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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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莊」的演變─口述歷史訪談
村莊的由來 關於下莊村的由來,根據金門縣志記載:在明初有莊姓人氏的搬來現在俗稱舊下莊那裡居住,那時候就是當時所謂的上莊,後來因為風沙很大,居民遂往上遷移以後,整個上莊就廢村了,沒什麼人居住了,剩幾戶人家而已,而遷移之後的位址就是現在的下莊,以至於後來下莊的範圍就越來越大,上莊、下莊兩個就連接起來了,村莊地理位置位於太武山的南側西麓。 演變過程 當時的居民大部分都是種田及養一些家畜自給自足,等到民國50幾年那時候駐軍開始很多的時候,大家就開始做生意,以小吃、撞球、還有冰果室、洗衣服的比較多,所以生意非常的好,聚集的點也就是以南雄跟現在的下莊這整個連接、集結起來的市集。 然而,民國81年隨著戰地政務解除,阿兵哥就慢慢在減少,以前號稱十萬大軍,可是後來演變到大概就剩2、3萬,到今年大概只剩下4、5千人。當時下莊是靠南雄師部為一個經濟的來源、做阿兵哥的生意,後來國軍精實案師部降編制改成旅部,居民生意大不如前。直至民國九十六年,南雄旅旅部又移編回台灣了。所以,基本上現在下莊附近只剩下一些小單位,整個下莊的居民已經大概全部都沒有在從事商業活動,幾乎都是上班族,而一些老年人可能就是做一些永續就業或是在家種一些菜自給自足,整個商業活動已經非常的少,社區民眾亦逐漸調適生活的步伐與步調,將商家店面整理回住宅用途。 惟下莊居民長年所累積出來之共享樂、共患難、共扶持之情感,深信危機即為轉機,相信這也正是下莊社區一個蛻變的契機! 村內的信仰中心 下莊村內信仰中心的廟宇-恩主公廟,最早的廟址跟現在恩主公廟址其實是不一樣的;很久以前就在介於下莊跟上莊中間軍營裡面,位置是在現在這個廟的對面東麓,後來因為整個廟年久失修,原上莊居民也無力重修,所以到最後整個廟就沒有了,後來神像是被住在舊下莊(也就是以前上莊)的一個黃姓人家帶回去供奉。 直到民國75年的時候,當時下莊的一些居民都覺得說恩主公廟應該要重建,於是社區民眾開始募款、獻地、捐錢,居民有錢出錢、有力出力,將廟宇重新整建,社區又有了一股新的凝聚力,終於在民國77年才在現在恩主公廟這個位置把整個恩主公廟全部蓋起來。至於恩主公廟旁邊那些鐵皮屋,也是現在所謂的社區活動中心,是在民國94年的時候,也由社區的人出錢及用一些恩主公廟盈餘的錢把它建起來。 恩主公廟供奉的就是金門的牧馬侯-陳淵。每年都是在農曆二月初一跟二月初二舉行慶典,只是有時候因為一些技術上,譬如說乩身或是法師的問題所以近10年來有時候會挪前一天,在農曆正月的三十及二月初一舉行。 社區發展協會的成立 下莊社區發展協會是在民國94年11月份成立。當時社區居民覺得說在金門很多社區都會有一個社區發展協會,而當地社區再經由這個協會組織可以去跟縣政府爭取一些經費來辦理一些活動,增進社區居民間彼此感情,在從事一些祭典或是其他對外的一些事務方面,也比較有一個帶頭的作用,以至於下莊居民在這樣的心態下成立了社區發展協會。 下莊社區發展協會經營發展理念就是:第一個首重誠信,再來是奉獻,第三個是用心,這三個以後我們是希望大家要關懷、要惜福;而落實在做的方面,其實現在比較注重在二個大方向:一個是健康的營造,一個是環境、環保、環境衛生的維持。 現在下莊社區發展協會一直在營造的是健康跟環保這兩個方面,至於在整個社區體制的健全比較期望社區營造或是恩主公廟慶這些再把它實質的組織化、健全化。 在歷年的活動評比中,社區在94年成立以後,95年、96年連續2年金湖鎮都是環保第一名,在全縣有時是第三名,有時是第二名;而在健康這個方面於96年爭取到衛生署的社區健康營造中心的成立,健康營造做的就是一些健康議題的促進還有健康行為的協助發展。 結語 下莊位於金門太武山南側西麓,與山外新市里市區僅二公里之遙,曾因「南雄師部」的進駐而繁華,更因商機無限而吸引了來自各地不同姓氏的居民,共同胼手胝足的為這塊土地打拚,是緣分、也是福分! 曾經,它只是一塊荒土,曾經,它繁華昌盛、但如今只剩一派清冷的街景,縱使先前的一樓平房紛紛往上蓋,但昔日榮景卻一步步往下走、社區青壯年人口紛紛往外移,獨留老年人與孩童,社區的中、壯年人口,近一年都參與金門縣政府推行之永續就業,白天的街景,真可謂門可羅雀!社區民眾亦逐漸調適生活的步伐與步調,將商家店面整理回住宅用途,此舉正與金門縣政府對下莊社區的新定位-將下莊社區規劃為新市里市區外圍優良的住宅區理念不謀而合,相信這正是一條辛苦但不失幸福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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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連載西天殘霞
「不錯,林文光或許是妳文學上的啟蒙老師,但別忘了:師父帶出門,修行在個人。如果妳自己不努力,焉能得到甜蜜的果實。」葉菲娟頓了一下又說:「不過好久沒有在報上看到妳的作品了,可別讓辛苦磨利的筆尖生鏽了。妳是知道的,文壇是一個極端現實的園地,一旦妳停筆太久,讀者就會把妳忘得一乾二淨。相反地,如果持續不斷地寫,除了增強自己的信心外,也可以讓讀者針對妳前後期的作品,做一個比較,看妳是停滯不前,還是已達到應有的水準!雖然我不會寫,但妳是知道的,我們都同時看過很多書,對這一方面的知識粗淺地瞭解一點,千萬不要誤會我的意思。」 「姐,我知道妳是出於一番善意,怎麼會誤會妳呢?我有十足的信心,文學這條路絕不會讓它中斷。我會加油的!」葉菲音含笑地看看她,而後又說:「坦白說,妳看的書不會比我少,生活閱歷也相當豐富,如果能以週遭的人事物做為背景,寫出內心誠摯的感受,絕對是一篇感人的作品。但願有朝一日,我們姐妹倆能同時在文壇上大放異彩。」 「菲音,妳高估我了。」葉菲娟笑笑,「妳從小就比我聰穎,要不是父親固執地不讓妳繼續升學,妳起碼也會讀到高中畢業。有了既有的基礎,文學這條路就不會走得那麼辛苦。而我只是隨便看看而已,文學細胞永遠不會在我體內衍生,也沒有那份勇氣來嘗試。現在更必須瞭解自己的身分,一旦受到家庭的束縛,連看書的時間都會頓然失去,遑論想學習寫作。回想讀小學時,一篇作文往往寫不到二三百字,就再也寫不下去。如今看妳一寫就是好幾千字,真想不出妳是怎麼寫出來的。說實在的,有時想寫一封信,都有不知從何落筆之感。」 「姐,妳過謙了。」葉菲音取笑她說:「在妳尚未結婚之前,姐夫每天給妳一封情書,妳是怎麼回的?」 「隨便寫寫啦!」葉菲娟頰上有點熾熱。 「隨便寫寫能感動姐夫的心?」葉菲音斜著頭,好笑地說:「我不信!」 「別忘了,他是追妳不成才追我的!」 「姐,妳真愛說笑!堂堂一個老師,焉有不知姐姐未嫁,輪不到妹妹之理。人家早就看上妳,只是不好意思直接表明,先找我聊聊天,也順便探探口氣。想不到他有先見之明,竟巴結起父親來了。姐,你們不就是這樣一拍即合的嗎?真是良緣天定啊!」 「想不到平常讓人感到冷艷、高傲又不喜歡說話的葉菲音,竟有一副讓人意想不到的伶牙利齒。我和妳姐夫加起來,不僅說不過妳,也絕對不是妳的對手!」 「姐,承讓了!」葉菲音調皮地兩手抱拳作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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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變色中秋節血染灘頭動地哀
──八二三砲戰五十周年祭許乃諭談榜林村壯丁料羅灣搶灘歷險經過 一、不死傳奇 聞到香味 神靈搭救 八二三砲戰,壯丁冒險到料羅灣搶灘,歐根盛躲在船門的踏板之下,一直聞到一股香味,一發砲彈落在不遠的沙灘,破片激射,貫穿了船板,結果民防隊員呂主賜、呂主權、王天生等三人殉難,許加勇與楊忠硯重傷,六人同躲在一處,只有歐根盛逃過一劫,安然無恙。 歐根盛認為祖先來搭救,他摸摸口袋還有十幾元,回來之後趕緊到祖靈之前與廟宇燒香拜拜,歐根盛已過世,這是現任榜林村長許績用的轉述。他的繼子薛德成則說,繼父聞到通天香──太武山海印寺的香味。 他年輕時每年正月初九,都去朝山進香,所以認為菩薩來搭救,脫險之後,每年都會到海印寺拜拜、謝恩。薛德成說,繼父平日話不多,對這一段歷史也很少提及。這是當年榜林村民的劫難,然而歷史會說話。 許乃諭,榜林村人,當年他們一同出任務,呼吸與共,生死相依,他是步槍分隊,歐根盛等人是運輸分隊,搶灘時兩船相距不遠,有了刻骨銘心的記憶。一九五八年農曆八月十五日的中秋節,是一家人團圓的好日子,但是猛烈而無情的砲火,正不斷鞭笞金門這塊彈丸之地,使原本應是美好、溫馨的一天黯然失色,而且淪為兇兆與兇耗。 榜林與東洲、昔果山合為一戰鬥村,一大早軍車就來載他們一百名壯丁出任務,分為三隊:步槍分隊;擔架分隊;運輸分隊。 由副村長領軍,直奔料羅灣。碼頭上不見一個阿兵哥的人影,壯丁在沙灘上等,登陸艇停在外海,小艇一艘五十噸,從登陸艇載運東西到海灘,再由壯丁搬運。今天搬的是麵粉。 許乃諭說,七月十三日他已出過一次任務,那一天中共沒有砲擊,今天他看到碼頭的狀況,跟上次有些不一樣,他心想:「這次可能不會像上次那麼平安了。」他先察看周遭的環境,一有突發狀況馬上可以趨避。 早上十時,來了一艘船,擔架分隊去搶灘,砲擊,但砲彈打偏了,沒人受傷。下午五時左右,他說太陽已經快下山了,搶灘搶了一天,沒一滴水喝,自己帶的便當,天氣熱,到了中午已經悶溲了。因此,又饑又渴,他說:「講到那時候,怎麼講得完呢?」 這時有三艘小艇鼓浪前來,有兩艘先觸岸了,他們步槍分隊卸一艘,運輸分隊卸另一艘,此時先來兩發砲彈,落在海中;再打兩發,擊中碼頭的尾端,越打越近,他看苗頭不對,肩頭兩包麵粉一丟,趕緊上岸去躲在麵粉做成的掩蔽體。 隔了不久,許乃水、許丕安上來說:「害啦!害啦!(閩南語),隔壁船中彈,有人在呻吟,不知是誰受傷?」 二、月娘垂淚 驚傳中彈 屍陳大埕 此時只見歐根盛匆匆忙忙踏著月光跑上來,才說他們的船中彈了,呂主賜等五人受重傷,經趕緊送到尚義53醫院,三人急救無效;白天好端端出任務,晚上把三具屍體送回去,整個榜林村震動,妻子兒女哭得呼天搶地,好不令人悲憫。薛德成回憶說,那時他年幼,看見軍車運來屍體,放在石礫凸起的大埕,只見一身是血,在明亮的月色之下,反而有一種悽涼、悲慘之景象。他說王天生的家屬,處境最為可憐。 許加勇頸子、額頭與右肩胛等三處受傷,血流如注。他今年八十歲,回想當年,起初用水鴨子送他到登陸艇,準備後送台灣,但是風浪太大,半途又折返,改送尚義醫院,隔不幾日用119運輸機送往台灣,住院將近三個月。 三艘小艇登陸兩艘,有一艘在海中拋錨了,此時驚魂甫定,壯丁就用繩子拉船上岸,這時已經晚上了,根本忘記時間的存在。壯丁做了一天工,不僅又饑又渴,而且又擔心又害怕,突然冒出一個阿兵哥,用閩南語說:「你們搬麵粉,月娘這麼亮,照在麵粉上,廈門觀測所一定看得清清楚楚,等一下又會砲擊。」聽他這麼一說,大家心裡發毛。 過不多時有人冒出一句:「走!」大家互相瞄了一眼,沒敢行動。 另一個又說:「走啦!」閩南語的尾音拉得很長,他一跑,大家就拔腿跟著跑,步槍分隊跑,部分運輸分隊也跟著跑,一共跑了43人。許乃諭說:「主要也是肚子餓。」 這事說小不小,事後深入村社調查誰是主謀者,但始終沒人招供,被罰做苦工三天。 麵粉沒人搬運怎麼辦?臨時到料羅村抽調六十個壯丁,與擔架分隊三、四十人一起把麵粉搬上車,送到新頭,再搬進倉庫,忙了一夜,做到天亮。許乃諭後來聽說:「當夜到料羅借民房煮麵疙瘩給壯丁吃。」 三、魚游鼎中 時代煎熬 紛至沓來 許乃諭今年七十八歲,一九三七年日本佔據金門時只有七歲,這一年他父親過世了,還留下十多元白銀的債務,大哥十九歲,二哥九歲,跟一位寡母,從此要經歷人世的試煉、戰火的洗禮,不斷參加搶灘、構工、演習與出操。 他沒有機會受教育,八歲時每天都要上山耙草、割草、撿地瓜,貧弱的家庭,童稚的歲月,已經要來折磨他的人生;十三歲時就有島民證,他到泗湖挖壕溝挖了十幾天,但是做安岐機場他沒去,差一歲。 十四歲時日本人走了,家中養了一頭牛,他說騾一匹一百多元,養不起,他家每常向人借騾,到金城海邊馱海水,放在糞坑裡攪拌作肥料,有時也借騾馱載堆肥,他說那時農民很合作。 十八歲時國軍就來了。一九四九年農曆九月初三,古寧頭大戰爆發,初四或初五,他家就住了軍隊,兩個班,穿草鞋,打綁腿,著破棉襖,每一個都長滿蝨子,睡在客廳裡。他說這是交警隊,負責京滬鐵路的安全,從汕頭撤守到金門,已經一個禮拜沒飯吃。 新敗的軍隊,只有帶來驚惶的臉色與饑餓的胃腸,到了一個飛沙走石、童山濯濯的小島──老百姓樂歲終身苦,凶年不免於死亡──要來分食他們僅有的糧食。許乃諭說,他被叫去沙崗掩埋死屍,回來發現家中的碗筷桌椅都被軍隊搬走,那年收成好,五十三加侖的花生油一桶,約有三百斤,以及二斤花生種耔、十多斤麻油、一隻豬、十幾隻雞也都被軍隊橫掃一空。 他說軍隊也很可憐,一天吃兩餐,日夜不停的構工。他家一坵蘿蔔,兩夜被軍隊拔光,民間的神主牌,也被拿去當柴火。 不過他說後來局勢穩定,胡璉將軍軍紀嚴,很照顧老百姓,每一鄰建一公共廁所,有些已建好,現在還殘存,鄉村道路規劃拓寬,要幫民宅鑿窗戶,改善衛生與通風;一九五三年左右,胡將軍一個禮拜總有幾次要親臨榜林,許乃諭看他只帶了一個衛士;胡璉將軍計畫把縣府、警察局、法院搬到無名英雄像圓環的北面,興建新市,工兵已來釘樁、畫白線了,但是九三砲戰爆發之後就停工。 劉玉章來接任司令官,改在山外建新市。 四、敬邀天眷 逃過一劫 苦盡甘來 許乃諭說,劉玉章來做司令官,民防隊苦頭吃不完,夜間時常吹哨子,限時著裝、攜帶槍彈到村公所緊急集合。農民白天種田,忙累了一天,吃不好、穿不好,晚上還要緊急集合,軍令如山,萬一貪眠睡過頭,吃不了兜著走,所以左鄰右舍相約定,晚上誰要聽到哨子聲,就要立即挨家挨戶敲門通知。 他說金門民防隊編制一個師,每人發200顆子彈,與步槍一起放在家裡,緊急集合之後,全副武裝,有時就參加軍隊演習,一去三天,跟著軍隊吃,也跟軍隊一起作息。軍人演習不做有得吃,但是老百姓家中還有妻兒待養、田地待耕,他說民防隊從18歲服務到55歲,比軍隊還累。 後浦後來有人用槍自殺,阿兵哥偷摘菜,老百姓火大,對空鳴槍,才把槍彈收了回去。 一九五四年東山島之役,他去扛傷兵,到新頭等了一整天,過了中午,饑餓難耐,壯丁受不了,自己找東西吃,整個隊伍就散掉了。第二天又去等,副村長「貓腳」就說他帶了兩包米來,今天不要再亂跑了。等到下午,來了十四艘船,七艘砲艇駛往前水頭,七艘登陸艇停在尚義至昔果山海面,水鴨子再去載。軍車就把他們從新頭載來,他到昔果山第八海門扛傷兵。 這天他們也沒吃,又餓了一天,李水鏡撿了一包餅乾,說:「這包餅乾不能我一個人吃,大家分吃一個。」十三片每人吃一片。 一九五八年八二三砲戰,他二十八歲,除了搶灘,還要冒著砲火挖電線溝、戰壕與車塢,有一次到湖下挖戰壕,每人挖五公尺長、五公尺寬、五公尺深,土地都是石礫,很難挖。 每年出操,起初自己要買白麻珠做民防衣服,再請人染色,連冒子也是黑色,買綁腿,一副二十三元;後來買草綠服,一套八十元零五角。有一次縣長羅漢文問他:「民防隊做多久了?」 「不知道做多久了,從三十八年到現在。」 羅說:「也有二、三十年了。」 砲戰期間,有一天鄰居到他家聊天,聊到傍晚要回去了,他雖然挽留但挽不住,就出去送客。當客人走到大埕,而他回到巷子口的時候,他家客廳中了一發砲彈,塵土與黑煙蔽天,他趕緊找媽媽,走到了客廳,只聽媽媽在後房說:「唉喲!我子。」 他兒子跟母親在房裡,以為這下子慘了,幸好一家子都沒事。他本來跟客人一人坐一邊,砲彈就落在他坐的這一邊,假如客人多留幾分鐘,他勢必沒命。因此,他說這是命數。 客廳破了一個大洞,既沒錢也沒材料可以修理,親友取笑他:「日出米篩花,雨來珍珠隊。」過了三、四年,才用洋灰瓦勉強補起來。現在他已把房子整修的美輪美奐,花了二百三十萬元,縣府補助一百零四萬,屋宇潔美,安享晚年,不忮不求。 五、蒼茫大地 臨風感悼 魂兮安息 今年是八二三砲戰五十周年紀念,金門走過苦難的烽火歲月,那時的兒童現已接近老年,那時的壯丁也已垂垂老矣,許多人受到時代的磨難,早已歸返道山,只有那些後死的人留下不死的記憶,但是戰爭無情,和平無價,處在慌亂的一代,已經付出一生的代價,有人甚至於獻上寶貴的生命,然而能給後人甚麼啟發與啟示呢? 呂主賜、呂主權與王天生的悲慘遭遇,只有靠許乃諭還原歷史真相,留下他們搶灘的身影以及悲壯的犧牲,給世人不盡的感傷,以及當事人家屬的追思與懷想。許加勇嚴重砲傷,六人之中碩果僅存,他說沒有領過軍勤的補償,家人以前有無人領取,他不識字,資訊缺乏,搞不清楚,已經無法追究了。二十三年前他得了腸癌,到台灣醫治,身分證過期一直回不來,所以就滯留在台灣二十三年,可以如此天年永享,醫生以為是異數,那一天他好走了,醫生請家屬務必要通知一聲。 料羅灣天空海闊,潔白的沙灘,在夕陽西下之際,閃閃發光,有一種晶瑩剔透的美,誰知道這樣漂亮的沙灘,五十年前曾是金門壯丁的夢魘與墳場?毛澤東說:「人間正道是滄桑。」那麼,金門人到那裡去討公道呢? 臨風感悼,魂兮安息! (訪問時間:2008.04.27 訪問地點:榜林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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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連載西天殘霞
「妳是親眼看到的,我的幸福簡直快毀在自己父親手中。」葉菲娟憤憤不平地說:「從開店到現在,我們姐妹倆出賣多少勞力、貢獻多少智慧,為這個家賺取多少錢財!而我們的父親並不以此為滿足,還要出賣我的幸福,換取他的面子,讓我背負一身的婚債,真教人傷心啊!」 「姐,就把這件不如意的事給忘了吧!」葉菲音安慰她說:「所謂:吉人自有天相。姐夫是一個忠厚老實的讀書人,又有一份人人欽羡的好職業。姐,妳放心,上天會賜福於你們的!」 「菲音,我們姐妹雖然無緣接受中等教育,但妳卻不怕苦、不怕難、肯努力,以自學來彌補學歷的不足,並在報刊雜誌發表過不少文章,也擠身在作家的行列裡,可說連妳為人師表的姐夫都自嘆弗如,何況是我。但是要記住,妳現在已是一個名副其實的知識分子,將來如果找到合適的對象,倘若父親向人家提出一些不合理的要求,妳必須挺身而出,堅持到底,不能任由父親擺佈或予取予求。假使事事順著他,勢必和我一樣,成為父權淫威下的犧牲者!」葉菲娟提醒她說,內心卻也有無限的感慨,「菲音,妳替姐想想看,那十萬元聘金債,要教我什麼時候才能還清啊!」 「姐,妳放心,老天爺會保佑妳的!」葉菲音安慰她說:「姐夫不煙不酒、不嫖不賭,是一個作育英才的好老師。他每月有固定的薪給,家庭人口又簡單,只要省吃儉用,相信不久即可還清的。」 「妳有林文光家裡的住址嗎?」葉菲娟突然問。 「有。」葉菲音不解地看看她。 「像林文光這種台灣兵畢竟是少數,妳應該寫信給他,向他解釋清楚,別讓他誤認為我們無情無義。」葉菲娟囑咐她說。 「姐,我們見過的台灣兵可說數以萬計,而林文光卻是一個異數。他誠摯地引導我走向文學之路,則不求任何的回報,亦未曾貪圖過什麼。我們的友情,純然是淡淡的君子之交,想不到父親竟用這種不文明的手段,來摧毀我們之間的友誼,企圖陷我於不義。我怎麼還有臉寫信給人家呢!」葉菲音解釋著說。 「若依林文光的學養來說,我相信他絕對是一個明理的人。」葉菲娟說。 葉菲音沉思著。 「妳應該試試看,以免造成不必要的誤會。」葉菲娟又說。 「他可能已經出國了。」葉菲音淡淡地說。 「如果真出國的話,他的家人一定會伺機把信轉給他。」葉菲娟提醒她說。 「姐,謝謝妳的提醒,我會試試看的。坦白說,對林文光這位異鄉朋友,我是時時懷抱著一顆感恩的心。如果沒有他的鼓勵,我那有投稿的勇氣;如果不是他送我那麼多本名家名著,我那能吸收到那麼多的文學知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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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
在日月的 盼望中 妳 慢慢地 回過頭來 十五的月兒 今夜 不再側著臉 輕輕地 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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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夜趣事
中秋月圓人團圓,我們祖先最愛圓字,因為圓是代表圓滿,沒有缺陷,這是吉祥話,所以逢年過節,小孩子都要說吉祥話,可見人性是多麼期盼一切順利,事事如意啊!今年中秋節有趣的事特別多: (1)每月十五日我家,都會用菜飯來敬神拜佛,中秋節那天中午,家人就煮了一些飯菜和月餅柚子,來尊拜神明。拜到一半的時候,我家就讀小三的小孫,看到阿嬤正在拜金銀紙,就說:「我也要燒啊!」就急著從阿嬤手中接下金銀紙,自己拜拜自己拿去燒了!阿嬤心想這種習俗,孫子也需要學一學,也就教導小孫,燒起金銀紙來了! 拜神一陣子之後,阿嬤習慣地就拿起筊杯,念念有詞,跟神明說話,我家這位小孫很好奇地,歪頭靜看著,非常好奇又說:「我也要說啊!」小孫搶到筊杯,面對神明發呆不會說話,阿嬤就教導他要怎樣說了,結果小孫會了,非常高興地說:「我有很多問題,要請問阿彌陀佛啊!」小孫拿起筊杯向神明說:「請問世間有鬼嗎?人死了跑那裡去了?神明有無限的威力嗎?還沒到的事情你都會事先知道嗎?--」每問一件就擲杯一次,有時候是陰杯,有時候是雙杯,有時是笑杯,小孫搞不懂是什麼意思,就一一問阿嬤,他覺得這個筊杯內,隱藏太多的玄機奧妙,讓他既興奮又好奇!阿嬤也覺得小孫非常可愛! (2)全家高高興興到公園去烤肉,為了爭取時間,每次烤肉我們都會事先把食物先弄熟。家人圍成一圈邊吃邊聊,接著爸爸說起嫦娥奔月的故事,小孫聽了之後說:「那我長大要搬到月球上面去居住,而且要跟嫦娥結婚!」爸爸說:「那很好啊!」小孫沉思一下子說:「萬一生出來是一頭怪物,怎麼辦?」爸爸說:「總要想出一個辦法啊!」小孫小聲說:「我只好溜回來啊!」爸爸說:「這樣做對那個孩子很不公平啊!」 小孫突然站起來說:「我知道了,我回到地球上,請一位醫生去治療!醫治好了之後,就把醫生也留在月球上,居住下來!」 (3)我們吃完烤肉之後,就開始清掃場地,把弄髒的地面清洗一遍,讓地面乾乾淨淨。這時候小孫躲在一邊,壓著肚子,一幅痛苦的樣子!媽媽看到了說:「你怎麼啦?」小孫說:「我肚子很痛!」媽媽知道什麼原因,就開玩笑說:「快生小孩了嗎?」小孫站起來說:「我來生一個給媽媽抱抱!」說完就投在媽媽的懷裡去了。 (4)烤完肉後我們全家人,去聆聽戶外音樂欣賞會,這是市政府聘請各界樂器高手,到一個廣場的演奏會。有爵士音樂、老歌點唱、本土音樂等等內容多樣。戶外涼風徐徐,月圓雲高,幾棵大樹投射地面的月影,大師彈著樂器,優雅美好的旋律,在空中盤旋飛舞著,一群喜愛音樂的欣賞者,拍手和唱著! 會場上一對中年男女起舞婆娑,一位八十高齡老婦,也情不禁地自舞起來,幾位只有四歲的小朋友,也手舞腳跳著,其中一位三歲小朋友,學起吉他的姿勢,唯妙唯肖,全場樂成一團,狂歡狂舞著,真是樂在其中啊! 我家這位小孫,還特地上前去向吉他手點歌,他那愛唱的一首「寂寞邊界」,小孫聽著打拍,還起舞自跳,陶醉在旋律之中,好醉!好醉啊!這真是一餐飽滿的音樂晚餐,精神好爽!好爽啊! 全家人依依不捨地離開,這涼爽又熱滾滾的音樂空地,帶著明天會再來的餘興,回到家中,這時已經深夜就寑時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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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究是孤寂
隨著年歲的增長,愈是擔心自己的預感終將是要兌現了。 在青春無敵的年紀,不知怎的就有種預感——這輩子恐怕是結不了婚了。其實,我並非是不婚主義者,對於家我仍是懷抱著夢想——知己的老公,可愛的兒女,一個從小就渴望的有歡笑有淚水的家庭。 我有三個哥哥,從小,大人都說我很幸福,「三兄拱一妹,珍珠滿落雪」。可我從未與三個哥哥玩過遊戲,從未吵過架也從未親密過。當別家的孩子在為鄰人送來的糖果、紅蛋分不平時,我完全沒這方面的煩惱,因為,根本沒有人可以跟我搶;當別家的孩子在為母親節要送的禮物傷腦筋時,我只能在一旁默默的忽視著這個偉大節日。 因為疏遠的家人關係讓我漸漸地轉向依賴朋友的力量,總以為所謂的朋友就該是「赴湯蹈火,在所不辭」,想必前世是位俠女吧! 而我所以為的真理也隨著年歲的增長漸漸被現實環境所扼殺了。 所謂的朋友終究仍只是朋友,朋友有自己的人生要過,尤其還是結了婚的朋友。28歲那年,身旁的朋友都還是小姑獨處,卻不知怎的,轉眼之間一個接著一個的踏上紅色地毯,為人妻、為人母,一路就這樣走了下來。「等到有天大家都老了又沒結婚的話,就租棟房子,住在一起互相照顧。」當時說過的話,言猶在耳,卻已是物換星移,人事全非。 「每個人都是一座孤獨的島嶼。」 好喜歡這樣的一句話,不管身邊有沒有人陪伴,在內心深處總是會隱藏著一股不為人知的孤獨感,一種任誰也拯救不了的孤獨。這種感覺是無法與人分享的,即便是與你最親密的另一半。 小時候的孤單,長大後的寂寞,一直以來,我努力的學會和他們和平共處,甚至成為朋友。其實,一個人也不全然是件壞事,少了拘絆多了自由,少了爭吵多了寧靜。 2006年的最後一天,一個人躺在床上看著電視上的跨年晚會,晚會上的人們滿臉洋溢著幸福,牽手的牽手,擁抱的擁抱,倒數計時的那一刻,用盡全力喊出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然後互相擁吻,一起讚嘆那神奇的188秒的101大樓煙火秀。在這新人倍出的年代,我仍只想看陳昇的演出,幾十台的電視轉啊轉,就是沒一台在轉播他的演唱會,這樣的失落讓單身的跨年夜更顯得孤寂。 接招合唱團要復出了,想起那張你少有的正版CD,其實裡頭只有一首how deep is your love是我所熟悉的,但因為是你所珍藏的,所以我努力地試著去喜歡它。沒想到還來不及將它還給你,情份就已走到盡頭……那個夜晚,身體裡蓄積了一股很強烈的情緒需要發洩,找來找去,發現也只有它有你的影子,於是卯足了全勁想靠著雙手折斷它,但到終還是得借助剪刀的力量。整整七年了,身邊沒有任何屬於你的紀念物,可是,對於你的思念卻始終淡忘不了……接招合唱團要復出了,那我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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柚子來了
離開座位一個早上,回來一看,桌上擺了一棵黃澄澄的柚子,靠近一聞,好香啊!工作的疲累頓時減少了。突然很想可以趕緊下班,把這棵柚子帶回家給超愛吃柚子的寶貝,因為,每年學校開始教【中秋節】的課程單元時,她都要很期待家裡出現柚子,汁多味美的柚子肉,會讓她愛不釋手,柚子帽帶著滿屋子跑,因為她聽媽媽說起這樣可以護髮,愛美的小女孩從此放在心上。 下班經過水果攤,好幾簍的柚子擺著,讓客戶可以好好挑選過節享用,我總是觀望著,從來不曾前來採買,因為我的老媽總要向在地的果農團購,把嫁出去的女兒該買的先買好來,娶進門的媳婦回娘家的等路也準備好,不知情的人若在此時到我家拜訪,可能會誤以為我家有個大型柚子的果園。 其實,我的外公家以前曾有一片山坡地的茶園,山坡上也種了幾棵柚子樹,花開時,濃郁的香味讓人會忍不住多吸幾口氣。看著柚子由小到大、由青轉黃,會感受到秋風已起,秋意漸濃。許多年後的現在,物換星移,山坡地仍在,只是地主易人,蓋起了豪宅、高爾夫練習場,所幸這位有錢人願意分享,所以,大多假日,我都會和孩子流連期間,年初,偶像劇【命中註定我愛你】在這裡拍攝,樂得一群家裡的小粉絲們,對每個劇中出現的拍攝景點徘徊其中,可惜此劇中並沒有出現果園的場景。 更早的記憶,是村子裡龍鳳宮旁,圍起了圍籬,種了一棵柚子樹,第一次看到它開花了,心裡想著:哇!玉蘭花開了。那是我每天到述美國小上課必經之路,再看到它結了小小果實之後,知道那叫柚子,忍不住羨慕為什麼我家只種土番石榴和酸葡萄,別人家都可以種不同的水果。只是,很多次回官澳家裡,聊不完的往事,都沒時間再到龍鳳宮好好逛逛了。 寶貝愛吃柚子,我都笑她心想事成,想著想著,前年的第一顆柚子,是好同學的媽媽送來了,去年則是鄰居太太送來的,今年,則是媽媽的老闆貼心的秋節禮物。從來沒有買過柚子,今年也不打算買,因為,能有媽媽幫忙買柚子,是最幸福的事了,想著假日回娘家,汽車後座將塞滿柚子的景況,竟然很開始期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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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述烈嶼鄉四甲迎駕保生大帝慶典活動
「生、老、病、死」為人生四大議題,各有各所司的神明,在中國的民間信仰裡,「保生大帝」是醫療神的代表,每個縣市近乎皆有祂的蹤跡。「保生大帝」即是我們俗稱的「大道公」,姓吳名 (音 ,義「進取」),字華基,生於宋七宗太平興四年(西元979年)三月十五日辰時,原籍福建省同安縣積善里白礁庄(今改龍海市角尾鎮白礁村)。有此一說保生大帝乃係紫微星轉世,自幼聰慧靈敏,天賦道性,鄉里都稱其為「神童」。在其17歲時遇到異人,隨即前往崑崙山晉見西王母,蒙西王母傳授天書寶籙、驅邪術法、濟世神方。之後返青礁潛心修道,並參悟玄理。而行走各處施診,慈心贈藥濟民,醫德高尚,盛名遠播。在宋景祐丙子三年(公元1036年)五月初二日午時,在白礁乘鶴昇天,得年五十八歲。 位於金門縣烈嶼鄉上庫與南塘之間的福山山坡上的保生大帝廟(即大道公宮),在明朝嘉靖年間,因倭寇佔領金門50餘日而被焚燬,主神保生大帝則由廟祝暫遷請至西方佛祖宮避難,直至清初由信眾重組「四甲」輪值組織,四甲為土庫甲、上林甲、青岐甲、西方甲(『四甲』的劃分如後附圖,「甲」是指烈嶼某一部分區城之泛稱,其所含蓋層次可大至村莊間結合成之社群團體;或在全烈嶼層次時,僅只於輪祀時所劃分四大部份的稱呼。)每年臘月十八或二十日,始由當值保甲迎請回該境廟內坐鎮供奉。 請大道公的過程,大致上是由要前往迎請的甲頭會事先開會,討論活動事宜。每年約選在農曆年底十二月十八日到十二月二十二日擇一吉日恭迎,迎請的隊伍去程與回程均事先規劃,並沿路張貼路帖,其路帖為正貼,係表示要進該村莊表演,斜貼表示經過不進村莊,依斜貼箭頭指示前進,沒有貼路帖即不經過,因鄰近之村莊沒有準備迎接,或歡送之意。陣頭有吹鼓、大旗、神明轎、長老著長袍馬掛、宋江陣、鄭元和、獅隊、龍隊、馬隊、踩高蹻、蜈蚣座。其中蜈蚣座小金門無蜈蚣座之木板,需至大金門租用。迎駕進入村莊路口擺設香案桌、放置清貢品、香爐、2人打鑼、2人拿頭旗,同時敲打3巡鑼(每巡7次),頭旗由外向內搖3次,表示歡迎之意,準備茶水,並由長老先行燒香後,長老迎接長老,並相互握手,再由年輕人去接駕(抬神明轎)至廟口。安排場地供各陣頭表演,表演時間約2至3小時,完成各項迎駕儀式後。由原奉祀大道公之甲,將神明轎抬至香案桌之處,並敲打3巡鑼及頭旗由內向外搖3次,以示歡送之意。為了讓各地都能瞻仰大道公的神威,回程再依不同的路線行走,迎駕返回經過村莊時,該村莊依路帖辦理,若為斜路帖,則擺設香案桌,2人打鑼,2人由內向外搖旗,不做任何表演,若為正的路帖,與迎接原奉奉祀大道公之甲頭儀式類似,進入迎駕之甲頭,該甲則明鑼開道進入廟宇安神位,長老燒香,境內各家戶當晚犒軍,祭拜門口,並於廟口演歌仔戲,惟若本境有演戲,則需先於原奉祀大道公之廟宇演戲後,本境再演戲。 建廟祀神乃是信眾尋求心靈慰藉之所。早期烈嶼為邊陲地區,自然環境欠佳,交通不便,瘟疫頻傳,也缺乏醫藥,如稍有病疾兇煞,信眾都會胥賴神明消災解厄。保生大帝在整個閩南民間或台灣島內,都是十分受尊崇的信仰神祇,一方面由於祂是閩南的鄉土神祇,與當地民眾有十分親切的地緣關係,主要還在於大道公在閩南人心目中所受到的崇敬。在今日這個金錢掛帥的社會中,保生大帝秉持著「醫者父母心」、「仁心仁術」的醫道濟世救人,是值得現代醫學界推崇的,也是今日我們在此紀念保生大帝大道公神誕紀念活動時,所必須深切體認與效法的。(以上第二、三段內容摘錄口述人口述:青岐洪志成君、東林林長固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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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連載西天殘霞
自從得不到葉菲音的青睞而轉移到葉菲娟身上時,楊老師心中始終有一個想法,在這個以父權為中心的社會裡,即使葉菲娟對他的印象不錯,但必須先博取葉家伯父的歡心,始能得到他的女兒。畢竟,他讀過教育心理學,他的想法就如同老師與家長的互動。 於是,楊老師除了以情書作攻勢外,每逢到葉家,總會順手帶幾小包價錢昂貴的「寶國」茶葉,或幾包「雙喜」牌香煙,來巴結葉菲娟的父親。 若依葉家的經濟狀況而言,那幾小包茶葉與香煙算什麼,但葉父喜歡的就是人家的巴結和奉承。尤其是楊老師左一聲阿伯,右一聲阿伯,更博得「好嘴花」的美名。生性看來有點「戇直」和「大條」的楊老師,卻被認為是「忠厚」又「老實」。如此的「跤數」,還有什麼可嫌棄的。總而言之,楊老師成為葉家的乘龍快婿,幾乎已成定局。 冬至過後,楊家正式央請媒婆來說親,好面子的葉父,雖然一口答應他們的婚事,卻也依照世俗,提出「十擔肉」、「十兩金」、「十萬元聘金」、「五百包囍糖」的要求。並特別囑咐:「吃茶禮」不可少;不過他也提出保證,葉菲娟陪嫁的嫁粧,絕對不會太寒酸。當媒婆轉述葉家的條件時,幾乎讓楊老師那張忠厚老實又戇直的臉綠了一半。但他深知葉父愛體面之生性,倘若想娶他女兒,必須遵照他所開的條件,絕無討價還價的餘地。 可是,楊家世代務農,父親早逝,姐姐已嫁,孤兒寡母相依為命,碰到如此棘手的問題,母子倆簡直不知所措。幸好,做營造生意致富的姐夫適時伸出援手,先行墊借十萬元聘金,以及十兩黃金,讓楊老師與葉菲娟順利地締訂鴛盟。 葉菲娟出嫁的那天,陪嫁的嫁粧,雖然裝滿了一小貨車,但裡面除了一部「針車」和一台「黑白電視機」較值錢外,其他的盡是一些較粗俗的傢俱,以及「電唱機」、「電風扇」、「熱水瓶」之類的小家電或日常用品。倘若與高額的聘金相較,簡直不成比例,但至少,葉菲娟的嫁粧一貨車,已是不爭的事實,不管遠親或近鄰,幾乎人人都知道這回事。 而葉家藉此發出的喜帖少說也有數百張,不管是舊識或點頭之交,不管是所在地的鄉村公所或附近駐軍的連營幹部,可說人人有獎、個個有份。儘管婚嫁極為稀鬆平常,喜宴也是家家必辦的事,但若以「風光」論,要算葉家最「體面」。因為父親可以不計較女兒的幸福,卻不能不為自己留下一個虛而不實的顏面! 從姐姐與楊老師的交往、訂婚到結婚,每一幕情景,葉菲音幾乎都看得一清二楚,父親那副嘴臉,更讓她不敢苟同。若依父親的個性而言,自己將來勢必也會步入姐姐的後塵。但繼而地一想,距離那個日子尚遠,為什麼要庸人自擾。 然而,讓葉菲音感到訝異和不可思議的事終於曝光了。姐姐歸寧的那天,偷偷地告訴她,林文光寫給她的信,全數被父親扣留看過後給撕了。當然,她也是幫兇之一,因為她看管的撞球室大門朝馬路,郵差送信時幾乎都由她收取,而父親早已交代,凡是台灣寄來的信件,都必須讓他先過目,她不得不從。 「菲音,姐實在對不起妳。」葉菲娟滿懷歉疚地說。 「姐,我不會怪妳,」葉菲音坦然地,卻也有點激憤,「想不到我們的父親,竟是這種令人寒心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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酸梅湯
公園路上的這家酸梅湯,是我同學爸媽古早約會的地方。算算起碼也有三十多年以上的歷史,瞧,這牆壁都斑駁的讓人心酸,正如這湯的滋味。 這裡也是我小時候常來玩的地方,結果沒想到我大學的活動範圍也在這附近,怎樣也脫離不了博愛特區。衡陽路上的金石堂是我流連忘返的書店,記得當時對面還有東方書局,那裡的參考書非常齊全,從國中到高中的自修全是在那買的,結果到我大學三年級的時候,就倒了,那時經過這段路,內心總有萬千感觸。 曾經遠東百貨和力霸百貨都叱吒過整個西門商圈,中華路的天橋與店家後來全部都拆了,那年我大一吧!跟著老爸在馬路上看著整個拆除的過程,那時新聞沸沸揚揚的,多少人抗爭,拉著白布條,最後不也改變不了什麼。結果沒多久,力霸百貨也倒了,宛如連環效應。好像所有跟老台北有關的記憶一下子被人給拔光,現在的西門,除了阻街女郎與老不修的色胚還在那裡流竄,學生換了一代又一代,昔日的玫瑰唱片也放了蔡依林與周杰倫的歌,國賓與獅子林像是風中殘燭的屹立著。 今日百貨在前幾年關閉大拍賣,我還搶到了一雙打對折的靴子,不過三年後靴子的後跟斷裂,丟掉的時候我感覺很複雜,只是已經斷了後跟,無法再穿,即使這是一雙帶有懷念意義的鞋子。 而萬年大樓裡的店家更是汰換不少,湯姆熊還繼續用著代幣打遊戲機,而人車已然分道,加州健身中心的玻璃光可鑑人的映出金晃晃的肌肉。 有一天,我想是遲早的,西門町會完全變成另外一個樣子,廣告看板也許還在,只是往裡頭走全部都改觀。背著書包翹課的學生還繼續踟躕在到底哪件衣服適合自己,裙子的長度越改越短。 但再往更裡面發現,新穎中總有一兩個很老很老的力量在抗衡著,可能是紅包場裡已經零落的歌手唱著鄧麗君吧!我不知道,幾年後或許又興起復古風,席捲西門,比方現在的紅樓,獨自與誠品116以身先士卒的姿態力拚,值得喝采。 不過流鶯終究年老色衰而被遺忘,老不修的色胚也有生命的盡頭,就像壞的舊的東西應該要丟了拆了換了一樣。然後我買了一杯酸梅湯。塑膠的杯子插著塑膠的管子,西哩呼嚕的讓酸甜滋味沁涼心頭。至於那江山的情懷,歷史的思古,城市與人情的互動與時間的輪轉,盡付夏季午後的南風。 咕嚕的一口。 當然,十元變成了二十元,也算改變的另種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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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球
●建造難以計數的亂葬崗,是人類史上的第九大奇景。 當他休憩於行道樹時,風與樹窸窣的對談他卻插不上話,想隨著風伏近葉子一點,聽曉對話內容,耳邊依舊圍繞著窸窣聲。有時雨會登門造訪,試圖和雨交談,但咚咚咚的雨聲也咚得他不著邊際。他落寞了數日,日益消瘦,開始渴望如飛鳥般流浪。偶然,枯枝零落,他終不受束縛冉冉而上。 一瞥高樓那窗,有張面孔似乎曾相識,飛越大廈後他意識到,原來那是人們面無表情的冷漠臉孔。太陽底下的他早已死亡,不過是焚化爐過後的灰燼罷了,縱使努力也終不能成為自然界的一份子。現實的壓力和滿懷怒氣的激盪,使他全身欲裂,想完全釋放出。猛然砰的一聲後,他的殘骸隨風而逝,各自挑選自己的萬年墓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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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浯江詩選映像‧海洋
金黃色的波光,緩緩滴落 在蒼老無垠的寂寞邊際 一畝畝細碎的浪花 是浪濤揚起的嬌羞裙襬 靜靜,貼著湛藍色的美麗腰身 閃亮耀眼的水紋,飛濺出 晶瑩剔透的飽滿虛線 海風襲襲,將斑駁碎裂的回憶 摺疊成一彎彎羞赧的笑意 咀嚼溫柔的亙古呢喃 翱翔天際的海鷗,孤獨地 叼著歲月盈滿的滄桑 穿過時光狹小的縫隙 以空洞虛無的眼神 垂釣幾許滑落黃昏淺淺光痕裡的心事 滿潮的憂悒冉冉升起,拖著 恍惚的粼粼月光 與泅泳的魚群交錯搖擺,奔騰 如婉約動人的鏗鏘詩句 迴響在蒼茫的靜默中 東北來的季風,輕輕推開 枯瘦痠痛的夜色 粗獷的浪濤,在沉沉的夜裡 恣意搓揉港灣脆弱的心房 渴望一次甜蜜的索求 過期的誓言,自海的盡頭 匍匐前進,在深邃朦朧的夜裡 專心舔舐著裸白的沙灘 於是,一枚枚深沉的嘆息 擱淺成雪白細緻的貝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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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壺
許水巃相信堂姊會投他一票,相信買票也是真的。堂姊提到,樂仔好命,兒子都研究所畢業,很會賺錢,她才能請假回來助選。提到二姊跟他的助選團,許水巃微微一笑,突然想到她上回提到的,差一點要去跳舞唱歌是什麼意思?堂姊對他記得這事,大感驚訝,忙說民國四十幾年,有一年中秋,軍方邀請村民吃月餅、唱歌、賞月,一位軍官喝了酒,興致高,要拉她唱歌,樂仔在旁邊幫她推辭,軍官硬是要勸,抓著她的手臂。 你池仔叔,伊─ 我阿爸,伊怎樣─ 他就一拳揮過去。 後來呢? 那名軍官呆了呆,士兵卻圍攏過來,壓住池仔叔。許水巃聽得緊張。營長礙著村人,不好發作,撫慰幾句,勸大家繼續吃餅。村人卻沒了興致。得罪軍方,不是好事,被關禁閉、強迫勞動都是有的。 我阿爸後來有怎麼樣嗎? 堂姊聽了哈哈一笑說,事情都過去那麼久了,你還在擔心什麼?她說,池仔叔沒發生大事,但被找了不少麻煩。當時胡璉擔任金門司令官,整飭民國三十八年以來,軍隊強佔民宅、民產惡習,被打的軍官才不敢胡來。堂姊說,軍官還是偷了池仔叔一頭豬,才消氣。軍官藉司令部視察,營隊要加菜,買了許父一頭豬,卻沒給尾款。許父原要進營隊理論,被村長勸阻。堂姊還記得村長說,一條豬命換人命,很有價值。堂姊回想當年時景,忍不住笑出來。許水巃握拳頭,輕敲桌面,為父親喝采。堂姊疑悶地問,這些事情,難道你都不知道。許水巃說,知了知了,只是聽你說,更覺得傳神。 許水巃告別堂姊,卻沾染許多疑問,這些年竟少打聽父親生平,這是怎麼一回事?許水巃歸因他從事建築、營造,講究實際,於是事親有加,憶親卻少了;轉念又想,國中、高中跟大學時,他怎麼都沒想起?許水巃又想,父親過世時他還小,印象淺,適逢戰亂,移居台北讀書,日子苦,生活顛顛簸簸過,不想起的,漸漸沉墜,再也想不起了。但現在,卻為何想起? 許水巃不再想,跟許天富通話,告知賄選一節,研討文宣策略,趕製傳單。回程,他在競選車上高言抨擊黑金選風,希望鄉親給金門一塊乾淨的土地。天氣轉晴,陽光花白卻冬風凜冽,熱、冷抗衡,不熱也不冷。陽光跟大風的共同作用,把藍天描繪得更藍,把風景畫得更細也更遠。許水巃遠遠看著太武山雄昂的山勢。 太武山在軍管時期的禁區,居民只可在農曆元月初九入山拜拜祈福,開放後,許水巃還沒去過,腦海記憶的,仍是小時候唯一一次上山的情景。信徒多,許水巃挨著母親,才沒擠丟。搭公車,經過大轉彎山路,路轉,路旁岩石彷彿迎面撞來,嚇得他不敢眨眼。這些日子,他跑遍金門各村,那段驚險的彎路也不知走了幾回,路旁岩石果然巨大,司機技巧好,方向盤一滑,行過彎道。路,不若以前驚險了,但許水巃行經,卻覺得童年那塊巨大的岩石仍從窗外向他靠近。許水巃讚嘆,那真是巨大啊,直到現在想,都還覺得巨大。他跟自己說,等選上了,可好好走一走太武山。 山看得清楚,海也是。從歐厝、后湖、昔果山,一直延伸到料羅。退潮,近海的鬼條砦,像一排士兵在海中央點頭。沙灘上人影點點,漁民或遊客正挖著蛤仔。許水巃想,或可到海灘拉票,卻被跟隨行的人勸阻。想想也是,那幾個村落有二哥幫著,應該沒問題。車隊經過一大片盛開的向日葵花田,陽光照耀中,花朵像凝出了光。高粱經過改良,已可一年兩收,且較往常低矮,採收容易。有些居民,不再住三合院,在路邊或田間蓋別墅,許水巃覺得別墅外型不差,搓揉下巴,仔細觀察。他琢磨,選上了後,得推動建築立法,規範房屋自建的造型、外牆跟主要用色,務必讓住宅融入金門田野。 總部裡,許天富、許妻、二姊等人悄聲議事,許水巃知道他們商議候選人買票一節,正欲告知消息來源,許天富卻說,也有人跟二姊密報。幾個人一時語塞,悶悶站著。許妻忽而插口,他們買,我們也買!眾人一聽都嚇一大跳。樂仔衝口說,那至少得花幾千萬,萬一……樂仔話沒說完,許妻知道她要說,也暗自憂慮。許天富低聲,買票,不是說買就買,沒有樁頭串聯,有錢也沒用。許水巃要打一場高格調選戰,是以毫無準備,也沒推演對手買票,如何查證、打擊。 許妻沒搭話,她想,她被金門純樸的外貌騙了。她喜歡二哥喝高粱時大剌剌翹腿的模樣,她喜歡二嫂站在門外朝廣場方向大喊,巃仔,回來吃飯了!她喜歡藍天下幾隻老母雞閒散地走來走去,婆婆在意輸錢又佯裝不在意的孩子神態,她喜歡打赤膊在田裡工作的農夫,在市場跟漁婦討價還價。她喜歡金門的口音。這聲音的表情是粗樸的,推心置腹般,是喝過幾杯高粱後的精神交融。她忽然覺得這些都不是真的。大姊從外頭眉開眼笑走進來,見了面,忙說古寧頭阿姑答應支持巃仔,見眾人神情木然,不禁疑惑。樂仔本想解釋,許水巃卻阻止她,他跟二姊、許天富悄聲說,買票的事情就別再說了,免得打擊士氣,最後一天得好好衝刺。 許水巃按計畫製作文宣,強調清廉,以打擊賄選;對抗宗親牌,則打出好人要出頭,金門才有新世界。議長、縣長原先答允出席造勢晚會,卻因宗親跟政黨原因迴避,許水巃打起悲情牌,他站在文宣車上,說他不姓陳、也不姓李,但他姓「金門」,許水巃說他沒有縣長、議長相挺,但相信,金門鄉親一定挺他。許水巃講得激動,天似乎在轉,一會白,一會黑,從白到黑是一天,從黑到白也是一天,而此刻,暖烘烘似的冬陽正漸漸沉入後埔溪。 許水巃趕著一大早投票。許水巃徹夜沒睡。許妻要他寬心,他卻說如果建立水泥、鋼筋等進口流程,建設金門的成本會更低;也應該提高開採天然資源的牌稅,以增稅收。特別提到免稅區的規劃,強調對觀光特有幫助。許妻調侃他,關心的事務範圍已超過立委的職權了。兩人說一陣,停一會,她昏昏矇矇睡了一會後,卻見許水巃起床刷牙。 許水巃投票後,留在總部。喝水,配許母親手做的幾片年糕,就再吃不下了。姪女、姪兒還有許天富投票後,也靜靜坐著。樂仔平時話多,這時卻坐在一旁打呵欠。傍晚後,即將計票,金門選區小,不消兩小時,許水巃就能知道他的命運。一年多來的努力只為了兩小時的等待,而且,就只能等待著。 許水巃發現,許母那天提來的大茶壺還擱在桌上,突然想拿它泡一大壺茶。他盯著茶壺,察覺烏黑的壺身刻著大、小金門島的圖案,以及「復興文化,反共抗俄」等標語。茶壺真被砲屑擊過,打凹的地方,胡亂從裡頭再打出來,反正黑成一團,凹、凸總看不清楚。許水巃想,父親敲擊茶壺的樣子,該是嘴巴叼菸,左腳固住茶壺,右手拿榔頭搥。許水巃猛地一震,檢視茶壺提環,真在提環附近找到他小時候刻下的名字。 說名字也不是,他寫下的是「水山」,而不是「水巃」。 許水巃看著「水山」兩字,似要回到當時那個時空。他跟過去卻也隔著水,他能想起護照上、身分證上以及高中、國中時的大頭照,卻是想不起小時候的模樣。他連自己都不識得,父親又怎能認識他?父親不識字,握提環,指腹貼字,卻不知「山水」是個字,當作子彈或砲彈殘片的刮痕? 樂仔喊說快喔,快看。開始計票,巃仔若是坐二望一,就該緊緊咬住票數。許水巃精神一振,跟自己說,拿這鐵壺泡一大壺茶,再等票慢慢開出。他單手提走茶壺,灌了水後,卻得兩手提回。樂仔揚聲,這麼緊張,還泡什麼茶?快來看,現在第二名,再拚一下,就第一了。 許水巃提壺上桌,掀蓋,正要扔幾把茶葉進去。樂仔急著看選票,眼睛盯著電視,卻又不慌不忙數說舊事,說阿爸都泡鐵觀音,悶著不喝,茶質也不變苦,早上熱熱的茶,到下午,就變涼,若是冬天,就如冰茶一樣。樂仔的敘說,熟練生動,彷彿天天練習。 許水巃沒有找到鐵觀音,扔一把烏龍,撳好蓋子,不一會兒,就有一壺好茶;也不一會兒,票就要計完。許水巃估計,到那個時候,他這壺茶,也才泡出茶色跟茶味。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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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連載西天殘霞
葉菲音的艷麗和高雅氣質,再加上作家頭銜,無論是部隊移防或個人輪調,抑或是老兵退伍、新兵到,幾乎都會列入交代。在地青年則是張三追不上,李四又來追,彷彿是永不間斷的海上波浪。甚至有人在振興商店耗上半天,找不到機會和她交談者大有人在。但是,很多人卻沒想到,她還有一位大她三歲的姐姐未嫁。在傳統的觀念裡,在嚴厲的家教下,除非有不得已的苦衷,否則,絕不會讓她先嫁。即使某一位幸運者能獲取她的芳心,但若想和她步上紅毯,卻仍有一番等待。 正值青春年華的葉菲音,在眾多的愛慕者之中,她較欣賞的還是一些年輕的外省軍官。他們多數生長在軍人世家,無論教養或談吐,抑或是外貌和氣質,均較台灣兵為佳。同時,他們顧家,也懂得相互尊重,這些優點是許多台灣人無法與他們相媲美的。 儘管她與那些俗稱的「老芋仔」接觸的機會並不多,但可以從爾時島上許多婦女嫁與外省人而過著幸福美滿的生活得到印證。當年那些從大陸撤退到這個小島的外省人,被島民稱為「北貢兵」,經過長久的相處,有些便與島上的婦女迸出愛的火花,即使她們因受到戰亂的影響,所受的教育不高,甚至有部分是文盲或有缺陷者,但結成連理後,卻依然能得到他們的疼惜。後來有部分當上高官者,夫妻仍然相親相愛、相敬如賓,並未嫌棄或後悔當年的選擇。 而部分因受到甜言蜜語的迷惑、被台灣兵奪去貞操的無知少女,當生米煮成熟飯時始發覺受騙,除了身心受到嚴重的創傷外,也成為終身的遺憾。因此,讓島民深深地感受到,北貢兵是比台灣兵較有感情的。當然,在葉菲音的心目中,林文光是例外的,但他們則是君子之交,不牽涉男女間的感情。 葉菲音之於會對那些年輕的外省軍官深具好感,可能就是基於這些理由。但她只是想想而已。她中意的,人家並不一定中意;兩人都有意願的,卻過不了父親這道關卡。或許,她此生的幸福,就定位在這個小島上!而將來會與誰共枕眠,只好交由命運來安排了……。 男女感情這種東西,有時卻也有點奇怪。在小學教書的楊老師,當他追不成葉菲音時,卻轉而追起她的姐姐葉菲娟。楊老師早已達到適婚的年齡,但在這個男多女少、一女難求的小島上,年屆三十,依然是王老五一個。當初他想追求葉菲音,純然是被他的艷麗和文采所傾倒,原以為憑他老師的身分,追一個小學畢業的葉菲音是輕而易舉之事,想不到還是不能如願。向來冷艷高傲的葉菲音,並沒有把老師看在眼裡,但也並不代表她將來尋找到的如意郎君會比老師好,仍然要看她的造化。 楊老師的外表並不起眼,不僅看來有點「臭老」,嘴角亦有點歪斜,衣著的搭配也不大得體,說起話來除了有點「大舌頭」外,更是搖頭晃腦、口沫橫飛,但他卻懂得老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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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島宿命
※過去 曾經 黃沙滾滾 林木遭斧 化身船筏為趨荷虜 曾經 築城舊金門城 屯兵衛戌鎮海疆 文台寶塔為地標 不管明朝或清朝 舟楫船筏總撐著 浪去濤來 終有春燕歸巢 只是 時移勢轉的天下 花崗岩依然冒出綠芽 許多人漂洋過海找謀生 一去數年 有的落地生根 只是 島上地瓜籐漫延 落地花生一整串 高粱結穗引來鳥鳴叫 太武山聳立東半島 小金門芋頭香滿田 大二膽島守軍依舊枕戈待旦 自從國軍駐島 木麻黃行道樹枝葉繁茂 單打雙不打的日子 難熬 牽羊 牛拉犁田 種高粱 播種花生 田地裡的莊稼 攏是住民維生的支架 艱困的日子 拮据的生活 還有一筐的蘿蔔 和曬滿地的安芡甫 ※現在 四通八達的道路 看見村來村往又有下田的農夫 耕耘機翻攪土地鳥紛飛 新建房屋一幢一幢平地起 起起落落的飛機 帶來觀光人潮消費 只差北風強勁 海岸地雷遍佈 當鸕鶿成群 當自行車鐵馬馳騁 昔日高粱穗舖路讓車輾脫粒 屑似隨風遠離 海濤波面 渡輪往返兩岸 隔絕半世紀的咫尺天涯 猶如油菜花盛開滿田 大鐵鳥載著台商 也引來觀光客走訪 金門從此揭開神秘面紗 鄉情也濃郁化不開 雖然 駐軍日益減少 曬衣架上阿兵哥軍服剩幾件 老字號中藥舖店門依稀開立 解除戒嚴的金門 觀光人潮 試辦小三通的兩岸 船來船往 ※未來 處在兩岸的中間 是鴻溝 是汪洋 屬天就海知道 高高的太武山 年年正月初九 吸引善男信女朝香膜拜 海印寺的爐香幾百年來 裊裊 潮來潮往 金門 屹立海中之島 往東往西往南往北 交與下一代 不變的太陽月亮 渴望和平存在 島風 習俗 聚落 因著居民繁衍常在 到了光陰流轉 人生如雨落 生命似過客 都是為著生活 直到 鑼聲響起 大伙腳步提起 仍舊訴說著 海島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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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壺
我?你知道我的個性,唬唬學生可以,扯上政治就不行了。許天富笑著說。 許水巃知道同學自幼溫和,想到他喬裝抗議,不禁莞爾。許水巃的盤算是,若選上立委,勢必常跑台北、金門,一來事親方便,二來金門正值建設起飛,以他的營造經驗,對金門建設大有幫助。許天富看出同學心動,再起一把灶火,你若要回來選立委,我義務幫你。營造業資金大,且牽扯到水泥、鋼筋等價格,不擬定細節是絕難簽約的,許水巃卻在思慮未清、盤算未細時,霍地直起身,緊握許天富的手。 一年前,許水巃在同學的協助下,積極訪談地方人士。國民黨金門勢力龐大,許水巃擔憂,無黨籍身分投入選戰能有機會嗎? 金門政治開放後,國民黨隨即建立山頭。許水巃曾透過頂堡任職國民黨部翁姓親戚詢問,得知打不進去地方組織,轉念又想,是否要借重翁明志的力量。許天富卻搖頭。翁明志已入民進黨籍,且民進黨在金門票源少。許天富解釋,民進黨建國黨綱,摒除金馬地區,加以推動撤軍,嚴重傷害生計,人民少有好感。許水巃質疑,他的勝算在哪裡?許天富表示,很多人說,得讓國民黨倒一次,金門才有希望,善用這股反動力量,還有機會一搏。 除了他之外,別的候選人也提出類似主張,該怎麼擬定下一步策略? 總部內,許水巃、許妻、許天富跟他的二哥嚴肅討論著。許妻苦著臉。許水巃在建築業一帆風順,她跟父親都幫了不少忙,介紹小型包商、裝潢公司、整地公司,以及土地代書等,順利接下父親資源。她喜歡金門,卻沒有像現在對金門這麼感到畏懼。許妻出身名校,考試、工作、相夫教子等,樣樣順遂,難道會在金門栽跟斗?她坐下,思考選戰策略,覺得這不是她的戰場。半個月前就心神不寧,但當時,卻被一連串選戰造勢弄昏頭。她找人,寫競選歌曲,再請學童在競選活動開始當天,在總部合唱,返鄉遊子的清新形象成功塑造。她沿途掃街拜票時,居民熱情回應,還打氣加油,直喊沒問題,肯定當選。她以為那是專屬她的熱情,卻看到居民以同樣的熱情接待其他候選人。她眼皮直跳,許水巃跟其他候選人沒有差別。她不習慣輸,也沒理由喊停,她只是苦著一張臉,坐下來。 許天富沉吟一會兒說,政見牛肉具有殺傷力,宗親組織也牢不可破。許水巃問二哥看法。二哥知道他要選立委,大力支持,數說昔果山、后湖、泗湖、歐厝、東洲都有熟人。他一連串報了許多個村落,胸有成竹,許水巃當時不知道,這些卻是金門的小聚落,票數有限。金門重人際網絡,二哥是公墓工人,許水巃在外拉票,怕觸人楣頭,也不好報出名號。二哥喝一口高粱說,再去庄頭走一走,拉拉票。許水巃想,這個辦法,也等於不是個辦法,許天富聞言,卻說,這倒可以試試。許水巃不解。許天富解釋,選前一週,能動員多少親戚回來助選,就盡量動員。許水巃一聽就懂了。他少小離家,對親戚不熟,二哥自告奮勇打電話,請親戚從基隆、三重、中永和、桃園、左營、鳳山等地回來助選,許妻安排住宿,許天富則待親友回來後,租車、安排司機、規劃拜票路線。 許水巃從金城出發,從東往西,轉北而南,繞了金沙鎮幾次,竟碰見堂姊。許水巃回來得晚,他踏上車,高興且自得地說,遇見認識的人。金門島小,攀親帶故起來,人人都是親戚了,助選員不覺得這事值得高興,但看許水巃喜孜孜,料是拜票有著落,心情也跟著暢快。許水巃接起手機,許天富告訴他,接到回來幫忙的親友,先回總部。許水巃更顯雀躍。他站在競選車上,拱手拜票,揮手微笑,往山外出發。 許水巃兩位姊姊,姑姑、舅舅、姪兒、姪女、外甥女跟夫婿都回來幫忙。他傍晚回總部,卻見母親歪斜身子,提起一只大茶壺,斜斜地走。茶壺是鐵製的,底部跟側邊燒得烏黑,母親怎好提這重物?許水巃一急,車沒停妥,急忙進總部,才進門,瞪著妻子揚聲說,阿娘,茶壺這麼重,你怎麼能拿?他想一手接過來,茶壺卻已擱在桌上了。許妻知道那一瞪的意思,慌張地站起身來。許母解釋,來了客人,要茶水,帶一個大茶壺燒水較方便。許水巃說競選總部,水跟飲料都不缺。許母點頭,微笑看著許水巃,還不及說話時,一個俐落的女聲突然說,這個茶壺不簡單哩,是阿爸以前泡茶用的那一支。許水巃高興地喊二姊。定神一看,大姊、二姊、姑姑、姪兒、外甥女等,都來齊。許水巃逐一道謝。十來人圍著長桌,若不是為了選戰,倒適合喝酒聊天。許水巃心中閃過這個念頭,一眨眼,收好雜念,微笑地但堅定地說,選情緊張,他的民調從第三爬到第二,再拚一下,就有希望。按調查,許水巃的民調只到第三,卻故意高估形勢。只差一名,再拚就有了,外甥女高亢地喊,許水巃也感染氣氛,站起來說,我巃仔,就要靠大家一起打拚。 許母八十開外,身體硬朗,要許水巃給她一些單子,讓她發。許水巃勸阻,樂仔卻打趣地說,阿娘不要上街發傳單,把傳單帶給牌友就可以了。親友聞言嘻嘻笑。許母雖上了年紀,玩起四色牌毫不含糊,兒女們認為玩牌可以益智、防老,鼓勵她玩。樂仔又說,阿娘,你就要故意輸人,他們才會投票給巃仔。許母本一口應允,聽見要她輸,又覺得為難。許水巃被母親逗笑了,哈哈笑說,再一次拜託大家。 許水巃注意到母親辛苦提來的大茶壺,竟凹凸不平,也記不得父親拿它泡茶。樂仔問他不吃飯,盯著茶壺做什麼?許水巃不知道該怎麼說,樂仔自個兒說,你當時年紀小,不記得了。她拿開茶壺蓋,當年,父親抓一把茶葉扔進壺,想喝,就整壺提起來灌。許水巃吃驚地說,茶壺沒裝水已夠沉的了,再裝水,哪提得起來?樂仔也不知道,卻說,阿爸就是這麼喝茶的。她指出茶壺上的凹痕,被子彈跟砲彈殘片打過,卻都沒打穿,阿爸拿榔頭錘一錘,又能用了。許水巃提起茶壺。提得動是沒問題,舉高茶壺喝茶,就做不到了。 白天陰霾,夜裡忽晴,一小片月亮懸掛天空,許水巃等許天富等人離去後,才離開總部。夜深,其他候選人的宣傳車經過,也都關了喇叭。西北風,呼呼吹,沙沙沙的聲響傳過來。許水巃疑悶,這是木麻黃的聲音,可這哪有木麻黃?總部在路口,他沿小巷走,木麻黃就在下一條巷子,被樓房擋住。許妻在車內等,覺得奇怪,輕按兩聲喇叭。許水巃上車跟妻子說,你聽聽看,這時候的金門真安靜啊。 往後幾天,按照許天富規劃,親友分組,掛上候選人綵帶,沿街拜票。二姊在許水巃的告知下,找到多年不見的姊妹淘。最後幾天,許水巃改變策略,專攻票源集中的金城。他們每天晚上開會彙報,親友說狀況還不錯,有的居民還誇助選團,說他們暫捨家人、工作,回來助選實在不簡單,這也表示候選人值得信任。親友陸續帶回好消息的同時,其他候選人也攻擊他,傷害性最大的是,許水巃十二歲就離開金門,三、四十年來,沒關心過故鄉,文宣上寫著:他認識金門嗎?金門認識他嗎? 許水巃正苦惱如何應對時,文宣轉攻另一名候選人。雖覺得奇怪,卻也暗歎僥倖。許水巃亦曾憂心同鄉對他的認同,許天富表示,憂心不無道理,拿出誠意,勤跑基層,應能化解。許天富一度轉念,建議許水巃先選議員,培養人望,再謀立委。許水巃的二哥說,若要選議員,印些傳單、牌幟,做做樣子就可以了,主要是要敢花錢。許水巃點點頭。 金門民風純樸,卻選風惡質。買票猖行,居民認為,選議員賺大錢,老百姓至少得賺點小錢。金門人多重然諾,收了錢,也都會遵照默契投票。沒有宗親後援的候選人,多用買票突破困局,若有同宗親的人瓜分票源,卻又不得不買票固樁了。許水巃不願意投入議員選舉,是認為當立委,才能從根本的立法建設金門,此外,議員選區分隔小,只要捨得花個一千萬、兩千萬,買個兩千票,就幾乎當選,但許水巃絕不願意靠買票當選。立委跟縣長選舉,選區範圍大,買票影響力有限。許水巃也相信,鄉親在投立委跟縣長選票時,會比議員選舉明智多了。 十二月一日,選前兩天,許水巃最後一次繞經金沙,進市場拉票,穿過市集,再訪堂姊,請她務必幫忙。她抱著三、四個月大的孫子,其他幼孫,都睡了還是出去玩,恰好不在。堂姊滿臉堆笑,喊著說一定會幫忙,放心。她眼神閃爍,欲言又止,最後,人退回屋子裡,小心地招手,讓他進屋。許水巃不知所以,進屋了解究竟。 屋裡沒人,三個月的嬰兒也聽不懂話語,堂姊卻刻意壓低聲音。嬰兒右手抓著奶嘴,力量小,抓不牢,奶嘴掉下衣領,幸好一端繫著繩,沒落遠,嬰兒再伸手抓。抓著後,要往嘴裡塞,卻一直往鼻孔、鼻頭頂。許水巃順手抓著奶嘴,送進嬰兒口中。堂姊沒留意,焦急地跟許水巃說,趕快去買票,有幾個候選人,已經在買了。堂姊說完,佯裝無事,嘻嘻一笑,許水巃納悶,客廳裡,明明沒人啊,何必喬裝?雖然如此,卻覺得無形中有許多雙眼睛、許多對耳朵正看著他們、聽著他們。許水巃低頭,看見嬰兒對著他笑,他壓低聲音,質疑買票真實性。堂姊說你還懷疑什麼,價格我都知道。她比了個「三」,許水巃說,三千?堂姊表示,你若要買票,我來幫忙。說完,以食指劃嘴,噓地一聲。 許水巃覺得沒必要故作神秘,不再刻意壓低聲音,輕聲說,他沒那個打算,也不會做那種事情。堂姊滿臉堆笑,當作什麼事情都沒有說。她忽然想到沒有倒茶,起身要忙,許水巃卻說不用,得再去拜票。堂姊站起來,嬰兒奶嘴又掉了,伸小手抓。許水巃微微一笑,親熱地喊她堂姊,提到許氏宗族勢力不大,更要相挺。堂姊鎮靜地說,雖然我已經收啊,但是,我這一票跟我全家人的票,一定投給你。 (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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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連載西天殘霞
「謝謝妳!」林文光接過手巾,仔細地看了又看,誇讚著說:「妳的繡工很精細,簡直把這二隻鴛鴦繡活了。」說後雙眼凝視著葉菲音,內心似乎有滿懷的感慨。「坦白說,在島上住了一年多,我深知老一輩的長者,多數對台灣兵的印象不是很好,他們之於會有這種思維,並非沒有理由的。因為少數知識水準較低的弟兄,不僅口出三字經,又喜歡自吹自擂,甚至心懷不軌、憑著三寸不爛之舌,欺騙人家的感情,讓一些無知的少女受騙上當,純樸的島民,怎能接受他們那種惡劣的行為。當然,人都有其主觀的意識和想法,但有時也不能一概而論,即使人世間有善亦有惡、社會上有好人亦有壞人,畢竟,多數還是善良的,好人也凌駕在壞人之上。這些雖然是我一點粗淺的看法,然我必須坦誠向妳保證,林文光絕不是一個無情無義的台灣兵。」 「你的為人我清楚。」葉菲音誠心地說:「從相識到現在,你總是默默地在引導我走向文學之路,未曾貪圖什麼、要求什麼!你高尚的人格值得學習和稱頌!也讓我真正印證到『君子之交淡如水』這句名言。」 「人生難得覓知音,尤其是男女知交最可貴。因為多數人否定男女間除了愛情外、沒有友情的存在。」林文光說後,愜意地笑笑,「我認同妳的看法,我們的確是君子之交!不過在我即將離開這個小島的前夕,我必須再重複一句話,那就是:無論歷經多少苦難和波折,妳的文學生命不可中斷!」 葉菲音含笑地點點頭。當林文光向她說再見時,「人生難得覓知音」這句話卻在她的腦海裡不停地迴盪著。她一反往常的冷漠,打從心靈深處湧起一份無名的微笑。於是,她笑得很燦爛、很開心,彷彿是三月盛開的玫瑰花,既艷麗又芬芳……。 然而,「回台灣後我會寫信給妳。林文光絕不是一個無情無義的台灣兵。」這幾句話猶言在耳,但自從他退伍返台後,葉菲音卻未曾接到他隻字片語。一個月、兩個月、三個月過去了;春來、夏至、冬天也到了,林文光的音信依然杳如黃鶴。葉菲音不自禁地捫心自問:原來台灣兵都是一樣的?幸好她付出的僅是一份誠摯的友情而已。即使林文光不與她聯絡,她仍然必須感謝他,因為她自己清楚,在文學這個現實的區塊裡,如果沒有他的鼓勵,她勢必連投稿的勇氣也沒有;如果沒有閱讀那麼多名家名著,她焉能獲取那麼多知識。或許,寫出來的東西,與小學生的作文沒有兩樣。她今天能在文壇上稍放光芒,林文光功不可沒,因此,她會時時刻刻懷著一顆感恩的心的,絕不會辜負他的期望,這似乎也是為人的基本原則! 在只看作品不問人的文壇,葉菲音若想在既有的基礎上更進一步,實際上也不容易。無論小說或散文,並非套上公式就可成章。它必須透過想像,與真實人生相融,始能書寫出感人的作品。葉菲音雖然看過不少書,但似乎缺乏真實人生的體驗。因為她生活的領域,侷限在一個狹隘的空間裡,無法有效地開拓其思域,無形中,造成創作上的阻礙。因此,當〈走在幽暗的小道上〉在報刊發表後,她就在文壇沉寂了一段時間。 而休息是否要走更長的路,卻也不盡然。每天除了做生意外,就是趁著父親不在時,和台灣兵聊聊天,和一些在地青年東拉西扯,讓時光從自己的指隙間溜走,讓文學的光芒逐漸地暗淡,空留一個不實際的作家頭銜在島上飄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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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壺
加熱後,廣東粥芳香四溢,每個人手一碗,爭著說好香。廣東粥熱得燙嘴,鄉親尖著嘴,一小口一小口啜……他們喝的每一口湯汁、每一顆肉丸、每一片豬肝都來自故鄉…… 十一月天,不見日頭的十一月天,許水巃站在宣傳車上,開進金門重要市鎮拜票。天空陰,卻沒有烏雲成形,像打翻的發霉粉末,密佈。許水巃車入金沙鎮,請駕駛停好車,他披著二號候選人的紅色綵帶,走進市場。沿途,他見人就說,我是巃仔,二號候選人,拜託拜託。金沙鎮營生多賴士官兵,這些年駐軍大幅撤走,加以居民有限,商家或守著空蕩的店面,或拉下大門。許水巃揚聲,咱金沙鎮得社區整合,換新招牌,結合觀光資源,來打拚前途。 金門東島、西島發展不同。西島向為金門政經中心,人口集中,東島風沙大,種植不易,謀生困難。一位婦人握手後,問他可是榜林村池仔叔的後生。許水巃表明池仔正是他父親,她可認識?當然認識,婦人高興地說她也住榜林,嫁來金沙,池仔正是他的堂叔,可惜池仔叔死得早,無法看到他的後生這麼有前途,出來選立委。兩人論輩分,正是堂姊、堂弟。池仔因病過世,村里的人幾乎忘了許水巃的父親,沒料到卻在金沙遇見親戚。婦人帶許水巃到家裡小坐。幾名幼孫坐在客廳,婦人讓他們喊叔叔,幼童們含笑不語。婦人正經地說,池仔叔對她有救命之恩。 許父過世時,許水巃僅六、七歲,國小畢業後,正值八二三砲戰,家人送他到台灣求學。大學畢業投入建築業,甚少回家,加上工作忙,跟鄉人聯繫少,漸漸地,父親成為沉入水底的舊照。他跟父親隔著瀲艷的水光,水草漂浮、砂塵遮面,他定睛細視,只看到一團泥,料父親看他亦如是。他興致高昂,等待婦人細說救命原委。她幫許水巃倒好茶水,坐下來,提到民國四十幾年間一次砲擊。 八二三砲戰後,中共才有「單打雙不打」,在那之前,卻是無預警襲擊。那晚她被砲彈嚇醒,鞋都來不及穿,急著躲防空洞。沒有手電筒,她跟在家人後頭跑,卻踢到一把倒下的犁,疼得無法走,喊家人幫忙時,砲彈落得急,沒人聽聞。慌急時,背後被人猛猛撞了一下,兩個人同時慘叫。那個人─也就是池仔出聲問,你是什麼人,怎會坐在這裡?當時還是少女的婦人報上名,說她腳傷,沒法走。池仔大喝一聲,水母ㄟ,帶囝仔先走,我隨後就來。婦人說,要不是池仔叔喊了那一聲,她也不知道是誰救了她。池仔叔─你父親,臂力真正夠,抱起她直衝,送進她家防空洞,再回自家的,跟家人會合。隔天,她一拐一拐,到他家道謝。 婦人說,跟池仔叔本來不親,卻從這次,往來密切。婦人笑了笑,你有阿姊,叫做樂仔對不對?許水巃點頭,婦人說她跟樂仔一起參加婦女隊,學包紮傷口、打針,要不是你父親阻攔,差些就要跳舞唱歌去了。許水巃想問原委,卻聞到一股異味,婦人忙說歹勢喔,不知發生什麼事情時,看見三歲幼童扶著茶几,面漲紅、臉緊皺,竟是站著屙屎,一坨大便從開襠褲岔口滾落腳邊。許水巃起身告退,走時遞給婦人傳單,拜託賜票。她說沒問題,多索取傳單,幫他發送。許水巃連聲道謝。 天還陰,似有一絲絲陽光正要透出。許水巃洋溢鄉情的感動,卻忘了問婦人,何以一眼就能認出他。按年紀估算,小時候或還見過婦人,只是不記得了。許水巃再走進市場拜票。有些村人接下傳單,點頭微笑,有的不接傳單,直言說他的親戚也出來選,無法投給他。投入選舉前,許水巃分析選票結構,宗親票影響選情至鉅,但若能結合陳姓、李姓等大姓之外的鄉人認同,還有機會一搏。從事建築業多年,許水巃熟絡地方政治,在前一年,即在國小同學許天富的協助下,私訪鄉鎮長跟民意代表,傾聽心聲,再經思考,做為政見;如他文宣上說的,「跟鄉鎮長站在同一個陣線」。他提出爭取大、小金門陸橋建設、專案部署衛生醫藥設備,因應時代變遷,立法賠償砲戰時傷亡的鄉人,並開放兩岸小三通,彌補撤軍經濟空缺,還有規劃金馬免稅商店,活絡觀光。許水巃自認政見面面俱到,一位村人卻跟他說,沒有牛肉是不行的,許水巃不解,村人說,像是免費配給金酒、免費搭乘飛機。 許水巃不以為然,選戰開打,卻見候選人端出不少政見牛肉。許水巃開會應對。許水巃的選戰顧問包括議長、議員、鄉鎮長、校長、老師等數百人,但真正出入競選總部,與他協商、擬定議題策略的,只有許天富、妻子跟二哥。 許天富為國小校長,跟許水巃同赴台灣求學,大學畢業,回故鄉服務,輪調金門各地國小擔任教職,人際關係廣。兩人求學台灣,國、高中同校,也曾當過室友,日後雖分隔兩地,卻常聯繫。許水巃投入選戰,許天富扮演關鍵角色。 民國七十幾年,許天富赴台北參加教育部講習,意外捲入一場抗爭。教育講習後,他赴約,參加同鄉聚餐。當時尚未開放觀光,往返台金,以航運為主,許天富因公務,乘軍機,帶高粱酒、貢糖餽贈同學跟鄉人。有時候也帶菜脯、花生,最為難的一次是帶廣東粥。他左手、右手各拎一只大鍋,行李斜掛胸膛,下飛機,不跑館子,直接到鄉人住處。加熱後,廣東粥芳香四溢,每個人手一碗,爭著說好香。廣東粥熱得燙嘴,鄉親尖著嘴,一小口一小口啜,小心喝著。平時喧鬧的聚餐,竟爾沉默,清煙飄出粥面,猶如日落前,炊煙一屢屢散開。他們喝的每一口湯汁、每一顆肉丸、每一片豬肝都來自故鄉。他們是吃不到半粒米的,米都化了,熬成了湯。兩大鍋、七八個人,卻吃得乾淨。許天富本想抱怨讓他提這麼重的粥,卻也沉默地添著。碗裡的每一滴湯,都隔著台灣海峽,這是許天富吃過的,最難忘的一餐,但幾個月後,他卻吃了最驚悚的一餐。 吃什麼,許天富早忘了,卻記得鄉親委屈不滿的談話。金門為什麼還不開放電話?為何回家,還得到內政部簽辦金馬入境許可證?難道金門不屬於中華民國,而屬於境外之地?各縣市都已民選縣長,金門仍為官派?他們計畫隔天到國防部抗議,隔天也真去抗議。 同鄉會製作布旗,幾個人浩浩蕩蕩拿著,還有人扛著好幾籃雞蛋。許天富任教職,深恐被特務跟拍、跟監,回鄉後列入「黑名單」,影響生計不說,更有牢獄之災。那天晚上,許天富猶豫著去或不去,最後,靈機一動,趕到獅子林百貨,買了紅包場藝人常用的假髮,剪剪縫縫,做了一頂逼真的落腮鬍,把備用衣物塞進背包裡,喬裝出門。許天富把帽子壓得低低的,儘管往人群擠,怕出了抗議人群,被特務逮了。抗議過後,趁無人注意,換了衣裳。許天富不知道自己是否多慮了,但也因為多了這一層顧慮,他得以放膽參加民國七十六年,金門鄉親翁明志召集的「金馬人民請願團」到國防部抗議,要求「實施民主,還我民權」,以及七十七年三月,七十八年十二月的「反對政治迫害」、「金馬民主憲政萬歲」等抗爭。你說的是真的嗎?許天富述說自己的抗議行動,許水巃無法置信。 要不是已過了這麼多年,我也不敢說呢。許天富微笑地說。 許天富加入示威,壯大鄉親抗議陣仗時,許水巃正全心打拚建築事業。台灣房地產在民國七十七、八年前後,有一波大行情,房地產以倍數飆漲,許水巃本僅從事營造,見市況好,也成立企劃公司,自建自賣。有一則跟營造相關的金門新聞他記憶猶新,報上寫著「還我土地大遊行」。許水巃實在想不起來,何以當時就匆匆掠過,沒有心思對故鄉多認識一點? 許天富說,這些年來風氣開放多了,民航機開放,憑身分證而不需出入境證即可回家,最主要的,許天富說,兩岸關係好轉,金門有機會成為兩岸的經濟前哨站。許水巃點頭。許母年事漸高,不便兩島奔波,房地產經過民國八十年初期的擴張也進入消退期,他收了企劃公司,專司營造,時間也多,常回金門探望母親。許水巃走探榜林村。村里蕭瑟,人口外流嚴重,如他走訪的其他鄉鎮。他站在鄰居倒塌的大門外,庭院裡長出一棵樹。裡頭有他小時候跟玩伴嬉戲的身影,他一推,門竟就開了,幾隻燕子從屋簷下飛出來,啁啾啁啾地叫著。屋簷下,每到了春天便見燕子築巢,有一回,還築了兩個,玩伴高興吹噓。他巴望燕子也在他家多築一個或兩個,卻沒有。隔了這許久,燕子還在他家築一個巢,鄰居家卻一個都沒有。他知道燕子有人性,不把巢築在沒有人氣的地方。 許天富提議,何妨回金門做一番事業時,他沒想到別的,卻想到踏進鄰居庭院時的場景。三合院外牆古色古香,屋簷卻殘破,廳堂漆黑,神案跟先祖牌位都不知去向。還有那幾隻不在簷下築巢的燕子。 你怎麼自己不選,你在金門人際關係廣啊?許水巃質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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瓜田往事
瓜月時節,不管是市集的水果攤,甚至是公路旁簡陋的叫賣擔子,都是一片瓜果繽紛。這等景象瞧在眼中,內心其實是五味雜陳的;對我而言,每每到了這個季節總是多了幾分尷尬的情卻。 結婚這十幾年來,妻總愛笑問說:金門小孩好像都不太愛吃水果?是啊!窮鄉僻壤加上物資不足,成長的那個年代,三餐溫飽無虞,至於水果,既無法自力栽作則大部份須仰賴島外輸入,自然而然成了人們眼中的奢侈品,當然就沒有變成生活必需品的理由。可是,西瓜呢?應該算是特殊的例外吧?金門西瓜可是小有名氣的,尤其是那些在當地服役過的阿兵哥,都還流傳著不錯的口碑不是嗎?怎麼你對於西瓜總是敬謝不敏?妻順勢追問了心中多年的問號。 沒錯,身邊的親朋好友、同事都可發現,大小宴會後的水果,我總是很少青睞,更別說西瓜,那是看都不看一眼!有人問起,我總會以各種不同理由塘塞,但無論怎樣都不易自圓其說。經妻一再追問,讓我思緒瞬間頓入年少歲月,終於,不得不把擱置心中多年來不願回想的那一部份,重新整理─這,終究還是要面對的! 小學六年級起,學校下課後,我的首要工作是幫忙家裡的西瓜田澆水灌溉,當時沒有使用抽水機,一方面不是大面積種植,二方面設備昂貴,基於成本考量,勞力密集是最可行的方式;於是,西瓜必定耕作於附近有池塘的田地,以方便每日就近取水灌溉。西瓜既然是富含水份的作物 (此作物英文稱watermelon 可想而知瓜如其名),生長過程中對於水份的仰賴也就非同小可,在需水量最大的時期,雙親與我三人每次要各挑百餘擔的水,才算勉強符合西瓜田的要求,而且是晨昏各一次,只是早上的那次工作,我因上學的關係,通常只由雙親承擔。這樣辛苦了幾個月,老天若不賞臉,收成前來場豪大雨,甚至颱風光顧,可以想像瓜田滿目瘡痍的狼狽樣,那是我很早以前就認識的「明天過後」之場景。但那一年,風調雨順,西瓜大豐收,我們都暗自慶幸運氣真好! 然而,一切果真如此無風無雨、天下太平嗎?倒也未必! 老天爺對耕作的人都是公平的,雨露均霑的結果是家家豐收,造就了又一次的豐年,於是可以想見的,西瓜行情是跌落谷底的慘。面對這一現實劇變,幾經再三請託之後,終於才有水果盤商願意收購,此時的我們,才驚覺問題的嚴重,因為西瓜收成猶如產婦臨盆,瓜熟落地是無法拖延的;而讓人氣結的是,商人志得意滿的落地殺價後,每斤以三毛成交,一整季的努力,最後,竟換不得一張千元大鈔─水果商給了千元大鈔後,堅持要找回二十元零錢。我們只能無言的收下老天的賞賜! 將剩餘的西瓜採收回家後,也是令人頭疼的問題,除遍送左鄰右舍與親朋好友,就連我的同學也難逃此「瓜禍」。但即便如此,也不過消化掉其中的九牛一毛,家中放眼望去,依然瓜滿為患,最後連飼養的家禽、家畜也都加入努力吃西瓜的行列,只是很難忘記,雞鴨們在餐餐以瓜為食一段時日之後,竟出現一見西瓜便掉頭而去的畫面。 後來,接觸經濟學,終於豁然開朗,此乃農產品需求的價格彈性 (price elasticity) 較小所致,因而引發所謂「穀賤傷農」的道理,老祖宗早就提示了,只是數字上的盤算,經濟學所強調的價格彈性則是要來得更透徹些。我們可以理解,在相同的情形下,產品價格如果越低,消費者購買的數量會越多,反之亦然,這即是所謂的「需求法則」。因此,一方面西瓜因豐收而導致價格狂跌,使得瓜農每單位產品收入減少,另一方面也因為西瓜變便宜了帶動更多的購買量,故對於農夫而言,其總收入是增或減,就得視這二者相對幅度而言,若降價比例相對於需求量增加比例來得較大,則總收入就會下降,相反的,則總收入會提高;我們這行的專家,慣用行話「價格彈性」,來描述價格變動影響需求量變動的敏感程度,越容易受到價格波動而劇烈改變其消費量的產品,表示彈性越大。而一般農產品 (西瓜亦然) 無巧不巧正是彈性較小的產品,這很容易理解,管你是達官顯赫,市井小民,農產品幾乎都是生活中的必需品,便宜得用,變貴也得用,因此受價格影響不大,故不只是在豐年會引發「穀賤傷農」,即便在歉收的年份也會出現「穀貴傷民」的後遺症,這全都拜農產品特殊的需求彈性所賜。 致於農產品價格,似乎很宿命的,在每隔一段期間就有漲跌交錯的長期波動或循環的現象,則又是另一種要命的現象。所以,很早以前,當政者就有利用公有糧倉賤買、貴賣的方式,加以調控;現代的農業生產者,則想盡辦法讓產品多元化,化解穀賤、穀貴帶來的衝擊。 在我回溯這段往事的同時,心中總不免想起,那天賣掉西瓜回到家中,母親剖了西瓜欲讓大夥解渴,我望著鮮紅多汁的果肉,一口咬下竟沒了甜味,反而嗆出苦澀味,這西瓜,是無論如何都嚥不下去啊! 曾在家鄉服役過的同事,喜歡回想當年在島上演習時,縱橫田間、順手摘西瓜的往事,還說搞不好曾光顧過家裏的西瓜田,金門西瓜對他來說,當然是甜美的;學生則體恤的說,也許有一天會種出沒有西瓜味的西瓜,老師不用怕;妻說既然那麼辛苦的付出,更要珍惜,不吃是暴殄天物,就為這點理由,會幫我多吃一點。 多年過去了,應該可以改變很多的偏好與習慣,但很多事情想忘卻偏偏不能如願,我的猶豫又豈在味道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