體態、體型,可以為自己組裝自己想要的肌膚和穿著,把自己弄得幾乎完全和一個真人一模一樣,要當黑人就當黑人,要當白人就當白人,要什麼膚色、髮色、什麼顏色的眼睛都可以,他們還可以隨時改變使用的語言,全世界各國家各人種各族群的語言和文字都可在瞬間學會使用並流利說寫,這還得了? 他們可以在人類社會中自由穿梭來往,混在街頭和路人交談、當朋友,在結婚禮堂中和不明就裡的真人相戀結婚,也可以混進學校當學生,考上教授當老師,參加各種運動競技想要拿第幾名便是第幾名……,我的天啊,這世界還能維持一個既有的秩序、軌道嗎?萬一他們犯起罪來,只怕再高明的警探也破不了案,再雄辯滔滔的律師也說不過這個「被告」,世界豈不是毀了? CCYU組裝超級自我學習能力機器人的用意我可以理解,他們真會需要智慧超越人類層級的「超人」提供協助,有這樣智慧力遠遠超越人類的夥伴協助,許多研發難題與研發瓶頸的破解幾乎都變得輕易太多。只是,像CCYU這種殺人與防止被殺的高端武器研究單位,組裝的超級機器人所學內容必然驚悚,一旦失控了,衍生出來的問題真會教人不寒而慄。 2 在CCYU控制監看中心,透過監視器我看到了三個超級機器人的現況。 三個機器人或許和一般人想像中的模樣大有不同,並沒有分成頭、頸、軀體和四肢的外型,因為他們不需要用到頭部以外的肢體,因此都只是一個奇形怪狀的頭顱,另外為了便於即時召喚他們親赴各部門,底部也裝置了智能助行器。雖然它們可以隨時和相關單位無線傳輸資訊、溝通各種問題,有時候還是有行動的必要。這樣的助行設備,可以讓他們這種重達數噸的大個子輕易移動。 我從監看螢幕中詳細觀察了這三個「人」,未幾便發現了出狀況的一個。他的眼睛(觀察器)一直露出狐疑閃爍的微光,和其他二人之安靜平和大有不同。 這樣的眼神代表他對周遭環境的懷疑心、警戒心。似乎他早已在暗中進行著什麼不被允許的勾當,因而時時留意著人們對他的監控。 「事情已迫在眼前,危在眉睫。」研究中心的最高主管坐在簡報室主席位置,未待客套就直接打開簡報向我敘述問題。 簡報室只有我和陳大林,及這位沒有向我自我介紹的主管,像這種高機密單位人員往往不做自我介紹,也沒有自我介紹的必要。 簡報雖然在我到來之前已經調整內容並做過若干篩選,讓我不會看到他們不想讓我看到的東西,但光是讓我看到的部份已經足以嚇脫我的下巴。這根本是完全不同的世界啊!我一心研發智能機器人,是想解決目前世界上、地球上日益惡化、幾已失控而人類幾乎無力面對的問題,例如地球快速暖化、臭氧層嚴重破損、大地及海洋污染、水中塑膠過量且含存率日增、環境惡化導致之物種滅絕……等等,這些議題件件都是足以讓地球跟隨著步步走向死亡的大事件,我日夜努力,只怕窮一生之力也無法逐一面對並將之解決,唯有試圖仰賴智能機器人出來協助。我是如何寶愛具有智慧並能自我學習尋求進化的機器人,視他們有如救世天使,小心翼翼將他們規範在合宜的自我學習環境,相與為友,相敬如賓。而這個CCYU,研究、發展智慧機器人唯一的目的竟只是令其殺人! 他們委婉巧言解釋所研究者只是重整人類社會正義與秩序的工具,以最精準的擊殺科技,殲滅為惡之徒,而避過無辜,這是多麼美麗動聽的話呀。古來任何戰爭,那一場不是以類似的語言做為包裝的? 我仰靠在舒適的靠背椅上,半瞇著眼意興闌珊的看著簡報。 畫面中他們呈現出來的成品是一個個小如彈珠的東西,裝著飛行配備,可以隨時升空高速飛行。而這個小小彈珠本身卻是一個高爆彈頭,不須槍管,不須瞄準及扣板機擊發,而直接就能飛向目標物並將之炸碎。 在這種殺人機器上,附有敏銳的鏡頭可供導航及尋標,透過指揮者在遠距下令指揮,可以在一個相當距離中以數倍音速飛向所鎖定的目標,瞬間將之擊殺。 這種武器可以由個人隨身攜帶一枚或數十枚,也可利用各種載具例如汽車、機車、直升機、軍機、客機或無人機攜帶,神不知鬼不覺接近目標區,指揮者或許是一個單兵,或許是一架無人機,一艘艦艇,或是一個坐在萬里之外辦公室中的將領、指揮官。 許多精密工業源源研發產製的微型鏡頭在此成了尋標利器,許多社群網站、傳播媒體及無所不在的監視系統截取的大量人臉圖像被透過系統歸類整合,建置出令人難以想像的龐大資料庫並被細加分類以備隨時按鍵取用。我敢保證只要他們想找到我並將我在萬里之外狙殺掉,這個系統一定能夠在三分鐘之內執行完成,不只是我,在這一套殺人系統之下,或許七成以上人類皆須人人自危,無所遁避。 簡報中洩露了他們下一步研發而且已接近成功的第六代產品,體積小如蜜蜂,速度快如子彈,飛行距離及導引系統更加完美,引爆摧毀能量強大有如一枚標準坦克榴彈砲,甚至可組裝成穿甲彈、燒夷彈或微型核分裂高爆彈而造成更大的摧毀力和殺傷力。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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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
摔下神壇泥身還鮮著土味 風雲趕在變色之前悄悄轉了方向 零碎那些掉渣春秋往事不過煙圈的片刻 傳說留給傳說續緣 鏗鏘銳利的孤獨是一個小小悲壯 宿命錯綜複雜的盤根命運 開小小窗闖入江湖氣韻裡的那粒胸膛 一個叱吒就是一道天地 月和夜同樣糾結 拖曳影子總有故事祕密 也許 詩比血還紅 回不去的家叫鄉愁 靠不了碼頭的船是漂泊 永遠的遠方還旱著紅土 卸了太多光陰鈴記的印痕 甦醒塚前那叢苦根芽草 駐守該死的念頭 你怎麼還可以繼續一場無尾騙局呢 (稿費捐大同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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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射
打疫苗 愈等愈久愈明瞭 沒得挑 AZ也好 莫德納也好 頭重腳輕還發燒 思緒混亂睡不著 讓我靠 副作用也要 保護力也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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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小說】副營長
「我在回家的路上碰到海嫂仔,跟她聊了一會。她和闊喙玉仔、羊哥嫂仔還有豬母也,都是村裡的八卦婆,喜歡說東說西、道人長短。竟然說我沒良心,要你煮飯、洗衣、掃地,餵豬……。她還說洗衣服,是豬母也在水井旁親眼看到的。」翠英無奈地說。 「她們說她們的,我們聽聽就好,這些人成天到晚沒事幹,就喜歡搬弄是非。家裡的事都是我自己願意幹的,又不是妳強迫我做,不要跟這些沒有知識的人一般見識。」副營長順手為她添了一碗飯,柔聲地說:「肚子一定餓了,我們吃飯吧。」 「你跟明川先吃,讓我先休息一下。」翠英在一旁的矮凳坐下。 副營長已深知,絕對是那些三姑六婆口無遮攔地胡說八道,才會影響到她的心情。既然她要先休息一下,就讓她休息休息,等情緒稍為平復再吃吧。於是他和明川、父子兩人邊吃飯邊聊天。 「明川啊,你今年暑假就小學畢業了,應該加把勁,準備考初中。」副營長鼓勵他說。 「阿叔,說實在的,我不是一塊讀書的料子,小學畢業後我決定跟阿母學種田。阿母一旦有了幫手,也就不會那麼辛苦。」明川坦誠地說。 「你應該去考考看,考不上再說。」副營長再次鼓勵他說。 「老師說讀書是不能勉強的,如果沒有讀書的天份,不如去學種田,將來成為一個稱職的農夫也不錯。他說我這個大箍呆長得粗粗壯壯的,是一塊種田的好料子。而且我們家的田地很多,光靠阿母一個女人家是不行的,必須有一個力氣大一點的男人去耕作,將來才不會荒蕪成草埔。」明川據實地說。 「老師真的這樣說?」副營長半信半疑。 「阿叔,我不會騙你。如果你不信,可以去問老師。」明川認真地說。 「將來可不能怪阿叔、不讓你去考初中喲。」副營長笑著說。 「阿叔,我不會怪你的。老師曾經說過,天生我才必有用,行行都會出狀元,種田也是一種行業,只要勤奮再加上老天爺雨水的幫忙,不管種什麼作物,一定會有收成。所以我已下定決心,要跟阿母學種田。」明川信心滿滿地說。 「不錯,種田雖然辛苦一點,卻能感受到收穫的喜悅。如果大家都怕苦不種田,人類就沒有五穀雜糧可吃,或許都會被餓死。」副營長語重心長地說。 「阿叔,你的看法跟我們老師一樣。老師也說,如果人人想當老師,哪有那麼多學生可教啊。」明川笑著說。 「你應該去考考看,將來才不會有遺憾。」在一旁休息的翠英,鼓勵他說。 「阿母,我的功課老師最清楚,如果功課好,老師也會替我報名要我去考。我自己知道,能小學畢業已經不錯了。假如自不量力去參加初中入學考而沒有考上,一旦人家問起,勢必會感到不好意思。如果沒去考,就不會有這種問題。阿母,我保證,將來絕對不會為了沒有去考初中而有所遺憾。或許沒有認真耕種,不能成為一個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農夫,讓良田荒廢成草埔,才會讓妳和阿叔感到遺憾。」明川嚴肅地說。(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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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百歲人瑞辦「母姊會」
「我們出走半生,但願歸來仍少年」--電影「超越」台詞。 外傭安妮來電話了啦!終於讓我舒了一口氣,不用說什麼事了,我正在清洗晚餐的菜葉哪!請正接到話筒的妹妹幫我回答「明天中午會準時到」就好啦!這是週末場景--旁聽沙發上坐著的姊弟二人,老爸一位,全都好奇地說道:我也要去吃! 但是主持中饋的我,寧願提前替他們備餐,卻絕對不想帶她三人同去,因為啊!每逢週日,我就來到了老人家的居住處,我們戲稱這兒是「我們的養老院」,這可是我自己的「三姑六婆會」。 中午午餐聚在一起,首先,抵達養老居住處的人,要打開電腦,連上網路,點選視訊畫面,靜候在美國的小阿姨,在加拿大的三姨丈,或是正在台北躲煙花颱風的小孫女,從畫面上蹦進來打招呼,最常說的一句話是「阿嬤還認識我嗎?」最常得到的回答是我們大家的哄堂大笑:「你必須努力表現本事了啦!否則休想讓百歲的老人家記起你來」。 有些時候,接著得猜猜看餐點的主題是什麼?主菜,由今天打來電話的人準備好,大家都不擅烹飪,但是最會煮食的老媽,已經慢慢在忘記她傲人的手藝了,所以不論我們多麼會煮,或是多麼不會煮,反正只要是能提出吃食的東西,就能提出來逗弄一下逐漸迷糊了人生的老母親! 這麼名副其實的母姊會,緣起於二姨婆啦!高齡八十好幾的她,外型上嬌小玲瓏,精力充沛的願意參與各種公益活動,幾乎比我們這幾個六、七十歲的外甥女們更年輕有勁。 比較起探訪家中百歲人瑞的老爹,姥姥,唯一殷勤而且每天到來的也是她「老人家」,我們這群六七十歲的兒女們,正受困於當孫子孫女輩們的「游擊隊兼救火隊」--舉凡接送幼兒園,小學,督促吃點心,午睡,小心寫功課,甚至防疫期間的上線聽課,與老師互動問答--等等,無役不與,作息不定且隨時待命,我們那群中年兒女們,因工作無暇顧及他們的小兒女們的狀況下,反而常常猶如「置老人於不顧地」,三不五時去老人房間轉悠著地碰上他兩老睡著了,漱洗中,或睡醒正起床間,午休時間到了……等等等的驚鴻一瞥。 但是心有餘而力不足,也常常會自己生悶氣啦!帶攜幼兒的歡樂,為什麼老是多過陪老人家呢?是我不夠愛父母親嗎?是我不夠孝順嗎?心裡十足忐忑,而且常受指責,有愧疚感,我們一群兒女們,最常相問訊的是「最近老爸怎麼沒有在跟大家講解新聞事件了?或是老媽怎麼忘了嫌東嫌西的,要改進大家買來的食物?……等。 當然是後來的今天我們總要接受的現實了,不過怎麼接受比較好呢? 老人失智以來,明顯地無法順暢聊天說事,怎麼辦呢?我們每個來人都各自說些話談些事,分享給他們聽,表面上一如平常,然而這養老之家,也變得很寂寞,愈發令人感到老的萎謝,老的威脅力道很可怕啦! 還好!我們之中有這位像是「年輕夥伴」一般的長輩,她只消稍微運用了一丁點她那生活智慧--只用了一鍋令大家垂涎的麵疙瘩,就召集了一次外甥女孫媳的聚會,吃過那次午餐之後。另一週日,馬上又有另一人的蓮子粥想要分享,接著孫媳婦兒很用心的準備著牛肉湯,外傭安妮也能夠煮他們自家的印尼食品炫耀一下等等。 成為轉機的,也就是這「一期一會」的快樂進行式,我們家的百歲老姥,從此每兩三天吧?不到週日,就已經多會按著電話問詢「今天中午不知道會煮出什麼好吃的?」她哪裡能吃些什麼東西,只能喝一些流質食物的老人家,享受的,是看到我們說說笑笑,過渡一小段陪伴的美好。 但是因為讓老人家「每週猜猜看」:誰從電腦畫面上出來了?誰帶什麼東西來讓大家吃吃看了?萌發了她曾經的生命在廚房裏發光的記憶。 這次週日,她老人家竟然要我們「猜猜」她用什麼粉去揉出半年湯圓?天啊!這湯圓一吃下去,我們家大姥,又逼近百歲啦!可是,誰忍心停止老人家這種快樂和想像,所以,我們下一個禮拜,真的要來吃「增長年歲的半年圓」,而且還得讓大家猜出,突然來訪的親友,又會是哪一位? 好忙喔!我們的銀光閃閃的母姊會! (稿費捐贈金門家扶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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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小說】 副營長
「鄉里內彼隻豬母上歹料,家己認為伊上高尚,一日閒仙仙,佮闊喙玉仔、羊哥嫂仔,三個湊一擔,專門佇講別人的閒仔話。竟然講副營長佇井跤,共汝洗內衫褲,是伊親目看著的。講汝誠無良心,竟然叫副營長共汝洗內衫褲。」海嫂仔挑撥離間地說。 「吐血!」翠英不屑地,罵了一句重話,實際上副營長洗的是他自己的衣服。但她卻不想多做解釋,因為她知道,海嫂仔跟她們是同夥的,四人同是村裡好管閒事之徒。她今天為什麼會告訴她這些,一定有她的用意,或許離不開挑撥。但她並不想問明原由,只要自己問心無愧就好,她們愛怎麼說就任由她們說去。況且,所有的家事,她並沒有強迫副營長去做,而一切就如同他所說的,他歡喜做,甘願受。他們家的事、又干她們什麼事呢?無論這些三姑六婆如何來醜化她,她與副營長之間的感情,是不會被破壞的。因此,她不想和她繼續聊下去,以免聽到那些流言而影響自己的心情。於是她說:「海嫂仔,有閒才來阮兜坐,我欲先走啦,可能副營長佇等我食糜。」 「副營長撖真實會曉煮糜?」海嫂仔疑惑地問。 「會啦,煮糜、煮飯、炒菜攏會曉啦。」翠英坦誠地說。 「豬母也講汝食飽碗也毋洗,攏予副營長咧洗,撖有影有這種代誌?我佇想,可能是豬母也亂亂講,想欲破壞汝的形象。」海嫂仔又說。 「隨在(人因)講啦!人咧做天咧看,汝若有想欲知影,啥物時陣若有閒,才來阮兜行行看看矣!」翠英說後移動腳步,逕自朝回家的路走去,不想和她繼續談下去。她們那夥,平日對她指指點點,用一些不堪的語言來醜化她。而現在,海嫂仔怎麼突然會那麼好心,主動關懷起她來了,而且還試圖把批評她的罪狀加諸在豬母也身上。她到底按的是什麼心?若依她平日的為人而言,或許明眼人一看就曉得她的居心,用不著她多加解釋。 翠英回到家,副營長早已把飯菜端上桌,明川也放學了,一家三口圍在餐桌吃午飯,享受家的溫暖;這種情景,半生戎馬的副營長體會最深。即使在軍中吃穿都不用愁,可是一旦屆齡就必須退伍,回歸百姓自謀生活,國家不會養你一輩子,這是一個極其現實的問題。而在無數的退除役官兵中,他是屬於幸運者,想不到竟能在異鄉成家。雖然她是一個寡婦,但既勤儉又善良,是傳統的賢妻良母,這種女性還有什麼可挑剔、可嫌棄的。 聽說有些退伍後在台灣定居的老鄉,他們經人介紹,花錢買了一個年輕的老婆,不出幾年後,老婆竟不甘寂寞跟人跑了,最後落得人財兩失的窘狀。即使只是聽說,然則有其可信度,此生能跟她們母子生活在一起,不也是前世修來的福份嗎?因此,他上半生為國犧牲奉獻,願意把下半生的力量,全部奉獻給這個家庭,為她們母子倆做任何事也心甘情願;煮飯、洗衣、掃地又算什麼呢!儘管家事大部分都是女性的工作,但要他像其他男人一樣上山幹活,他實在沒有種田的力氣和本事,所以退而求其次,跟翠英互換做起家事來。他深知如此,勢必會引起一些三姑六婆的閒言閒語,繼而造成她精神上的壓力。 「今天是不是田裡工作較忙,回來的時間好像比往常晚了一點,肚子餓了吧?」副營長關心地說。(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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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局的老闆娘
「我想印一些文件……。」女孩跟書局的老闆娘說著。 「放下吧!順便在本子上登記一下。」老闆娘總是用很平淡的口氣說著,看不到她臉上的熱情。 「奇怪,我欠妳錢喔,也不會親切一點,算了,我印完就走,不要計較太多。」女孩心裡有些不悅,但也不好發作。 因為工作上的關係,女孩總是需要去書局跟老闆娘買東西,一開始,女孩總覺得老闆娘很冷淡,但時間一長,老闆娘跟她熟了之後,臉上漸漸開始有了笑容,在閒聊之中,老闆娘說其實自己不笑的原因是因為看顧書局的壓力很大,雖然小小一家書局,但要做的事情很多,外人若沒有親身體驗的話,其實根本無法體會到她的辛苦。 「對不起,我不小心把解答本弄濕了 ,我會賠妳錢的……。」女孩語帶歉意的說著。 有一次,女孩不小心將一本解答弄濕了,她滿懷歉意的跟老闆娘道歉,但老闆娘沒有太多的責怪,只是很貼心的告訴她下次要小心,而且收的錢也是打折後的費用。 後來,離開了工作的地方,女孩很少再去老闆娘的店裡買東西,但緣分有時很奇妙,因為地球是圓的,繞了一圈後,總是在不經意的情況下遇到。 原來,女孩的媽媽常會去廟裡唸佛,而老闆娘也是唸佛的人,她們常因為信仰相同而一起聊天,也一起討論要怎麼保養自己的身體,就這樣兩人慢慢成為好朋友。 「妳媽媽的腳不能走了,妳趕快來廟裡一趟。」老闆娘慌張的打了通電話告訴女孩。 有一次,由於女孩的媽媽神經被壓迫到,導致她的腳突然不能走,幸好老闆娘發現得快,才讓女孩帶媽媽回家休養,經過一段時間的休養之後,女孩的媽媽終於又能走路,這時,她們慢慢的感受到,老闆娘其實也是貴人,幸好她打了那通電話,女孩才會立刻發現媽媽的不舒服,腳才能及時復健和治療。 幾年之後,老闆娘退休了,書局由兒子接下,由於女孩家裡是在做生意,老闆娘也會常去跟她母親買東西,女孩看到她,彷彿看到許久未見面的家中長輩,於是熱情的招呼著她,有時,老闆娘會帶著自己的孫女來,還會牽著一隻可愛的小柴犬。 「老闆娘,好久不見,妳的氣色還是那麼好。」女孩親切的問著。 小孩子和小狗,有時是開啟大人話匣子的一種溫馨力量,不知不覺中,促進了老闆娘和女孩深厚的友誼,也讓兩人慢慢的成為忘年之交。 人總是要相處過,才能慢慢發現對方的優點,人生中若遇到處不來的朋友時,多花點時間去了解,也許,生命中就會多了一位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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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午節嘉賓
為了防疫一切都免俗,今日沒有龍舟競渡,或許汨羅江正興起天問吧。雖然艾草依舊掛著,畢竟趨吉避凶這事還是別鐵齒。馬路上行人與汽車少了許多,綠蔭下鳥雀聲早已高漲,日正當中幾許粽香飄逸,祭拜五臟廟後,走到廚房忽聞一陣悅耳之鳴,原以為又是八哥在女兒牆樑柱間吊嗓子。然而此鳥聲卻有似曾相識的感覺,聽來是一種尖細響亮又有旋律的,牠不是常聽的聒噪鳴叫,而是常在野草樹叢裏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悅耳聲。 尋聲去,當欲要拉開廚房紗門,卻驚艷一隻黃綠羽毛的小小鳥兒正鳴叫著。我開心呼叫著「黃鸝鳥、黃鸝鳥」,引來內人與兒子觀看,兒子隨即拍照並上網搜尋,確定是「綠繡眼」而非黃鸝鳥。在取得正名後發覺並不是孤單綠繡眼,而是結伴來訪盤旋於陽台上,且不懼生人,一直鳴叫,更大膽的停靠內人頭髮與肩膀上。 因怕其飛入房內,因而拉起紗門,然而牠們卻不停鳴叫也無飛離之意,趁桌上尚有消暑應景西瓜,切片放置陽台紙箱上,只見牠倆興高采烈叼著汁肉,時而雀躍時而朵頤,霎那間空氣中的旋律靜止,我拿著手機近旁拍照攝影,牠倆並不介意我的舉動,真所謂視若無睹。 莫非因疫情關係連鳥雀也都驚怕了,抑或飼主不小心讓綠繡眼自由了。倏地西邊彩霞迆邐,萬家燈火熠熠,然而幾聲清脆鳴聲,漸柔漸無以為夜航歸去。開啟陽台燈,不覺曬衣桿上毛絨絨的黑影,把我家後院陽台當成休憩的旅棧。輕閉紗門,願這一對飛入尋常百姓家的綠繡眼,有個安逸的好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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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完美
一個小木盒裡面,裝的是泛黃的回憶, 裡頭的情緒,包含著我想念你! 有時候我也會因為一個小東西, 在某個時候,想起了某個人。 在畫這個作品時, 其實也在我腦海中, 湧現出許多當年的回憶! 想到了那份溫暖,想到那個互動, 想到那一切,已經像是變舊的時光…… 泛黃的記憶,泛黃的你, 或許我喜歡的只是那個當下, 因為得不到的「近完美」 讓我有了很愛很愛的錯覺, 捨不得放手的錯覺, 以及以為自己還在等待你的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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幫阿母「斷捨離」─失敗
六年前,我曾幫阿母的家重新大整理,我們更換破舊的窗簾、淘汰沒有彈性的床墊,請師傅重新粉刷室內所有的牆。因為要移開大型家具以利於粉刷,打開衣櫥、櫃子才發現許多已經不合時宜的衣服,激起想要動手大整理的欲望。 我的房間有個「半閣樓」,很多老房子會在廁所上方留一個空間來放床褥、被單、冬季衣物,但其實超不實用,這個半閣樓約離地兩尺高,因不方便每次拿梯子爬上爬下拿衣服,於是乎,我們家的這個空間,都是塞一些不會再拿出來的東西(那為什麼不丟掉?)。因為師傅要幫我們粉刷裡面的牆壁,於是我事先從裡面掏出了4、5袋……6個大型黑色塑膠袋那麼多的衣服,有我和其他姊妹從國小累積到高中的衣物。我也從樓梯下方的另一個「儲藏室」裡挖出了以前的康軒課本、評量到基測的準備書籍,每一本泛黃、潮濕而捲曲,還沾滿了蟑螂屎。數個大箱子裝著小時候的廉價玩具、缺少一張卡牌、燈籠勞作,甚至還有我小時候非常看重的獎狀(長大後發現沒什麼用),我留下些許重要的獎項,把獎狀紙留著,木框拿去回收……,清出那麼多的陳年舊物,許多大型的回收物、家具,還麻煩鄉公所的回收車來載走。 所以,收納的空間越多,越容易囤積不必要的東西,媽媽也是很愛清潔的,但是躲在收納箱和儲藏櫃的物品,往往我們會習以為常的忘記整理,或逕自當作已經整理好了,就視而不見的不再觸碰。體驗過整理的不易,所以我大概有個想法,歷經5個春夏秋冬都沒穿過的衣服,沒再重新翻閱的雜誌及使用的雜物,基本上就可以爽快地丟掉,避免下個20年又需要重蹈覆轍的大整理,這就是我的「斷捨離」理念。 最近,我看阿母的舊家,覺得東西又過多了!我發現長輩的毛病就是捨不得丟,例如喜歡留下漂亮的喜餅禮盒、漂亮的紙袋,紙箱留著可以寄東西用,吃完的餅乾罐洗一洗弄乾可以裝另一個餅乾……,每個物件給他一個藉口,我們家的儲藏室又滿倉了!我每次帶她的孫去找她,我都忙裡偷閒默默丟掉一兩件東西,當很想捲起袖子埋頭整理時,阿母說我管太多,她說東西多比較有「人」味,而且很多物件都是我兒子的,我兒子的餐椅、螃蟹車一台、腳踏車兩台、一整年沒放氣的充氣游泳池、嬰兒時期的衣服……不,再唸下去我就慚愧了!我自己「斷捨離」就好,我阿母等她自己看破,就會開始收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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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小說】 副營長
「夭壽豬母也,汝講話嘛毋通彼粗魯,稍等的若予海嫂仔變臉,彼陣就傷感情啦。」闊喙玉仔提醒她說。 「袂啦,海嫂仔風度誠好,逐家攏是佇滾笑,伊這隻嬈豬母袂變臉啦!」豬母也說後,看了一下海嫂仔,發覺她的臉色有點不對勁,趕緊說:「海嫂仔,咱逐家攏是咧滾笑,汝毋通真實變臉,按呢就歹勢啦!」 「滾笑嘛毋通傷過份!」海嫂仔加重語氣,不屑地說。 「講別人精霸霸,予別人講兩句就變臉,後次啥人敢擱佮汝滾笑。」豬母也不認同地,又加了一句:「毋通豬母變虎啦!」 「莫滾笑就莫滾笑,無啥物了不起啦!汝才是豬母變虎!」海嫂仔不甘示弱。 「減講兩句、減講兩句,一人減講兩句,無啥物代誌,煞煞去啦!」羊哥嫂仔試圖打圓場。 海嫂仔不想再跟她們談下去,轉身就走。想不到剛走了一段路,卻碰到頭戴斗笠,肩扛鋤頭的翠英從山上回來。於是她主動跟她打招呼,並關懷地說:「翠英仔,汝毋通彼搰力,一日到暗佇園內,作甲無暝無日,按呢會拍歹心命。」 「海嫂仔,多謝妳的關心,種淡薄安茨芋家己食爾爾,袂傷艱苦啦!」翠英笑著說。 「鄉里人攏嘛知影,從恁翁過身了後,汝是枷車牛犁耙,硩安茨、播芋、種玉米、種露穗、種大麥、種麥仔,抑擱有番仔豆、符豆,四季蔬菜,會使講種甲逐項有,實在誠無簡單。」海嫂仔剛才在背後批評她,現在當著她的面誇讚她,或許與豬母也翻臉後,有刻意地討好她的意味。由此亦可看出這些婆婆媽媽的嘴臉。 「感謝妳的呵咾,我是盡咱作穡人的本份爾爾,無啥物啦!」翠英低調地說。 「汝作穡倒來,厝內抑擱有真最代誌欲做,煮糜、洗衫、掃塗跤,飼豬、煠豬糜、飼雞鴨,攏是汝一個佇做,孤跤孤手一定會誠無閒。」海嫂仔故意說。 「袂啦、袂啦,我袂無閒啦!厝內的代誌攏是副營長佇做。」翠英據實說。 「副營長佇做?」海嫂仔故裝訝異,「撖講煮糜、洗衫、掃塗跤,飼豬、煠豬糜、飼雞鴨,攏是伊一個佇做?」 「是啦,大部分攏是伊佇做。」翠英毫不隱瞞地說。 「若按呢講起來,副營長實在誠無簡單。伊佇部隊是一粒梅花的副營長,兵仔若是看著伊,攏會立正站好共伊敬禮,擱有傳令兵通服侍。想袂到退伍了後,竟然會放低身段,共汝湊跤手,做彼呢最代誌,實在真了不起!」海嫂仔似乎已慢慢地改變對翠英的看法。 「互相啦!雖然伊未退伍前當過官,但是退伍了後就是百姓。伊講家是相佮的,欲去山作穡伊無氣力,煮糜、飼豬、掃塗跤伊會曉,也願意做,叫我毋免煩惱。我知影咱鄉里內有幾個仔愛講閒仔話的家婆,批評我無良心,叫副營長煮糜、洗衫、掃塗跤,飼豬、煠豬糜、飼雞鴨。聽著遮閒仔話,予我誠見笑。但是阮副營長知影這項代誌了後,伊講別人欲怎樣講隨人的便,叫我毋免管(人因),伊喜歡做、甘願受,人生海海,家庭幸福上要緊。」翠英解釋著說。(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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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圖書館
許久沒有進圖書館了,以前因為在圖書館工作的關係,幾乎天天都要到圖書館報到,犧牲假日服務讀者,然後固定休息周一,以及與同事輪休。那樣的日子,久了也已習慣,反正就當日常生活,倒也活得自在。 小時候,有個當圖書館員的夢想,這確實是實現我的夢想,不過,每天與書為伍,其實沒有想像的那麼輕鬆,因為現代化的圖書館不只是有借還書的功能,而是已經變成多功能的取向,所謂多功能,就是以讀者為導向,讀者有多少年齡層,就有多少需求,你就需要有多少那樣的館藏圖書或服務,甚至是需要舉辦多元化的活動,讓人人都能進圖書館,甚至愛上圖書館。曾經,也看過類似的傳記,好像書寫要把圖書館當成一生志業的人所寫的,看完之後相當佩服,衡量自己是沒辦法了,因為還有家庭要顧。 家鄉的圖書館以前我們會稱為文化中心圖書館,它其實是整個市的文化核心所在,也就是當初各地文化中心紛紛設立的目的,到現在還有很多地方看的到這樣的影子,無論是所設立的地方,或是館舍,通常都是會有一個更大更廣的核心目的。不過現在化的分工越來越明顯,可以集合成為一個核心目的,但各自的館舍也要發揮各自特別的功能,總不能混為一談,把任何文化都當成包山包海。所以,就會有美術館、博物館、音樂廳等館舍出現,甚至是外面的建築與設施,其實通通都可以納進其中。在過去,我有一段時間很長跑家鄉的圖書館,不過當初的館舍實在老舊,館藏也少,要找一本書實在很難。幸好這些年各地都挹注了閱讀推廣的經費,無論是館舍更新,或是館藏增加而言,都有顯著的進步。家鄉的圖書館不再是那個老舊的模樣,也不再是找不到書的地方,而是許多人喜歡進入的地方,裡面也舉辦許許多多的活動,同時也厚植他們的館藏與設備,讓圖書館更好。 能看到自己家鄉圖書館的進步,其實是覺得很高興的,甚至現任執政者還有提出有總圖書館的概念,那是很不錯的,畢竟,與其把力量分散於其他的分館,或是受限於當初的腹地或是建築,倒不如另起爐灶,找一個地方蓋總圖書館。這是不少地方都開始做的政策,目前在六都已經可以看到許多指標性的市立總圖書館設立,造福當地民眾,也成為城市的文化核心,甚至是觀光客趨之若鶩的地方。進圖書館,不見得是一件靜態的事情,通常圖書館也會舉辦許多活動,同時讓民眾共襄盛舉,最重要的,還是要讓民眾愛上閱讀,唯有愛上閱讀,圖書館業務才能永續,在現代人對於閱讀越來越少的情況下,圖書館其實是很重要的一個地方。 進圖書館,然後放鬆,靜靜地閱讀一本書,或是到館內瀏覽各式各樣的書籍,使用各式各樣的機器,這是相當棒的事情。每一間圖書館都有它的靈魂,它的用心所在,為的就是讓人們可以愛上圖書館,可以愛上閱讀。而無論外觀改變的多麼現代化,或是館藏開始從實體化走向線上電子化,其實閱讀的本質沒有改變,閱讀還是讓人們可以藉由書上的經驗進步,接著能使自己的生活過得更豐富多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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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摯的同學情感
很久以前就讀專科學校時,在外住宿二人同寢室,室友有個連接天線小小電視機,是小虎隊乖乖虎的鐵粉,有時會邀請我共同觀看節目;我看書,她會把它轉成為無聲,還蠻有道德良心的,考試她只求all pass;我只求用功,也在沒有電視機為伴,只好用眼睛與書本對話做朋友,至少不會拒絕我。因為如此,還曾一度在班級考上第三名成績。 以為是優秀學生嗎?不不不,仗著有最要好同學,她家有個錄影機,彼時它是不得了的現代科技,她的令妹會幫我錄八點檔連續劇,當下太迷戀沈孟生、劉松仁、蘇明明。假日總會到府上,追劇一星期集數,遇到不喜歡橋段、廣告時間還可快轉跳段,節省時間又方便。當然還有其他同學,這樣比較有伴,可是他們聊天,只有我在看。我們還被留下來吃飯,不知叨擾過多少日子。 某些有個不安狂野靈魂存在,伊東息,我是沈孟生的粉絲,今丫,則純粹欣賞沒那痴情。角色放蕩不羈,喜歡他演技,有個錄影機,眼睛為之一亮。真是太好了紓解仰慕小救星! 久違了,我最最要好同學巧慧,謝謝妳的家人包容,使我深深地感動,百感交集思緒萬千,心境再度點燃淘氣洶湧澎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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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師的成就感
一個已大四的學生回母校,她跟我說她目前是一家知名飯店儲備幹部。她娓娓訴說她自上大學以來的種種努力,還有如何過關斬將的心路歷程,而其中不知流下多少的汗水和淚水,才能換得今日的果實。 也許這個工作,在他人眼裡不是什麼了不起的職業,但卻是她心心念念夢寐以求的工作,所以她很高興,迫不及待要回母校跟我分享這份喜悅。 聽她說起她這些年努力奮鬥的過程,令我很心疼也很感動。這個女孩子一步一腳印,完成自己的夢想,這份執著和毅力讓我自嘆弗如,當她的老師,我感到很驕傲。而在聽完她的話,想到時下年輕人能有這份覺醒和衝勁,很令人欣慰。可以確定她不會是畢業即是失業的一群,也不會是領22K的一群。 老師的成就感,其實不全然來自於學生的功成名就,不能否認的,學生的功成名就,的確會給老師帶來很大的成就感,但是如果學生沒有功成名就,但能扮演好社會螺絲釘的角色,恪盡職責,不推諉塞責,能夠腳踏實地,在社會上堂堂正正做個善良有擔當的好人,並且憑著自身努力來賺取衣食,這也能給老師莫大的安慰。 想想看,整個社會,有多少眼高手低,說得永遠比做得還要多,最後是一事無成的失業一族?又有多少整天只會飯來張口,茶來伸手的啃老族?不知道這是時代的走向,還是我們的家庭教育、學校教育,還有社會教育都出了問題。教書二十幾年來,看到學生一屆比一屆更向下沉淪,我充滿憂心和無奈。我常有疑惑,到底時代進步,給了學生什麼?是舉著民主自由的大纛,卻只會要求享權利,卻不知盡義務是何物嗎? 即便這位學生未來的工作,不是傲人的頭銜,但也會讓我熱淚盈框、滿腔的感動。不知道未來的幾年,會有幾位學生可以在我面前侃侃而談他們的抱負,還有如何一步步的踏實築夢,這份臉龐所呈現的自信光彩,是否可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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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聰明嗎 --要聰明來向黃邊鳳蝶學習
森林的綠浪 呼喚著 浪漫的風習習吹 鵝黃的花 推擠著在綠葉間 散發陣陣花香 低頭一望 一路迤邐繽紛的落英 低低的葉面上 捕捉到美麗蝶媽媽的智慧 嫩嫩的芽尖 圓滾滾橘黃的卵 安靜的等待 一場生命之旅正要開始 一隻艷麗的毛毛蟲 正悠然大塊朵頤 潺槁樹花顏直奔眼簾而來 賞花正當時 黃邊鳳蝶訪花 殷勤餵養 為孕育新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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戲院
戲院,留存在每個人腦海裡的記憶不盡相似,在不同的年代,它所扮演的角色不同,早期除了放映影片外,還是當地機關宣導政令的場域。 在電視機逐漸普遍與錄放影機的興起、光碟機的普及化、有線電視眾多頻道滲透至每個家庭與我們的生活後,看電影的人少了,戲院沒落了。於是,當繁華褪色之後,許多戲院拆除了,就地重建為住宅或商業大樓,曾經是五十年代情侶約會、閒話家常的去處消失了,但那段盪漾於心海的濃情蜜意仍在;部分未拆除的戲院,經過整修後,逐漸融入現代人的休閒生活,成為眾多旅人到此一遊拍照打卡的亮點。 走進新竹縣湖口老街,遇見了塵封五十餘年的復興戲院,簡樸的外觀,仍保留著兩個售票的小窗口,當年排隊購票的人潮已不再,仍不減它屹立於老街的風華。曾經在新聞界工作,退休後投入地方文史的老麥說,假日時,曾經吸引附近營區官兵前來觀賞電影的戲院,營業的時間不長,大約於民國42年營業僅一年多而已,因許多部隊於營區內成立了戲院,客源減少了,為了繼續經營下去,一度由知名的「牛車順歌劇團」演出至民國50餘年,隨著生活結構的改變,老街商店的遷移,人潮逐漸散去,逐漸歇業了。 之後,由新竹縣文物協會前理事長盧廷城和張玉珍夫婦租下,改裝成為客家餐廳,保留當年的售票亭、放映室及芒果樹,隨著老街知名度的遠播,人潮逐漸回流,也擦亮了戲院輝煌的記憶。接手復興戲院後,重新命名為「湖口風情─老戲院新天地」,提供品茗、藝術、客家菜與農特產品販售。老麥說,戲院原名「復新」,過去未懸掛招牌,在地方人士與遊客口耳相傳下而變成了「復興戲院」,至今仍是許多旅人歇腳的場所。 位於新北市瑞芳區九份老街的昇平戲院,起源甚早,大約在日據時期昭和年間,興建一棟一樓石造,二樓木造的建築,命名為「昇平座」。老邁說,昇平取歌舞昇平之意,做為表演場所。第二次世界大戰後,易名為昇平戲院。鼎盛時期的昇平戲院,金瓜石、瑞芳地區的居民,日落後,常搭乘輕便車到昇平戲院看戲,年節時期,一、二樓座無虛席,人聲鼎沸,走道也站滿看戲的觀眾,之後,隨著九份礦業的蕭條,人口逐漸流失,戲院的經營陷入困境,被迫於民國70年代結束了營業。人潮的散去,颱風吹毀了閒置著的戲院屋頂,僅存正立面牆、四邊牆體,及二樓圓弧樓板和山牆。民國98年捐贈給予新北市政府,作為發揚地方文化、觀光的藝文設施使用,被核定為紀念性建築物,以修復及補強的模式進行整修,讓荒廢閒置已久的戲院,重現50年代的空間場景,讓路過的旅人,都會在這裡逗留,找尋那段褪色的九份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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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桌上的燈光
家住高雄仁武地區的姊姊和姊夫,多年前從市區菜市場旁邊的住宅,遷居到仁武高中附近的新興社區,雖然距離熙來攘往的菜市場稍微遠了一點,但是基本上生活機能仍然還不錯,而且少了一些市集喧嘩的嘈雜聲音,所以算是比較適合家居生活的新居。 姊夫當年自從退伍之後,便在附近一家著名上市公司上班,如今已經過了四十載的資歷,算是公司元老級的幹部員工了,所以在駕輕就熟的情況下,工作氣氛與經辦業務早已經是極其純熟而愉快。 我們兄弟姊妹五個人(在五O年代很平常)分別居住在彰化、台中以及高雄,除了每年三大節日回到彰化之外,平日也都會盡量利用各種機會相約輪流在各自家裡辦理家族聚會,所以遠在南部的姊姊住家也是我們喜歡相聚的地方。 「我們都已經年屆花甲之年了,透過家族聚會的方式,享受兄弟姊妹促膝長談的時刻,確實是一種很幸福的感覺呢!」姊姊經常告訴我們這樣的心情。 她對於家族聚會的想法與感受,就是和我們大家同樣的心情,這種不定期卻又有點固定模式的家族聚會,讓我們想起嬸嬸長輩那一代,好像也有類似的情況,不過她們幾乎固定在每一年春節初二回娘家的時候相聚,其它時間則比較不一定了。 誠如上述,我們兄弟姊妹的家族聚會,比起嬸嬸那一輩的次數又多了一些,好比我們到高雄仁武姊姊家裡的聚會,一年當中少說也超過四、五次之多,尤其目前我們大都已經退休賦閒在家,所以聚會的時間與日程完全不成問題,因而經常在「喬」好時間之後就出發前往高雄度假了。 我們把這種家族聚會,當作另外一種度假模式似乎也很有道理,因為家人相聚的時光,總是最為輕鬆、自在、喜悅和歡樂,倘若這不是度假那甚麼才算是度假呢? 我們到了高雄之後,雖然南部的氣候比中部稍微炎熱一點,不過並不會影響大家的生活作息,其實整個台灣境內的氣溫大致差不了多少,尤其最近這幾年到處都是普遍高溫的氣候型態,所以對於我們這些年過半百的中老年人而言,國內任何地方都能夠非常適應。 因此在高雄姊姊家裡用過午餐,大家稍微休息、聊天和享用下午茶之後,通常我們會在傍晚時分到附近的社區公園散步,有時候也到鄰近社區的仁武高中稍作運動,甚至散步前往兩公里之遙的「獅龍溪滯洪池」郊外踏青。 提到這一個景色清幽而寧靜的郊外滯洪池,據說政府規劃獅龍溪滯洪池的原因,乃是為了紓解夏季大量洪水來襲之際,讓澄清湖調解不及的雨水,可以透過獅龍溪溝渠吞吐與調解之功能,將洪水引導進入滯洪池暫時儲存,俟雨後天晴而且洪水消退之後,滯洪池所儲存的洪水便適時排放到獅龍溪而回流,如此一來一往的水流吞吐模式,便是102年建設完成的獅龍溪滯洪池之主要功能。 其實我們平日所看到的獅龍溪滯洪池,具有一片廣大而空曠的景觀,四周又有英挺而蓊鬱的「火焰木」之外,也有「東印度櫻桃」等樹木圍繞;至於往下望去環湖四周小徑與坡地之間,更有各種草本植物生長其中,而且隨時綻放不同顏色而奼紫嫣紅的花朵,讓人們行走其間備感心曠神怡而美不勝收。 假如我們把獅龍溪滯洪池,想像成為自然而樸實、景色優雅的小澄清湖或是日月潭其實也不為過,因為從湖邊眺望乾淨的水面,便能夠體會到水波不興的寧靜之感,尤其一些池中魚類悠游而過時,更讓湖面增添了不少生機盎然的趣味,所以我們覺得這是一個兼具疏洪與觀光遊覽多重功能的好地方。 從獅龍溪滯洪池散步回到家裡的時候,大概可以享用簡單料理的晚餐了,這是家族聚會一個很溫馨的重頭戲,因為我們在典雅與樸素的餐桌上慢慢用餐,而且抬頭一望又有三組直筒式的燈具,散發出柔和卻又明亮的燈光,讓我們可以在此種愉悅而舒適的氣氛之下吃飯,確實也得要感謝餐桌上的燈光,因為其所營造之氛圍,的確增加不少家族聚會之溫馨而備感珍貴呢! 「其實餐桌上的燈光,不僅是用來享用晚餐而已,尤其在吃過晚飯之後,我們還喜歡悠閒的散坐在餐桌旁,然後開始天南地北的聊天,話題可以從孩提時期的共同記憶開始,一直談到慘綠年少的羞澀、養育兒女的生活記趣、上班工作的甘苦談,以及目前極其珍惜的家人相聚因緣等,都是我們喜歡談論的雜七雜八之生活瑣事。」姊姊為這樣的聚會作一個註解。 我們都很清楚家人相聚的價值,並不在於大吃大喝的排場,或是前往金碧輝煌的大食堂用餐,還是到風景區旅遊與住宿在高級的飯店,反而像我們在各自家裡所舉辦的家族聚會,享用平凡、簡單而且是家常菜的滋味,並不會比吃那些山珍海味遜色;至於住宿姐姐家裡的感覺,更是具有十足「家」的味道而備感舒適。 回過頭來談到餐桌上的燈光,我們凝視樸拙而柔和的燈具,感覺到它們所散發出來的光芒,是那麼具有親切與溫馨的氣氛,讓人覺得很安心而且可以放慢腳步來享受的心情;由於餐桌上的燈光,也使得我們和晚餐美食佳餚聯想在一起,所以它們也算是一種能夠增進食慾的重要原因。 無論如何,我們從平日不太注意的家居生活細節當中,可以感受到此種平凡、寧靜、自然、親切與融入喜悅心情的氛圍,尤其透過此種氣氛、設備或是空間,來體會到家族聚會的真正內涵是如此之珍貴,凡此種種,想必都得要抱持一種細膩而溫柔的心情,才能夠真正領悟到這樣美好與愉悅的境界了。 親愛的朋友,也許下次在用餐的時候,可以慢慢咀嚼家常食物與菜餚之際,更用心體會餐桌上燈光所給予的溫馨氣氛,或許能夠感受到不一樣的晚餐時刻,而且是一種蠻值得感恩的心境呢,您說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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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光溫
黑夜裡 總有一種溫度會駐留某處 一種有光的溫度 不會被星月掩埋 只要有心 就能感受 冷風吹不熄 熱浪吹不走 就只專注停留 留在有心有感的某處 餘溫 溫存,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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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小說】副營長
「夭壽喔,彼個貓面指導員實在有夠豬哥神矣,無管是老抑是少年,見著查某就跤來手來,有一次竟然趁我無注意,偷挲我的尻川。我出手大力就共伊巴落去,大聲罵伊:『汝這個夭壽填海,目睭展無金,連恁祖嬤的老尻川汝也敢挲,恁祖嬤一定毋放汝煞!』伊想袂到我會發脾氣,趕緊講:『阿嫂,我是跟妳開玩笑嘛,妳不要生那麼大的氣好不好。』我無客氣大聲共伊講:『開玩笑毋是這樣開法,汝毋通講汝是指導員,就會使食規鄉里查某人的豆腐。汝若豬哥神毋改,有一日汝會踼著鐵板!』伊看著我咧變臉,又擱咧警告伊,趕緊講:『對不起,對不起!下次不敢,下次不敢!』伊講煞,我『喀─』一聲,一喙臭瀾呸佇伊的面前。」海嫂仔神氣地,突然又對著她們說:「予恁講,恁啥物人無予貓面指導員偷挲過?可能是予伊挲挲的,暗爽佇心肝內,歹勢講出來,是毋?」 「汝實在誠夭壽,家己予伊挲過,又擱牽拖別人。予恁遮講良心話,是毋是按呢?」闊喙玉仔笑著對眾人說。 「海嫂仔生了膨皮膨皮,身軀擱有肉,貓面指導員才會數想欲共伊挲啦!」豬母也笑著說。 「汝這隻肖豬母,去配彼隻老豬哥拄拄好,汝若欲,我才來去共汝牽猴啦!」海嫂仔不甘示弱地說。 「我身軀欲肉無肉、欲料無料,賰兩支排仔骨爾爾,貓面指導員欣賞的是恁這種有肉擱有料的查某。」豬母也竟然一桿子打落一船人。 「汝這隻肖豬母,講袂贏人竟然牽拖阮遮。聽講貓面指導員,上佮意就是親像汝這種骨感骨感的排骨酥。」闊喙玉仔說後,不禁笑出聲來。 「真奇怪呢,咱頭先明明是佇講翠英佮副營長的代誌,這陣哪會針對我豬母也。恁是看我無肉較好欺侮是毋?」豬母也故裝委屈地說。 「翠英佮副營長的代誌,咱今仔日已經講真最啦,賰的後次才擱講。講實的啦,阮毋是欲欺侮汝,是欲成全汝佮貓面指導員的好代誌!」海嫂仔假裝認真地說。 「海嫂仔,汝真實比我這隻肖豬母抑擱較肖,我看汝也是一隻豬母,可惜肖豬母已經有人名過啦,從今仔日開始,咱逐家攏叫伊嬈豬母!」豬母也說後,又提高聲音詢問大家說:「恁逐家講好抑是毋好?」 眾人雖然笑開懷,但「嬈豬母」實在比「肖豬母」難聽,所以並沒人敢附和。可是被戲稱為嬈豬母的海嫂仔,即使當下沒有變臉,但反應卻相當激烈,咬牙切齒地指著她說:「汝這隻肖豬母,家己嬈講別人嬈,汝誠袂好喔!」 「我是肖、毋是嬈,汝是嬈、毋是肖,總講一句,肖豬母佮嬈豬母攏著去揣肖豬哥啦!一個半斤一個八兩,毋通龜笑鱉無尾,抑是鱉笑龜粗皮!汝毋是講過:恁兜彼隻死老猴,七少年八少年就袂用的,老早就無膏啦。既然是按呢,汝這隻嬈豬母佮貓面指導員彼隻老豬哥,兩個配一對拄拄仔好!我這隻肖豬母才來共汝這隻嬈豬母牽猴啦!」豬母也得理不饒人地說。(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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謎之三小時,三小時之迷
尚義機場廁所 「你想帶人來金門玩?好啊,當然歡迎。行程預計安排幾天?」 「三天兩夜或四天三夜都可以考慮,再卡個周六、周日,只要請兩天假,很方便。」 「這次想去小金門?可以啊,行程我都可以幫你安排。」 「對,需要坐船過去,小金門三個小時就逛完了,沒什麼特別的,你們確定要去嗎?」 水頭聚落僑鄉文化展示館外 遊客:「我們想去小金門,請問要去哪裡坐船?聽說可以騎機車上船?那邊好玩嗎?有沒有什麼建議?」 服務人員:「你們要去小金門?」很驚訝的語氣。 服務人員:「去小金門大概玩個三小時就夠了,而且小金門沒什麼好玩的,都是坑道和碉堡,跟大金門差不多,你們在大金門看看就好了,幹嘛還要去小金門。」 遊客:「所以其實不用特地去小金門一趟?」 服務人員:「對啊,小金門沒什麼景點,還不如留在大金門。」 以上兩則是我個人親身經歷,一直搞不懂為什麼烈嶼的旅遊行程被限制在三小時,無論旅行社從業人員、計程車司機、機車出租業者,甚至一般鄉親,長久以來,彷彿所有人都被制約了,不知道這個時間究竟是誰精算出來的?也許八十一年戰地政務終止之初,烈嶼旅遊的確乏善可陳,因為所有好山好水都在軍事管制區,無法開放觀光。但是隨著國軍勵行精兵政策,造成島上兵力銳減,營區荒廢;之後八十四年金門國家公園成立,許多軍事據點劃歸給國家公園,如九宮坑道、湖井頭戰史館,再加上原來的八達樓子、勝利門與八二三砲戰紀念碑,遊客能夠參觀的不外乎是這些,三個小時的確足夠把各景點走一遍,更別說當年剛開放觀光,來的幾乎都是團客,時間就是金錢,行程當然一路趕!趕!趕! 如今戰地政務終止已近三十年,這些年來,在歷任鄉長努力爭取、規劃之下,烈嶼鄉新景點一個接著一個成立,面貌一點點在改變,不再只是坑道與碉堡,人文、生態、地質、史蹟、洋樓、閩南建築同樣豐富,還有各自擁有獨特魅力的民宿,尤其烈嶼四面環海,不管你從島上哪裡出發,五分鐘內絕對可以到達海邊,非常適合現代人追求的慢遊生活。 烈嶼的碉堡坑道不再只是碉堡坑道,像戰役史蹟被重新活化利用,舊營區改造的勇士堡跟鐵漢堡,串連兩堡之間的地下坑道,設置有全國唯一的地雷主題館,介紹金門的地雷史,在三十幾年的埋雷之下,金門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海岸都有地雷,光正式除雷就花了六、七年時間,至今仍有餘雷不時冒出來。沙溪堡擁有遠眺廈門的美麗木棧道和坑道裡的3D彩繪。而后麟步槍模擬射擊館,除了是擁有全國唯一,可體驗目前國軍射擊訓練設備的地方,戶外還有共融公園,適合親子遊。以及金門國家公園設在南山頭四營區,坑道裡的互動式解謎遊戲──密室逃脫。加上近年才開放觀光,一報名幾乎就被秒殺、報名爆滿的大膽島。另外還有將軍堡、虎堡、L-18、L-26、L-36(紅土溝)、L-56、后宅營區(與民宅無縫接軌,跟村莊融為一體的營區)、西宅營區(內有長風隧道)。 烈嶼約有二十公里海岸線,擁有包括沙灘、泥質灘地、岩礁、河口、紅樹林、藻礁等神秘而多元的潮間帶,有些物種全世界獨一無二,像是以金門命名的「金門鐘螺」,就是在烈嶼潮間帶被首次發現並命名,聽說還有不少未曾被人類記錄的物種,等待專業人士發掘鑑定。青岐港到南山頭之間的潮間帶,除了有一千三百萬年歷史、樣貌豐富、色彩多變的玄武岩,還有金門層、植物化石、季節限定的綠石槽。埔頭海岸則有俗稱「紅孤單」的貓公石,這些岩石由氧化鐵膠結沙礫等礦物組成,經過長年風蝕、海蝕作用,形成表面坑坑疤疤的紅色蜂窩岩,富麗奇譎,也是世上少見的地質景觀。沙溪堡和東崗採石場的花崗岩、花崗片麻岩、輝綠岩,構造出種種奇岩怪石,比如「情人石」、類似日月潭九蛙疊疊樂的「青蛙石」、傳說跟漳州各自擁有左右腳的「仙人腳印」,以及被戲稱望夫崖的「鷹尖石」。島上西半部海岸是觀賞夕陽的絕佳地點,當太陽西下,對岸燈火點點亮起,可以接著欣賞號稱億萬人民幣打造的廈門夜景。小島上隨便一個潮間帶,都可以消磨兩、三個小時。 傳統的閩南建築,被列入縣定古蹟的有黃厝洪氏古厝、西方林氏六路大厝、青岐洪氏大厝、上庫吳秀才厝。而落番客回來蓋的房子,被列入縣定古蹟的則有青岐蘭亭別墅、羅厝羅氏兄弟洋樓、上林林信屏洋樓、西方林天來洋樓、東坑孫嘉通洋樓。傳統建築的花卉蟲鳥吉祥圖案,新式洋樓的花磚、雕塑,各擅勝場,各展無限風情。 此外頗有年代的兩口井:東林東井和下田國姓井。 東井又稱宋井,建於南宋寧宗嘉泰四年(西元1204年),距今約八百年;之後於元朝成宗大德九年(西元1305年)又重修一次,距今也約莫七百年,大概是目前國內僅存歷史最久的古蹟,可惜它只是列入縣定古蹟,而非國定古蹟。我查過資料,現存古蹟年代最早的,大家都認為是興建於西元1624年的台南安平古堡,不知道這個範圍是指台灣或全國,但各類考試出題問歷史最久的古蹟,答案都是安平古堡。東井的歷史明明比它早三、四百年,建議金門縣政府把東井升等為國定古蹟,讓錯誤別再繼續下去。 國姓井一聽就知道跟國姓爺鄭成功有關。相傳鄭成功反清復明的第一站,就是從烈嶼湖井頭登陸,來到下田時,因兵馬疲累就地休息,卻無水可用,於是鄭成功拔劍指地,命隨行士兵就劍指之處向下挖掘,果真掘地數尺泉水湧出,得到源源不絕的飲用水。這是下田村莊老一輩口耳相傳的故事,真不真實不知道,但鄭成功的確來過這裡。 旅遊最重要的一個環節就是吃,和朋友出遊曾經開玩笑說過:「風景不美麗沒關係,但東西不好吃會想打人。」烈嶼最著名的農特產芋頭,原生種是檳榔芯,卻因為烈嶼的氣候、土質,讓它產生質變,發展出屬於在地的亞種,更為香、鬆、綿,來到烈嶼不吃芋頭料理等於沒來過,不論是戰地專屬的「芋戀肉」,或是大人小孩都愛的「芋絲手捲」、「拔絲芋頭」,夏天消暑的「芋泥冰」,都等著祭遊客的五臟廟。 烈嶼要戰地有戰地,要古蹟有古蹟,要生態有生態,要人文有人文,有美食佳餚相伴,更有在地青年創業的划SUP、全副武裝打水戰玩生存遊戲,也可以在傍晚的海邊,看著夕陽,吹著微風,現場大啖燒烤BBQ。現在到小金門旅行,如果還沿用二、三十年前的時間規劃,真的會錯過太多太多好玩、有趣的體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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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穗集》故宮的彩陶豬
2019年,訪義大利翡冷翠的烏菲茲美術館,觀賞了達文西、拉斐爾、提香及波提且利等大師的作品,其中波提且利所描繪維納斯大幅畫作「春」及「維納斯的誕生」令人印象深刻。同時,也觀賞了甚為喜歡的畫家林布蘭特幾幅自畫像,可謂收穫豐碩。有一展廳,展出了一頭以大理石材雕琢而成,頭頸胸前毛髮刻意強調的豬隻,由於以豬為創作的題材不多,特別引起我注意。 有趣的是當走出了美術館,發現附近一處熱鬧市集有一頭銅雕豬隻,其形體大小儼然就是館內展出豬隻的複製品。好事者說,撫摸這豬隻能帶來好運。因此,其突出的豬鼻已被遊客摸得閃閃發亮。 我突然有了一個想法,我們的藝術品是否也有以豬來創作的? 沒想到2020年疫情還沒蔓延開來,我有機會參觀台北故宮歷代陶瓷展。看到了一頭彩繪陶豬,一時,感到驚訝與心喜!據說這是距今已有兩千多年西漢的作品。一件寫實的公豬,體態穩健紮實,有一對低垂的耳朵,眼睛大大的,長長突出的鼻子與嘴巴,維妙維肖栩栩如生的陶作。 展示櫥下方有一卡片,寫著曹興誠先生捐贈。曹先生為聯華電子榮譽董事長,也是知名的收藏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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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七五臺灣俳句菁英會】〈風箏〉評賞與感言
王筠筑〈風箏〉評賞/邱各容 遨遊天際翩 千姿百態一線牽 俯瞰癡世間 每個人或多或少都有玩過風箏的童年經驗,風箏曾經帶給童年愉快的歡樂時光。風箏既是孩童幼時的玩物,也是代表親情的象徵。 當風箏一面順著風勢逐漸高昇,一面趁此機會遨遊天際。每年的風箏節,聚集來自各地的風箏玩家,各自帶著精心設計、形狀各異、別出心裁的風箏與會。當風箏開始逐漸飄昇的當下,若要風箏能夠保持穩定狀態,關鍵在於玩家手中牽引的那一條線。就憑這一條線維繫著風箏與人的聯結,它可從天際俯瞰有情的世間。一旦風箏斷了線,下落不明,是其最終的歸宿。 風箏在另一個層次意味著親情,世間最值得珍惜的莫過於親情。風箏象徵親情的維繫,萬一親情失去了聯結,就宛如斷了線的風箏;為了不讓風箏斷線,家人之間理應好好珍惜這無形的風箏,維護它的完美無缺。 這是一帖意在言外、有押韻的俳句。 作者感言/王筠筑 某個風和日麗的午後,獨自走在綠草如茵的公園,看著孩童在放風箏,千姿百態翩然遨遊在天空,思緒不覺回到孩提時期……。 兒時家境清寒,暑假作業要製作一只風箏,父親幫我削竹片做支架,我在風箏上彩繪,作品完成後我們到空曠處去試飛。父親教我如何放風箏,拉著風箏逆風而行,要邊跑邊拉牽繩邊放,慢慢的升上了天空。看著風箏升空的霎那,羨慕著它可以俯瞰山川大地,與藍天白雲為伴,興奮之情,不可言喻。 回家的路上,父親對我說,在人生的道路上,難免遇到挫折和困難,但我要像風箏一樣,雖逆風而行,也要勇敢向前不退縮,「家」是永遠的避風港。聽完此番話,心中激盪不已。 如今我已屆花甲之年,也經歷過許多挫折磨難,時常想起父親的話,奈何雙親都不在了,只能望天長嘆!親恩浩蕩無以為報,我的避風港在哪裡? 王筠筑:讀書時喜愛看古詩詞,覺得言簡意深,讀後回味無窮。畢業進入社會後,為生活奔忙,無暇顧及其他,如今漸漸退休,遂放慢生活步調,於因緣際會下,邂逅五七五臺灣俳句,經老師的不斷鼓勵,提筆試筆鋒,從此愛上寫作五七五俳句。(稿費捐金門松柏園長照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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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小說】副營長
「海嫂仔,汝佮恁海哥仔歲聲嘛差袂少,伊撖有予汝抽了了?」羊哥嫂仔取笑她說。 「阮兜彼隻死老猴,七少年八少年就袂用的啦,老早就無膏啦,想欲共伊抽,嘛是抽無物件了白工。我毋驚恁笑啦,阮兜彼隻死老猴,規身軀死了了,拄拄賰彼支喙毋死!」海嫂仔竟臉不紅、氣不喘地數落起自己的丈夫,讓其他人聽來,感到有些不好意思。 「汝毋通亂亂講,若予恁海哥仔聽著,日暗倒落眠床,伊就揣汝算數。」豬母也笑著提醒她說。 「這款代誌講出來無啥物通見笑的,各人的體質無仝款,有人食甲七老八老,還是一尾活龍;有的七少年八少年,就親像一尾蟲。阮兜彼隻死老猴就是親像一尾蟲啦,拄拄會動爾爾、無力通趖啦!」海嫂仔笑著說。 「汝講恁翁七少年八少年就袂用的,若真實按呢,汝四十歲親像虎的時陣,日子是欲怎樣過咧,撖會想欲去揣契兄?」闊喙玉仔開玩笑地說。 「汝看我這種樣相,歹看擱無肉,一個親像矮仔冬瓜,徛佇咱鄉里彼老北貢,看著我這款範勢嘛倒彈,咱的人倒貼也無人欲。予恁講,是叫我欲去陀位揣契兄咧?我看汝闊喙玉仔世面較貓,才共我牽猴啦!」海嫂仔對著她說。 「汝講有定無?」闊喙玉仔笑著問她說。 「汝先共我講是啥物人?」海嫂仔反問她說。 「村公所彼個見著查某就好的貓面指導員啦!」闊喙玉仔說後,情不自禁地哈哈大笑,眾人也跟著大笑,只有海嫂仔笑不出來。(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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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小說】 副 營 長
「我們母子能跟你在一起生活,也是一種福氣。明川雖然發育正常,也相當乖巧,但智商並不是很高,功課也不好,同伴都叫他『大箍呆』,我看他將來也是一塊種田的料子。」翠英據實說。 「所謂行行出狀元,種田也不錯啊,世上倘若沒有農人,人類怎麼會有五穀雜糧可吃,只是辛苦一點而已。但如果能多讀一點書,終究是比較好的,慢慢觀察孩子的智商和興趣,不能給他太多的壓力,也不能用強迫的手段,讓他自由地發展。俗語不也說:『天生我材必有用』麼,只要不學壞就好。」副營長開導她說。 「孩子馬上就小學畢業了,正值青少年蛻變時期,就麻煩你多關照一些。萬一將來變壞,人家一定會說副營長沒有把他教好。因為你識字又當過官,而我卻是文盲,也是我們本地話所說的『青瞑牛』,所以你的責任比我重。」翠英笑著說。 「這點妳放心,孩子的智商雖然不如人,但本性敦厚、待人有禮,又不會跟人計較,這些都是他的優點。」 「可能也因為這樣,同伴才會叫他大箍呆。」翠英有些不認同。 「大箍呆總比奸滑好。」副營長開導她說。 「但是不好聽啊!」 「大箍呆只是他的綽號而已,他並不傻、也不呆啊!以前部隊借住的房東夫婦,房東阿哥的綽號叫狗屎,阿嫂叫羊母,他們還不是狗屎跟羊母相偕過一生,照樣生兒育女,而且兒子還上了大學。所以叫什麼名字都不重要,規規矩矩做人做事才重要,我對他有信心。」 「能聽到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 「如果孩子小學畢業後不想繼續升學,我們也不必勉強他,將來就做為妳農耕的好幫手。」 「從他的成績單來看,能小學畢業已經不錯了,反正不會成為青瞑牛就好。我也敢這樣說,如果讓他去考初中,一定考不上,畢業後我就先教他犁田。」 「雖然他長得壯壯的,但畢竟還未成年,所以必須一步一步慢慢來,不能操之過急,才不會讓孩子抗拒。」副營長提醒她說。 「犁田一旦犁出興趣,不僅欲罷不能,而且還有一種無形的成就感,這是我這個農夫親身的體會。希望我們那個大箍呆兒子,也能犁出興趣,好做為我日後的幫手,以免將來我年紀大了不能耕種,讓田地荒蕪成草埔,那就對不起人家了。」 「我認同妳的想法,人不僅不能忘本,也要懂得感恩。如果真把先人遺留下來的田園荒廢成草埔,非但對不起自己的良心,也會讓村人看笑話;甚至批評我這個男人沒有用,不能幫助妳,才會讓田園荒蕪。」 「你不要想那麼多,雖然我們的工作互換,種田固然需要力氣,但家事卻也不輕鬆,這是我深切的體會。當你還沒有進入這個家門時,我既要上山耕種,回家又要照顧孩子以及做家事,一個人可說忙得團團轉,但這畢竟無可奈何的事。而自從你來到這個家,我只管上山耕種,雖然花費一點力氣,但我並不是七老八十,還承受得了。可是一旦收工回家,你已煮好飯等著我回來吃,孩子也不用我操心,把家整理得有條不紊,家畜和家禽亦已餵養好,明天的豬飼料也已準備妥當,可說分擔我大部份的工作。副營長,我無時無刻不感激在心啊!相信你對這個家的犧牲奉獻,村人都看在眼裡。」 「既然我沒有力氣上山幫妳耕種,做點家事也是應該的,畢竟,我們已是名正言順的夫妻,身為男人更應負起照顧妻小的責任。翠英啊,只要我所作所為能讓妳滿意,我就感到欣慰了。說一句良心話,我再怎麼想也想不到,退伍後竟然能在這座小島上成家,尤其是跟你們母子倆生活在一起,讓我這個離家數十年的退伍老兵,感受到家的溫暖,就好像在做夢啊!」副營長激動地說。 「你不是在做夢,而是跟這塊土地有緣,往後也是我們母子倆的精神支柱和倚靠,我們就共同珍惜吧!」翠英深情地說。 副營長情不自禁地緊握她的手,情緒激動地紅著眼眶說:「我不會辜負妳和孩子,我會珍惜我們相處的每一個時光。如果有朝一日兩岸軍事不再對峙,能從這座島嶼渡海回老家,我也會帶著你們一起回去,絕不會丟下你們不管!這也是我對你們至死不渝的承諾,希望妳能瞭解我的心意。」 「如依目前的局勢來看,共軍砲打金門雖然沒有八二三激烈,但每逢單號仍然讓島民膽顫心驚。或許清平的時光還很遙遠,回老家可能只是夢想而已,你就不必想太多,在這座島嶼頤養天年也不錯。」翠英說。 「坦白說,我三度跟隨部隊駐守在這座島嶼,我發覺它不僅民風淳樸,百姓也比其他地方善良。我為什麼不願意接受退輔會的安排住進台灣的榮家,正因為這個地方與我山東老家有許多相似之處。老家也是鄉下地方,大部分務農為生,我的父親省吃儉用,為的是要我多讀一點書,將來才有出息。但我卻受到同學的慫恿而違背父命,逕自跑出來當兵,跟著部隊南征北伐,想不到一別就是數十年。不錯,回老家三個字只是自我安慰而已,在這個地方度餘生已是不可避免的事,所以我必須好好把握跟你們母子相處的每一個時光。即使埋骨在異鄉,年節亦有人來祭祀,死而無憾矣!」副營長感傷地說。 「不要說這些傷感的話,我們必須等待明川長大,等他結婚生子,然後卸下我們肩頭的重擔,把田地交由他們夫妻來耕作,到時我們就可無牽無掛在家含飴弄孫頤養天年。」翠英誠摯地說。 「好吧,我們就共同來等待,等待這一天的到來。」一絲喜悅的微笑,掠過副營長的唇角。 然而,儘管夫妻倆都有妻上山耕種、夫在家做家事,分工合作的默契,彼此也能相互體諒。可是村裡一些三姑六婆,對於他們的作法卻相當不認同。某天她們一夥聚在一起時,闊喙玉仔不屑地說:「翠英實在有夠無良心,家己去山種一點仔安茨芋,有時陣舉一枝鋤頭,去山凊彩行行踅踅的,講伊是咧作穡,實際上是佇行跤花,厝內的代誌攏嘛放予副營長一人咧做,實在誠無天良!」 豬母也接著說:「副營長七早八早就起來,然後緊摜桶去井跤汲水,倒去就緊煮糜欲予(人因)母仔囝食。伊糜煮熟,翠英抑擱倒咧眠床頂佇躄屍,著予副營長十請八請才欲起來。副營長實在有夠可憐矣!」 「撖講按呢就會煞的,副營長抑擱共伊飼豬、飼雞鴨,洗豬椆。予恁逐家講,副營長是一粒梅花退伍的,佇軍中毋是小可仔人,兵仔拄著伊,攏著立正站好共伊行禮。想袂到退伍予翠英招,竟然著共伊煮糜、飼豬,做彼最代誌。翠英這箍死過翁的查某,實在毋知通惜福,萬一副營長若是擱予伊剋死,彼聲伊著知死!」海嫂仔惡毒地附和著說。 「我親目看著副營長佇井跤佇共(人因)母仔囝洗衫褲,這箍翠英誠夭壽,連內衫褲嘛予副營長咧洗,實在予人看袂咧過。總講一句,副營長衰啦,才會拄著翠英這箍查某!」羊哥嫂仔咬牙切齒地說。 「聽講副營長佇部隊賰真最錢,退伍的時陣又擱領袂少退伍金。翠英燒好香,死翁了後又擱抾著死鱟,拄著副營長這個有錢的大官,予母仔囝一世人食穿毋免煩惱。」闊喙玉仔羨慕地說。 「毋是伊燒好香,是伊的前翁阿土仔咧保庇伊啦!」豬母也說。 「翠英骨塊生了袂歹,今年擱抑未四十歲,俗語講:『查某三十親像一隻狼,四十親像一隻虎』,對彼項代誌一定抑擱真興。副營長今年已經五十外啦,兩個攏著知影通節制,若無者,副營長的骨髓會予翠英抽了了,到時若去蘇州賣鴨卵,一定會予人講是剋夫。」海嫂仔笑著說。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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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家
市政府實施都市計畫,一條三十米道路剛好穿過我的娘家,望著那棟被怪手拆剩不到四分之一,已經無法再為我們遮風擋雨的破房子,心裡除了不捨心疼,更多的是回憶。小學之前,我們從三合院老家,搬來這間四壁通風的草厝!新家的牆壁是用竹篾編織,再敷上泥漿的竹排仔牆,經過歲月和風雨的侵蝕,牆上的泥塊早已碎裂剝落,露出腐朽斷損的桂竹篾片;稻草舖蓋的屋頂下,是兩房一廳和凹凸不平的「土腳」,經過修修填填補補,這間荒廢多時的茅草屋,成為我們一家人的新居。 新居只能遮風避雨,卻阻擋不住像萬馬奔騰直衝而來的颱風,和淅瀝嘩啦傾盆而下的大雨,因此真正屋漏偏逢連夜雨的滋味從小我就深嚐。記得無數個落雨的深夜,茅屋頂不住雨水侵襲,我們搬出水桶、臉盆、鍋子等,所有能夠承接雨水的容器,尋找雨水滴落的地方,然後聽著叮叮咚咚的雨滴聲直到天亮。有時床舖上也漏雨,只好挪開草蓆,縮在床舖的一角,擁著棉被繼續聆聽此起彼落的滴答聲。 最令人心悸的莫過於狂風掃蕩大地的颱風夜!破舊的茅草屋怎能抵擋得住颶風摧殘,一陣緊似一陣的咻--咻--聲,彷彿就要把我們一家人安身立命的地方連根拔起。每一陣狂風吹過,都會聽見外頭的樹木在哀號,和不知道是什麼東西重重地倒塌下來,那重重的東西彷彿壓在我們的心上!這時候,全家人會不約而同地攏靠在一起,在那停電的颱風夜、漆黑濕冷的屋子裡,我們看不見家人的表情,只依稀可見一雙雙焦慮、無奈和惶恐的眼光。 咻--咻--咻--又是一陣使人魂飛魄散的強風,屋子猛烈地搖晃著,急遽的狂風,像似千軍萬馬般直奔而來。驚慌中,屋子好像被吹到半空中!等到驚魂甫定,才發現茅屋頂被掀開了一個大窟窿!風夾著細雨,從那個大窟窿穿進來,吹在我們的臉頰,吹在家人的身上,吹進母親的心坎,吹在祖先的靈位。母親雙手合十喃喃自語:賴家的祖公祖母、囝仔的老爸,您就愛保庇,保庇子孫平安無代誌……。 經過了無數個驚險恐慌,連靈魂都會顫慄的颱風夜,我們在那兒住了四十幾年,每次大水和颱風過後,母親就會帶領我們重整殘破的家園,竹蔑牆被颱風吹倒,厚實的「土埆牆」又替我們擋了一陣子的風雨。無奈房子地勢低漥,土牆終究承受不住雨水侵襲,多少個風雨交加的颱風夜,母親像母雞般地展開翅膀極力地護衛著我們,在洪水沖毀家園的時候奮力地搶救。汗水流在母親的身上,希望在家人心中打轉,把茅草屋改建成風雨不怕的磚牆瓦屋頂,是一家人共同的心願。 終於,紅磚灰瓦鐵筋「控骨力」的新房子在期待中歡喜落成。沒想到,市政府都市計畫的觸角卻伸向這塊寧靜的土地!怪手和推土機,在美麗的農田開腸剖肚似地拚命挖掘,一條條寬敞的道路,一幢幢現代式的建築,一個個從外地搬來的新住戶,讓這個窮鄉僻壤雞犬相聞的農村,變成人來人往的商業區,把過往純樸的生活狀貌通通埋進地層裡,再也找不到昔日的寧靜氣息,找不到當年一起嬉戲玩耍的青梅竹馬,找不到過去一起抓蝦摸魚、摘野菜、撿蕃薯的夥伴,找不到村頭莊尾互相耳聞熟識的聲音。而最心疼不捨的是,我們的老母親不得不跟著兒子搬進,她形容上不著天、下不著地,出門就得帶一串鑰匙,每家都是關門鎖戶,鄰居一個也不認識的公寓,不得不離開相處了幾十年的老鄰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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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見
春和景明,應許繁花盛開 為此,我在春田 撒下希望的種籽 咸信腳踏實地的耕作 必然有所收穫。 後來領略── 母親為我求得的護身符 是一串綿密的幸福 夏風和暖,冀求與你相遇 為此,我在詩田 植栽小小的樹苗 每日辛辛勤勤地灌溉 終於枝繁葉茂。 薰風吹來── 一片樹葉情不自禁地 掉在妳的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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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小說】 副營長
阿土哥不幸被共軍砲宣彈打死後的翌年,他的老婆翠英由舅媽逕行作主,替她招來一個剛從軍中退伍不久的少校副營長,名叫孫元瑜。即使孫元瑜已五十開外,但從外表看來並不像老人,倒像是一位紳士。不僅文質彬彬,戴上眼鏡更像是一位學富五車的學者,一點也看不出是一個曾經馳騁沙場的老兵。也因為他跟村人相處融洽,待人寬厚有禮,所以村中老少並沒人直呼他的名字,或喊他老孫,還是暗中叫他老北貢,仍然稱他副營長。 雖然副營長退伍後,依規定可以住進台灣的榮民之家,在裡面頤養天年。但他並沒有接受退輔會的安排,準備以他的退伍金和長年的儲蓄,在這座離家最近的島嶼,節衣縮食過一生。冀望有一天,兩岸軍事不再對峙,終止兵連禍結,屆時就能渡海回老家、見爹娘。想不到經由友人介紹,認識了丈夫已故的翠英和她的兒子明川,三人有緣共組一個幸福的小家庭。 起初以為十二歲的孩子會排斥他這個後叔,經過長時間的相處,他發覺孩子既乖巧又懂事,翠英也是一個善良敦厚的傳統女性,不僅勤於農耕,又熱心鄉里事務,為人處世亦有獨到之處,備受村人的肯定。能跟她們母子成為一家人,在這個純樸的小農村居住下來,不也是他的福份麼?至少在人生的旅途裡,他已找到一個跟軍中全然不一樣的家,就如同是他人生的避風港。往後的歲月,他勢必會義無反顧,為這個家庭犧牲奉獻,負起照顧她們母子的責任。 翠英自從繼承夫君遺留下來的田地後,就過著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種田人生活。雖然她與阿土哥結婚多年,但生下兒子明川後即未再生育,一家三口靠著務農為生,過著幸福的日子。想不到在一個單號的黃昏,阿土哥挑著兩畚箕地瓜,牽著牛走在回家的小路時,卻不幸被共軍的砲宣彈擊中。霎時煙硝瀰漫、塵土飛揚,阿土哥已屍首分離當場斃命。 儘管翠英不能接受這個惡耗,但生長在這個兵馬倥傯、烽火連天的亂世,除了是島民的無奈也是宿命,只得含著悲傷的淚水,料理夫君的喪事。可是在喪夫的百日內,她始終無法走出夫君血肉模糊、慘死荒郊的陰霾。經過村中嬸姆不斷地安慰,也為了尚未成年的孩子,她必須擦乾眼淚,堅強地活下去,並未曾想過為了往後的生活,要有一個男人的肩膀做倚靠、而改嫁或招贅。 然而當阿土哥逝世週年後的某天,她的舅媽風塵僕僕特地從小鎮來看她。經過短暫的寒暄,舅媽開門見山就直接說,如果能找一個可靠的男人來跟她一起生活,不僅可幫她教養孩子,自己將來也有一個伴,這樣似乎是兩全其美。有一位剛退伍的副營長,五十出頭,長得斯斯文文的,而且為人誠懇,沒有不良嗜好,還有一點存款,可說是不錯的人選,希望她好好把握,不要錯過這個機會。正當她猶豫不決、不知如何回答舅媽時,舅媽竟擅作主張說,這件事就由舅媽幫妳作主,舅媽絕對不會害妳。就這樣成就了這段姻緣。 即使翠英才三十幾歲,卻因為長年在田裡工作,歷經風吹雨打太陽曬,加上體力透支過多又沒有足夠的營養,因此顯得極為蒼老。若以外貌來看,或許大她十幾歲的副營長,比她還要年輕許多,而且翠英又有一個十二歲的孩子需要培養。若以現實的層面來說,她是一個不起眼的農家婦,而他卻是一個讀過書的退伍軍官,或許兩人在一起有些不搭配,但終究是緣分,只要彼此能相互包容就好。對於翠英能尋找到她生命中的第二春,將來有一個相互倚靠的伴侶,孩子又有繼父可關照,村人莫不給予誠摯的祝福。 然而,縱使副營長出身軍旅,在軍中擔任過排長、連長,並在副營長任內屆齡退役。原以為跟翠英在一起,能夠幫她一點忙,以減輕她肩頭上的負擔。可是種田跟當官不一樣,在部隊一個口令一個動作,服從又是革命軍人的天職,所以帶兵並不困難。但種田必須有力氣,才能挑起重擔,作物必須有肥料才能生長,而且農人用的大部份都是糞土和水肥,都得用肩挑。他曾試過好幾次,卻始終無法把一擔水肥或兩畚箕糞土挑上山,潑灑在田地上,竟比女流之輩的翠英還不如,讓他感到有些羞愧。 於是在衡量自己的體力下,他實在無法勝任農夫的工作,當然,翠英亦能體諒他的身體狀況,絲毫不勉強他跟她一起下田耕種。但副營長亦有自己的想法,既然有緣成為一家人,總不能在家吃閒飯當老太爺。尤其他已從軍中退伍,成為道道地地的小老百姓,不像在部隊平日有傳令兵幫他倒茶、洗內衣褲。 而且每到用餐時間,炊事兵已把碗筷和飯菜擺放在餐桌上,只要值星官哨子一吹,全體官兵就集中在中山室。一待全員到齊,各自盛好飯坐好,值星官喊口令向營長敬禮後,再喊聲:「開動!」弟兄們都不會狼吞虎嚥,因為飯很多。即使有時菜的份量少了一點,但食量大一點的弟兄,他們也會用菜湯拌飯,絕對不會有吃不飽的情事。而身為副營長的他和營長一樣,吃飽後碗筷一放有人拿去洗,用不著親自動手。如果菜色不好,或是煮得太鹹還是太淡,總會以長官的姿態,刮刮採買和炊事兵的鬍子,要他們檢討改進。 而今時空丕變、人事已非,即使他在大陸跟著部隊出生入死,最後還是被共軍一路追趕,不得不追隨蔣總統撤退到台灣。部隊經過整編後,兩年台灣、兩年金門、兩年馬祖,在中華民國的領土上輪流戍守,時間一到就輪調。儘管上級訂定反攻大陸的終極目標,卻始終反攻不了大陸,讓他們回不了老家。而今,既然升不了官,幹不上營長,又在年齡的限制下,只好繳回裝備解甲歸田。以前罵當地的居民「死老百姓」,現在自己不也成為死老百姓麼?不禁讓他搖頭感嘆、莞爾一笑。 因此,他現在必須運用自己的智慧,坦然面對現實,不能活在爾時的回憶中。尤其退伍後能在他鄉成家,和翠英母子成為一家人,朝夕生活在一起,相互關懷、照顧和扶持,這不也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麼?所以他沒有不珍惜的理由。既然因為自己體力不如人,沒有力氣上山幹粗活,在家煮飯掃地做家事似乎難不倒他。為家奉獻一點心力,並沒有什麼不可以的,總不能把家人當成傳令兵或傭人來使喚,做一個茶來伸手、飯來開口的老太爺。 但有了這種想法如果不去實行,只不過是說空話而已,對這個家非僅沒有幫助,也對不起自己的良心。而且有很多事只能做不能說,尤其是家事,做完後更不能向人炫燿或向家人討人情。副營長有如此的想法後,終於身體力行。 於是他每天一早天微亮就起床,先到水井提水,然後刮地瓜煮早飯,飯後準備掃地、餵豬,餵雞鴨……等等等。然而,當翠英看到這幕情景時,趕緊說:「你不要那麼忙啦,挑水、煮飯、掃地都是我們女人的日常工作,怎麼能讓你這個大男人來做呢?」 「說來真是不好意思,我實在沒有力氣下田分擔妳的工作,只能在家做做輕便的家事。而且我認為,家是我們共同的,既然是這個家庭的成員,不分彼此,都必須貢獻一點力量,這樣才有意思。總不能坐在大廳的椅子上,翹起二郎腿,等妳拖著疲累的身子從山上回來,再煮飯、再洗衣、再掃地做家事,然後餵豬、餵雞鴨。翠英啊,我於心何忍呀!」副營長流露出真摯的情感,不捨地說。 「我能感受到你的誠心和真意,但這樣太委屈你了。或許村裡一些三姑六婆會說我沒良心,竟然要你副營長來煮飯、餵豬、做家事。」翠英有所顧慮地說。 「她們不懂家的可貴,她們不懂夫妻間要相互體諒和扶持。不錯,未退伍之前,在部隊我是少校副營長,有傳令兵供我使喚,甚至幫我洗內衣褲和臭襪子,可是退伍之後就是平民百姓。尤其退伍後能在他鄉成家,又有妳這位賢慧善良的妻子和乖巧的孩子,只要我能動,為這個家做任何事我都願意,妳就不必去管那些三姑六婆的閒言閒語。 我實在有些後悔,年輕時在軍中沒有好好鍛鍊身體,以致現在沒有力氣下田幫妳耕種;不過妳也不必那麼辛苦,退伍後我領到一筆退伍金,加上之前的存款,只要我們省吃儉用,足夠我們一家三口日常的開銷。明川如果想繼續升學,也不愁沒有學費,妳就儘管放心吧!」副營長誠摯地說。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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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湯盅憶父
在後浦老街一家食堂吃飯,和朋友各點了一盅湯。朋友一條根雞湯的陶盅,古樸簡約,接近碗緣和碗底各畫有兩道、一道藍線,像極了兒時父親吃蛇湯時使用的湯碗。我把照片轉給大姊二姊看,她們也說好像。 自有記憶起,我就知道爸爸身體不好。個頭瘦小的爸爸有氣喘,每次犯的時候,上氣不接下氣,咳得呼天搶地,感覺整個肺都要從喉嚨裏咳出來了。 小小年紀的我,常常在萬籟俱寂的深夜裡,聽到隔壁房間傳來父親咻咻咻的沉重呼吸聲。我什麼事也不能做,也不知要如何安慰父親;然而這如千斤萬頂的呼吸聲,讓父親徹夜難眠時,卻似乎成了搖籃曲,伴我入眠。 聽大姊說,爸爸因為早年感冒沒有及時就醫,一拖就拖成了氣喘。我猜想父親應該是忙著工作養活三個姊妹,心想感冒不過是小毛病,沒去在意,就惡化成了氣喘。而這宿疾也陪伴爸爸過了大半輩子。 到現在我還很難想像,爸爸氣喘上身時,怎麼工作呢?他又是如何拉拔我們三個孩子長大的呢? 父親生長在新竹的客家村,16歲就上台北工作。在北二女(後易名中山女中)從事總務工作,後來認識擔任工友的媽媽,進而相戀結婚。 婚後,爸媽生了哥哥、兩個姊姊和我。但就在我四個月大的時候,媽媽離開了爸爸。從此,爸爸一個人帶著哥哥和三姊妹過活。 爸爸從不明白告訴我們媽媽為何離去,逢年過節回新竹老家時,長輩不太提及,我們也沒多問。 爸爸唯一的兒子—我的哥哥,在我小一時因先天性風濕性心臟病病逝,死時才12歲。在他生病期間,媽媽曾經回來看過他。我記得媽媽說,她還會再回來看我們。但哥哥過世了,她並沒有出現。 為了治療氣喘,爸爸嘗試各種偏方。不知從何時起,他開始用冷水洗澡,即便是寒冬也不例外。我也看過他把薑片鋪滿整個背部,十分辛苦。爸爸還經常去台北帶我們去華西街夜市吃蛇肉、喝蛇湯。 步入蛇肉店,我們會先看到一堆蛇捲曲在蛇籠龍裡。入內坐定後,沒多久一碗用著陶盅裝盛的蛇肉湯就送上桌來。爸爸會讓我們分享。我年紀小不懂得蛇肉的美味,只知道骨頭特別多,而有著濃濃中藥味的蛇湯,還挺好喝的。當時年紀小,忘了問爸爸吃蛇肉的原因。心想也許有助蛇湯可以增加體力,紓解氣喘的不適,所以爸爸會經常光顧蛇肉店。 除了華西街蛇市,爸爸也常帶三姊妹逛重慶北路圓環夜市。當年的圓環夜市,還沒有改成後來的玻璃帷幕,還是傳統的雜亂市集。我最愛吃紅豆小湯圓。那年頭,三姐妹沒有一般衣服,不管上課與否,幾乎天天穿制服。每年我們只有在過年的時候才有新衣穿。新衣服就是在圓環夜市採購。 有時候爸爸沒帶三姊妹逛夜市,而是和他的那些光棍朋友壓馬路,回來總會帶給我們小點心。三姊妹最懷念的點心就是「吹雪」和黃色小鴨。「吹雪」是綿密的紅豆泥裹覆著如同馬卡龍口感的蛋白,也有人稱「白頭翁」。黃色小鴨是小鴨子造型的麵皮,裡面包著蓮蓉。那時家裡買不起冰箱,爸爸都是把這些點心放在米缸裡,防止蟑螂老鼠偷吃。 還有陣子爸爸常在晚飯後帶著三姊妹散步,從龍江路、遼寧街,走到敦化北路的台北學苑青康戲院,看二輪電影,那時的電影票大概兩三塊錢吧。途中,我還會吵著爸爸買水果口香糖,到現在我還記得小小的盒裝,上面印有蘋果或葡萄圖案的口香糖。 我大學畢業後,爸爸認識了喪偶多年的葉阿姨。在阿姨的悉心照顧下,爸爸的氣喘好轉許多,只有在冬天時偶爾小犯。阿姨和爸爸相知相守近二十年,直到十五年前爸爸過世。 爸爸過世後隔年的大年初二,三姊妹突發奇想要去找媽媽。憑著以前在家裡找到媽媽寫給爸爸信件上的地址台中豐原,我們透過擔任記者的外甥女,在台中外埔找到了媽媽。 但媽媽不認我們,她說,她不認識爸爸,而且她只有一個女兒。三姊妹帶著遺憾離去。 去年,我鼓起勇氣透過警界友人再度打聽媽媽的下落。傳來的消息是她已在98年過世,那大約是我們去找她的三年後。得知她已離開,三姊妹利用端午節連假期,再次前往最後一次見到媽媽的外埔。一如警界友人所言,媽媽的住處已經強制執行,一樓鐵門深鎖,整個三層樓蕭瑟敗壞,的確久無人居……。 爸媽的感情世界,孩子無從置喙;但爸爸對三姊妹的愛,永遠在我們心底占著重要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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欣欣向榮
一片禾田半邊天 白雲乍看似炊煙 高粱潤綠無雜草 唯望豐收疫肆年 (稿費捐金門家扶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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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六個小孩與地仙
人類有肉體,有靈魂,有「三魂七魄」,你相信嗎? 死人,有遺恨和遺怨,有遺志和遺願,你也相信嗎? 十分鐘後,他們回到公墓前頭時,只見靈骨塔前,已經一片人聲沸騰,有如人間隔世相逢的大喜宴。塔外,祭埕、金爐和土地公座之間,特地搭起的相連帳棚下,各種祭品和紙錢,桌桌擺開;塔內,地藏王殿和各家祖先靈位之間,人影幢幢走動,也不知看到的是活人或鬼神。 李志揚兄妹跟家人會合不久,王金旺的家人也開車抵達了。 他們相繼擺好供物後,入殿燃燭點香,依照先謝神再酬祖的禮俗,首先拜過法相莊嚴的地藏王菩薩,這是傳統掃墓和靈骨塔掃墓的最大不同處。然後,退出殿外,拜過守護有功的土地公,最後才回到帳棚下,拜祭自家祖先。 在等待神佛接收人間獻禮,祖先享用子孫供品的空檔,六個小孩和一隻狗隨著兩家大人進殿,從樓下登往樓上,拜訪入供靈骨塔的逝者亡靈。 靈骨塔內部,整體看來就像一棟現代化的超級大社區,每戶門口都標示著一組門牌編號和戶主姓名。比較週到的家屬,還在門前貼上了一幀亡者生前照片;那些照片,有的斑駁褪色如古人,有的七彩鮮麗好像還活著。 大約二十分鐘後,他們參觀完畢走下樓來,李志揚兄妹和王金旺跟著家人,各自抱著大綑冥紙,前去金爐「燒金」。這是靈骨塔掃墓,最後也是最重要的一道手續;如此一來,金爐就像這棟大社區開設的「銀行」和「庫房」,各家亡者便可隨時提領,子孫和親友焚化的儲金或用品,享受無憂無慮的神仙生活。 又大約二十分鐘後,六個小孩和一隻狗,搭乘掃墓公車回到李志揚家,一起填寫學習單。人生倥傯而過,如果生命難免一死,關於鄉野所見的「地仙」和撿骨師所謂的「靈魂」,他們打開電腦,各自輸入了如下看法: 其一是,沒有靈魂的人,活著看不見地仙,死後也當不成地仙或神仙。 其二是,王金旺認為他讀不好書,但為了讓好孩子讀好書,壞大人不會變成老鼠和毒蛇,他將來想學他爺爺一樣,當廟委、選里長、選代表、選鎮長,努力做好社區服務,好讓大家安居樂業,自己死後也能夠無怨無恨、快樂像神仙。 李志揚認為他功課還不錯,也很喜歡到處遊玩,但為了不讓家人擔心,他將來想邀集志同道合的朋友,研發出一種時空穿梭機,以便隨時隨地,都能穿越時空的互相看見。還有,如果明年清明節,他還留在台灣的話,他會特別繪製一架這種時空穿梭機,事先做為實驗樣品,提前燒給自家祖先試用。 其三是,陳達南認為,他個性比較適合當農夫,但學業應該還能更加進步;他一直不想離開家鄉,又不願看見阿公的夢魘重演,他阿嬤曾經勉勵他那就盡量當個鄉下的國小老師,將來也可以教導,類似他家這種命運的農家子弟。但其他四個同學都建議他,那不如就當個農業博士,直接研發更多的農村改造方法。 其四是,李美惠認為,她沒什麼大理想和大願望,只希望不管生者或亡者,陰陽兩界的人類都要體諒爸爸和媽媽,善待阿公和阿嬤。王金旺則建議她,她應該還可以開一家英文補習班,專教像他這樣的笨學生。 其五是,許筱純認為無論功課如何,她什麼都不敢想,將來也許只能拿起最簡單的筆和紙,嘗試著留住有關外婆的影像,紀錄有關父母的故事。李志揚則建議她,最少要像那位大姊姊一樣讀上大學,只要肯「堅持」就一定美夢成真。 其六是,許筱純的弟弟搖頭表示,他什麼都不知道,只知道一直有阿嬤和姊姊陪在身邊,三不五時,有大家陪著到處玩就好。大家給他的建議是,有些事確實是不知道最好,要不然就會永遠不想長大。 其七是,陳建南家的大白更乾脆,被一再詢問下,只望著學習單上的電子掃墓照片乾吠兩聲,便轉頭傾聽窗外芭樂林的雞鳴鴨噪,自顧出神起來。 完成上述最後一項「心得報告」,各自逐一透過電腦信箱,向班上老師傳出學習單後,李志揚又傳送了一份給遠在巴西的他爸爸。 一夥人一陣輕鬆時,他阿嬤捧來掃過墓的魚肉和水果,招呼說: 「來,來,這頓飯我們請客!已經過午了,你們都別客氣喔!」 連假結束前夕,師長們傳回作業評語,李志揚他爸爸也傳回了學習建議。 關於「沒有靈魂的人,活著看不見地仙,死後也當不成地仙或神仙」,老師認為這個結論,大家下得意味深長,但更需付諸實踐加以檢驗,最後才能蓋棺論定。關於六點個人看法,老師認為好奇和愛玩是人類天性,無可厚非;但建議李志揚須先建立人生階段目標,才能由小而大充實知能,由近而遠漸進實現。 「哈,妳一定很想知道,我們老師怎樣建議王金旺。」十分鐘後,李志揚打電話告訴許筱純:「我們老師認為人生漫長,王金旺可以先別那麼沉重。但生命的確不能沒有理想,說他將來發揮潛力當上縣長或總統,也未必不能期待!」 至於,他爸爸的學習建議,大致可分為三部份。一部份是替他和李美惠,終於看到自己家鄉的「地仙」,感到十分慶幸;一部份是重提那份最新獎勵辦法,建議他們兄妹最好能邀集,包括王金旺、陳建南、許筱純在內的更多朋友,組成學習夥伴,更加擴大學習範圍,同享更多的學習樂趣和成果。 最後一部份,是他們父子之間的悄悄話。他爸爸希望他們兄妹在離開台灣之前,只要教會阿公和阿嬤熟練使用視訊軟體,那四台打包麻煩的桌電和筆電,就任由他們自行處置;換句話說,就是他們想送給誰,那就送給誰。 「好奇怪,一定是李美惠偷偷告訴我媽媽的,要不然我爸爸怎麼會知道,我想把小筆電永遠借給妳的絕對機密?」李志揚說:「哼,李美惠想害我出糗,我也會如法炮製,洩露她想把桌電,永遠借給陳建南的大祕密!」 「但是,這樣一來,王金旺知道了,怎麼辦?」 「安啦,安啦。王金旺自己有電腦,到時候我會建議李美惠,把另一台英語學習機送給他,這樣他就不會生氣了。」 李志揚告訴許筱純,學校圖書館有Wi-Fi的「熱點」,明天他就會把小筆電拿到班上借給她;同時,讓她親自開啟電腦信箱,瞧瞧她們老師究竟在這份學習單上,寫給她什麼寶貴評語。最後,李志揚緊張了一下,有些煩惱的詢問道: 「許筱純,妳舅舅不是說掃墓過後,妳父母會帶你們姊弟上台北嗎?」 「我外婆說她還有氣力,要他們別急,等我們買了自己的房子再說。」 「妳外婆好辛苦,好偉大!這樣我就有時間,教妳更多電腦操作了。」 許筱純放下電話,有點猶豫,有點憧憬。但摻混更多感激地,盯視著一直收藏在鉛筆盒裡的那枚蟬蛻,久久發呆起來。 「阿姊啊,又是李志揚打來的喔?李志揚為什麼對妳這樣好,阿嬤知道這件事嗎?」她弟弟仰起臉來,突然又問起這道比「地仙」,還難解答的大問題。 屋外,日頭逐漸西斜,鄉道遠塵逐漸平息,村野夜蟲開始唧唧鳴叫。 她沒回答什麼,也不知該回答什麼,趕緊把弟弟拉進浴室洗完澡,又餵過了小花和那窩小狗。然後,打開電子鍋捧上飯菜,一邊陪著弟弟看電視,一邊等待外婆回來共進晚餐。電視裡,「哆啦A夢」,悠揚唱著: 每天過得都一樣,偶而也會突發奇想 只要有哆啦A夢,幻想就能無限延長 快樂時與我分享,難過時陪在我身旁 掏掏神奇的口袋,就能遺忘全部煩惱 尋找傳說的寶藏,冒險犯難走向遠方 ㄤㄤㄤ,哆啦A夢和我一起讓夢發光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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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子裏的寂寞
間歇雷響藏匿午后睡意 匆匆瀝乾剩下時間 靠近一些爭艷來的無言 偌大呼吸裁截了語彙起伏頻率 週邊天空擰著那塊心情 春燕舞姿都是剪黏的清風 行色而過黑白夢 翻飛村子裡獨自沉思的每個簷角 一頁頁祖宗的灰塵從顏面抖落 如此冗長贅述的孤獨 記載凜凜風聲累積在鼻頭的酸悴度 濃墨色的雲城圈絭一吋吋輕淡碎念 新焙咖咖煮著長長無為 沒風無雨 一架印傭推走的輪椅經過 默默碾碎一個村子的寂寞 (稿費捐大同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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閒話老年一二
若你問我:年紀大時打算怎麼過?我覺得不必住豪宅,也不必吃山珍海味,首先要有健康的身體。 年輕時曾參觀過價值數千萬的豪宅,室內有電梯通往客廳、臥室,通往居家各處。當時的想法,是「不安全」。因為電梯在家裡,雖然要上要下都方便,但是若家中有幼小或老年癡呆者,萬一誤按電梯,不但麻煩且危險。此外並非每個人都有能力住一樓,也不是每個社區都有電梯搭乘,因此有必要及早做好保密(骨質密度)防跌(預防摔跤)的工作。 於我而言,十年前開始健走,近幾年迷上慢跑及馬拉松,會迷上這些運動,要感恩年輕時做過子宮手術,術後健康意識抬頭,休養一年便開始健走,雖然初始舉步維艱--走500步就氣喘吁吁得休息休息,內心不斷呼喊SOS,但是想到那句英文Follow your dreams.(追逐夢想)Never give up(永不放棄)便篤定了繼續努力向前。 之後以緩慢的速度,不斷累積持續成長,這期間,身體的毛病愈來越少,經過20年的歲月更迭,某次女兒提議:Mon,妳已經健走多年,何不嘗試5公里慢跑?我們倆一起報名吧!報名後,住台北的她用賴或電話殷殷督促著我,我則時常利用學校操場一圈、五圈、十圈、二十圈……,不斷地慢慢的走走又跑跑,日日勤練儲備訓練體能後,2019年開始參加5公里慢跑賽事,2020年跑13公里、2021年三月完成21公里半馬賽事。年近60的我,2月份健檢時做了骨質檢測,結果頗令人滿意,連醫生都誇讚,想來這全拜平時勤練及陽光之賜。 目前住的是1~4樓樓房,起居行走各方面尚游刃有餘,夜寢習慣不點燈,也叮嚀自己:若夜半如廁,得先做些簡易暖身操,這暖身操人人可做,現今網路發達花樣也多,隨著四季更迭也有不同招式輪替,以我而言:冬天,離開暖呼呼的被窩有點難,我喜歡躺在床上先拍手擊掌50下,接著踢腿--先屈膝隨即蹬出去(左腳右腳各10下),最後轉側身緩慢下床穿鞋走出房間,希望每一步都能踩得穩健踏實。日常生活中,樓梯必燈火通明才不致摔跤造成憾事;浴室及廁所都設有防滑墊及扶手,讓起立坐下更方便安全,樓梯也可以加裝扶手,如此全家老小都受惠(扶手不侷限老人使用)。 健康不一定要奢華,有錢也不保證快樂,轉化想法、轉變作法很重要,平日可與社區鄰居親友多交流多走動,活絡活絡感情,千萬別讓自己成為孤獨老人,何況花無百日紅,人無日日安,尤其當年紀日漸老邁或有病痛時,更是啟動社區鄰里發揮支援機制的時候。(此篇僅說明老年如何安居,暫時不討論現階段疫情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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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別的滋味
長大後第一次體驗到離別,是在曾祖母離開的時候,看著整個庭院裡滿滿的人,心卻有說不出的感傷。 整場喪禮下來,難過是難過,但心可說是非常的平靜,應該是因為心裡替她高興吧,與病魔糾纏多年,終於得以解脫。 在大家因喪禮而忙進忙出的時候,我看著曾祖父一個人靜靜地坐在人流裡,看著他眼裡佈滿的種種情緒,看著他默默又緩慢地抬起手,擦掉那些化成淚水滴落下來的感傷,我的心彷彿都碎了。 不久後,曾祖父也病了,這場病也帶走了他,我心裡很是難受,但卻也與曾祖母離開時一樣,沒流下任何一滴淚水,整顆心都在想著:「我能幫到他什麼呢?多念點佛迴向給您,您會不會好受點呢?您會不會再另一個世界裡,快樂又安康呢?」 今年,看著同被病痛給折磨著的「阿祖」,心中很是感慨。 時間阿,你把人給帶走了,卻忘了帶走那些無法言語的悲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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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 六個小孩與地仙
「不行,我已經鎖定一位女地仙和大白!王金旺你趕快揹起阿弟仔,李美惠妳趕快打開手機,啟動錄影程式,我們一起追上去!」 六個小孩既興奮又緊張,兀自呼嚷著,引來其他鄉親一陣納悶和觀望。 這位女地仙腳步匆匆,好像今日有大事要辦理,身影倏忽消失不見。 他們追到一座墓碑下,點燃著一炷香把,墓埕上焚燒著一大堆冥紙,正準備「撿金」(撿骨)的老墳前方時,大白已經吐舌喘氣的等在墓園邊。 一名撿骨師、兩名助手和幾名家屬,以兩枚硬幣當桮具,正在進行卜問。 「卜了十幾次,你們阿嬤剛才不在,現在總算回來了。」兩枚十元硬幣,一正一負,是個滿心歡喜的「允杯」。撿骨師抬頭看了看六個小孩,替家屬高興的大笑起來說:「哈,這麼湊巧,會不會是這六個金童玉女,把老人家請回來的?那麼,陰陽相安,百無禁忌,福運相隨,金銀滿堆。注意,我要破土囉!」 撿骨師說著吉祥話,兩名助手一陣舉鋤頻揮,逐漸挖開了一方棺廓來。片刻熟練的清理後,撿骨師正想撬開棺蓋的手,驀然停住了。 「你們幾個閒囝仔還不走,還想看下去嗎?」撿骨師比六個小孩更好奇的,問明這是學校的清明節功課後,精神一振說:「好,好,真難得,大家都站到上風去。那麼,佛光呈祥,往者成仙,大小皆吉,見者發財,我要開棺囉!」 陰宅四個角落,咿呀四記幽響,一位長眠者悠悠忽忽地,赫然跟大家打了一個照面。栩栩如生的人形幻影,就只差沒能翻身站起來,跟大家說早安。 「啊,是一位老阿婆──」! 「不,是一具死人骷髏──」! 「才不是,那只是一個空蟬殼──」! 「阿弟仔,你好奇怪,怎麼都說些與眾不同的看法──」! 老阿婆,死人骷髏,空蟬殼?象由心生,六個小孩所見各異,竊竊私語。 「很好,肉身腐化很徹底,死後睡得很安祥,像神又像仙。」撿骨師則又說著好話:「來,女兒撐傘!女兒沒來,外孫女也行,這是最後一次行孝!」 一名大專生模樣的大姊姊,立刻撐開一把黑傘,象徵性的遮住老阿嬤。 「小朋友,你們知道嗎?撿骨,為什麼要由女兒撐黑傘呢?」 這是因為女兒一向最貼心,最懂得媽媽生兒育女之苦,再也不讓媽媽死後,遭受日曬雨淋的折磨啦。還有,你們知道嗎?民間所說的「撿骨」,為什麼我們說是「撿金」呢?這是因為祖先的「遺骨」,就是後代子孫的「寶藏」啦。 「撿金」工作,於是正式開始,面對著一堆各式各樣、琳琅滿目,長年沉埋在泥土裡的「寶藏」,撿骨師代替家屬從祖先的手骨撿起。然後,由上而下,按頭骨、頸骨、胸骨、骨盆等順序,分門別類的撿入幾個「寶袋」內。 寶袋內的寶貝,待會還需經過「曬寶」(曬骨)的乾燥手續,最後採取「坐姿」或「蹲姿」裝進「金斗甕」裡。整個「撿金」過程,才算大功告成。 今天,也許旁邊,另有六名學生在場的雙重意義,撿骨師顯得格外肅穆而熱心;一邊仔細消除泥屑,清點骸骨,一邊如數家珍的娓娓解說了起來。 「小朋友,你們知道嗎?撿金,為什麼要從手骨撿起呢?」 這是因為祖先這雙手,曾經一代一代「拉把」我們長大,我們現在反過來,「牽扶」他們翻身爬起來啦。還有,你們知道嗎?我們人類全身總共有多少骨頭嗎?新生嬰兒是三百零五塊,小孩是二百十三塊,大人是二百零六塊啦。 「為什麼會這樣嗎?我不是骨科醫生,我不知道。」撿骨師點起一根菸,緩緩吐出煙霧說:「但是,這問題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人類在毛髮、皮膚、五臟六腑和骨骼的肉體以外,還擁有三魂七魄啦!」 「三魂七魄」,那是什麼嗎?那就是我們常說的「靈魂」啦。 我們人類生前,因為有骨骼支撐著肉身,才不會形同一堆爛泥;更因為有靈魂引領著肉身,才不會變成沒目標、沒理想,只知吃喝拉撒的「行屍走肉」。死後,靈魂超脫肉身,肉身化為泥土,只剩一副「遺骨」,留給子孫當「寶貝」。 超脫肉身的靈魂,便會分離出「三魂七魄」,三魂較輕歸天神管理,七魄較重歸地神管理。三魂,前往地府受審後,功德圓滿的,升天雲遊四海;品性正常的,重新投胎為人;為非作歹的,輪迴當禽獸,甚至打入十八層地獄受苦。 七魄,有一部份會附在「遺骨」上,保住一份人類獨特的「骨氣」,堅持自己的「存在」;一部份會被陽間家屬,請入神主牌位,守護子孫。另外一部份會化為心有不甘的「遺恨」和「遺怨」,或是心事未了的「遺志」和「遺願」。 「遺恨和遺怨,會作祟陽間鄰里不睦,家族不合。遺志和遺願,會激勵陽間親友同心協力,子子孫孫承先啟後,加以幫他繼續完成。」撿骨師經驗豐富的娓娓解說著,大有欲罷不能之勢。 人類生與死之間,原來家族親友的因果互動,並不因為生命的終止而結束。六個小孩聽得津津有味,本來還想繼續聽下去,但此時李志揚的手機突然響起了,是他家大人催促在靈骨塔會合的時間通知。 「你們趕快趕過去吧,及時行孝最要緊,我們後會有期了。」 「起立,立正,敬禮──」! 好幾次爭取,都沒選上班級幹部的王金旺,學著當班長喊口令。一夥人便像在學校上課似地,行禮如儀的鞠躬道: 「謝謝老阿嬤,謝謝撿骨師,大家再見──」!(二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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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晚輩
七十五歲,我膝下無一子半媳,和內人相依為命已近三十年,平日,我倆的內心多麼希望我各一位胞姊及胞兄的幾位小孩晚輩們能夠來電問候或到寒舍噓寒問暖!去年的舊曆年前,我只收到胞兄四位後代二位先傳來祝賀新年快樂的line問候而已;一般,我會先打電話給晚輩們,以問候他們的近況。 有一年舊曆年前,故鄉佳冬鄉胞姊買了幾樣的水果叫經常到屏東市辦事的排行前面的外甥女一家人前來寒舍賀年,我告訴她的夫婿因為我已很少回故鄉,請你轉告你的岳母我很難有機會再回報她此份送年禮之情,所以請你將水果帶回。此後,胞姊家人便似乎一直都不太諒解我! 事後,我到胞姊家拜訪,我坐下客廳的椅子上才不久的時間,住在附近的一位女婿剛好也進來,或許他受到岳母家人對我的誤會而對我也表現出相當不友善的臉色!我的內心覺得當長輩的我還要受此晚輩如此的羞辱,因此我便私底下在電話中將此事告訴送年禮的外甥女。 五年前,胞姊因病遽逝,喪事處理完畢不久,我在電話中曾經對該外甥女說:「母親也已經離開我們,希望以後家裡有任何事情時,請妳多多跟我聯繫。」此後,我體念孤獨的姊夫,便經常請常在屏東市及故鄉來回的她到寒舍拿客家雜誌給姊夫閱讀,有一次,她來寒舍拿書時,我剛好不在家而讓她沒有拿到雜誌。 此後,她再到寒舍拿一次書,便不再接我的電話。胞姊往生後,姊夫及一位外甥和四位外甥女未來過寒舍。羞辱我的外甥女夫婦常到屏東市逛街及看電影,也未來過。有一天,我和內人到大賣場,胞姊該女婿發現我們後,他躲在貨物架角落席地而坐,即使我們走到他背後,並說出他的名字,他仍裝著沒聽到而不理! 後來,我覺得姊姊生前,我曾對她該女婿的表現不滿,我就只跟送年禮的外甥女一人透露此件事情而已,我想她一定有跟她該妹夫說我對他不滿的這件事情,此後便導致他對我心生非常的不滿! 我對她及他等兩位晚輩竟然對長期照顧愛護他們的舅舅長輩做出如此相當不禮貌的態度,此確實讓我覺得目前的社會善良風氣已被功利主義破壞無遺而心生悲哀,我認為他們又該如何去教導好自己的子女及後代呢! 媒體經常報導的有關子女棄養或傷害年老體弱父母的不倫事件,導致其他的晚輩們也有樣學樣。我也常聽到朋友跟我所說:「我們是孝順父母的最後一代,也是被子女拋棄的第一代」! 此後,我便只好不再跟該兩位晚輩有任何往來的情形,免得招惹他倆又生氣!我也對其他的晚輩們採取一律不再採取主動聯繫的動作,除非他們主動跟我聯繫,不然我就跟內人相依為命至終老!奉勸老年的我們身體要保持健康、存些老本、交些朋友,千萬不要依靠晚輩,自己好好過個快樂有尊嚴的老年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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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趣的渦蟲
以前在國中教書的時候,底下的小毛頭總是躁動不安,對老師上課的內容興趣缺缺,精力又特別旺盛,以作弄同學為樂,被作弄的同學立刻還以顏色。這裡一撮劍拔弩張,那裡一小撮齜牙裂嘴,整間教室鬧哄哄的。也有些似老僧入定,思緒不知飄向何方。 說也奇怪,只要我說到「渦蟲的再生」這一章節,當我拿支粉筆在黑板上畫出渦蟲的輪廓,再畫上兩隻眼睛,大夥兒就會自動歸隊,兩眼盯著黑板看,教室突然安靜下來,起先我也嚇了一跳,太靜了倒又有些不大習慣。後來發現這當兒機不可失,即毫無後顧之憂的暢所欲言。 「你拿小刀橫切成兩段,頭部的那段長出尾部,尾部的那段長出頭部,於是一隻變兩隻喔。」我說。 他們興致來了,發問聲此起彼落:「切三段呢?」「直著切呢?」我說:「切三段就變成三隻,直著縱切,左邊長出右邊,右邊長出左邊,也變成兩隻。」 「哇,酷斃了!」「這個好玩!」他們發出興奮的嘆息聲。 「你也可以只縱切頭部,然後變成一隻雙頭渦蟲在水中游,那才超酷。」我說。 他們以為這是ET怪物,我說:「從流速緩慢溪流的石塊底下翻開來,就可發現這玩意兒,大約只有一公分左右,很像咖啡色的鼻涕。要用毛筆輕刷到裝有溪水的瓶罐中,然後用肉或蛋黃餵食。 「養肥之後,你仔細觀察,渦蟲自己會從牠身體中央分裂成前後兩段,各段藉著再生作用而長去失去的部分,這是牠的無性生殖。也就是說一個母親變成兩個孩子,當孩子出來時,母親就不見了,或者說牠已變成孩子了。」 「那牠不是永遠不會死?」 「也可以這樣說啦,不過嚴格說,不叫母親,因為渦蟲是雌雄同體。」 「我們人會不會再生?」我反問學生。 「騙肖ㄟ,哪有可能?」一個平時既頑劣、說話常不經大腦的學生說。 「雖然我們人不可能切成兩半變成兩個人,但有些器官可以再生。像你跌倒了,擦傷的皮膚,敷藥後一段時間傷口結疤後,慢慢疤會脫落,失去的那一小片皮膚又長出來了。還有人的肝臟可以再生。新聞裡面不是常可看到父親肝腫瘤,醫生先把腫瘤切掉,再把他兒子一小塊肝切下來補在父親肝上。兒子少掉的一塊肝,還會再長出來,這也是再生。」我說。 有興趣玩渦蟲,可先準備一塊冰塊,把渦蟲放在冰塊上使牠身體變硬,比較好切。切玩立刻丟回水中,牠的身體又會柔軟活過來。 這是二、三十年前上課的情形。 如今已有電腦,我「估狗」一下,哇塞,人類已經找出了渦蟲強悍再生能力的奧秘--渦蟲體內一種稱之為Neoblasts的幹細胞群。這種特殊的細胞在整個渦蟲的身體結構中都有分布,占到了渦蟲全部細胞的四分之一,Neoblasts能修復和替代渦蟲受損的組織器官,並且具備自我分化、增值等能力。這意味著,渦蟲體內只要保留一個這種細胞,它就能無限「重生」。 遺傳學家Thomas Hunt Morgan曾對渦蟲進行了一個非常極限的「再生實驗」。他將渦蟲切割成279塊組織塊後,驚訝地發現這些組織塊竟然還能「重生」出全新的蟲體。 渦蟲和人類細胞、組織和器官同源。研究渦蟲再生問題的終極目標,也正是為了找到能讓人類從另一種意義上實現「永生」的方式--器官再生,實現延長人類生命的目標。 受精卵是人類第一顆也是第一代的幹細胞。現今生物科技突飛猛進,也許不久的將來,人類可以將自己的幹細胞培養出自己想要的器官,如眼角膜、肝臟、腎臟等等,當人體某個器官老化不能用時,就換上自己再生的器官使自己煥然一新。目前幹細胞研究在疾病領域有心臟疾病、帕金森氏病、脊髓損傷、糖尿病、關節炎、燙傷、癌症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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針鋒相對
為了那一小針 有人針鋒相對 為了打那一針 有人見縫插針 台上頻頻跳針 台下大海撈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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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俗語VS.壯侗諺語
少數民族諺語專書並不多見、也不常見,很幸運地在「國立臺灣圖書館」發現一本紙張泛黃、略顯破舊的《壯侗語族諺語》,其內容蒐集壯族、侗族、布依族、仫佬族、瑤族、黎族、水族、毛南族、傣族、臨高人等十族諺語,計約1600條,由大陸中央民族學院語言所編印,翻閱之餘,備感珍貴!乃借回細細品味。 各族群諺語皆是各族群智慧之結晶,值得學習與借鏡,其中有許多哲理與金門俗語相映成趣,點燃了寫起本文的動機。 依循往例,每則首句為金門俗語,VS.之後為少數民族諺語,針對相通相似之微妙作一比較。 ■「吐一個大氣,著艱苦三年。」VS.「男人嘆氣家難發,女人嘆氣命不高。」(侗族)─父親常以「艱苦三年」警惕,我本以為紓解苦悶有何不可?見了侗族諺語才加深信度,男性竟會家道難興,女性還會折壽,看來嘆氣影響運勢,實不容小覷! ■「燒瓷的食缺,賣蓆的睏椅。」VS.「盤匠用的破邊盤,碗匠用的缺口碗。」(布依族)、「木匠住草棚,瓦匠住土洞。」(傣族)、「砍柴樵夫無柴燒,賣油姑娘無油梳頭。」「紡織姑娘無衣穿,打魚的人無魚吃。」(臨高人)、「賣草鞋的打赤腳,種田的人餓死。」(水族)─金門與四種少數民族皆有相同看法,足見各行各業圖謀賺錢,委屈自己;或勉為其難,自用瑕疵品,似乎是各地普遍的現象。 ■「一男一女一枝花,五男二女受拖磨。」VS.「一株芭蕉出芽越多越好,一個母親生育越多越窮 。」(黎族)、「雞多雞爭吃,子多難生活。」(臨高人)──生兒育女要量力而為,一旦超過負荷,金門以拖磨受苦為警惕,黎族人認為生越多越窮,臨高人則說生活維艱,這是過來人的體悟,值供參考! ■「有酒有菜是兄弟,無酒無菜斷半絲。」VS.「有吃朋友多,窮時見人心。」(瑤族)──「酒食兄弟千個有,患難之時半個無。」《人生必讀》也云:「有錢有酒多兄弟,急難何曾見一人。」正是酒肉朋友現實勢利的寫照,說法與金門相符,「斷半絲」即無一人,所不同的是瑤族以「見人心」來表示患難測真情。 ■「菜無剝毋成欉,人無教無成人。」VS.「木不鑿沒有洞,人不教不會。」「板不刨不光,樹不修不直。」(壯族)「柴不過火不成炭,人不過災難不成王(棟樑)。」(侗族)「刀不磨不快,人不學不知。」「芭蕉樹不護理成野蕉,親戚不往來成別人。」(傣族)「刀不磨不快,話不練不精。」「火不生不著,兒女不教則笨。」(黎族)「樹不扶不直,子女不教不會。」(臨高人)──綜觀金門與五族諺語,植物透過整修、器物透過雕琢,方可為用;以暗喻人需教育磨練,方可為人。正所謂「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學不知義」,以物喻人,襯出教育的重要性。 ■「狗認人無認厝,貓認厝無認人。」VS.「狗認主,貓認物。」(臨高人)──隨著主人喬遷的狗貓,會出現不同的反應,狗只認主人,跟隨主人遷居,對新家適應得快;而貓則兩地不同,金門貓只認住處,而臨高貓則跟隨食物走。 ■「富的富上天,窮的窮寸鐵。」VS.「富人越豪富,窮人越悲苦。」(傣族)──足見昔日即已出現M型社會,富人以錢滾錢,窮人以力賺錢,形成富者愈富,貧者愈貧,所得差距指標倍數日益懸殊。 ■「有錢食鮸,無錢免食。」「有錢毋食頭,無錢巴潤喉。」VS.「有錢吃瘦肉,無錢白眼看。」(侗族)、「有,吃老虎;沒有,吃茄子。」(傣族)──有錢食大魚大肉、山珍海味,沒錢時只能乾吞口水、白瞪眼。傣族人更以富時暴食如虎、貧時吃茄充飢。 ■「袂生,帶治(牽拖)骱邊;袂生,帶治門口厝邊。」「袂泅,帶治膦脬大毬。」VS.「身體不好賴鬼纏,巫術不靈賴雞小。」「煮飯不熟怪鼎罐,自己變窮怪屋基。」(布依人)、「不會跳舞怪地不平,不愛幹活怪天不晴。」(傣族)──上述諸例皆指牽連無辜,二者之間風馬牛不相及。 ■「舉膦來接鼻。」VS.「翻石頭壓腳後跟。」「自己拉屎自己踩。」(仫佬族)──前者不僅多此一舉,而且自找麻煩。與仫佬族的說法有相通之處,只是取材不同而已。 ■「搰力食栗(力),貧憚吞瀾。」VS.「勤勞女性有花裙,懶惰女性無衣穿。」(黎族)「勤者香草長,懶人手伸長。」(瑤族)「勤者豐衣足食,懶人吃穿都無。」「手勤不窮,坐吃山空。」(布依族)「勤勞吃糯米飯就肉,懶惰吃番薯飯拌鹽。」(臨高人)「勤堵水得吃魚,勤種田得吃飯。」「每棵樹上有金銀,哪個勤快哪個得。」(傣族)--金門與五族諺語看法接近,勤者溫衣飽食,懶者缺衣缺糧。皆在勉人「勤耕苦作般般有,好吃懶做樣樣無」。 ■「大路毋行行彎嶺,好人毋做做歹子。」VS.「大路不走走田埂,乾柴不燒燒溼柴。」(仫佬族)─兩地先以走路為喻,好路不走,偏走迂迴的彎嶺與難行的田埂;而做歹子與燒溼柴更不可取,皆在強調自找麻煩、自討苦吃。 ■「百般武藝,毋值鋤頭落地。」VS.「去三地方經商,不及種三丘稻穀。」(傣族)--中國以農立國,民以食為天,各行各業不如務農務實。有道是「生意不如手藝,手藝不如種地」。 ■「早驚露水,晏擱驚鬼。」VS.「進森林怕老虎,乘船怕船沉,吃酸物怕辣,吃蘑菇怕頭暈。」(傣族)--農夫若是擔心露水與鬼,如何養家活口。傣族更從不同層面來解說,凡事畏首畏尾,必然一事無成。意同「朝怕露水晝怕熱,夜怕蚊蟲早點歇」。 ■「娶著好某,較好三个天公祖;娶著歹某,一世人艱苦。」VS.「娶好女是老婆,娶不好成災禍。」(傣族)--娶好妻勝於老天保佑,娶歹妻則一生艱苦,甚至災禍臨頭。皆在勉人謹慎擇偶。 ■「掃地掃壁角,洗面洗耳孔。」VS.「薅田薅到角,鋤地鋤到邊。」(布依族)--金門以日常掃地、洗臉為例:布依族則以農事為例,告誡我們做事務求徹底,不可敷衍。 ■「做官無離印,生意人無離秤。」VS.「蜜蜂不離花,魚不離水。」(壯族)「鷴雞不離群,刀子不離鞘。」(瑤族)--所謂「秤不離砣,公不離婆」,彼此之間不論是人物與器物、器物與器物或大自然界之生物,都有相互依存、相輔相成之現象,兩地取材舉例不同,但道理一致。 ■「穿仔西裝現領,厝內無米落鼎。」VS.「出門裝闊氣,回家餓肚皮。」(傣族)--出門穿著華麗、出手大方;居家則無米可炊、三餐不繼,以此比喻虛有其表、華而不實。 ■「心歹無人知,喙歹較厲害。」VS.「臉髒看得見,心黑難看見。」(臨高人)--「知人知面不知心」,喙歹與臉髒皆是外顯的,清晰可見;而內心的惡毒是隱藏的,往往被害而不自知。警惕「慎防人心」。 ■「攝的成萬,大空的食膦。」VS.「大方之人必不富,太直的樹必空心。」(瑤族)--攝是吝嗇,食膦是吃陰莖。句義是吝嗇者萬貫家財,大方者一無所有,難以致富。 ■「三日無唸喙頭生,三日無寫手頭硬。」VS.「三天不唱嘴硬,三春不種地荒。」(瑤族)「食物不吃會腐爛,知識不講會遺忘。」(傣族)─金門著重學貴有恆,不可一曝十寒,否則易於生疏荒廢。瑤族以唱歌、種地;傣族以食物、知識為實例,有異曲同工之妙。 ■「厝內若無貓,鳥鼠會蹺跤。」VS.「溪無魚,蝦為大。」(侗族)─無貓的住家,老鼠囂張跋扈;侗族以魚蝦譬喻。動物界如此,人類社會亦然。 ■「三歲教五歲。」VS.「蛋教雞,蝦教魚。」(仫佬族)─金門以年幼教導年長,仫佬族以蛋為雞之始,蝦體型小於魚為喻,說明教者本末倒置、順序顛倒。 少數民族方言諺語,透過漢語轉譯,再經筆者轉述引用,輾轉之間,難免揣摩失真,祈盼賢達不吝指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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泊
我泊了一艘船 在妳的舟心 惹得碧波蕩漾蕩漾 這裡山高水遠 撐篙的人兒 尋不著停靠的碼頭 星夜閃爍浮沉 誰能向白雲問路 把我渡回夢境出口 飛鳥刁來訊息 說潭水已經八分滿 我們終於可以交心 日月情長 風聲雨滴連袂而至 娓娓訴說妳的明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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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做些溫柔的事
成為生活上的旅行 成為平凡中的日常 了解時光的隧道裡 都會接續著溫暖 可以攤在陽光下唱歌 揣測季節的到來 繁花似錦,綠樹成蔭 無論走到哪裡 你的笑容好知足 眼前迎來是熟悉的風 給你方向 給你擁抱 告訴你 樹搖便輕舞了 雲飄便細雨了 你不用花長時間追問 成為生活中必須的浪 必須的經歷 換口氣吧 避免重壓且小心輕放 像薄薄的霧 始終溫柔卻不迷失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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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六個小孩與地仙
如果說,待會他們會過去參拜的靈骨塔,是一座有子有孫,有錢人家祖先的「養生村」。那眼前這座萬善祠,應該就是一間無子無孫,一群病苦先民死後,破破落落的「收容所」吧? 「不行,這樣不公平!靈骨塔和萬善祠,我們要一視同仁!」 六個小孩雖然一致這麼認為,這間隱蔽在公墓尾端的萬善祠,其實清明節卻也並不冷清。祠前,銅爐裡新香裊繞,石桌上新果鮮艷,好像已經有某些感念的後人和村人,默默前來祭拜過。 「喂,喂,請問有人在家嗎?──」 「阿彌陀佛,李美惠、許筱純和阿弟仔,你們要有心裡準備!──」 六個小孩和一隻狗,沿著被清除乾淨的新路痕,上前一番合十拜謁後,又繞向也是早被砍出一片祠園的後圍,強烈好奇心地,想要徹底看個清楚。 「咦,好奇怪,怎麼跟以前那座萬善堂不一樣?──」 但是,當最大膽的李志揚領先帶頭走去一探時,不禁失望的雙手一攤。 萬善祠也許對象和性質不同,後面是個封閉空間,所有的骸骨,全被泥土外加一層水泥包覆在裡面,形成一堆大家從未看過的超級大墓塚。現場,一夥人僅見,祠內和密林裡,偶而傳出老鼠、蛇類和蜥蜴鑽動的隱約聲影。 「阿姊啊,大哥哥,那些老鼠和蛇,真的會偷走我們的福運嗎?」 「老鼠會吃農作物,蛇會吃老鼠,人怕蛇咬會打死蛇,我只知道老師教過這種大自然生態。」 「我阿嬤說,老鼠和蛇都不可怕,萬一我們人類變成了老鼠和蛇,偷吃農作物、暗暗搶走我們的血汗錢,那才最可怕啦。」 「但是,好奇怪,我們人類怎麼會變成老鼠和蛇呢?」 「阿弟仔,你好麻煩喔,怎麼專問這種超級大難題?」 人類的童言童語中,林投底層窸窣鑽動的老鼠、蛇類和蜥蜴,大白好像並不在意。眼下,甚至連最喜歡翹腳溺尿標示地盤的動作,牠也有意無意忽略了;似乎,這裡本來就不是,牠可以任意溺尿的特異地境。 悄悄,陣陣輕風,習習拂面。冥冥中,好像有什麼暗影擦身而過後,大白重新豎起耳朵,再度有了動作。 牠先是貼地嗅尋,繼而張眼搜索,緊接著突然循原路拔腿直追而去。 「趕快,趕快,打開望眼鏡,看看大白發現什麼?」 「快說,快說,李志揚快說,你到底看見了什麼?」 「啊,地仙,好多地仙!男的、女的,大人、小孩,有的穿古裝,有的穿西裝、洋裝,全是盛裝打扮;還有,有人身邊,好像還跟著狗。啊,有的地仙突然走進墳墓不見了,有的地仙繼續往前走,好像要去靈骨塔那邊看熱鬧!」 「換手,換手,李志揚快換手,好讓我們自己親眼看看。」 (二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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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情南瓜幸福風情
南瓜是家人的最愛,每回內人去菜市場,看到新鮮的南瓜經常會買回來料理,總覺南瓜讓人百吃不厭。 南瓜富有維生素C、β-胡蘿蔔素……等,性溫味甘,料理方式非常多元,廣獲一般民眾喜愛。近年來,台灣各地出現不少以南瓜為主題的休閒農園,吸引不少遊客。有一回偕內人走訪宜蘭休閒農場,一進園區,放眼望去滿園都是南瓜,有大有小,有圓有扁,也有長條形。「嗨,你好!」每一個南瓜綻露笑靨歡迎大家,以往南瓜都採自然攀爬方式,現在架設瓜棚將其鋪展成南瓜隧道,別具一番風情。 南瓜的形狀非常多樣,顏色亦有多種,除了可料理出各種美食外,還能帶來賞心悅目的畫面,有些南瓜被刻畫上「平安」、「喜樂」……等各種吉祥用語,十分引人矚目。另外,田園文創亦紛紛出籠,如南瓜燈、南瓜娃娃……等創作,散發舒心療癒氛圍,頗受歡迎。 南瓜生命力非常強,記得當年服役戍守馬祖莒光島,蔬果的主要來源靠船隻運補,常受限於天候,指揮部鼓勵各據點種植南瓜,不但可增加副食供應,而且可偽裝陣地;由於外島海風強勁,土地貧瘠,且水源缺乏,原本以為南瓜種植的前景堪慮;讓人訝異的是,島上的南瓜,不但存活率高,而且結實纍纍,植物的世界真是充滿奧祕。 「味道真好!」每當有後方貴賓來訪,島上的南瓜就是招待他們最佳的料理,南瓜米粉、南瓜濃湯、南瓜稀飯……,融合戰地風味的南瓜,讓人讚不絕口。 植物有時和人一樣,面對困頓的環境,更能激發潛力,呈現亮麗的風采。南瓜綿密回甘的口感,讓人喜愛,那份成長中所展現的生命力,更讓人激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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變幻莫測
承載萬年的憂鬱 摧毀幻夢之苗 ㄧ寸成長 一丁點工夫無影無蹤 甜茴香秘密的細縫 春天隱藏 遠眺闇黑巫婆 騎著魔帚飛入雲霄 岩蘭草化身野鶴 尋覓仲夏 白色迷離光影藝術 湖岸柳葉搖曳 樂釋散發氤氳的香氛 巴黎鐵塔斜槓 邱比特愍唇 鬱金香一夜之間黯然銷魂 註:甜茴香、岩蘭草、樂釋均為精油名稱 (稿費捐金門家扶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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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實關懷,關懷延續
參與志工,至今已有二十餘年時光了,雖然每個社團志工服務工作性質不同,但同樣是抱著一顆「愛與熱誠」之心來服務。 金門縣銀髮族協會成立於一○一年,旨在與全國各縣市銀髮族協會串連對接,為銀髮長者搭建服務平台,協助政府推動老人福利政策;為業務推動需求,於一○八年成立協會志工隊,並於一○九年六月金門縣銀髮族協會社區照顧關懷據點正式掛牌運作。為了落實據點功能,擴大服務層面,服務據點每週一至週五上下午皆有開放,晚上及假日也配合不同課程進行,邀請專業老師教導銀髮長輩跳廣場舞,參與人數也很踴躍。金門縣銀髮協會歡迎銀髮長者們加入供餐之行列,齊聚歡樂、健康照護,為年長生活增添色彩及樂趣。 銀髮族協會志工們每月不定時下鄉或電話關懷長者。我所關懷訪視的長者,有二位,分別是一位是阿伯及一位阿嬤。 阿伯有八十幾高齡,平易近人、和藹可親。每當到長者家,我會攜帶家中血壓器幫他們量血壓,因長者常有血壓偏高情形,都會特別注意。並叮嚀提醒平時要有量血壓的習慣,注意血壓是否正常,一旦發現血壓異常,要特別注意身體狀況,必要時需即時就醫處理,以免引發中風等危機。 因了解阿伯日常作息習慣,由於他走路行動較緩慢,以致出門多以機車或腳踏車代步,特別提醒他騎車要注意安全,也可多利用大眾交通工具。某日,得知阿伯騎車出門不小心意外跌倒了,到醫院住了幾天才出院,我探望表達關懷之意,一貫的為他量血壓,發現他血壓已下降到正常值,原來是住院期間,醫生診治時為他開立血壓藥方。 另一位長者阿嬤,個性活潑開朗,偶爾會赴台找她兒子,最近因疫情關係,只能用電信通訊軟體向她視訊問安,傳送一些經典老歌或弦律優美的佛歌與阿嬤分享,並提醒她防疫時間,要多注意安全,沒事就不要出門,若有出門之必要,口罩一定要戴好、勤洗手、人群間要保持一定距離。 人生就在相互關心、牽掛、問候、快樂中渡過。人與人之間是一種緣份;情與情之間是一顆真心。靜思語:自造福緣。哲云:心只有一顆,不要裝太多,人生短暫,不要追逐太累,心靈愉快來自精神的富有;簡單快樂來自心態的知足。靜思語:心量大,才能付出關心與愛給天下眾生。最關鍵的更不是去征服任何人,而是盡你所能給予他們愛與熱誠。 金門縣銀髮族協會志工們抱持著用溫馨、關懷之心來落實照顧每位鄉里、長者、獨居老人,讓長者也能感受到志工之熱心,銀髮族協會之用心。 「施比受更有福」這是當志工的理念,也正因為這份堅持投入許多不同角色的志工服務行列,當起全職的志工,熱忱的服務,藉由幫助別人也更能體會「自己很幸福」,當志工是件快樂事,自己收穫很多也成長了! 金門縣銀髮族協會在王理事添泉與翁隊長明堆的領導有方之下,志工們互相扶持,讓我們的關懷持續。人生的另一境界,是在於服務中得到「快樂」,期望志工們落實關懷訪視長者,讓這社會更溫馨、更祥和、時時有關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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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安鄉走春
(一)台開心農場 淡青的這汪澄淨 很典雅地靈秀著珍禽 天際快意地延展 那逸著華鬃的騏驥邁步 午後鹿群騰躍 初賽繞場的熱誠 一見園中三隻 將美麗發揮得淋漓的孔雀 仰望陽光的心情 走到洄瀾灣和葵花田中了 (二)蓮城蓮花園 絳紫織繡粼粼的蓮塘 蕩漾了一季 想看一看田田圓葉 濃嫣淡紅的粉綴 當然也要茗品瑞瓣幽香 初到水荷雅聚 二種茶點都非常繽紛 混搭杏仁南瓜子已經萍碎 至於錦鯉成群唼喋 就縈繞成一幅金色油畫 (三)吉安慶修院 寶形造屋脊素描了史卷 浸沐著禪意沉靜 畢竟寺院中不斷傳來 錚鏦那清靈的心聲 八十八尊石佛護佑在長廊 初詣在神龕前莊嚴 三度洗淨祈願 這是首幸運的籤詩 剛讀過光明真言 再繫上夢想的繪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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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六個小孩與地仙
此處已經是公墓後段,人跡逐漸朝向崙尾遞減,這時候也是顯出迷惘狀態的大白,豎起耳朵傾聽半晌。然後,突然發現什麼異狀了,立刻邊嗅邊跑起來,直直跑向更偏僻更蕪蔓的公墓尾端。 公墓尾端,有一座更古老的萬善祠,隱蔽在一片雜亂林投間,若隱若現。大白停下腳步,但沒像以往那次狂叫猛吠,只是不住凝視搖尾,好像暗示著大家,那裡面躲藏著什麼莫名其妙的神祕東西。 在附近農民大肆拓展可耕地,本地喪家極盡尋求可葬地,政府大量擴充公共用地的多重墾伐下,這片林投是在地碩果僅存的原始樹林。公墓尾端旮旯之地的幸得保存,相依為命的萬善祠和林投之間,有可能存在著荊棘多刺讓農民嫌厭,陰森荒涼讓喪家卻步,此處絕非善土好穴的雙層保護關係吧? 然而,既然此地不是善土好穴,那寧願住在裡面的神祕東西,究竟是世上何種歹惡之物?不再吠叫的大白,又到底是對牠們有所戒心,還是流露悲憫呢? 「我阿嬤說,這間萬善祠跟那座萬善堂不一樣,萬善堂住的是無名無姓的孤魂野鬼,萬善祠住的是有名有姓的早前地居主。」陳建南簡介道。 他阿嬤說,古早古早以前,他們村子發生一次大瘟疫,瘟疫期間親友不敢入村探望,醫生不敢進村診治;全村大大小小死光光,官府下令封莊焚屍,建祠集體安置骸骨。幾年後,一部分在外遺族和一些不怕死的鄰村窮農,看見還有幾隻家犬健康活著,這才陸續遷來一同住下,重新恢復村莊人氣;他阿嬤的曾祖父,就是那些不怕死的窮農之一。 「大瘟疫?會不會是鼠疫、腸病毒、冠狀病毒的傳染病呢?」 「都不是,我阿嬤說,好像是一種叫什麼虎烈拉的瀉吐症。」 「喔,喔,好可怕,好難過,但是虎烈拉又是什麼怪病呢?」 「這怪病,下午回去查網路再說。現在,我們到此為止嗎?」 「不行,這樣不公平。萬善祠和靈骨塔,我們要一視同仁!」 (二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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閱讀在瘟疫蔓延時
雙號的夜,黑,如鬼魅吞噬四周,風颼颼,毫不留情地刮過木麻黃樹梢。黑暗中,唯一的光,明明滅滅閃爍不斷,那是露天電影放映中的銀幕布幔,隨風搖晃。電影演完,閃光結束,夜,更黑、更深更沉了。 戰火煙硝未遠離,單號的夜,特別漫長。有時晚飯後,有時來不及晚飯,便驚慌地遁入地洞,傾耳細數砲聲落地遠近。熒熒燭光,微微閃閃,燈芯一寸一寸燃燒,溶解的蠟,沿著圓柱邊緣,慢慢流下。蠟燭,燃完一根又一根,砲聲未歇,黑夜無盡頭。 夜,無論單雙號,終究一日將盡,太陽翌晨升起,依然是嶄新的一天。 日子,如此循環的過,或許卑微地想,能繼續活下去,一切就有希望。 這些畫面,如夢似幻,因時間已走遠,它卻真實存檔於孩童的記憶匣帶。對照今日,疫情如另類、看不見的敵人。紛擾的亂世,煙硝下,恐懼是一個無言的截句。 時光背景不一,恐懼依然。 自疫情嚴重地爆發,首善之都的台北市,一片風聲鶴唳,人人驚恐自危。分流居家遠距工作,不得不的措施。生活作息與空間,壓縮至僅剩張羅三餐,仰望的天空,侷限住家百尺內或探頭陽台方寸間,人心綑綁至極。宅在家讀書寫作為我嚮往,如今如願了,卻須臾片刻清心不得。醫護防疫人員裹著層層膠膜,為工作驚惶出門的人,這些畫面,令我的讀書寫作變得惶惶不安起來。 疫情蔓延猛烈,如強風暴雨後的土石流,每天公布確診的人數,像泥漿夾帶土石,隨著水流,滾滾襲來,侵襲每人抑鬱的心尖上。瞬間,人類的生命,在瘟疫的死神面前,顯得脆弱無比。 慌亂的心靈,如何安頓,藉一場線上的讀書會,萌生出信心與力量的靈感,慢慢地沉澱、堅定。 「女作協在台北」六月份的讀書會,由我輪值擔綱分享甫出版的新書-《馬背上舞步》。因疫情轉成線上,並如期舉行,異樣的心情,隨著疫情的加劇,緩緩盪起。腦海中浮起電影《真善美》幾許畫面,台上天真爛漫的孩子,專注、忘情地唱著歌,外面納粹德軍一步一步地逼近,欲誘捕孩子的父親入營。優美的歌聲,換來眾人讚賞的眼光,剎那間,彷彿所有風雨都被阻隔在外。 以華文寫作組成的海外女作家協會,許多赫赫有名的作家前輩,臥虎藏龍在全世界各大洋洲。去年全世界在疫情籠罩下,女作家群如散落的珍珠,因避疫宅在家,顆顆串連起來,「Line」或「Wechat」是串連的線頭。她們,以旅美者為多,大多是六十年代在「來來來,來台大;去去去,去美國」的留學潮流下,築夢建巢在異鄉。她們的名字,屢見於世界日報報端的作家,例如金門鄉親名作家吳玲瑤即是。 緣分就是這麼奇妙,從這大群組,分出一支小群組,名稱「女作協在台北」。成員是從去年返台選舉,後來因避疫或探親,不斷有人加入,不知不覺聚攏近十人。一開始為相伴參加藝文活動,如中央圖書館聽白先勇談紅樓夢,大稻埕戲曲廳聆賞崑曲,意猶未盡,便進一步組了讀書會。閱讀寫作雖是我的日常,一旦要煞有其事一群人正襟危坐讀書討論,著實有點心虛直想逃避,因我是屬於雜讀亂讀之人,難登大雅之堂。沒想到幾次聚會下來,讀書會宛如美餌,我一干人是魚兒,一個一個被誘上鉤了。 讀書會,每月一次,非循傳統模式,約定讀相同的一本書。剛開始我們各自講自己的創作,到後來變成每人認養一個主題,輪流當講師,仍不脫文學欣賞與寫作的範疇。幾次下來,每人的滿腹經綸與不凡的經歷,分享後的餘味,縈迴不已。值得一提的是,這團體原本以女作家為主,後來她們的先生們,也紛紛下海參與討論,或為我們服務如拍照等。 首棒由我們暱稱的班長簡學舜主講歷史學家許倬雲著《美國六十年滄桑:一個華人的見聞》。一本厚書幾百頁,集合了許教授美國現代歷史、政治、社會等多方面的觀察錄,讀來不易,但學舜抽絲剝繭以簡單扼要圖文做成PPT檔,為我們導讀。除此,一些經典歌曲,膾炙人口的電影名曲,她更是專精如數家珍,瞭若指掌背後的故事。她講我們聽,聽到興味處,她隨口哼上一、二句,其樂融融。 嘉為是現任女作協會長,曾經隨夫婿派駐馬來西亞多年,以她旅居熱帶雨林國家的歲月,紀錄點滴成為她的觀察筆記,摘要講述。令人動容的是她花了許多心血,走訪她父母抗戰時,曾經生活過的地方,收集那苦難年代的資訊,為她寫作上的材料。 民安以有趣的際遇,博得眾人的嘖嘖讚賞。她自美返台省親,住進了防疫旅館,閒著無事,就一盒簡易水彩筆,從靜物寫生開始,畫著畫著,畫成了副刊專業的插畫家。 牧羊女帶來金門島鄉繡有十字銅片花帔一只,她的珍藏引起眾人的好奇,掀起她一頁頁懷鄉動人之作,如勇奪浯島文學散文受獎──(家書),供我們賞讀。 映雪以她曾任職三民書局編輯的經驗,以及她童書創作的心得,為我開啟文學另一扇窗。 燕風則以精靈的文字,配其夫婿生動細緻的畫作,共同創作圖文並茂的圖繪本。已出版的書有婉約的江南、浪漫的法國,和充滿想像的東非動物世界。閱讀圖文中,總感受作者一股悲天憫人的情懷,跳躍出油墨書頁間。 為美分享的主題─(美美的人間四月天)。以其父親胡宗南將軍與其母親亂世兒女,兩人忠貞愛國、美麗動人的愛情故事,用書信手稿、照片……等珍貴的第一手資料,加上她那清脆好聽的聲音,為我們上了一堂近代史與不朽的愛情故事。 讀書會,流淌著一股愉悅、正能量的氣流,不知何時,驚動了敏隆講堂的主持人,人稱簡老師的簡靜惠。她是學舜的二姐,長期推動閱讀與贊助社會的藝文活動,光敏隆講堂內成立的素直讀書會就有一百多個。簡老師解釋素直在日語是真誠純樸之意,暗暗敬佩她三十年來執著的理想與目標。有幸蒙她邀約下午茶,除了我們這小組加上陳若曦姐,意外地詩人席慕蓉、戲劇家汪其楣、聯文總編輯周昭斐、作家林文義和郁雯賢伉儷也來。大家輪流朗誦詩文、吃喝談笑、觀淡海落日、眺望遠方山峰……,一個飽滿的下午,至今令人懷念不已。 五月底,成員各奔東西,聚首不易,依依不捨湧上。短短的一年,志同道合的一群,因緣相聚,真有「送君千里,終須一別。」之慨。大概是相交短,相知長吧!。所幸線上新書分享會,適時提供了一帖撫慰劑。 要我在她們面前談我書,面對是同是作家的文友,心生忐忑。幸有規劃簡單流程,簡單書介後,採每人輪流與我對談。她們認真讀書,不吝給我讚美與鼓勵。 為美在她醒報的專欄裡,書寫著《馬背上舞步》的書介與讀後迴響,以我因有一顆「文學之心」,點出能面對現實生活的搏鬥後,依然能保有一份執著文學的自我。這種因文字被理解的快樂,只有我這當事人可體會。 還有燕風,坦言她那平常少看軟性文章的理工夫婿,漏夜看完書,隔天一早在她起床前,趕緊上網加購十本,分享朋友。 整整兩小時,我全神貫注地聆聽她們談書的章節內容,並予回應。談著談著,我彷彿陷溺在一片文字海潮裡,一股巨大熱流,從身體竄來竄去,源源不絕,起身調降冷氣溫度,仍覺得熱不可擋,彷彿身心用多大力氣似。 那一刻,冥冥中似得神諭,深刻體認,愈是艱難的時刻,執著、專注於某件事物,尤其那件事對你具有意義,那麼恐懼就變得微不足道了。以歷史眼光看,我們躬逢盛會,親自見證這波疫情。對照孩童期經歷過戰爭餘毒,知道什麼是「有點苦的日子」,今天的日子應不算苦。 瘟疫,教會了我許多道理。在瘟疫下的讀書會,更教會了我面對這場無形的戰爭,懼怕是自己最大的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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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 六個小孩與地仙
「去年,阿靜師姊不是說過,她不久會被兒孫們,送進北部養生村嗎?」 「新正,我再跑去看她一次,她告訴我世人最後,難免都是孤獨的。生前就算子孫滿堂,熱熱鬧鬧,老來和死後都難免,一個人寂寞的走上這條路啦!」 「她說得對,我們世人,老來最好學會自己懂得忘記,懂得放手啦。」 阿靜師姊是誰?如果六個小孩沒記錯,當然就是那位曾經在觀音堂,幫大家收過驚,祈過福的阿靜仙嬤了。 崙脊上,居高臨下望著,邊走邊說心底話,越走越遠,聲音越小,好像就要走進下方靈骨塔的兩個老阿嬤。「阿姊啊,那麼一天,阿嬤也會死去,永遠離開我們嗎?」許筱純的弟弟,驀然開口問道。 「當然會,不但你阿嬤會,陳建南他阿嬤也會。」許筱純有點哀傷,半晌沒答腔,王金旺嘴快的幫她回答說。 「呸,呸!王金旺,你狗嘴吐不出象牙!」李美惠禁忌的啐罵道。 「沒錯,不但如此,連王金旺和我們的阿公、阿嬤,甚至連這隻大白,總有一天都會死去。」李志揚倒是實事求是,充滿理性的替王金旺補充道。 「嗚,我不要阿嬤死去,不要阿嬤離開!嗚,放開我,放開我,我要趕緊追去找阿嬤!」許筱純的弟弟,一時忍不住哭嚷了起來。 「阿弟仔,你別傷心,別著急,那是以後的事。現在,你阿嬤和陳建南的阿嬤,只是先去靈骨塔那邊等我們!」王金旺皺皺眉頭,索性一把揹起她弟弟。 「阿弟仔,你看,你看,兩個阿嬤不是都遠遠的,一起等在你眼前嗎?」李志揚鬼靈精的頭腦一轉,急中生智,趕快將望遠鏡搭到他額上。 「哇,哇,阿姊啊,大哥哥,你們也趕快來看。嘻,嘻,兩個阿嬤不知道為什麼,突然靠得好近好近,變得好大好大喔!──」 鏡圈裡,走遠的阿嬤們,突然變得更加清晰,更加貼近。 鏡圈外,幼稚懵懂的這弟弟,也突然變得破涕為笑起來。 第九公墓是人生的最後一站,一般大人沒事並不常來,小孩更是心存畏懼,頂多像今天這樣一年上來掃墓一次,所以陳建南並不熟悉。去年則是個悲慘的例外,竟然因為他阿公和屘叔之死 ,比別家小孩多上來了一次。 站在崙脊高處,陳建南不覺一陣迷惘,眼望著四週墳丘起伏,有如一座疊疊纍纍的超級大村落。所謂的「地仙」,好像到處都是,一時卻不知從何找起。 「陳建南,你在想你阿公和屘叔嗎?」李美惠站在後面,伸手推他一下。 「嗯,我在想我阿公和屘叔,現在不知過得好不好?」耳邊聲音還在,腦裡身影宛存,陳建南點點頭。 「安啦,安啦。他們剛才喝過供酒,吃過供品,現在一定跑去厝邊隔壁,跟鄰居泡茶聊天啦!」王金旺天生樂觀道。 「對,泡茶聊天,泡茶聊天。平常閒閒沒事做,我阿公就是這樣。」李志揚想像了一下,同意王金旺的看法說:「但是,我阿嬤可就不一樣,她會跑去厝邊隔壁坐上老半天,炫耀她媳婦和女兒有多孝順,她孫子們有多聰明。」 (二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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泅泳的鯨
鯨群遨遊於雲海 靜默翻騰了喧囂的浪花 山風繪製航海圖 橫切過大洋的側邊;鯨群 浮出海面,沿著大洋的邊緣巡弋 山嵐是鯨群呼息噴發的水霧 鯨群未隨洋流北返 獨自在陸棚定居 演化成一座島嶼;飛鳥 啣來山脈落戶,是島嶼的脊梁 季候風帶來種籽 草的鮮翠,鋪展平原 樹植根成林,丘陵因之起伏 鯨群的背鰭矗立,綿亙成 島嶼九千尺以上的高山 formosa了島嶼於大洋之濱 梅花鹿悠哉大草原,動物們和 平埔人,同在時光河左岸飲水 雲豹來去森林雲霧間,悄然無聲 縱身翻躍,雕像高山部落的圖騰 獨木舟橫渡時空,開啟大航海的 遷徙,足跡拓印在大洋中諸島 尾鰭的漣漪是南島語系的原鄉 島嶼是巨鯨雲海是祂掀起的浪濤 島嶼被捲入了歷史的漩渦,漩渦 湍急又深邃;泅泳過狂風驟雨 沉淪之必然、沉淪是命運 原民失去領地和傳統;移墾華人 從剝削者淪為被剝削者,島嶼 紛飛太多的血肉,纍纍傷痕 鯨群的背鰭頹喪傾斜而崩裂 島嶼的歷史被烽火切割成塊狀: 西班牙人在滬尾砌起紅毛城 南方荷蘭以一張牛皮圍了台江岸 蔗糖攪拌了郭懷一數千人的鮮血 鄭氏契約東印度公司建立王國 中部平埔大肚王被掃蕩滅族 施琅的船艦攻破澎湖;東寧王 舉家入京,安享降侯的尊榮 島嶼只是商品,改了朝又換了代 愛新覺羅將島民讓渡給日本 平原和高山,血肉在槍砲下灰飛 50年後島嶼在戰火下再次被交易 島嶼上228之後的意識如高牆 統治者與被統治者;一再蛻變 海峽的兩端,此岸和彼岸: 是一場漫長的噩夢 (烽煙就讓它散入風中吧 歷史的宿命等待被改變) 日已黃昏,眾鳥都已歸巢 鯨群合體,演化成一隻大翅鯨 翱翔於雲海,乘著長風 巡弋於海峽之泮、大洋之濱 高舉背鰭,切開狂風和巨浪 面向暗夜的颱風眼挺進 等待天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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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庫梅園誌-鹽啟緣起
先祖吳氏公名梅,諱寒梅,系出浯江烈嶼上庫吳姓三房後裔。吾上庫吳姓原河南固始,五胡亂華避禍遷福建泉州,宋末始祖安遠公率四名子媳姻親落居浯江烈嶼上庫(四房二世),至康熙遷界和禁海令,上庫居民被迫遷往同安、翔安一帶二十餘年,1682年再歸返故里重建家園和鹽埕,即今烈嶼西南邊隅的陵水湖及湖畔聚落-上庫。 上庫背倚林木蓊鬱之保生大帝廟的福上山(現稱福山),面向陽山、石鼓山諸山流域匯集的陵水湖,依山傍水,地靈人傑,晚近人文薈萃,翰墨流芳,英才輩出; 早期純係吳姓單一宗族聚落,族人秉性忠良,勤勞刻苦樸實,歷代皆以躬耕農務及晒鹽維生,雖土地貧瘠,生活困窘,但尚知安貧樂業,宗親相聚和諧,族群繁衍綿長,至今已七百餘年,人文昌盛歷吏淵博,吳公梅乃清代時期「寒梅鹽場」之創始者,由於經營有成,造福鄉里,深受敬重,族人為感念其功勳,眾議饋贈公地給以興建「雙落雙護龍」的三合院於今陵水湖畔。 據本村三房耆老吳文藩宗長述稱:「相傳清朝時期,上庫有位富商吳梅,行船至大陸北頂(北方),途中見有人在晒鹽,其鹽埔地理形勢和本村很像,於是便在上庫創建鹽埕,名叫「寒梅鹽場」。民初時由於鹽業管理嚴格,且鹽田屬國營事業,因此鹽場停產;民國二十六年日據時又重新經營,改名稱為「上庫鹽場」;至民國三十六年因鹽無銷路,又再度停產。迨至民國五十二年國軍因戰備需要,虎軍部隊指揮官韓卓環將軍命部隊將鹽場築堤儲水成湖,並詢問上庫村民意見,因上庫村民多為吳姓,吳姓族號稱「延陵衍派」,因而將湖命名為「陵水湖」(詳見烈嶼鄉公所出版:『烈火焠煉的島嶼』第24頁),其鹽場創始者吳梅即是筆者清代之祖上。 復據本村頂(上)房宗長吳正端耆老告稱:「相傳古早咱上庫鹽坵各戶合約二、三百坵份,由恁祖先名叫吳梅發起集中建設晒鹽,其中恁祖先個人就有十八份,所以取名叫「寒梅鹽場」,每年所生產的鹽即為吳梅收購至大陸販賣。民國初年政府管理嚴格禁止生產,至日據時期又重新曬鹽改名「上庫鹽場」;民國三十五年政府將鹽列為公賣品統一產銷,便將咱鹽場收歸國有,之後政府因產銷失衡,金門所有鹽場全部停產,所以鹽場無人管理,變成海水潮汐可以自然出入的漥地瀉湖(土坵),成為村民撈漁網蝦拾貝的魚池;至民國三十八年國軍退守金門,五十二年虎軍韓卓環任十九師師長,因國防戰備需要,才將土坵修堤築壩建設成今日之淡水魚池「陵水湖」,供村民灌溉及標租養魚,增加村里收益,成為每年冬至祭祖餐會競標魚池之重要議題」。 陵水湖總面積約四十餘公頃,原為本村各家戶歷代祖遺之曬鹽的瀉湖叫「鹽坵、土坵」,早期村民未諳法律登記產權,民國三十六年為政府列為國有土地,後經村民集體向政府陳情爭取歸還未果,始於民國七十年暫准放租村民招標經營養殖。迨至民國七十七年復由本村天后宮慈善會理事長余國長老率總幹事余平禧、村民吳例、水平、天進及本人等代表村民,持憑各家戶祖遺鹽場坵份契約資料屢向政府主管機關陳情,民國八十三年金門縣政府始核准為上庫天后宮慈善會所有權,登記為全村公產。繼金門國家公園成立後被列入公園範圍,九十三年租供公園管理處整建成溼地生態景點。由於湖水湛藍清澈、風光旖旎,周邊柳綠、水草豐沛,每年都會吸引眾多候鳥北雁南飛避冬,珍禽群聚、爭食飛躍,和本村縣定古蹟「吳秀才厝」畫棟雕梁、古色古香相互輝映,成為外來遊客嚮往觀光賞鳥之最佳勝地。 而梅公所興建之三落形制大宅院,全棟房屋合計十九間,傳承至祖父年代,由於國難當前,父親為走避「抽壯丁」離鄉「落番」謀生,祖母早逝,兒女出養,祖父單身獨居老祖厝;而老祖厝因祖父晚年孤苦,目不識丁,未諳典當或賣斷已成宗親所有,祖父只能借住原自有後典與宗親的另一小屋的廳邊,於是大宅院便空蕩乏人便用。民國三十八年國軍退守金門建軍初始,胡璉部隊視大宅院無人居住,便強徵拆除建材用作構築工事,從此大宅院變成廢墟一片。 然個人受養於頂房祖父母,及至成年回歸三房祖家,卻已是家徒四壁空無一屋。祖父民國五十一年過世,父親落番生死不明,其宅地便由個人繼承登記。民國七十五年始雇工整理,化荒蕪為良田,租借村民建築養雞種菜,後供鄉村整建,植栽美化,碧草如茵。其大院宅地,位處陵水湖畔最前緣,視野寬闊,一望無垠;佇立湖畔涼亭,清晨可仰望旭日東昇的福山朝陽;傍晚可照見夕陽彩霞下的湖面粼粼碧波,及遠眺對岸廈門港、雲頂巖山水連天的美麗風光,實為休閒散步遊憩的絕佳綠地。 惟年少出外求學謀生已逾甲子,素為事業家庭奔波鮮少返鄉,暮年無職身輕,思鄉憶舊話桑麻,心繫斯土田園,而今妻賢子孝生活安定,為便利年節返鄉棲身及告老頤養天年,始於今辛戊年於大院宅地,先將未來擬興建房屋之地預留,剩餘空間結合地景搭建特色小屋,分設客廳、臥室及廚房,內裝冷氣、衛浴設備一應具全,並於綠地加置休憩設備及二樓觀景台設施,提供村民休閒運動及遊客賞鳥觀光。為緬懷吳公創業輝煌,澤蔭後輩而取名「梅園」,冀望後輩承先啟後,勤奮向上,敬業樂群,熱心公益,造福鄉梓,重振家聲,為以昭飲水思源,感念梅公恩德,謹敬撰此「梅園」為誌,期後輩賡續傳承,永懷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