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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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眼樹
從我有記憶開始,屋前紅磚牆圍成的院子裡,就有一棵龍眼樹,約有兩層樓高左右,枝繁葉茂的,蔭成一片黑幕。涼爽的樹蔭底下是我最喜歡的地方,因為有許多好玩的事可以玩。 開始上小學之後,每年的暑假,我們村裡一群年紀相仿的小頑童,就喜歡成群結隊到樹下的泥地上灌蟋蟀。蟋蟀喜歡在泥地上挖洞居住,挖洞的時候會在洞口留下一堆小土丘,每個小孩都很認真的在草叢中翻找,一旦找到了,二話不說立刻撥開土丘,用裝滿水的寶特瓶,朝洞內灌水,演一齣「水漫蟋蟀洞」。蟋蟀因為受不了水患奪洞而出,幾個小孩七手八腳、又叫又跳的奮力將牠擒住,關進事先準備好的餅乾盒裡,直到玩了一整天,要各自回家的時候,才會讓蟋蟀回歸大自然的懷抱。樹上偶爾也會聽到蟬鳴,但機會不大,可能是蟬並不喜歡龍眼樹的汁液吧。我們也試著想捉來玩,但通常都是空手而回;蟬實在很機靈,只要爬上樹的時候稍微有一點點震動,牠們就會飛走了,還噴了樹下的人一臉蟬尿,搞的狼狽不堪。而最令人興奮的,莫過於結實纍纍的龍眼了,我們一群小孩在樹下邊玩邊摘來吃,甜滋滋的味道就像童年,永難忘懷。 大約是在我讀國二的時候吧!有一次颱風把龍眼樹吹倒,連根拔起。家人都以為以後再也吃不到自家種的龍眼了,想不到父親把它死馬當活馬醫的,重新將樹立起,並埋回土裡,幾個星期之後,竟然奇蹟似的在敗葉殘枝中冒出了新芽,這真是令人感到意外的驚喜。此後,龍眼樹每年都會回報我們多汁甜美的果實,大概是想報答父親的再生之恩吧! 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國中畢業後到高雄讀書,雖然無法常常回家,但每年夏天總忘不了院子裡那棵龍眼樹甜甜的家鄉味,所以都會特地回家一趟,吃幾顆龍眼解解饞,也順便為不善表達感情的我,找到一個回家探望父母的藉口。 現在院子裡的龍眼樹已經砍掉了,幾年前爺爺身體不舒服的時候砍掉的,因為有人說龍眼樹擋到二樓佛堂的祖先牌位,所以沖到爺爺,因此就被砍掉了,而我的回憶也跟著龍眼樹漸漸枯萎… 爺爺呀,只要你身體健康,我們全家平安,就算是為了迷信而失去我最珍貴的回憶,也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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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度
喜歡品飲台灣茶的人,通常有意無意都會陷入一種「海拔高度」的迷思。 意即以茶葉產地位居的海拔高度來做為判斷茶葉品質良莠的主觀因素,進而考慮是否購買或品飲。 習茶多年,我不否認也有好長的時間曾經陷入所謂追尋「海拔高度」的迷思。甚至也自潛意識裡強烈排斥產於低海拔茶區的茶葉,在未品飲之前就先貼上「香氣不足」、「有股濃重的澀味」以及「沒有高山茶的清香」等略帶貶意的標籤。 公餘之暇,三五摯交茶友在日常固定的茶敘場合中,試飲新茶品時,總不免異口同聲:「這泡茶海拔多少?」、「絕對不會超過2000公尺」、「頂多只有阿里山茶的海拔」這不絕於耳的言談交鋒中,也更凸顯出一種人性的偏執與妄見而不自知。 然而,只要對台灣茶葉稍微有認知的人,心裡都很清楚,目前在茶葉市場占有一席之地的台灣茶,所謂「阿里山茶」、「紅香茶」、「龍鳳峽茶」、「梨山茶」及「大禹嶺茶」等,其實絕大多數的茶葉品種均屬於「青心烏龍」品種,嚴格說起來,都是一樣的茶葉,最大差別關鍵只在於種植在何種茶區。 歷經漫漫迢迢尋茶、習茶之旅,一路走來的我也常捫心自問。人的確有時候會想得太多,以致難免陷入恆常的泥淖與迷惘之中而不可自拔,甚至也錯失了許多美好的機會與緣遇。 山風徐吹,寒意漸深漸濃。 此時,客居異鄉的我,隨手剪開山間木屋旅館為房客準備的烏龍茶茶包,當沸騰的水沖泡在茶包的身上時,一股濃濃的茶香撲鼻而來,瞬間,原本冷涼的身軀兀自溫暖起來。 我遠眺林間蒼茫,然後告訴自己:「就放寬心喝茶吧!」 潛藏心中已久的「海拔高度」迷思,也於焉隨著伴山的雲,漸自飄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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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柴換來的營養午餐
金門社會福利堪稱全國第一,免費公車、交通船、國中小免學費、免費營養午餐、全職媽媽補助和老年生活津貼,還有配酒福利等等。我是土生土長的金門人,自然都能享受到這些福利,惟有國中小免費營養午餐的福利沒有享受到,雖然沒有遺憾,但總是會讓我想起就讀國小時,吃一個月要繳30元營養午餐的情景,有幸福,也有趣事,更有心酸,交織在一起,記憶猶新。 國小的營養午餐要從六○年代說起,那是台灣經濟困窘的年代,美援的物資分布在國內各角落,外島金門也不例外。政府配合美援計畫,實施供應國小學童營養午餐,全國估計有二十幾萬名小學生,能享受這種美援的午餐滋味,不過那是補助性質的,除了貧困家庭的學生可以免費外,其他學生每月必須自繳30元。在金門百姓以農、漁、牧為經濟來源的情況下,那時有許多家庭孩子生得多,兄弟姊妹又同時就讀小學,每月要拿出30元給孩子吃午餐,是有其困難的。所以有的學校為了解決學生家長的困難,繳不起錢的學生,也可以用30公斤的木柴送到學校,換到一個月的營養午餐享用。 一九六四年,哥哥和我分別是國小四年級和三年級的學生,正是全國開始供應營養午餐的一年。各個學校剛剛推行的時候,政府為了解各學校執行的狀況和成果,分別派官員到各學校實際參觀學生用餐的情形,於是一個很有趣的畫面就出現在我們的面前,有很多的官員和老師齊聚一堂,圍觀小朋友吃午餐,老師還要求學生吃飯不准講話,一時官員與老師七嘴八舌討論菜色的聲音,淹沒了學生埋頭唏唏疏疏的吃飯聲。當時一個鄉下的小學,學生們對於營養午餐都很好奇,也很期待,用餐時也都會有一種享受外來美食的幸福感,但是看到那麼多人看著我們吃午餐,倒是有些不自 在。由於是來自美援,小學的營養午餐在菜色上,不乏牛奶、牛油、麥片、饅頭、魚鬆和豆干餞等。熱饅頭夾魚鬆和黃色的牛油塊,再配上中式的鹹稀飯和豆干餞,幾乎每天都是同樣的菜色,也吃得不亦樂乎。記得第一次喝牛奶,當天就拉肚子,後來就不太敢喝,老師就說不喝長不大,所以每次還是勉強的把它喝完。這就是當時所謂的營養午餐,但是比起在家裡吃的要好很多了。可是這種美援方式的營養午餐,現在想起來,從菜色上的內容,雖然是受到美國經濟上的援助,其實也是一種經濟文化上的入侵,無異於今天的「麥當勞」和「肯德基」。 那時每天營養午餐的主食是鹹稀飯和饅頭,當然不能與今天完全免費的營養午餐相提並論。不過,那時候除了美援食物外,相較之下,我還是比較在意每天中午的鹹稀飯,畢竟那是當時鄉下人以為最好的待客食物,也是金門傳統的主食文化,更是我最熟悉最喜歡的正餐。就在中午用餐的時候,一件讓我記憶深刻的事件發生了,那時學生分組分別到學校廚房抬鹹稀飯、饅頭和配菜,那鐵桶裝的鹹稀飯,滿滿兩大桶,廚房工友都會在表面上撒上爆香過的油,當鹹稀飯抬進教室時,那飄浮的油香,充滿整個教室,已是饑腸轆轆的我,握緊那個白色的塑膠碗,正準備衝到前面排隊,舀上一碗帶有油的鹹稀飯時,一位有著超大鮪魚肚的老師,正拿起勺子舀了滿滿的一碗,碗裡盡是油。此時此景,我像洩了氣的皮球,狠狠的瞪著那位老師兩眼,心裡一直嘀咕著「怎麼可以這樣!怎麼可以這樣!」你可知道早期的金門農村家裡少有食用油,只有過年過節才會去買豬脂肪,把豬油煎熬出來,還捨不得用,配菜也都是水煮的大鍋菜,煎魚要用油的時候,只能說是「騙金鼎!騙金鼎!」的,看到老師這樣的行徑,對一個平日很少吃到油的小學生來說,真是情何以堪啊! 至於我和哥哥每個月的餐費,自然是用木柴換來的。父親在早晚農忙之後,就會沿路從枯死的樹木砍伐回來,再剖成大小粗細差不多的木塊,以30公斤綁成一捆,讓我和哥哥分兩次抬到學校繳給煮飯的工友,由於用木柴換來一頓午餐的學生並不多,我和哥哥每次把木柴抬到學校,都會有一種羞怯的心情,心裡難免埋怨著父親這樣的安排。不過,如今想起來,父親為了我兄弟倆的午餐費,早晚的砍柴伐木,用心的分批捆綁,那種辛苦的過程和父愛,雖然是換來的營養午餐,比起其他學生要多出太多的價值和意義了。 如今走過近五十年歲月,台灣經濟繁榮,「營養午餐」這個名詞,仍然是重要的教育政策之一,然其價值與菜色已不可同日而語,一個月30元的午餐,變成了一餐30元。教育部還特別公布「學校午餐食物內容及營養基準」,也就是午餐營養素的建議量,並曾經提供一週午餐菜單範例,包括烤雞排、茄汁肉醬、烤鳳翅、香酥魚排、蘿蔔燒小排都在範例菜單之列,提供學校參考,每年還有菜色和營養的評鑑和安檢。想想那時我兄弟倆的營養午餐是用木柴換來的,是靠勞力吃飯的孩子,雖然不見得能完全體認當時父母的辛勞和愛心,但是,卻可以清楚的了解那些物質得來不易。今天的孩子真的是太幸福了,各個學校在為孩子們費盡心思準備營養午餐的同時,知福惜福的教育觀念是否也同時灌輸到每個孩子的身上,值得大家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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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東門歷史作見證──試論王振漢《東門傳奇》
繼而地我們來看〈金門篩公店──道士館〉。在這個篇章裡,首先我們必須針對「篩公店」的「篩」字提出不同的看法,即使作者是以語音相同的國語「篩公」來取代閩南語的「師公」,然若依國立編譯館主編的《臺灣閩南語辭典》與一般《國語辭典》相對照,「篩」字的解釋都是有密孔的竹器,可以漏下細的,留下粗的,叫「篩子」。但「篩子」亦有大小之分,大一點的我們金門人稱它為「篩仔」,小一點、孔較密的為「篩斗」,篩子上的小孔則稱「篩斗目」。雖然我們知道作者的用意是取國語的「篩」音,以便於稱呼,但既然已有「師公」(道士)、「師姑」(道姑)、「師仔」(學徒)、「塗水師」(泥水匠)……等「師」字的用法,建議王老師,就讓「篩公店」回歸到「師公店」。雖然這只是筆者個人的看法,但當我們進入到正題時,的確不得不佩服作者撰寫此文的用心。放眼檯面上的文史工作者,以及地區所出版的各類文史書籍,幾乎未曾見到以「師公」或「師公店」為主題的任何文本,倘若說有,也只是點到而已,以專題來探討的或許只有王老師這一篇。即使「金門師公店」這篇文章不能稱為經典,但說它是浯島文史「師公篇」之先驅並無不妥。 「師公」對我們來說一點也不陌生,無論是宮廟作醮、宗祠奠安、農曆七月普渡、超渡唸誦經文……等,均可看到他們的身影。然而如果對「道教」之教義或所穿之道袍、頭冠沒有一點概念的話,「師公」與「法師」往往會讓我們混淆不清。原來師公在一日醮身穿的是繡有八卦之道服,二日醮以上則穿著絳衣(大服,又稱大印),所戴之頭冠又稱「正一」,可行醮事廟會與牽亡齋事功德法會等。而法師則是額戴幃帽,打赤腳,腰繫紅裙,僅能以醮事廟會為主,最多只能作二日醮,其地位遜於師公。在這個篇章中,作者不僅為我們介紹座落於東門民族路的「金門道士館」,也同時把金門在地的師公和法師,以及他們所屬的壇別一一為讀者介紹。例如:師公方面,金城陳仲苠「普照壇」、陳仲荊「集真壇」,金寧李雲標「玉堂壇」,金沙吳明湖「正一妙化壇」;法師方面,金城翁炳南「明法壇」,金寧陳梅濤「混元壇」,金湖陳金鑫「贊化雷壇」,烈嶼洪俊德「應玄壇」、陳通順「守玄壇」等等。而當我們讀完文中各節,卻也讓我們有如此的聯想:作者與陳仲苠道長絕非泛泛之交,要不,陳道長豈會輕易地把其遊三界(天界、水界、陰界)的事告訴他?甚至「在龍王的水仙宮,曾看到五尊龍王和千艘萬艘的龍船;陰府也遊過;天界只去過一部份就被神擋下來」的「天機」,毫不隱瞞地坦誠相告。君應知:「天機不可洩露」啊! 〈台閩古蹟、歷史建築石牌坊〉書寫的是一級古蹟「欽旌節孝坊」。眾所皆知,這座牌坊是表彰清朝建威將軍邱良功母親許氏含辛茹苦、守節撫孤的堅貞志節。作者在該文著墨最深的或許是整座牌坊的主體建築,以及施工時的情景;當然,還有隱藏在裡面的小故事,如果沒有透過作者的筆觸適時給予點出,絕對有許許多多人不知道牌坊上還有那麼多不欲人知的典故。而最為人稱道的或許是: 第二個頂檐上有一圖像,這是漢朝名相楊震,左邊有一人拿金元寶在賄賂他,以為沒人知道,楊震卻說有四人知道,那就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另一個圖案有兩隻羊,有人穿著匈奴的服裝,這就是蘇武牧羊。用楊震拒絕賄賂的畫與蘇武牧羊的畫,都有貞節的象徵意義,以此來凸顯邱母的節操。 文中尚提到石獅受到日月精華的照射,代表邱母許氏顯靈的傳說,以及神明、神輿遊街時必須繞道,不得從石坊下穿過,因為「欽旌節孝」是紀念女性的,而神明、菩薩豈可從婦女胯下經過。看完這一章,不管讀者作何解讀,但至少,它沒有背離史實,作者亦無杜撰的必要,其可貴處或許就在此。 當作者帶我們來到「靈濟寺」也是俗稱的「觀音亭」時,首先進入耳際的彷彿是那悠揚的梵音,而顯現在眼簾的則是線香裊裊的清煙。在〈三炷清香、暮鼓晨鐘靈濟寺〉這個單元,作者所花費的心思不亞於其他篇章,因為他已從「代天府」與「師公店」的「道教」世界,進入到「靈濟古寺」的「佛教」領域裡。觀音亭主祀的除了「觀世音菩薩」外,尚有守護神「韋馱菩薩」、「伽藍勝尊」,以及「散財童子」、「龍女」和「彌勒佛」,陪祀在兩旁的則是「十八羅漢」。或許,十八羅漢對一般信眾來說並不陌生,但能夠把祂們的稱謂全部記下來或唸出口的可能不多。有關羅漢的說法,坊間也有不同的版本,其命名亦有所不同,作者是根據靈濟寺住持惟德老和尚的說辭加以記錄的。為了加深讀者的印象以及印證不同的命名,確有加以對照的必要。觀音亭的十八羅漢分別是: 跋陀羅尊者、賓渡羅拔羅隨闍尊者、伐闍羅佛多尊者、注荼半迦尊者、達摩尊者、迦里迦尊者、理不動尊者、誌公禪師、伐那婆斯尊者、得佛智尊者、梁武帝、因揭陀尊者、那提迦葉尊者、阿氏多尊者、迦羅伐嗟尊者、那迦犀那尊者、巴沽拉尊者、半托迦尊者。 筆者為了印證不同的命名版本,曾請教新市里「護國寺」俗稱「佛祖宮」的釋自信法師。據法師相告,佛祖宮的十八羅漢為: 老僧尊者、不求尊者、進果尊者、誌公尊者、開心尊者、戲獅尊者、飛缽尊者、達摩尊者、長眉尊者、進燈尊者、目蓮尊者、布袋尊者、進花尊者、觀經尊者、伏虎尊者、降龍尊者、進香尊者、梁帝尊者。 為了慎重起見,又請友人把「海印寺」十八羅漢的名稱抄錄如下: 賓度羅跋墮闍尊者、迦諾迦跋釐墮闍尊者、注荼半託迦尊者、羅怙羅尊者、戌博迦尊者、因揭陀尊者、阿氏多尊者、伐羅婆斯尊者、蘇頻陀尊者、龍武尊者、半託迦尊者、誌公尊者、迦諾迦伐蹉尊者、跋陀羅尊者、那伽犀那尊者、迦理迦尊者、代闍那弗羅尊者、諾距羅尊者。 由此可見,東門境的靈濟寺、新市里的護國寺,以及太武山的海印寺,雖然同在一個島嶼,其十八羅漢的命名,不知何故竟有明顯的差異,只有待方家來解釋了。然而在該章裡,除了觀音大士與十八羅漢外,作者對靈濟古寺不同年代發生的不同事端和傳說,也為讀者作了鉅細靡遺的詮釋;對惟德老和尚的生平軼事亦有不少的著墨,確實已盡到一個文史作家應有的職責。然而從作者訂定的篇目中,我們似乎也可以發現到,他欲表達的並非只是單一的景物或事項。譬如:〈代天巡狩、神威顯赫池王爺〉裡的「東門社區發展協會」;〈三炷清香、暮鼓晨鐘靈濟寺〉裡的「泉發汽水廠」;〈儒林輩出、主掌文運奎星爺〉裡的「陳詩吟洋樓」與「王氏洋樓」,作者均運用其巧妙的書寫手法,把週遭的景物穿插其中,如此更能凸顯出多元的歷史文化。 總括說來,《東門傳奇》是一本深具水準與可看性相當高的作品,筆者雖然不能針對書中的每一篇文章一一加以介紹和分析,但作者把後浦東門最重要的人文歷史融入其中已是不爭的事實。誠然它不是一本曠世之作,亦非王振漢老師最滿意的作品,然而,王老師所投入的時間、精神與花費的心血,則是有目共睹的。讀者們若想更深一層瞭解後浦東門的歷史文化,若想到人文薈萃、景致怡人的東門作客,一旦看完《東門傳奇》這本融合著文學、文史與觀光導覽的書,絕對能滿足諸君的欲望。 王振漢老師早年曾以「震撼」與「山農」筆名發表作品,書寫的文別大抵有「金門憶舊」、「感恩的故事」、「地方傳奇」、「咱的俗語話」等等。其用意或許是試圖透過他的作品,來喚醒鄉親共同的記憶,重溫往日馨香馥郁的島嶼之夢。王老師畢業於師大國文系,又在國研所暑修,復獲銘傳大學碩士學位,現任金城國中教師,是名副其實的科班出身,也是浯島文壇的佼佼者。他思維縝密、學有專精,見聞廣博、文筆流暢,因而更豐富他作品的內涵,讓人留下深刻的印象。王老師前曾以〈鳶飛月窟地,魚躍海中天〉榮獲金門地區第二屆文藝金像獎散文類最高獎項。其作品〈送菜的日子〉、〈烏鐵的傳奇〉、〈記憶中的兒童橋〉在《浯江副刊》刊載時,亦曾引起廣大讀者的共鳴和回響。倘若以嚴肅的文學觀點而言,王老師的第一本書《金門萬縷情》偏重於感恩、回顧與童年往事的書寫,除了鋪陳一股濃濃的鄉土情懷外,亦是一本充滿著感性的文學佳作。而《東門傳奇》這本書,並非用「傳奇」兩字即可涵蓋整個文本的,從該書的架構與內容觀之,如果說王振漢老師是以他嚴謹的文學之筆,為後浦東門寫歷史並不為過。因此我們認為:《東門傳奇》這本書的出版,必有它存在與流傳的普世價值。 二○○九年三月於金門新市里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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刻薄
我在石牌榮民總醫院8樓搭上往下的電梯,偌大的電梯只有我一人,電梯繼續往下,來到了7樓,門一開,黑鴉鴉的一群人等在電梯口,我迅速的將身子挪往電梯最後方的角落,人群魚貫的走了進來,幾乎擠滿了15人座的電梯,人們個個摩肩擦踵,不耐煩的情緒寫在臉上。我從人群的縫隙望過去,電梯內青一色是上了年紀的長輩,他們應該都是來看病的,動作有些遲緩,身上充滿老人特有的味道,就在密閉的電梯中大家偶然相遇。 電梯還在往下,來到了6樓,電梯門開了,一位年紀更大一點的長輩瞇著朦朧的眼睛向電梯內看了一下,遲疑了半秒鐘還是擠了進來,不知道是鞋子抑或是手中的拐杖卡住了,門硬是關不起來,電梯門留下約5公分的縫隙,他自己也沒有察覺。此刻,電梯裡的長輩騷動了起來,你一言我一語的指責那位長輩,電梯內交織著不友善的吵雜聲,加上一些扭曲、冷峻的線條在充滿皺紋的臉上,這是一個讓人窒息的小空間,老先生處在腹背受敵的氛圍中,自己並沒有察覺,興許他是耳不聰、目不明,並沒有發現自己的窘況,眾人更加焦躁和憤怒了,責備聲變成了吼叫聲,老先生不安、害怕、無奈、傷心全部寫在無辜的臉上。 我在電梯最深的角落也見不到門邊的狀況,只看到一群令人不舒服的臉龐。我提高嗓門喊著:「伯伯!請往裡面再擠一點點好嗎?大家也幫幫他嘛!」老先生艱困的往內擠,電梯門終於關上了,電梯繼續向下,但是有些老太太仍然嘀嘀咕咕的抱怨著,我不免多看了他們一眼,心想:為何年紀一大把了,卻沒有使修為提升,反倒是把人類的劣根性表現的更突出,這群長輩的慈悲心哪兒去了呢?老人何苦為難老人呢? 擁擠的電梯終於在一樓落了地,一群人還是不加禮讓的擠了出去,時間真的那麼寶貴嗎?還是身體的病痛影響了他們心理的健康?我不喜歡這群長輩,但也無權指責他們,因為我不知道他們髮蒼蒼、視茫茫的佝僂身軀背後藏著多少的辛酸?我搜尋著那位被指責的老先生,他真的很老了,搖搖晃晃的身軀、遲緩的拄著拐杖前進,每踏出一步都很艱難,他是一位需要陪伴的老榮民,卻是孤零零的獨自前來看病,所以他應該是一位堅強的老人,今天的屈辱他能承受嗎?我真的好心疼,看著他漸行漸遠的身影,我好自責,對於一位需要關懷的長輩我卻無能為力。 禮運大同篇中:「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的境界很難在現今社會看到,但是生老病死是生而為人的過程,如果我們能將心比心,多一點慈愛、多一點包容、多一些關懷,社會必然會多些祥和,今天電梯內的那一群長輩也許無心、也許習性使然,也許他們對自己的行為一點都不自知,但是刻薄的嘴臉,會對那位老先生構成多大的殺傷力呢?我不清楚,此刻心裡思索著:但願老先生真的是耳不聰、目不明,這一場遭遇只是我這一位旁觀者不忍心的心中漣漪,但願老先生心中仍是也無風雨也無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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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速寫之一野果
童年時代的零食極為稀罕,滿山遍野的野果成了我們採食的對象,至今記憶猶新,每到野外踏青,或幫忙農事時,總會利用空閒尋找它的芳蹤。一年四季裡都有不同的果實可以採食,因此對於這些生長在野外的水果特別有感情,品嘗它那鮮美的果實,別有一番滋味。 家的後山是一片原始叢林,小時候常和隔壁的小朋友嬉戲,與家人來這裡撿拾柴火,經常穿梭林間。每到初春,是雀梅和木宜梧成熟的時候,熟了的雀梅果實是深紫色像黑豆一般,酸甜的滋味,隨便摘取就放入口中,把嘴裡染成黑紫色;木宜梧的果實形狀為橢圓形,枝頭上掛滿了橙紅色的果子,十分鮮豔;春末夏初,野地裡見到枝幹長滿刺的紅莓消,又名虎莓,鮮紅色的果實,讓人垂涎欲滴,非得摘它不可。 在太武山上難得一見的郁李(山李仔),近年來被喬木植物覆蓋,因此現在很難找到郁李的蹤影,果實成熟由綠變為紅色,粒粒像紅色的珍珠,摘下來觀賞,捨不得品嚐它。每次登山時沿途可見長滿顆粒瘦小的桑椹,成熟時掉落滿地,實在可惜,一面爬山,一面伸手可摘下品嚐,是件快樂的事,成熟的果實也成了鳥兒們的佳餚。 生長在田埂上的番石榴,在盛夏的季節裡,趁著農閒的時候,到番石榴樹下找尋成熟鮮綠的果實,每當尋獲成熟的果實,內心說不出的歡喜,它散發濃濃的清香,用力咬一口,淡紅的果肉溢出香味,至今仍回味無窮。此外有一種生長力十分強的「火炭母草」,俗稱「白飯」,遍地都可找尋得到,果實由白色轉為黑色就成熟了,據說野外求生是最好的食物,隨處可見。 每當秋末北風起,農家收成甘薯的時候,削成一片片的安脯曬成乾,趁農閒時在草地裡摘取小葉黃鱔藤(黑染點)。拿著摘下一枝結果纍纍的蔓藤,在冬天溫暖的陽光下,坐在草坪上品嚐,享受那甜美的滋味,吃得滿嘴烏黑,十分好玩。它是常綠蔓性灌木,匍匐在地面上,核果為長橢圓形,成熟時是暗紫色,目前田野間已經罕見了。 枸杞也是常見的植物,整株可作為藥材,葉片可摘取炒食,果實及根皮(地骨皮)當藥材,根可燉湯治肝火,十分有效,橢圓形的漿果,成熟時為紅色,十分甘甜。偶而在村莊旁發現整株成熟的小番茄,粒粒都是紅色的球形的漿果,讓人垂涎欲滴,成了小時候最佳的水果。 這麼多種類的野果生長在自然環境下,沒有受到汙染,果實自然香醇,隨處可以任意摘取,與鄉下的人們有著深厚的情感,隨著生態環境改變,植物群落受到外來種的侵入,以及植物間的排擠,外來植物的侵入,原生物種逐漸稀少,很難回復往日的情境。 小時候讀書較為重視語文和數學,自然生態似乎很少提及,不論動植物名稱都不熟悉,只用俗名稱呼,直到近年涉獵自然書籍,加上現行課程重視本土文化,才逐漸熟悉鄉土自然的奧秘。這些在地的生態環境,成了今天戶外教學的重要教學資源,隨機教學,更是親子活動的良好教材,是在地人應該學習的知識,了解周遭的自然生態,才能培養愛鄉情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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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見追風少年
還沒見到Ken之前,他的「豐功偉業」就已在我耳邊迴盪許久,大家左一句右一言的提醒我這小子的「厲害」,好讓我先有個心理準備,免得將來氣壞身子還沒有醫藥費可領。 第一次見到Ken,他的個頭不大,眼神銳利,蓄著對學生而言不算短的金黃色頭髮,臉上還帶點傷疤,走起路來搖擺不定,看起來果真像個「狠角色」。在開學第一週的「初體驗」中,Ken的表現與同學們面對換了新導師的反應截然不同,髒話、翹腳、大吼、挑釁……似乎印證了同仁們口中的Ken了。這樣的孩子雖然讓我有點傻眼,但我豈可「投降」於他?我非得要好好的治治他不可,否則一世英名豈不全毀! 適應期過後,索性在放學後把Ken留下來聊天,寂靜的校園只有一大一小兩個人坐在台階上,西斜的夕陽把我們的身影拉得特長,與搖曳的樹影互相呼應。Ken的頭垂得低低的,不斷細數著自己身上的「標籤」--他是老師眼中的壞學生、同學口中的壞同學、功課不好、沒有專長、滿口髒話、愛打架……。 聽到Ken這樣的「數落」自己,我好心疼,我的心吶喊著:「天啊!原來這個孩子是這樣看待自己的,他有這麼惡名昭彰嗎?」 「Ken,在老師心中沒有所謂的壞學生……」我用嚴肅且肯定的表情告訴他:「相不相信你可以代表班上上台演講、作文投稿被登出,你體育也可以得到獎項,你可以成為好孩子的。」Ken搖搖頭,表示不可能,因為過去「作惡多端」,大家不會相信他可以會變好。 那天,費了好大一番口舌,Ken終於願意用「打勾勾」的方式達成初步共識:「只要好好聽老師的教導,情況就會改變。」這天下午的一席話,成了我們之間的秘密與默契。神奇的是,隔天開始,Ken真的開始改變了。 週會的演講,他獲得了校長的口頭獎勵與同學的掌聲;一篇心情隨筆,他得到報社編輯的青睞;班季越野賽裡,他奮力奪下第二名;班級打掃工作,他主動幫忙同學……他,就是Ken。他,做到了! Ken開始喜歡學校、喜歡同學,講義氣的他甚至很「挺」我,對我的話言聽計從,以為我是他的救世主。其實,Ken壓根沒想到,真正幫助他的是「他自己」,假若不是他願意努力的撕掉身上的標籤,再厲害的老師也沒用。 在Ken畢業後,偶爾還會回來找我,和我分享國中的生活。聽到Ken在國中的表現,我總覺得血氣方剛的他定力不夠,有時也只能勸勸Ken別太「為難」老師,Ken總是俏皮的點頭,但能做到的似乎有限。 前幾天運動會,瞥見在跑道上馳騁的Ken,長高了不少,成了御風而行的少年。我為他加油,他向我招手,霎那間的那一抹燦爛笑容,如今還印在我的腦海裡,久久揮之不去。這是多陽光的一位少年啊! 雖然不再是Ken的導師,我仍願意為他祈禱:但願Ken能一直保持陽光的特性,不要被黑暗給征服了。但願Ken能掌握自己的心性,不會被外界所誘惑。但願Ken能真正學會正確的判斷,不致在人生的道路上迷失了。但願Ken能看到老師的心聲,知道有人是關心他的。在此,想對Ken說一句:「老師會永遠為你加油,請你繼續努力下去!拿出你在運動場上的拚勁,勇敢迎向未來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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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東門歷史作見證─試論王振漢《東門傳奇》
繼《金門萬縷情》後,王振漢老師又推出他另一本新著《東門傳奇》。不可否認地,如以王老師出眾的才華、國文系所出身的背景,以及對文學的執著和熱愛,三年一本書似乎是少了一點。但若以「質」而言,我們不僅可以發覺到他下筆的嚴謹,遣詞用字的細膩和華麗,更能清楚地看到他愛鄉愛土,珍惜歷史文化資產的心志,因此,就不能在「量」的方面過於苛求。尤其《東門傳奇》這本書,它所涉及的是後浦東門這個區域的歷史文化,凡在書中出現的時空背景與人、事、物,都必須透過自己有限的記憶,復經細心地求證和領會,始能把它書寫成章,與一般文學創作是兩個截然不同的體系。作者除了把「東門境」的人文地理做最完整的詮釋外,也同時把它的空間聚落、發展變遷,為讀者們詳細地介紹,可說是一本文學與觀光導覽相融的作品,更是一本不可多得的文史佳作。 《東門傳奇》全書分為二十四個章節,而令人驚歎是在每一個章節裡,作者都各賦予一個典雅的篇名,譬如:〈代天巡狩、神威顯赫池王爺〉,〈五方佛祖、制風擋煞皇帝石〉,〈台閩古蹟、歷史建築石牌坊〉,〈三炷清香、暮鼓晨鐘靈濟寺〉,〈儒林輩出、主掌文運奎星爺〉,〈紅樓別影、中西合璧浪漫模範街〉,〈湖光山色、巍峨宮殿莒光樓〉……等等。甚至為了讓讀者能清楚地瞭解各景點的詳細位置,並在書中首頁附了「後浦四里區域圖」、「街道簡圖」、「東門里觀光導覽圖」,以及穿插於各章節的珍貴圖片二百五十餘張。儘管整本書是依東門的地理環境與書寫的順序來編排,但新舊時空交錯,代天巡狩與五方佛祖相輝映,台閩古蹟與湖光山色相映成趣,其活潑生動的內容,加上流暢的文筆、華麗的文辭,彷彿讓我們親歷其境、置身在東門的時光深邃裡。作者撰寫此書的用心可見一斑。 從書中顯示,民國初年的東門曾有上角、中角、下角之分,並分別由周永安、洪宜平、王文朝為首,三人在各自角頭各領風騷。而流傳中的「一周、二魏、三洪、四王」也訴說著東門境內各宗族姓氏的勢力消長和聲勢地位。作者並透過詳實的資料,為讀者們解說東門各個年代的不同名稱以及其坐落與地界。也就是:乾隆、道光年間,東門一直屬於十九都後浦保,民國四年設縣後則屬於第一都下,民國二十四年實施地方自治劃後浦為第一區,民國二十五年重新整編保甲,東門為後浦第一區中保甲之一。民國三十四年光復後屬於珠浦鎮四十六保之一,民國三十八年屬第二民政處四區之一,民國三十九年鄉鎮改為區,保甲改為村里,始成為全縣五十三個村里之一。民國四十年又屬金城區,民國四十二年各區改為鄉鎮時則隸屬金城鎮管轄,自民國五十四年起迄今,東門一直成為金城鎮城區四里之一。而其坐落為坐北朝南的向陽聚落,東面與榜林、東洲、后垵相望,南面直達莒光樓……等林林總總,作者均原原本本為讀者做最詳盡的介紹,讓讀者對東門這個區域,以及其歷史淵源有更深一層的瞭解。 東門境的總面積雖然只有一一五點三公頃,人口不到五千人,但卻是一個人文薈萃、充滿著文化氣息的地方。除了民主殿堂縣議會外,尚有維護治安的警察局,供應民生水電的自來水廠與莒光發電廠,象徵金門標誌的莒光樓,以及古厝洋樓,古蹟牌坊和廟宇……等等。而市場的交易亦凌駕於其他三里,早期民族路的「東門菜市場」更是聞名全縣,作者以〈如海人潮、黃金東門菜市場〉與〈觀光客的最愛,大陸街聲名響亮〉兩個篇幅來介紹它並非沒有理由的。但是,隨著駐軍的精簡,隨著環境的變遷,東門菜市場的光環已不再。可是,當我們讀完上述兩章,從我們腦中掠過的,似乎不是市場的興衰,而是一頁活生生的庶民滄桑史。無論是代天府基金會的店屋,張氏代管的樓房,華僑陳瑞隆經營的飼料行,王氏族人捐獻的土地,東門浴室的興建與歇業,德成麵包店自創的「雞蛋椰子餅」,同裕慶和金門餅店的明爭暗鬥……等等,都做了極詳細的描述。倘若作者沒有縝密地去觀察、去領會東門的人文歷史,焉能如數家珍地把它呈現在讀者面前。尤其當我們看到爾時「陸海商行」的「陸海國仔」倒會的那幕情景,更是令人不勝唏噓,受害的鄉親可說不計其數,但又能奈何?而此時,許多善良的鄉親似乎還沒有學到教訓,殊不知部份「互助會」已變質,少數不講道義又缺乏誠信的不肖「會頭」,在有樣學樣的使然下,「倒會」事件依舊層出不窮。作者曾語重心長地說: 俗話說:被一塊石頭同時絆倒兩次的人,就是笨蛋。其實在社會中笨蛋何其多,人們永遠記不起他人的教訓,學不乖他人的慘痛經驗,只因為人性善良又健忘,加上眼界不高,不懂風險,及貪小便宜的作怪,終究貪小利蝕大本,血本無歸,又徒呼奈何呢?這也就是為什麼地區倒會事件層出不窮的原因了。而什麼時候人們才會真正的驚醒?或許,只要有人的社會,倒會事件將一再重演下去。 讀完這段充滿著無奈的言詞,除了讓我們感慨萬千外,彷彿也看到一則啟發人性的醒世箴言。冀望善良的鄉親往後能睜大眼睛慎選會頭,真正發揮「互助會」的功能,千萬別貪圖小利,以免讓那些心存不軌的不肖會頭得逞。 當我們進入到〈代天巡狩、神威顯赫池王爺〉這個篇章時,呈現在我們眼前的,並非只是單純的文史記錄,而是一篇文史與文學相融合的報導文學。根據統計,全縣的王爺廟約有五十七座之多,其中以新頭「伍德宮」所祀的「蘇王爺」及東門「代天府」的「池王爺」香火最為鼎盛。代天府建於明萬曆年間,居民也稱它為「王爺宮」,迄今已有四百餘年歷史,我們也可以由內殿一副楹聯略知它的淵源。 府中祀溫池共仰巍峨千歲殿 廟畔臨山海同霑嚇濯王爺宮 宮內雖然主祀「溫府王爺」、「金府王爺」和「池府王爺」,但池王爺之神駕威靈顯赫,素為善男信女所敬仰,或許與其文武兼備(文科中舉人,武科中進士),殉身救漳郡生靈有相當的關聯。因此在這個章節裡,卻也讓我們看到一個動人的傳奇故事── 相傳池王爺生於明萬曆三年,名然,字逢春,號德誠,文科中舉人,武科中進士,後調任漳州府道台時,在中途巧遇瘟神商議某日將毒放置在漳郡,池王爺知其為瘟神,於是就請觀其藥,因用智取瘟藥而吞食入肚中,頃刻毒發面黑而身亡,結果殉身而救漳郡生靈。後漳郡耆老於夢中得知,王爺並現身像於里社,後附人身而顯靈,鄉人受其仁德感動,於是為王爺塑像立祀,復獲玉帝敕封為「代天巡狩」……。 即使這則傳奇故事,輾轉傳述自福建同安馬巷伍甲尾的「元威殿」,亦有些微添飾的神話色彩,但它附會於史實則是無可置疑的。我們似乎也可以從它流傳的史話、建廟的年代、鼎盛的香火,來印證池王爺神威的顯赫。 在這個篇章中,除了代天府外,作者又把筆觸延伸到農曆四月十二城隍遷治紀念日。初讀時或許會覺得作者把書寫範圍擴大到東門境之外,但細讀後卻讓我們明瞭到作者是以東門境「值爐」(俗稱做頭家)的出發點來敘述。當我們看到書中的圖片時,也彷彿看到一個浩浩蕩蕩、旗海飄揚、鑼鼓喧天、炮聲四起的遊行隊伍,以及一手持香,一手持「黑令旗」與「令劍」的「乩童」緊隨在「神輦」後的熱鬧場面。作者在四月十二後,卻又緊接著七月十七東門普渡日,無論是被尊稱為「普渡公」的「大士爺」或幫王爺宮「公普」的「囝仔桌」,協助祭拜「好兄弟」的「私普」,與「乞觀音」……等等,作者均能把它的來龍去脈做最完整的詮釋;甚至農曆七月十七日,東門普渡日應備的桌次地點亦有極其細微的描述。例如:「公普一桌,私普八桌;代天府廟內,坐座。代天府宮埕(囝仔普)、外菜市、巷仔內、模範街、巴剎、皇帝石、石坊腳、舊浴室邊、魚市場。旗旛三層,於迴龍宮旁。」倘若對民間信仰沒有一點概念的話,是難以把它書寫得那麼生動靈活的。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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哀愍同胞公墓──戰後一甲子請為古寧頭埋戰骨
古寧頭之戰已六十週年了,金門開始籌劃各項紀念活動,不忘當年鬼哭神號慘烈的戰火,期待和平的榮景,要共榮不要共慘。宗教界將興辦海陸大法會,慈悲濟度,為兩岸和平祈福息災,超薦亡靈離苦得樂,祈求生死相安無事,冥陽兩利,菩薩悲願廣利人天。似乎有一件重要的事被忽略了,國共雙方的戰火殘骸,尤其是對方,死難遊魂可有所依歸?昔日兩岸敵對,壁壘分明,漢賊不兩立,國軍葬公墓入忠烈祠,共軍枕屍狼藉草草掩埋。今日大和解,兩岸應如何來共同合作,安置當年陣亡雙方戰魂。 我的師大國畫老師鄭善禧教授,大學、研究所兩度受教於他,我們暱稱為「阿善師」。1987年文化上前線,來金門畫畫寫生,西望故鄉,望雲思親,淚眼婆娑。阿善師是九龍江口石碼鎮人,金廈兩島就在九龍江口外,離他家三十分鐘的航程。回台北後,有感而作一幅「哀愍同胞公墓」水墨畫,送金門社教館收藏。 畫上題款:「哀愍同胞公墓,金門古寧頭宜設一哀愍同胞公墓,以安當年被毛匪澤東驅策以充砲灰,作人海戰而死難於此之枉鬼冤魂,亦為毛匪之罪狀存一實證。墓可修於當年匪艇登陸之海灘,上撿其遺骸壘為尖形丘山,使近海大陸漁船可望見者,尖頂立碑以記實況。其倖存咸投效國軍,死亡者棲安斯土,用示我政府王道仁師,澤利生民愛及泉壤,……。丁卯(1987)春善禧于金門歸來繪此獻議」。又題:「請為古寧頭之戰史存證,善禧,民國七十六年四月題」。 阿善師當年作此畫,其中有獻議,肯定從來沒人讀過畫上題款,當時的局勢更不適合幫匪軍建公墓,他要我向金門當局提出這個建議。當年我人微言輕,小喬初嫁了,不想太早當先烈,苟全性命於亂世,至今正逢戰火六十紀,苟且提出此一議題供當局作參考。博學的阿善師還跟我講古,說《封神榜》王師之道,仁義之師一夜坑殺聞太師敵軍數萬,後為敵軍建「哀愍同胞公墓」,用示王道仁師,澤利生民愛及泉壤。 阿善師,台灣當今著名畫家,也是我最崇敬的老師,因同鄉之誼,我與美術博士生呂坤和常去他金山街畫室請益,鄉音土親,相談甚歡,獲益良多。後來因為他畫室二度遭竊,被別的學生偷走兩批畫作,價值不菲,他畫室搬到林口,所以就沒再登門請益。阿善師有再來過金門,我與坤和一葉漁舟陪他海上望故鄉,再繞北碇,感受丁一中「南瞻萬里海濤閒」的詩意。阿善師大陸遊覽寫生多次,遠達蒙藏,就是不回故鄉石碼,不知他心中藏有什麼不足為外人道的秘密,只淡淡的說不願受盛名之累,好不容易逃出來,現在不想回去被當地政府拿來作為宣傳統戰的工具。 阿善師1932生於石碼,父親鄭良琳(字貢西)是一位殷實米商,早年與板橋林家米業有生意往來。大陸淪陷前大哥、二哥已先過台灣,大哥鄭善祥曾是廈門地方法院檢察官,定居台南。大陸淪陷時阿善師龍溪初中畢業,1950三哥鄭善祜被公安抓去關,三哥是官校二十期,徐蚌會戰腳傷返鄉,在連英豪的部隊當營長,出入山區打游擊。元宵後,三哥逃出來,兄弟倆不敢回家,兩人一輛腳踏車,千里走單騎,循山區小路,翻山越嶺,抵深圳到香港,辦理台灣入境,依親台南大哥。後考上台南師範,而師大;從小學教員而教授。 所以古寧頭大戰時阿善師在九龍江邊,親眼目睹共軍死傷慘況。他說共軍強徵江上所有船舶船員,運兵載彈藥赴死。又搜刮許多木材,高堆在江邊,釘成三角形的救生圈,迫大批兵員浮海長征,名符其實的「人海戰術」,海上枉死多少游魂,犧牲多少閩南鄉親。因此,戰後在九龍江上大作法事,連結起幾條大船,請來和尚道士上船誦經超度,舞幡招魂。 共軍二萬八千餘人由古寧頭、安岐、壟口強行登陸,被俘虜七千餘人,其餘全被殲滅。國軍陣亡恐怕不比共軍少,鄉人相傳死屍像曬地瓜乾,滿山遍野,血流漂杵。李錫奇將在他古寧頭老家蓋美術館,我想當它好厝邊,也要在我老家安岐蓋一間,我美術館預定地前面就有一個萬人塚,塚前蓋了將軍廟奉祀萬善同歸,再過去就是金門最高大的一尊安岐風獅爺守護著。我家門前被當了殺戮戰場,鏖戰後現在變成墳場,房子被拆成車路,祖厝拆去作工事都還沒求償。將來建成美術館恐怕白天沒人參觀,晚上會變成熱鬧影幢幢的夜總會。 安岐鄉老傳述,西浦頭李光前廟就是由安岐萬人塚請靈過去的,到底萬人塚埋些甚麼人?據說是附近抬來的屍首、斷腳殘臂、塊肉流腸,不分國共,無論大小都送作堆。還請安岐境主神大道公吳真人出壇,部隊集合,國共分兩邊向中看齊。一一報上姓名、籍貫、階級,甚至報上哪一部位彈傷或炮亡,由神譯一一列冊詳加登記。我半信半疑,想索冊詳觀,眼見為憑,回說此冊已多年不知所終。涉及迷信鄉傳,聊資談助。 數以萬計的屍首要以手工埋葬,實是一件大工程,傳說在鄉間就近往古井,大糞池丟滿,覆土省事,或就散兵坑、炮坑草草了事,遇洞藏洞,遇坑埋坑,滿山遍野亂葬。聽說後來有重新開挖,移葬海灘。死不安葬,無法安魂,生不安心,無法安居,要清理乾淨太難了,我想與地雷一樣難以捉摸,骨殖離散更難偵測,最好一一釐清,集中風光大葬。 林務所在古寧烏沙頭廣植功德樹,把雷區綠化成林區,鐵刺網的海景,改由牽牛花攜手擁護春神,和平曙光亮現。烏沙頭是真正的古戰場,明末鄭成功部將金門周全斌破清兵於烏沙頭,所部陣亡將士埋葬於烏沙頭,而名「斌兵墓」。明永曆十七年(1663)冬十月,清靖南王耿繼茂,總督李率泰,提督馬得功,降將黃梧、施琅等,配荷蘭夾板船,出泉州攻金廈兩島。海戰於金門烏沙頭,卒以寡不敵眾,鄭軍敗潰,退守銅山(東山)。清兵入島盡收之,兵刃遺民數十萬,墮城焚屋,燒殺一空,滅絕之劫難更勝於古寧頭之戰。 共樹共根應共榮,同胞同乳齊同心。古戰場古墳場不二設,阿善師所說的「哀愍同胞公墓」不妨建於綠化後的烏沙頭海灘,遍灑八大功德水,重現清淨道場,遷骨安魂,民吾同胞,同生淨土,大圓智鏡普照蓮池海會,特垂哀愍,出離戰火,拯救沉溺苦海英靈,同享千秋馨香。 「浯江水冷秋風急,寂寞野花開戰場」,板橋道人,貧道這廂失禮了,又再一次偷改你的「烏江」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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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烈嶼
燒掉 6月10日 人的文字淡淡的,你會猛然的發現每個人的一生,就這樣淡淡的。也許,你會加上一些自己想要的色彩,或是一段難忘的註腳,千篇一律來說,都只是一個故事,想想前幾日的卡夫卡,那麼令人難忘的文字內容,一曲高歌陽春白雪後的一陣驚嘆,停不下來的休止符,在生命終了時,託付友人將自己的作品焚去,索性友人未照他的遺願,才留下了永恆的卡夫卡。當我跨足他的思想時,增加了對自己的陌生,卻得到從所未有過的靈虛一點。 他為何想要燒去自己的作品,是不夠旨高文華嗎?還是知道會有更好的作品還未出世?或是擔心知音難覓?如果你遇到他,請幫我問一下,答案不要急著告訴我;因為,這對我而言,不是那麼重要了。 享受 6月22日 浸在站哨時的快樂之中,雖然僅僅一天只兩小時的時間,但這段時間中不必去思維人我之爭,不用去正視人性最醜陋的一面,不用像傭人般的被使喚來去,不用一個口令一個動作,不用無法自己。陷在地上的白色方框,是我的魔法結界,這兩小時連空氣都是甜的,在這個小方框裡,任何人也無法破壞這個寧靜,這個白色方框是每天能夠喘息的小天地,這是最享受的時刻。 革命 7月29日 「革命」是一種進步或者是說是一種改變。每個人活著或是思維的當下的同時,你會看到人為了活下去的本能展現,而人的這種本能,有良善的彰顯,也有可悲的惡毒傷害,因此,這種改變是否就是人類所稱的「進步」,好笑的是,當我們給予事物的第一個註腳時,就產生了第一個錯誤,但我相信一定有一個所謂的進步可循、可追求。畢竟,人人都渴求理想中的合諧與快樂,那麼人類的歷史中,就有進步的一天。雖然人的血液中,有敗壞門風的惡性,但對於人性的光明面我深具信心,猶如古人所說:「自利利他」的這股傻勁,而這些癡傻,才是人生的大智慧。 我們總需要一些理由或是藉口,來偽裝自己對於未知的恐懼,生命中坦蕩無恐懼,才不會施計害人換取自己的安心。拉雜的寫了一堆自己都嫌的文字,還沒寫到文題的主旨!把話題繞回來,「革命」的新詮釋,應該具有一定的價值吧!人類的發展史,不是經歷了許許多多次的改革,有制度改革、農業革新、工業革命、太空時代、奈米世界,到如今更證明了固態、液態、氣態之外還有第四態:液晶,沾沾自喜的同時,又出現了第五態類醇。 人類所求的革新,總在無限的世界裡,作出有限的功,這些無謂的追求中,都背負了為增進全體人類福祉之類的謊言;沒有這些所謂的「改革」,人類不是還可過得一切如常,當自身多了一些權利與欲望的枷鎖,解開了卻又自己再換上新的鎖鏈。來來去去,很難在改革中跳脫。這個新的世代,應該遠離傷害自己與他人的事,求一段心靈的平靜。如果人類還在追求無謂的枷鎖,不知覺醒,那在多的器物與制度層次的革新,也只是人我間的耗損,聖者悲嘆的痛! 憶同袍 12月21日 退伍前夕,趁著在金休假,我走了一趟烈女廟,聽說烈女廟香火之所以鼎盛,是因為非常的靈驗,許多從外地來的旅客遊子,都會於此參拜還願。我在香煙裊裊中,看到了,自己當兵生涯即將要結束,在這小小的島上我留下了什麼!憶起之前上吊自殺的同袍,我在廟前替他求了一個解脫,希望他往好的地方去。 仔細想想,當生命要結束前,會想到什麼,每個人都有一把通往死亡大門的鑰匙,無論你是否自願走入那扇門,終究會有股力量把你推入這股黑暗幽穢的世界。有人不想踏入那世界,不停地用各種巧計,躲開那扇門,但又不知不覺成為門後的枉魂,期待一個永恆的生命不朽的傳說,最後生命消逝於最後一口氣,那麼傳說也就只是傳說了,口耳相傳的傳說。 我們通常會計算生的過程和其中對自身的利益,然後再得意的盤點自己的收穫,那股得意感,在死亡時也會撒滿一地,所以世間才有那麼多的紛紛擾擾,還撒了一地都帶不走的東西。有人討論生、有人討論死、甚至有人連生死都一起討論。最後,白一點來說,每個人的生死都還沒了解,就走向塵煙,生死的大道理,一個說的比一個好聽,就連我下筆的當下,不自覺得也加入了這場生死的遊戲中,但自己也不得其解。 時間繼續流逝,我即將揮別這段當兵的旅程,那同袍也只是累了,先閉上眼暫停了這段旅程,先暫別了我們。害羞的躲在門後,等著我們過去。 退伍 12月30日 總以為現在的心情,應該是期待、雀躍或是興奮,其實不然,現在的心情五味雜陳,有些恐懼不安、一些開心和一些不捨,軍服脫掉繳還庫房,褪去一身墨綠花黃的迷彩,總覺得失神怪異,但一切都在文字中安定下來,也許這只是人生的某一段過程,或是一節音符,但這章樂曲肯定是交響樂,或是一大章快板進行曲。AP軍艦在退伍時,終將親眼目睹。 對一個老兵而言,是解脫了!坐船來也應該坐船回去,怎麼來的就怎麼去。人生不就在來來去去中成長,你見到誰來?又見到誰去?或我來我去,來去之間又剩下許多不必要的精神耗費,當兵的故事三天不歇也說不完,很感動你會心平氣和地把我的文章給閱讀完!我在船上,回首這小小的烈嶼。回首這固若金湯、威震海門的地方,我微笑躺在AP艦的吊床上,如夢一場。(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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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烈嶼
原來每一段故事,都有來自衝突與揉合的經驗,只是我們自私到完成了自己的事,卻拋卻了他人的一切,揉合的過程中過濾下的渣,就轉化成了衝突。老松木麻交錯盤結的蔓枝,松麻正享受著包覆山巔的快感,而人們正築起牢不可破的攻勢,一切在一個不起眼的小小兵眼裡,木麻掩護了築城,人們栽植了更多了木麻,小鳥在樹上微笑,那笑容中,你見到了反諷嗎? 你選擇了衝突還是揉合?或如我一般的冷眼旁觀,又或是師法自然徜徉於其中,不再追問了,免得大腦的思緒翻覆過大,沒惹惱你前先惹惱了自己,不想了,讓自己歇會兒,似乎更能體會當下的感覺。 氣定神閑的假日 5月14日 在這個小島上,放假是一件不會令人興奮的事情!背起迷彩的小背包,側背著拉出一整個神氣,走在小金門的街道上,踏入文康中心旁的營站,那是小金門最大間的商場。看著購物架上擺設的商品,慢慢地晃著,把自己的心境轉換成推著車子,悠閒踏在大賣場的自在,雖然他很小巧,但卻包含了日常生活所需的一切。緩步走到八達樓子,這裡是小金的市中心,有一家賣搖搖的休閒小站,拐個彎,有家賣炸雞的小攤,那生意可好到不行,藝品店的門口,有著一隻大狼狗,看到軍人身上的迷彩服,就會不斷地狂吠,我悠閒的走過去,他兩眼無奈的看著我,我微笑以對,他繼續蹲坐在那,擔起守護家園的工作。 小金門最大的金融中心,就是在炸雞小攤旁的郵局,領了錢之後,看著存簿裡的薪餉五千多元,心中突然湧起一陣無奈與辛酸,時薪8元,心中憤憤不平的抱怨,勞基法有納入這區塊嗎?心中安慰自己這是義務,欠國家的義務。 就是十樓 6月1日 在小金門的軍人,是被封鎖在這個小島上的,九宮與水頭碼頭是兩個重要的管制所,軍人除了返台假是無法到大金門的;今天,要送一份機密公文到防衛部,悠閒地坐上渡輪,往金城前進,再轉車到防衛部,穿著軍服膽子變小了,抬頭挺胸環顧四週,深怕憲兵像機器戰警一般,朝著我走過來,而憲兵是不可以到店家去的,這是所有的兵都知道的,如果機器戰警追過來時,要一股腦地跑到店家裡面去躲避,就可以安然的逃過一劫。 下午,在金城街上,買了一本卡夫卡的書,那是一本哲思散文小書。在金門當兵,如果趁著洽公時,出去消磨時間的話,稱作洽「ㄘㄣˋ」,至於是那個字ㄘㄣˋ怎麼寫,也不太可考了,如今消磨一些當兵時的苦悶。走在街道上,有一間簡餐店,叫「就是十樓」,這間餐廳很簡單,簡單的佈置、簡單的餐點、簡單的服務,我選了窗邊的位子坐下,靜靜地意外地與卡夫卡相遇,看著他的作品,一字字的咀嚼,只有一種不停鑽入的感覺,起勁地看著他,揣出他的境。每段文字都猶如久別相遇的親人,我愛這種覓親的刺激,對文學總是靠著機緣慢半拍,才會遇到文學奇品。 張愛玲的作品,是我在買了他第三年才翻閱的。黑澤明的小說,是我看了電影,才逐字閱讀的。好多大師的錯過,都在偶遇中驚豔不已,有些是生命體會的契合,有些則是同仇敵愾的一個鼻孔出氣,無論如何,這些文字磚一塊塊的投入,激起一圈圈的漣漪,一圈圈同心的擴散,卡夫卡似乎很明白我的口味,讓我們在一本書中碰面,遊匿於他的文字、格言、小句子中,我著迷地想像他寫這些文字的背景因素,不停地,一次又一次的碰到卡夫卡的手,但這一握手的經驗,讓我更想瞭解他,有段句子很有趣,我靜靜地懷想,竟想了許久:「他從主人的身上搶走了鞭子,將鞭子不停地往自己身上施打,高興自己變成了主人!」很有趣吧!看完後這句子不斷地在我腦中盤旋,就好似你明白他在表達什麼一樣,結果用了畢身自己都淬煉不出的句子,寫出了那份感動,在他的文字世界裡,我遠遠不及於他,也展開了我新的感動。 卡夫卡不只是卡夫卡,而真的卡夫卡會在何時與我相見,不期待刻意的安排,也許卡夫卡也想來個不期而遇,我在十樓等他,十樓就是十樓。 (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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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戲
……婦人越說越氣,臉上的光,越是輝煌。而後,終於揮霍掉她最後一丁點自覺,我們再看到光離去之後,舞台上的暗黑;那龐大的、默默的哀傷,是一個深沉的錨…… 一個深夜,兒子忽然悶悶哭泣。我開燈,湊近,問他怎麼了。他神色木然,眼睛瞪得大大的,我在他面前,他卻沒看見。我又問了幾次。有個東西,隨著我的叫喚回到他體內,他確認了我,我們再回到人世,當了父子。他委屈地哭了出來,神情慌張,身體顫抖。他說,別再問,祂會聽見。窗簾、衣櫃、風扇、衣物,祂、祂在這裡嗎?兒子不再回應我,神秘舉起食指,劃嘴唇,噓一聲。 我怒目,朝擺飾、朝空氣,朝一種神秘。我幾乎感覺到祂的存在,汗毛直豎。成語有「疑神疑鬼」這個詞,當祂跟生活貼近了,才警覺這個詞,需拆做「疑神」跟「疑鬼」。來的是神、還是鬼?我壯起膽色,在心裡大叱,走,請你走! 走的,是我跟妻子的睡眠,兒子斷續驚醒,有二、三天一次,有一夜二次、三次。 那段期間,我沉眠久矣的夢再次甦醒,我懷疑衣櫃無端發出的聲響是惡鬼打鬧著;群鬼跑過,天花板急促嘎響。我小時候做過一個夢:鬼要抓我,祂伸手搆我,我退、再退,但水溝,卻是淺之又淺。鬼沒抓到我,猶如神,沒在那個時候發聖光,拯救。我在這個時候,卻需爬出陰暗水溝,鼓舞兒子別怕。我警覺到,我只是九歲,跟兒子一樣大。對這世界的神秘種種,一樣無能、惶恐。 期間,岳母曾來作客。有一個晚上,情節這麼演出:兒子哎呀一聲,我馬上警醒,開燈,還沒來得及出口問他,卻見兒子翻滾下床,進浴室,撒尿。岳母跟妻子也都醒轉,一起圍繞浴室門口。岳母想出聲,但被我制止,兒子尿完左轉,伸左手、豎拇指,宛如握著漱口杯,右手橫擺,握拳,再張口。我小聲說,他正在刷牙、漱口呢。我們忍俊不住,又擔憂。他的手跟口都是空的,卻振振作聲,吐水聲不斷。 兒子睡熟以後,岳母喃喃問著,哪ㄟ安呢?有帶去收驚抹?我們搖頭。岳母說,睡不下了,隨意轉電視。頻道不眠,彷彿知道,這城市總有人睡不著。索性邊看電視邊說話,終因話題熱絡,得以暫時驅離鬼、神。 十幾年來,岳母家總有話題聊不完。最初,擔心小舅子沒法勝任警務,再是婚姻大事,還有她跟岳父的嫌隙。我們已在許多個夜晚表達一樣的焦慮,像一齣戲,演千百回,大家都倦了,只是幕一掀開,我就會看到岳母蹙眉頭、咧開嘴,像是要觀眾猜她將哭、將笑?岳父卻做惱怒狀,臉上的漠然從青春期一直遺留到現在,添了風霜後,便做了塔的模樣;一座孤塔,看不見繩索跟樓梯。小舅子像個沒事人,在舞台中間;再旁邊,是妻滿臉愁容,是小姨子緊抱胸口,一會兒柔聲款款、一會兒聲嘶力竭。 岳母昨晚的話,再印證之前我跟妻說的,岳母說,他─的小舅子,硬是要搬走舊縫紉機啊,你爸爸也沒辦法。前幾天,本力勸小舅子整理新宅,好籌備婚姻大事,東西沒移走,反而添了一台縫紉機。我跟妻苦笑。沒去過小舅子晉江街新宅,聽妻說,客廳、臥房,已擺置書箱上百個。那是書籍堆砌成的迷宮,走啊走,卻像從平面蜿蜒入底,進入礦坑。我總想像,小舅子必須頭戴安全帽,額掛探照燈,才能適時彎腰、閃身,到達他的底穴;一個幽閉的巢穴,可以埋葬警務、塵事跟一切的巢穴。那底穴如此深邃,當他打開探照燈,小心翼翼,挈領情人入底觀看時,該會看到由上萬本書籍堆砌的牆上,繪著色彩強烈的構圖。那色澤是青春,是必須要輕輕呵氣,才得以保存的原始品種。這就是我們會聞到的、愛情的氣味。巢穴必須擴充,成為兩個人的,但是,如果你不讓出一點,如何能再站一個人?沒料到再搬進一台縫紉機。所以我跟妻說,一個是在孤塔,一個在底穴,似乎天南地北,卻溝渠暗通。爸跟小舅子,卻是一個性格。 當他們執意時,岳母只能張開嘴,彷彿要觀眾們猜:你說,我要說的是「不」,還是「是」? 岳母是心裡說了「兩分」的「不」,嘴上卻說足「八分」的「是」。二加八,卻不是一個滿數,不是一個十,而是一個隙縫,一種不平靜。不管是似是而非、或似非而是,我總在岳母身上,看到生命用它哀傷的步伐、默默不出聲地,邁出龐大的基調。像一群人,戴黑帽、披黑袍,穆穆上山。路陡,卻無知、無感,偶一回頭,卻也無能、無願,再回頭。我常想,若能一直悶著頭,就此走到盡頭,也就沒事了。但,生命的深潛,有時候就在偶一回首,就在那一瞬,想像到另一個可能。 岳母前塵再提,興高采烈,臉孔映光,彷彿生命即刻翻轉。但當觀眾十幾年,我已知道演員的極限。話題漸熄,岳母說還睡不著,繼續轉電視。回房探看兒子,幾分鐘後出來,電視仍閃爍,岳母卻坐著睡著了。有一次,岳母笑說,人老了,想睡無法睡,不該睡卻睡著了。 回房,兒子睡得純熟,額頭圓潤飽滿,卻不知讓他驚慌的神或鬼,可還在施展追逐或默默逼近的情節?兒子是唯一能進出孤塔跟底穴者,兒子跟外公觀賞汽車,陪舅舅樂模型,像跟青春期不一的男孩相處,總有調對的頻道。他們也關心兒子夜裡驚醒的事,頻頻詢問。我跟妻並非不信鬼神,卻是還沒接受兒子被鬼神侵擾,託朋友算出他的命盤,文句裡,記著「命輕,外出容易遇煞」幾個字。「煞」,一個黑抹抹的形、事,忽隱忽現。我跟妻說,爸、媽家路口,有一間神像店,註有「收驚」字樣;還有家附近、理髮店隔壁,也有廟一間。一個假日,我們帶孩子走進廟。廟在三樓,樓梯間,白色牆上壁癌滋生,東一塊、西一堆,黑叢叢的,彷彿我們不是進入光明殿,雖然越走越高,卻更像墮入深淵。當我們走近門,探頭望了望那來不及看清楚的神祇時,就被一股深褐色的氣壓推了出來。 之後幾天,兒子再又驚醒。這回嚇得兇,驚醒後,尖著腳,跳到客廳、再回到寢室,惶惶惑惑,像在找尋又像躲避。我讓他跪著祈求,他照做,雙手合什,顫抖禮拜。決定讓他跪定前,我看了看客廳、玄關、餐廳等,不知道該讓他跪在哪裡好。家裡沒有供桌、沒有神案;家裡沒有神。一尊佛祖銅像被當作擺飾,擺在時尚置物櫃裡,我心裡想,就這兒吧。 沒有神,或者遺棄神的時代,我們卻遇「煞」了。有時候,人夫、人子,就是我們的神。但我們卻不是自己的神。我在兒子跟岳母身上看到這些。我在兒子再又熟睡的臉蛋、身形,看到他,是怎麼餵飽我們的期待跟想像。我們常說,你長大以後,要蓋一座豪宅,奉養雙親,克盡孝道哪。這樣的說法玩笑居多,但玩笑之外,就是想像跟寄望了。兒子不單是神,還是巨人般的神。 同事都知道小兒半夜驚擾,信奉基督者,提供經文跟十字架,信道或信佛者,建議去收驚。妻來電說,行天宮可以幫人收驚,還從網路下載收驚文。我們決定試試後者。晚上回爸媽家,在一個有神案的地方,讓兒子跪著。我燒三支香,稟報神明原因,口唸「唵嘛呢叭彌哞,清修鎮訶,烈節金剛,左腳踏天輪,右腳踏火輪,手把金劍,受斬妖邪……三魂七魄回本身」咒文,同時曲手、掌,使出練習一個下午的手印,打向兒子背部,再解開手印,右腳往地上大踱一步。 爸、媽一旁看著,都說,敢有效,要去收驚卡好? 三月天,我卻作滿頭汗。正如咒文附註的一樣,一次無效,可多做,效果將漸明顯。不知道是兒子心理作用,還是我們先承認有神,承認自己的無知,且學習卑躬屈膝,終於驅離了煞。 事件過後,我們默契地不再提及。後來,岳母再來,我整理旅遊資料,邀她跟岳父同訪江南,才發現收驚咒文一直壓在櫃子附近。岳母看了下資料,就擱在一旁,她嘆氣說,新店的房子要賣,小舅子遲遲沒有整理。她跟岳父因此吵架。我們反問,不是整理一年多了嗎?岳母說小舅子沒動,也不讓他們碰。再是一片布幔,掀開了來。那婦人,還是張開了嘴,要觀眾猜她將哭、將笑?她要說「是」、還是「不」? 兩個「神」,一在塔上、一在底穴,紛紛指示。 婦人朝東碰壁、朝西挨罵,婦人越說越氣,臉上的光,越是輝煌。而後,終於揮霍掉她最後一丁點自覺,我們再看到光離去之後,舞台上的暗黑;那龐大的、默默的哀傷,是一個深沉的錨,以不能再緩慢的速度,潛落。潛落之後,卻勾著更大的底盤,一座時光大陸就此刷刷地,粗礪地往前拖行。 咚。岳母的頭頓了一下,呼息聲傳開,一起一落。螢幕的閃光打在她臉上,忽明忽暗。我關掉電視,聲音跟光忽而收束,廳內覷靜而黑,彷彿另一個底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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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寧頭養蚵人家
金門四面環海,蘊藏許多海洋資源,一條船、一張網就可以打撈海底資源。也有人把海洋視同大地的田畝,而耕耘、撥種就在近海灘處,養殖魚類、蛤蜊、蚵仔的人家。尤其是其蚵仔,更是膾炙人口的一種海洋生物,在古寧頭的漁人心中,是很「傳統」、代代相傳,沒有中輟的養殖事業。 蚵仔,營養價值高 蚵仔,原稱為牡蠣。牠被稱為「貝類之王」,主要是營養價值高。在金門家庭的餐桌上,時常出現的美食。 在金寧,根據地方父老口耳相傳,最早教導民眾養蚵當歸功於明神宗萬曆年癸未年(西元一五八三年)進士李獻可。他早期擔任私塾教師,往來於澳頭與古寧頭之間,有一次退潮時抵達古寧頭,發現海灘遼闊,靈機一動,建議村民種殖海蚵,斷言將來必定有無窮的海利,而當時閩南沿岸已有人養殖海蚵,他們也就依樣畫葫蘆,從同安、惠安購進板條石,進行金門史無前例的養蚵事業。而古寧頭的蚵仔口感鮮嫩滑溜,營養豐富,蛋白質含量高,根據現代化醫學研究指出,蚵仔富含肝醣、蛋白質及維生素A、B1、B2、D、E,還有礦物質鋅、錳、鐵、銅、鎂、碘等營養成分,適量食用可以滋陰、養血、活血、補益五臟,達到養顏美容、幫助睡眠、增強性功能等效果。在歐美文明國家,老早就讚美其為「海裡牛奶」,可見它的重要性。 這種身價高,不過其貌不揚的軟體動物。無定形、無頭部,滑溜溜的。殼可呈現多種形狀如卵形或長形,由於其生長附著的位置不同,使得其外殼形狀變化大。野生者,附著於淺海的礁石、木頭或船壁之上。種類多,分佈也廣。在古寧頭沿海一帶和大、小金門部分沿海地帶都適合養殖。過去中影公司,曾以張美瑤為主角,拍攝過叫作「蚵女」的影片,就是以養蚵為題材,介紹產地的人土風情。 金門養蚵方法高明 養蚵是結合人工和自然的產業。蚵仔,過著是浮游的生活,會尋找地方歸宿。養蚵人家便準備貝殼、石頭,讓牠寄生,慢慢成長。 台灣與金門養蚵的方法不同,在台灣西部沿海一帶,使用的是「蚵枝」,利用山上的刺竹苗,截斷又剖開,長一、兩公尺,井然有序的插在能受潮汐侵蝕的海灘,等著蚵苗來附著寄生。不過在金門,用的是插石養蚵,把一塊塊的石板插入海裡,讓蚵附著在石板上長大。雖然金門石蚵比臺灣蚵小,但經筆者品嚐卻覺得是金門的石蚵比台灣的還美味。而且金門養蚵利用的是石頭板石,台灣使用的是竹枝,竹枝容易受風浪的影響而毀壞,而石頭則不然。顯然,金門養蚵方法顯然要比台灣西部沿海養蚵方法還要高明多了。 養蚵無須投餌 養蚵跟養魚有很大的不同,養蚵不須投餌,不必負擔飼料費,全靠潮流帶來的浮游生物,如藻類、魚卵、魚屍體……等,這些都是蚵仔的好食料。而且從內河所排放的有機質,也是一個不錯的食料。 據海洋專家所述,蚵仔性很饞,無論如何,胃部始終保持著飽滿的狀態。因為蚵仔一遇到漲潮,身體泡在水中,一心只想吃東西,好像貪吃鬼。不過,影響牠發育的條件,除了餌的數量之外,風浪、氣溫、水溫、水質、水的鹽分濃度等等,也有很大的關係。 令人驚訝的是,養蚵人家也有操煩的事,最怕極端的空氣和天然的敵害。像一種蚵螺,常附著於礁石或石頭,喜食蚵肉,會分泌酸液並穿透硬殼、伸出吻舌舔吸,'妨害其生長,漁夫一發現就立即「除去」。 家家戶戶人工剝蚵 養蚵人家把心血投注在石蚵上,等到蚵仔肥美的時候也是他們最高興的時候了。在產地古寧頭,或多或少都可以看見鄉民用大籃子裝的蚵仔。 然而,在古寧頭,「剝蚵」是一直不變的景觀。婦女們拿著蚵鑽,自殼頂或腹緣插入,順著殼緣把閉殼筋切掉,挖出飽滿鮮美的蚵肉,常常看到的是,一邊挖蚵,一邊可以談天,坐在樹下,或涼棚下,在夕陽的照耀下,餘暉照在臉龐,呈現的是一種鄉土的美。 或許有人會懷疑,現在很多生產都機械化了,為什麼「剝蚵」要用人工的方式呢?主要因為殼形毫無規則可言,質脆易碎,不可能用機器來操作。另外,蚵殼可做其他用途,經由搗碎,形成粉末,可作為家畜添加的飼料。 可口,香甜之物 採收的蚵仔,剛剝出來的,是最新鮮的。家家戶戶拿著菜盆盛著,蚵仔本身會滲出水來,是乳白色的,如果拿來做湯用,絕對是人間美味。另外牠含有大量維生素D,對於生殖有所「助益」。 古寧頭的村民非常好客,常以調理蚵仔,以饗食客,最經典的就是蚵仔麵線了,吃過的人都說「蚵仔很新鮮,湯頭很鮮甜,加上人工做的麵線,真是好吃得不得了」。當然,還有蚵仔煎,蚵仔煎完全是以新鮮雞蛋搭配金門蔥,和金門盛產的肥美蚵仔,滿滿的蛋香,更是令人垂涎欲滴的美味了。 蚵仔,滿足人們的胃 蚵仔,實在是大眾化的食物,雖然看起來溼溼的且帶有黃色,形狀怪怪的,但他卻能討好大眾的胃口。 近年來,因為生活水準的提升,在吃的方面,人們變得更挑嘴了,但對於海鮮而言,蚵仔仍是受大眾歡迎的海鮮美味。金門是個小島,四處環海,養蚵人家,辛苦的幹活,以滿足老饕的需求,但是隨著對岸廈門的繁榮進步,帶來不少污染,彼岸金門應該好好保護這塊福地,不要讓這塊地給污染了,不然我們就沒有鮮美的蚵仔可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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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烈嶼
戰爭賭和平 4月29日 金門酒廠出了一款新酒,酒瓶的造型獨特,是一個砲彈的形狀,砲彈有濃厚的血腥味,那代表了恐懼與死亡的氛圍,讓人格外的清醒,恐懼和死亡連成一線,能避則避,能躲則躲,竟有人可以想到用砲彈的鋼片,磨成一片刀光劍影,在那廚房繼續的血腥;最後砲彈還有什麼用途,取它的形狀為酒器,那器皿裝著令人陶醉的杜康,濃濃的高粱香,和一股刺鼻的酒精味,混合在一起也許有人說那酒好口感,醇香入口,亦有人說那是誤事的穿腸毒藥,但無論是醇香或是毒藥,當拿起與放下的動作,當是自我選擇的。 重點在於這瓶酒,他的特殊性在於烙在瓶身的那幾個字上;先不論他是否沾滿了死亡的象徵意涵,或者裡面那澄清的液體,都抵不過那瓶身上的字,是什麼字呢?「戰爭賭和平」這五個字,這五個字有兩層的涵義,好戰之人會說:為了永世的和平用戰爭來當做賭注,下注時,賭上一堆人的幸福和歡樂,連恐懼和傷心,都要這群無辜的人來擔代,賭贏了、還是賭輸了,我不知道,開心的是想要開這場賭局的人吧!他連賭資都不用出,賠上的就立一個碑,告誡後世戰爭的殘酷;勝利了就塑個像表彰自己,連我都不明白這愚笨的過程,究竟有什麼意義。另一層的涵義:是說我們用戰爭賭上了和平,在事發之後看來,人們只會更加的渴望和平、期盼和平,賭了一場鬧劇,最後還要收拾滿目瘡痍的破瓦,到底在賭什麼?你呢?你覺得這五個字給你什麼感受? 心事 5月1日 雖然,每天都站在同一個地方,但總覺得有多事迴旋在心上,盪在筆上,愈孤寂枯燥的地方,更能激起更多的筆水與情感。也許是一次放足了二週的假期,內心中還是有著些許的放假情緒。 站哨,把我拉回了現實,我、國軍、小金門烈嶼旅的阿兵哥。擔心文字中的描述越來越少,看著自己的日記,文字的敘述硬是少了一味。其實自己也很了解少了什麼!別去理會日子的流轉,時間似乎過的特別的快,我也不想問『天』!祂會不會為我刪去幾天,讓我快活! 個體與個體間或許會有一些融合與衝突,那思想呢?那感官呢?融合是迫於衝突達到一種極致,所揉合出的中庸之道,衝突挾於意念的爭鋒,你可能會說,也許會發生、或許這是對的,倒不如看看自己當下的衝突。如果一座山是大自然的一部份,但她被掏空了,青翠的外在,卻有燈光空調的內在,這強烈的矛盾就是一種衝突,他一個雄偉的名字「擎天廳」;那青翠的木麻,豈能和來往的人群揉合。但人不識木麻,木麻亦不解人,那不相關的對比,讓我好奇的尋求,掏空的動機與影響,應有人為這解釋一番,或者是就讓他這樣過去吧!成為一段故事。 (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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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府詩帖二題
〈一〉招手的南方 亂的步趾 在暗啞方向裡探詢 三月招手的南方 我幾次送經歸鄉的側身 路瘦得窄窄的 荒原中只有一句嬝繞話題 像炊煙幽幽的敲落 家終究也瘦得剩一行的吟哦 那些築夢攪拌的塵封叮嚀 淡淡的從我淚眼逼出 喉哽裡的一截鄉愁 〈二〉想家 一杯滿滿月色。弄飲 時間老是停在唇舌騎縫間 吞下的都成了揮霍的寒江雪 獨釣。空對愁的襤褸跋記 一個醉字潺潺闖入。崛起 那半截草書的軀骨馳騁 靜靜寫在風的扉頁 將進酒。一口一口的李白 一聲聲的辛棄疾呀 輕舟已過萬重山 我孑然獨往的一幢身後 乍見翻夢。三五句大漠孤煙 於喉管。如雪啼哭 喋喋的不歸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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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念老爸
清明節即將到來,每逢佳節倍思親。老爸於去年十二月八日(農曆十一月十一日)過世,享年八十二高齡。百餘日來,我們對老爸的不捨與懷念卻是不曾稍減,這些日子裡,只要有人提起老爸生前的種種,老媽都會哀傷落淚,因為老爸是親朋好友鄰居鄉老公認的「老實人」。好人而不能再增高壽,天何不仁! 困頓貧乏的前半生 老爸出生於民國十六年,上有四兄一姊,排行老么,十三歲喪父,二十五歲結婚,二十六歲喪母。成長的過程,正是一個國家動盪,經濟困頓的年代,由於祖父早逝,以至於老爸並沒有領受到足夠的父愛與照顧,先天的不足加上貧乏的生活,使父親自幼即明顯的比兄長們瘦小羸弱,在憑勞力養家活口的農業時代,注定以後的日子要過得比別人辛苦!自從父親結婚成家後,即兄弟分爨,自力營生,幾畝薄田,幾埕蚵田,就是生活憑藉。七個子女相繼出生,食指浩繁,溫飽不易,老爸老媽「上山下海」辛勤工作,好不容易才把我們兄弟姊妹拉拔長大-惟獨小弟因醫藥不足而早夭,如今我們都已身為人父人母,當能體會父母恩情如山高如海深! 為了讓子女衣食無缺,順利上學讀書(大妹幼時身體有恙,因此未能入學,日後老爸老媽常引為憾),老爸經常要付出超越自己體能負荷的工作量,全年無休,轆轤取水灌園種菜,一天挑個四、五十擔水是常有的事。民國四十二年,大哥出生後不久,老爸為了賺取微薄的工資,不顧自己弱小的身子,竟然到新頭碼頭做「碼頭工」,因為體力不足,不少身強體壯的同伴,看了都覺得不忍(因為這段經歷老爸結交了比自己兄弟還親的結拜兄弟)。每年到了農曆年節前後,海蚵採收的季節,老爸經常天未亮就必須挑著「蚵仔擔」,步行二、三十公里路到不出產海蚵的村落,挨家挨戶兜售,有時買的人少,必須過了一村又一村,被買家計較斤兩,嫌東嫌西的怨氣要往肚裡吞,「餓更失頓」對原本身體瘦弱的老爸更是造成傷害,於是老爸在五十二歲那年病倒了! 身體健康的三次大考驗 民國六十七年,老爸在西瓜田澆水的時候,因為劇烈腹痛嘔血被緊急送到了在尚義村郊的國軍五三醫院(花崗石醫院的前身),經診斷是「胃穿孔」導致胃出血,需動大手術,大哥當時還在左營海軍服役,特地請假趕回家鄉照顧,手術後,老爸失去了半個胃,三週後傷口痊癒返家休養,醫生囑咐要少量多餐,但是為了工作,老爸只能少量卻不便多餐,體力從此更差。這段日子從沒聽過老爸喊一聲苦,老爸咬牙撐了過來!這是老爸身體災難的第一次大考驗。 種田耕作之餘,老爸與大堂哥等人也從事油漆粉刷工作,增加收入以貼補家用,這樣的日子持續了將近二十年,在有髹漆工作的時候,老爸必須在上工前先把農事做好,才能放心的外出工作。油漆粉刷工作,尤其是宮廟,鷹架常要搭得很高,稍有不慎,常有墬落的危險,而不幸的事情終於在民國七十八年發生了,某一天老爸從高處摔落,被送進了花崗石醫院,經X光檢查,脊隨骨有兩節挫裂傷而移位,經醫療後穿上固定衣(堅硬如石膏,不能取下),雖然在醫院裡躺了兩個禮拜就出院,但固定衣卻在三個月後才能取下,時值夏季,溽熱難當(當時家裡尚未裝置冷氣),老爸雖有抱怨,終究還是忍了下來,幸運的逃過了可能癱瘓的危機!這是老爸身體災難的第二次大考驗。 不知是否與長期吸菸有關,還是因為油漆工作經常吸入有毒氣體的關係,導致老爸肺部受損,民國九十一年,老爸的健康又出了狀況,咳嗽不止,痰又多,每次生病都要一、二十天才會痊癒,後來經縣立醫院醫師診察,照了片子,發現肺部有長約二公分的腫瘤,懷疑是肺癌,醫生建議轉診到台灣大型醫院做更精確的診斷,醫師這樣的說明,引起全家人的恐慌,老爸已七十五歲,能不能經得起再一次的大手術?體力能不能負荷?最後決定轉診到高雄榮總,由專科醫師評估是否動肺部切除手術,因大哥住在高雄,可以就近照料,這次由小妹護送老爸到高雄,由大哥安排尋求胸腔科「名醫」門診,經過醫師評估,老爸也願意冒險接受手術治療,於是老爸的左肺葉感染的部份被切除,醫師宣稱手術成功,期間我也利用放寒假的時機趕赴高榮探望老爸,看到老爸手術傷口由左後肩斜下長達三十公分以上,術後呼吸復健非常辛苦,看到老爸痛得兩眼含淚,我們也在一旁內心感到十分傷痛,除了陪著落淚,也只能好言安慰,給他鼓舞,但也對老爸忍受痛苦的能耐感到無比的敬意!這一次的手術治療終於在三個星期後出院返回家鄉。這是老爸身體災難的第三次大考驗。 自從肺部大手術後,老爸身體的狀況就一直維持在中下的水平,到高雄榮總回診三次之後,因醫師並沒有多說什麼,所以近三年來就沒有再回診,感冒咳嗽都在金門醫院看診,偶而照照片子,也做過斷層掃描,醫師也沒發現什麼異狀,但是老爸每次咳嗽都讓我們提心吊膽,這段時間,老爸的精神狀態也出現輕微憂鬱的症狀,每天睡前遵照醫師囑咐固定服用「百憂解」與安眠藥,家人經常勸慰,老爸就是想太多,或許是個性使然(老爸平時話不多,心情不夠開朗),這樣的情況維持了數年,但日子也一天天的過了,這段日子裡,老媽細心照料病中的老爸頗為辛苦,身為子女的我們,因各有家庭,除了偶而探望外,並不能時時承歡膝下,如今思之,真是不孝! 榮總十日等待奇蹟 去年下半年,老爸的健康又出現警訊,感冒咳嗽頻率增加,生病時吃不下、睡不著,看診吃藥之後總需三四個星期才會痊癒,聽著老爸的咳嗽聲,我們既心痛又擔憂,肺癌復發的陰影揮之不去,生怕老爸會撐不過生命的最後關卡! 十一月二十二日,星期六,天氣晴朗,上午十時許,老爸告知老媽說要到附近走走,順便找老朋友聊聊天,老媽還特地叮嚀不要走太遠,誰知這一走竟出事了!到了快中午,老爸還沒回家,我與老媽趕快外出尋找,村裡村外遍尋不著,最後是老媽在田間草叢裡找到了,老爸因身體虛弱,被草絆倒,俯臥在草叢裡爬不起來,竟在草叢裡掙扎了將近兩個小時,期間沒人從附近經過,老爸呼救聲太微弱,較遠處即使有人也聽不著,那時已近中午,氣溫稍高,被發現時老爸全身溼透,汗流滿面,氣息微弱,老爸以微弱的聲音說:「再晚一點就死在這裡」,我們可以想像,老爸這兩個小時,正經歷了嚴峻的生命挑戰,期間是多麼的恐慌與無助!當時我正在附近三十公尺遠的菜圃裡拔草,中間隔著一叢竹林,看不到也聽不到老爸求救的聲音,嗚呼!就只有三十公尺遠的距離而已,我們父子倆竟未心電感應,好讓我在老爸最痛苦的時候適時的伸出援手!這件事情至今我都無法釋懷!老爸獲救後第二天,一切情況還好!我們也大為放心,以為應該沒事,但是第三天早上(星期一),我在上班地點接到內人來電,說老爸大量嘔吐,全身癱軟,請大堂哥幫忙叫救護車將老爸送到署立醫院掛急診,正由急診室醫師診察中。中午午休時間我趕到醫院,老爸已戴上氧氣罩,護士小姐說老爸的情況恐不樂觀,這時我們的心都往下沉,但是醫師卻不同意老爸住院,要我們回家自行觀察,天啊!病患都已經戴上氧氣罩了,還不能住院,這是什麼道理啊!幸好護士小姐憑著照護病人的經驗,私下告訴我們,一定要住院,於是在我們堅持下,老爸獲准住院了。隔天上午,我又請假到醫院,主治醫師建議說老爸需插管並移住加護病房,詢問我們家屬的意見,起初老媽並不同意讓老爸插管,在她的理解中,病人一經插管後,痊癒的機會就不大了,於是我立即與在高雄的大哥聯繫,決定接受醫師建議,說服老媽同意讓老爸插管治療。從星期一到星期四這幾天,老爸在加護病房,機器供氧量一直維持在八十到九十之間,顯示老爸的呼吸功能已嚴重受損,X光片也顯示老爸肺部痰的黏稠度高,不容易抽出,因為主治醫師並非胸腔科專科醫師,他對治療病人也沒信心,於是又建議將老爸後送到台北榮總做進一步的治療,為了爭取任何一絲絲可能的希望,也只好冒著「最不願看到的風險」,由院方安排於星期五中午在小妹的隨機護送下飛抵台北榮總,這時大哥也火速從高雄趕赴台北榮總,老媽大妹隨後也趕到。大家的心情都很沉重,尤其是老媽,老一輩的想法我們都能理解,但總不能放棄希望。 到了北榮急診室,經過例行性的檢查,先在急診加護病房待了五天,再安排住進胸腔科加護病房,期間老爸又併發胃出血,經檢查是三十年前胃部開刀縫合處裂開,尚可處理。最令人擔憂的還是呼吸功能衰竭的問題,老爸幾乎已不能自體呼吸,機器供氧量一直徘徊在九十到一百之間,並沒有明顯的改善。這幾天,老媽、大哥、小妹、二妹婿都待在中山北路的旅店內,等待每天早晚兩次的探病時間,期待奇蹟的出現,但是並沒有好消息,老爸也一直處在睡眠狀態,不曾清醒過,因為醫師在點滴中加入鬆弛劑,以減少病人身體與機器的對抗,防止管線被病人無意間扯落導致供氧中斷而發生危險,因此,我們也就無法得知老爸病中的感受,但是我們可以想像老爸無法說出口的心中的苦痛。 十二月四日(星期四)我請假前往北榮「換班」,好讓大哥得以返回高雄上班三天後再北上,次日,老媽與二妹婿先行返金休息,這幾天老媽承受著太大的壓力,一日數驚,只要電話鈴一響,大家都繃緊神經,深怕是北榮護理室打來的電話。到北榮的第二天,在護理室的安排下見到了主治醫師,我直接問醫師:「我老爸有多少治癒的機會」,醫師說「病患肺部纖維化很嚴重,治癒的可能性非常低,但希望再觀察五天,使用新藥試試看」,聽醫師這麼說,我對老爸的病情已心中有底,於是向醫師懇求:「如果不行,請醫師能讓老爸活著回到金門,完成落葉歸根的願望」,這是老媽返金時一再叮嚀我們的事情,醫師也了解我們的想法。這幾天我和小妹仍舊一日兩次從中山北路旅店步行二十分鐘前往加護病房探視老爸,期待供氧指數能夠下降,但是情況仍是沒有好轉,老爸仍然因為藥物關係持續昏睡不醒,我曾附在老爸耳邊對他說:「老爸,我和妹妹來看你,你要加油!病好我們就可以回家了!」這時老爸額頭冒出汗珠,老爸雖沒肢體上的反應,但他心中是有感覺的,只是無法表達而已,看到老爸這樣,我們都不由自己的掉下淚來。十二月七日(星期日)中午我回金門,下午大哥再度北上,當天晚上大哥來電說老爸的病情仍無改善。十二月七日(星期一)上午大哥又來電說醫師同意讓老爸出院返鄉,因事先已經預作準備,在陳福海立委助理張先生的協助下,啟動縣府金門病患康寧救護機制,當天中午大哥和小妹護送老爸搭乘直升機由松山機場飛往金門,這長達一個半小時的航程,突顯了安寧救護的大問題,直升機只是一架「空機」,缺乏維生設置,簡單的人工供氧器,讓家屬只能眼睜睜的看著病患的生命跡象一直往下掉落,大哥也數次來電哽咽著說「老爸不行了!老爸不行了!家裡要趕快做準備,一下飛機就直接送老爸回到家裡!」,我也趕快請假回家,所幸老天保佑,老爸終於堅持著最後幾口氣回到了家,並在穿好壽衣之後,於下午二時二十分離開了我們,與世長辭! 平凡踏實的人生典範 綜觀老爸一生,憂患多於安樂,少年時期生活困頓,中年時期奔波勞碌,晚年時期原本可以優閒過日,但卻擺脫不了病痛憂鬱,但無論如何,老爸總是踏踏實實的過著每一天,辛苦的扮演為人夫、為人父的角色,在子女眼中,他是平凡中的偉大父親。 在生活態度上,老爸這一生就是在工作、賺錢、養家的循環中度過,平淡無奇,沒有輝煌燦爛的人生經歷,也沒有高亢激昂的人生轉折,更談不上個人的生活享受,偶而與親朋好友聚會,不健談的他沒有高談闊論,從不與人爭辯,他只是做個和善的聆聽者。因為他的心思都在家庭生計與子女成長的問題上打轉,其他的事情與前兩事相比都是微不足道的。在生活習性上,老爸除了吸菸(約兩天一包,吸到火燒指頭,菸齡六十年,肺腫瘤手術後就戒菸了)喝點小酒(每晚一小杯,早年五加皮,後來改喝高粱酒或保力達)外,並沒有其他嗜好,粗食淡飯不以為苦,新衣服放了好幾年捨不得穿(理由是新衣服穿在身上不舒服)。在我們的記憶裡,老爸從未疾言厲色的責罵過我們,他總是默默的承受各種橫逆與不如意,這也是他能夠贏得鄰里親朋好評的原因。 如今老爸已走完他辛苦而平凡的一生,他留給我們子女的不是高深哲理的教誨,而是盡責踏實、不與人爭的人生典範,我們會牢記在心。但願老爸在另一個世界能無憂無慮無病無痛,並庇祐我們全家健康平安快樂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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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烈嶼
洄灡七星夢 第二次返台 4月20日 傍晚是偷閒的時刻。和她散步在七星潭的礫石灣上,看著遠方的翠巒一線,瞥過那一山一山的青,一路連上蘭陽。灣口前是幾艘醉在其中,搖晃的舟船;啜著一口瑪琪朵香氣,在花蓮七星的我。第二次返台的我。 應了熱情的邀約,匆忙地攜了兩件換洗衣物。搭上第一班自強號,揮動眼前的愉悅,踏上了洄灡的旅行。望著窗外的景色,隨著電腦系統一站一站的廣播著,心情也似乎不停地倒數,數著花蓮蔚藍的天,蒼碧的海,還有一個難忘的朋友! 常調侃他,放著都市便利的生活不過,偏愛投身在這環山面海的小城。是那一點讓你迷了!癡了!瘋狂的愛上這桃花源。不停地問,你終打破我的好奇,你說:「一座有生命的城市本該如此,上班的時候讓你期待午茶時間,窗外就是一幅美麗的景緻,你聽!她呼吸間和你一起微笑。」撇開你對這的癡戀,我倒像是教授替學生指導論文一般,細細地在你身旁,看著這座城市也看著你,沒隨你起舞,也深怕我會陷入,捲進這令人欣慕的地方。太平洋的浪打著岸邊,進入縱谷鐵路筆直地向前,兩側夾山,方格澄澄的是自豪的越光,自強號的速度亂了我的思緒,剛進洞口一陣昏暗睡去,過了一幕到了花蓮。 車站前是一片空曠的廣場,電話不停地撥打,尋找他以化開我對這座城市的陌生,他說他去訂房耽誤一些時間,叫我稍等一下,心中只是盤算老友相聚,何必大費周章,還飯店呢!總覺得朋友應當聊個徹夜,哪怕是打地舖,也是一陣溫馨。回頭望著車站後不知名的山,竟不自覺地愛上了這座城市,莫名地愛上了他! 大老遠看見他,揮著左手是那一抹熱情,那重型機車已準備出發,遊歷這邀約之城,面拂太平洋的風徐徐,真想把頂上的帽給拋去,無奈累贅總屈服在現實之下,安全帽依舊安全的戴著;到了榻行的飯店,那舒適與大方的設計,讓我對這地方又是一陣新奇。屋舍的流線設計,單純中有超現代化的時尚感,色調用基本的色系搭出款款的流線,進房被那床所吸引,躺在軟綿的大床上,我竟戲謔的說:「我可以一直躺在這裡嗎?不想出去了!」他說道:「懶惰鬼!快起來,這裡是你孵夢的地方!」卸下行李,別了棧舍。重型機車奔馳在灣藍的海圍,直去七星潭的午后,他在前方輕輕地說著花蓮的驕傲,在後方的我頻頻點頭,遠處左下方從高處望去是一片肚白,機場起降的飛機,機腹的起降輪鼻,上下地運作著。 一杯瑪琪朵的心情,期待那屋裡的大床,是他精心的安排,逛完夜市盼想及早進入夢鄉,原來他跟我說這是孵夢的地方,孵了一個「洄灡七星夢」,車站前揮別了他,沒有多說什麼,因為此刻的當下,多的聲音都是一種劃破天際的多餘。你呢?依舊在桃花源中。(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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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黑手夥伴」們
默默的一群,散落在台灣各角落的工廠裡。臉上刻劃著歲月的滄桑,就像他們的老夥伴──車床一般,日日月月經其雙手撫摸,黑得發亮,不背不離,佇立不移。如果說台灣中小企業締造的經濟奇蹟一直被世人所稱頌著,那麼他們是這段歷史有力的見證者與一個小縮影。 黑手之所以為黑手,那是長久以來,憑藉著對生命的認份與生活的篤定,於生存的夾縫中,以其柔繞之萬變頂其不變。連綿不絕的活力,釋放出屬於黑手們特有的鄉土與始終如一的本質。他們,他們是我休戚與共的黑手夥伴們。 或是在規劃整齊的工業區,或是在鄉間住宅延伸加蓋的鐵皮屋,或是在鄉鎮擁擠狹窄的巷弄內,或是在田埂秧苗間與溝渠旁突兀的矗立著的房屋,大大小小的工廠,依稀可見相似的場景:金屬磨擦刺耳的噪音與收音機開得震天價響相互唱和著;幌眼而過一閃一閃的焊接火花,飛舞在屋頂鍊條移動的天車勾環中。堆積雜放的零組件與鋼管半成品,觸目皆是。行走廠內稍不留神,衣角總是擦過一道似深似淺註明來訪過的痕跡,那可能是機台上的油漬,或許是鐵屑飛落的黑塵。唯一帶不走是黑手夥伴們一種共有的姿勢,一種歷經歲月的烈火千錘百鍊過的姿勢,這種姿勢是頂天立地、卑微與巨大的綜合,深烙胸臆中…,帶不走! 不管在冷冽寒冬或燠熱褥夏,黑手們總是一襲洗淨又隱約可見油漬舊痕的工作服。蹲鋸廠房中,機器是他們靈魂深處不用言語的朋友,確切的說機器是他們自己本身。十年?二十年?三十年?或者更久,自孩童學徒至雲髮蒼蒼,日復一日,多少機器在絞盡腦汁與與汗水下自雙手產生,甚至連珍貴的四肢也於試機時不慎一併奉獻上。機器是他們詮釋生命的代言人,如江河、如日夜。時間滾滾長河不因誰而停歇,黑手的意志如隨時舀起一瓢不枯竭的弱水;隨地拾掇一把不老的光影,繼續吟唱著。 我一弱女子,原本不喜這種冷硬鋼鐵製品毫無生命,又淨是男人天下的機器設備的行業。應是相處時日久了,感動於黑手夥伴們對其產業的執著。一種「魚相處於陸,相呴以濕,相濡以沫」長久的革命情感,更是一種自我想像與期待捨我其誰的使命感。試想一連串食物鏈似的工業生產線,背後負載多少待哺的家庭與生口。自原材料、鑄鐵、定模、加工、實驗,種種繁複製造過程與不枯竭的腦力同台同步較勁。最後黑手夥伴們贏了局,機器羽化登仙,住進堅固牢靠的木箱或站立在燻蒸過的底板。像出征的士兵那樣闊首昂然的長驅直入貨櫃屋,乘著大艘航輪,航向海域盡頭不同經緯度所在的各陸塊島嶼。 噢,身為黑手,沒有亮麗的學歷是共同的宿命,大多是學徒出身於有著貧困的童年。因此勤儉成性,永不以奢華示人。一輩子勤勤儉儉、努力工作累積的財富,可能在廠房車庫內大小車子數盡十來輛,貨櫃裝載出入頻繁,街市房產一片。如逢出國海外工作,絕不願選商務艙永就經濟艙。週休,是近年來大環境不得不的趨勢。過往,黑手無視乎月曆本鮮紅數字的假日提示,工作一如滾動不息的四時嬗遞。那應是來自長久以來生活深層的體驗:敬一點一滴得之不易的擁有,畏赤腳空足坎坷的過往童年。未開口,三字經先發語助詞為開場白,罵,罵,罵,罵員工,罵身邊學功夫的兒子,罵已艱辛勞碌的一生,罵已成口頭禪的莫名所以…。黑手的女人一旁哀怨道長期沉甸的工作負荷,傳統的產業,缺乏有效的傳承,已經罵跑兩個兒子,留在身邊的這一個也是父子關係時有惡劣至冰點。這個心頭的刺痛是黑手女人長久以來隱隱然最無奈的遺憾。 因為黑手們普遍不善書寫形之於文,所製造的機器書面資訊付之闕如。需要時,彷彿耆老訪談,你說我寫,髮絲漸疏的頭皮下,隱藏一部大位元的人腦。有問必答、侃侃而談,實用性很高,滿足了多少渡海來各異域人種。解說的言語,不是有正歸教育的課本知識或科學原理的有所本。多是來自長期工作累積,真刀真槍實際作戰經驗,並且用其自小的鄉土生活文化的語言來解釋。例如,形容塑膠回收機加熱溶解的原料狀況:「親象阿婆炊糕那樣-膏膏黏黏,…」但是出自出黑手手中的機器已不計其數,祇認得英文字母26字,機器照出口給工業強國日本與德國,夠炫吧! 業界裡龍頭大展-每三年一次德國杜塞道夫K展,黑手們總像Haji麥加朝聖絡繹於途前往參觀。歐洲機的攤位是令人再三躑跼徘徊的地方,怪的是拆開來各個的字母都認得,組合起來的英文字卻一個字也不認識靜靜地躺在印刷精美的目錄本上。漂亮的機器影像一看就像似曾相識的朋友與依稀看得懂的規格數字,兩者深深的烙印腦中。心中感嘆歐洲機為什麼貴如金鑽而自己製造的臺灣機卻價如廢鐵,回家後,那些影像卻清晰停格不動在腦中如千古悠然一醒之夢。往後,製造機器時夢境的影像就在眼前幌動,影像的美麗與精華漸溶入手中的機器上了。 出國裝機,縱使是超過一天一夜航程,黑手們總是輕裝行簡一如要旅行至台灣的某一處,買保險?免了。連黃熱病疫苗的施打也省了。簡單,如其生活的寫照。裝機的售後服務剛好恰恰相反,極端的艱鉅。在多少不同經緯度的境外異地,嚴峻的考驗必須把平日各項具硬子裡的功夫,一一拿出來應試。那可能是就地取材隨手做出個零件,來替換運送途中機器上損壞的那一個;那可能是控制箱變頻器參數跑掉需重新設定;那可能是原料特性反應不一要具備的常識與經驗談…,種種疑難雜症的排解,非有十八般武藝莫可輕言過關。如逢機器運轉不順,黑手們無心進食喝水,與困難競賽、與挑戰共舞。因為心裡頭明白,千里迢迢來此為的是「拚氣魄」「拚不能漏氣」…「拚我就是黑手」。那怕多是不好成眠有時差的夜裡,白日總是照樣早起上工。叫客戶大開眼界、明白了黑手們硬頸精神,那種為完成任務忍受饑腸轆轆的一刻,深深震撼客戶內之心。 但是,如果是黑手們單打獨鬥單飛的任務,動不動都是三個航班的旅程。又是碰到這樣尷尬的時刻:處處都是英文的各個國際機場,叫黑手們如何辨識如何搭乘如何轉機呢?很久以後,黑手們向我透露一個秘訣:謹記著航班號碼與「g」「a」「t」「e」「gate」這個字,其他祇要遵循圖畫箭頭符號:「飛機頭上揚-登機」;「兩飛機交錯-轉機」;「飛機頭朝下-入境」。據說照著符號行走,暢行無阻,萬無一失。 身處異地,隨遇而安。因語言與飲食習慣不一,對黑手們是一大挑戰。白日上工與機器為伍,與工人們比手畫腳、雞同鴨講,時間倏忽也就過了。傍晚下工,面對難吃的中國菜大聲喊叫:「白斬雞,滷肉飯!」,祇能一罐海尼根細數剩多少時日可歸去來兮?唯一的消遣是品頭論足各地女人的特色,例如:非洲的為何有個又大又翹的臀部,南美洲的有令她們男人「卯死了」雄偉的胸部,…。有時還詭異的吃吃笑談論說這妳們女人們不宜聽講的話題。 如出使非洲時,非洲老客故意捉狹非洲新客,各種驚險經歷盡出籠,最經典莫過於:不要被當地「特別的」蚊子看上了,親吻你的肉體。就好像在雲林有個某某類似的旅程,回台後忽冷忽熱當感冒醫治,送了醫院,從此不再回家。非洲新客聽了大駭,強押我至當地藥局購買特效的治瘧疾的奎寧備用藥。 幾個月前新聞報導幾位台商去馬達加斯加島失蹤的消息,至今我與他們的家人仍不相信是回不來了。其中兩位是我多年工作的夥伴,曾經攜手共同打拚,打敗了昂貴的奧地利機,正努力的搏鬥於大陸的崛起。壯志未酬,相信他們祇是與眾人開個玩笑,在一個無人島躲起來,有一天還是會回來的,我與他們的家人,深深的相信著。(謹以此文呼喚他們的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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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過2008
◎南訓家具班 就服站的諮詢小姐問我,想不想學得一技之長,並且還能領取生活津貼。這麼好康的事誰會拒絕呢?於是,我從她手中接收了一大疊的招生簡章帶回家作參考。翻來翻去,看來看去,最吸引我的就是它了--台南職訓中心創意家具班,還是全台唯一的一班呵! 1月1日是甄試的日子,因為是遠程的關係,前一晚我便住進了男學員宿舍裡的值日休息室。那是間套房,還有第四台,正當我獨自一人悠哉的觀賞跨年演唱會時,木門被敲響了,原來,我又多了位室友,巧的是,她也是要甄試家具班。後來,我們真的成了同班同學,她還被票選出來當班長,只是,最後又被罷免了…… 南訓占地14公傾,真的很大。樹多,鳥多,非常適合散步,而且還不怕下雨呢,因為每幢建築物間都有白色的迴廊相接,行走在廊下,整個人不自覺的都氣質了起來。 住宿的日子,平時三餐都在餐廳裡吃,大排長龍的等候是我最無法適應的,尤其是在沒有伴的時候,尷尬之情總讓我的臉色看起來--很臭,那位神經病同學老愛這麼批評我。但,其實我還滿感謝那位愛找我麻煩的同學,和他鬥嘴的日子總能讓我暫且忘掉爬滿一身的愁。 家具班有二位老師,一位姓徐,一位姓林。林老師在18歲那年便得到世界家具木工銀牌,而培育他的正是徐老師。 我們班在南訓樹立了很多『最』。平均年齡最高,打掃最不認真,上體育課的集合速度最慢,徐老師看了我們的製圖作業後不禁搖頭,說,這一班是歷年來繪圖能力最差的一班(當然不包含我)。儘管如此,我還是很感謝來到南訓,雖然中途落跑了,但,那些手拿刨刀、鑿刀、鉅刀的日子以及永遠做不完美的榫頭榫孔,都會在我心中珍藏一輩子的。 ◎悲喜交加的三月 3月5日的子時,在睡夢中聽到手機鈴聲響起,我知道,這一天終是來臨了。老爸走了,帶著安詳的面容走了,也好,衷心覺得他終於解脫了。3月7日的酉時,一樣在睡夢中被手機鈴聲給吵醒,這次,來電的是補習班的職員,要確認那個上榜的人是不是我。我一直按捺著喜悅的情緒直到隔天上網查詢榜單確定就是自己後,才告知家人這則訊息。 守靈期間,只要有人來上香,做子女兒媳的就得跪拜在棺材旁,哭喊著--阿爸。在得知我即將成為公務人員後,嫂子高興得哭不出來,原本悲傷的氛圍被這喜事給擾亂了……而我自己,深深覺得這事應該就能彌補無法給他一個女婿送他走的遺憾吧! 在興奮過後,才發覺我必須提早結束家具班了,這使我感到非常沮喪。我多麼希望報到的日子能延長到結訓後,我想和那一班奇奇怪怪的同學們一同完成學業,想要製作更多的家具,想要精確的畫出好不容易才看懂的三視圖,更想要在做好的相框裡擺進我的結業證書。可是,就像嫂子說的,魚與熊掌不可兼得,既然老天爺都待我不薄了,又怎能再貪心下去,欲求不滿。 ◎冷清的母親節 五月的第二個禮拜日應該是世界上最溫馨的日子了,然而在我們家,這一天和其他的日子並沒有什麼不同,老媽、我、外勞和一個小三的姪子。 我覺得大家都已經不在乎這個節日了,應該是說任何節日在我們家都不會被太在乎,可是至少應該從外面買些什麼回來吃吧!於是,我從城裡買了些鍋貼和酸辣湯回來當午餐,個人覺得還不賴,可是到了隔天,老媽說,鍋貼令她的手指麻了起來…… 真是個令人從外冷到裡的母親節,幸好公所致贈了一份母親節禮物,一把組合式的電風扇和一枝嬌豔的康乃馨,那天下班後又多帶回一座辦活動用的康乃馨蠟燭台,為這冷清的節日增添些許的溫度。 ◎沒有爸爸的父親節 今年的父親節,我已經沒有父親了。雖然過去數十個父親節也鮮少在慶祝,可是沒了爸爸感覺就是不一樣。我不知道其他人有何感想,也許根本就毫無所覺,也或許在他們的心中仍然懷念著爸。 爸爸走後,海裡的蚵仔便任其發展,有個假日,三哥三嫂心血來潮說要去下海「擎蚵」,去了之後才深刻體悟到,原來,先前悠哉悠哉所品嚐過的數萬顆蚵仔,是父親用他的雙手雙腳,不顧已顯彎曲的脊骨,一步一步踏過泥濘的沼區所拖搬回來的。原來,父親是用這樣的方式來傳遞他對兒孫的愛。 ◎事不關己的農曆七月 鬼月正是大拜拜的日子,除了初一、初七、十五及月尾這四天特定的節日,村子裡每逢遇到有三和八的日子也要拜門口的軍將爺,初二、十六拜地主也是跑不掉的。 小時候很愛這個月份,因為家裡會買整箱的統一麵、菜脯餅、芋仔餅和嬸嬸家對分。我也愛幫老媽搗蒜和薑,更愛在大太陽底下一把一把將紙錢往桶裡丟的感覺。那感覺無比的神聖。 這兩年老人家都生病了,拜拜的大事都移交給三位嫂子負責,小朋友也長到可以幫忙的年紀了,瞬間,我成了旁觀者,無所事事的旁觀者。 ◎孤單的中秋節 今年的中秋節,適逢史上最牛的颱風--辛樂克。螢幕上都在報導台灣風災的慘情,而其實,在金門只不過飄了些雨絲罷了。 雖然沒有天災的侵襲,可是老媽同外勞在醫院裡頭,家裡大多時候只有我一個人,而且,奇怪的是,我一瓣柚子也沒吃,一顆蛋黃酥只吃皮和豆沙…… 心裡還滿期待吃到傳統月餅的,小時候舅媽經常會送我們那種用鐵盒裝的大月餅,一盒有四個,而最吸引小女孩目光的是裡頭的那把五顏六色的金絲蔥。把金絲蔥捧在手上,沉浸在美夢成真的喜悅裡。 ◎失落的歲末 時序進入初冬,我的心也快要進入冬眠了…… 這一年一路走來,不快樂的日子遠遠大於快樂的日子,怎麼會這樣呢?親情與愛情占據了人生很大的篇幅,然而,這二種關係卻也是我人生中最大的挫敗。 正當情緒處在低迷的氛圍裡,曾經我所羨慕的金童玉女夫妻檔竟暴出牽手事件,傳說他們的婚姻早就亮起了紅燈,只是不敢承認罷了。像這般貌合神離的夫妻在現今社會應該已經見怪不怪了吧,對婚姻的信心再次被打擊。 事隔三天,星光大道中最喜歡的黎礎寧走不出情關,選擇在自己的車子裡結束正當燦爛的青春生命。「這麼正的女生,為什麼男人捨得不要她?」從節目中得知她與男友分手後,我便反覆的思索這問題。一回比賽中,她演唱了方皓玟的《幸福》,隨著她充滿磁性的歌聲,我的眼淚怎樣都關不起來……怎麼會有一首歌能句句唱到心坎上,就好像是為自己量身訂做似的,連你都這麼認為。 是怎樣心碎的感覺讓她無法苟活在這充滿歡笑與淚水的人間?我承認我的痛並未到達心碎的程度,或許是對愛的付出還不夠吧! 告別2008,希望新的一年裡,我的腦袋瓜能多增長一些智慧,能用更心平氣和、淡然自若的態度來與世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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喋喋不休的憂傷與遺忘
關於黑,以及一切醜惡,我們總是喋喋不休的,然後發現,自己慣性的無能為力。「頂多狗吠火車吧!」似乎成了所有慷慨激昂之後的休止符。這世界的黑暗,在我們離開之後,仍然淹沒地平線,與海面寧靜的初陽和晨曦共舞。 漂流荒島的第七十七個月圓夜,倦怠的躺在清澄的月光下,望向銀色大海,編織著關於成毀浩劫的想像,所有盪氣迴腸的一切,在此消溶,黑夜與光明,異常柔和、荒涼。 存在如夢,千絲萬縷的糾結,意義,糾纏於千絲萬縷的糾結之中。時間之後,輕輕的一瞬,一個優雅的轉身--如夢似幻的,遺忘。 夢,很長;遺忘,很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