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曉的清晨  劃過臉龐的陽光 站在世界地極  望向遙遠的地平線 所看見 所在乎 我們要的是什麼 曾經揮霍的年代 記得還剩多少 風帶走回憶 雨刷走聲音 榮耀…還埋沒在…看不見的心底

幸福的家庭版本脈絡分明，歌聲不斷，不幸的家庭，劇情高潮迭起，章節總是撲朔迷離。小如出生時因為缺氧而罹患腦性麻痺，這症狀影響最大的就是語言及四肢行動，口齒不清還伴隨輕微流口水，至於行動，牽動最大，會踮腳尖，雙膝向內，呈現所謂剪刀腳。搖晃的步履好似太空漫步，容易跌倒，左鄰右舍給予的眼光是鄙夷的。面對旁人的指指點點及訕笑，當母親的情緒起伏最大，承受最多。小如反倒比較釋懷，清純澄澈的心靈讓她笑起來宛若天使，逢人便是一張笑臉迎上去，迎上去的笑臉總能博得另一個笑臉回應，但爺爺奶奶及父親除外。 一個家夫妻是兩根柱子，任何一邊傾斜，危機立現。小如的來到讓母親飽受旁人異樣眼光及公婆的責難，承受著無盡的壓力，養育的過程又比一般孩子艱辛，所有的辛酸勞累，做母親的悉數吞下，別無選擇。父親的對待是冷漠的，距離是遙遠的，小如永遠無法揣摩他深不可測的情緒。有一天小如在房間裡，聽到奶奶責備母親，盛氣凌人的聲音讓她不寒而慄。奶奶咆哮著，話中大抵是說家裡不能沒有男丁，至於母親無法再生育，所以無論如何，要給父親再納個小的，要母親不得有意見。母親只是沈默著，一整間屋子裡，空氣沈悶得可以，卻沒聽見任何回音，半句都沒有。小如內心千迴百轉，這是她的親奶奶嗎？嫌棄她連帶良善的母親也被如是對待，母親因她的到來命運大改寫，從此風雲變色。想來她真不該來到這世上，不該出現在這個家庭當中。小小心靈質疑著自我存在的價值，小如發現這世界並不如想像中的美好。睡覺時依稀聽見母親拉著棉被角低聲啜泣著。啊！原來白天奶奶面前故做鎮定也只是苦苦吞咽。此刻夜裡時分，不禁悲從中來，情緒宛如山洪爆發，一洩千里，一發不可收拾。 父親在奶奶公然表態下，很快外面有了新歡。新的阿姨長得很妖豔，濃妝豔抹之餘，香奈爾五號也香氣四溢，老遠就可以聞得到。母親這輩子從未用過香水，打扮素樸，一身乾淨的衣褲，勤勞操持家務，克盡職責。家中開鐵工廠，中午除了家人還有七八個工人要用餐，一早一家子衣服要洗，奶奶是守舊的人，說洗衣機浪費水還不見得洗得乾淨，所以每一件衣褲都經由母親雙手一一刷洗，洗衣機只用來脫水。說來悲哀，娶妻娶妻難道真功能的只有燒飯洗衣？小如迷惑著。是她讓母親活得如此不受尊重，是她讓父親感情出走有了正當理由，那麼她的存在算什麼？父親的新歡阿姨第二年幫這個家添了壯丁。奶奶笑得合不攏嘴，爺爺還席開三十桌宴請所有親友宣示他有後了。宴客當天，母親帶著小如說是回娘家，母親說回娘家卻其實連外婆家大門都沒踏入一步。這荒唐的宴客叫母親如何跟外婆細說從頭？一向報喜不報憂。母親於是選擇去投宿台中一家旅館，台中離豐原並不遠，只是樂昏了頭的父親應該也不在乎他們母女去了哪裡吧，母女兩人簡單吃了一碗什錦麵，母親不忘夾起麵條餵食無法舉箸的小如，儘管小如說可以自己來。或許是怕遇見熟人吧，在華燈初上的一中街頭，母女像落難的行乞者，乞求上蒼憐憫，晚上能安穩度過一夜。這個同父異母的新生命的到來，爺爺奶奶喜悅全寫在臉上，還花了大把銀子請人取名字，希望將來大富大貴。什麼金手鍊，金項鍊還有致贈那女人二十萬現金紅包，場面盛大，宛如頒獎典禮。母親的心在淌血，至於來自四面八方的冷言冷語，好似一道牆，把母親團團圍住。母親的靈魂從此被幽囚禁錮了。從那天起，母親幾乎不語，活得像個死人，家務仍絲毫不敢懈怠，只是冷若寒霜，面無表情。 奶奶堅持要阿姨住進家裡說才能隨時抱抱金孫仔，父親說是否在附近購屋，這樣比較不複雜？不複雜？是誰把一個家變複雜了的？小如直覺得這理由不成理由，荒謬又可笑。阿姨母以子為貴，嬌嗔地直喊她沒名沒份，就算生了莊家金孫仔還不是細姨一個？這些話後座力不小，奶奶好不尷尬說她會設法解決。轉頭跟母親商量說不如答應離婚，她願意給一百萬贍養費，但附帶條件是把我帶走。涼意從背脊竄起，自從阿姨出現以後，父親從未在家過夜。奶奶這一攤牌簡直是賜死金牌，母親說原來婚姻是一場笑話，接招後，一向軟弱吞忍的母親這回居然誰都沒料到態度是嚴厲回絕：「我是名門正娶，憑什麼要我離婚？不簽。」奶奶沒料到乖乖牌的母親這回膽大包天，簡直公然造反。造反意味著衝突的開始，奶奶開始雞蛋裡挑骨頭，母親全數吞下，她當水不當牆，以柔克剛，外面謠言滿天飛，輿論對奶奶父親很不諒解。奶奶見風勢不對，不得不暫時打消念頭。小如跟母親更行影不離了，母親面臨崩潰邊緣，小如學校也不去了，曠課又如何？母親需要陪伴，有人靜靜傾聽，即便大人的世界小如真的不懂，但有她在，撐起母親內心一片天空，她們母女此刻同在一條船上，掌舵划船向前，片刻不得須臾離。當那女人的如意算盤失靈時，她對父親惡狠狠發了一頓脾氣，怒氣沖沖帶著嬰兒一走了之。父親急得像熱鍋上螞蟻，當初愛到地老天荒的誓言說得天花亂墜，如今沒有言計聽從居然人間蒸發，父親又惱又怒，這婆娘剛烈性子顯然不是他能掌控的。都還沒娶進門呢，就這麼難駕馭，若娶進門呢？只是眼前孩子在哪兒？也未免太決絕了。想捻的捻不走，想留的卻跑得無影無蹤。奶奶當然也生氣阿姨的無情，最痛心的是金孫仔下落不明，連戶口都還沒報呢。回頭又把怒氣一股腦倒在母親頭上，母親像一口深井，默不作聲。 半年後村子裡阿炳伯在台北的酒家瞥見阿姨坐檯陪酒，至於那無緣的小弟真的沒了訊息，聽說是送孤兒院了，想想一個女人帶著一個拖油瓶怎麼討生活？奶奶直說是孽緣，早知道當初生下來，孩子就直接抱回莊家，如今骨肉流落在外，生死未卜，那是他心頭的一塊肉呀。時間換取空間，母親沒有喜悅。殘破的婚姻已經不是餘生如何彌補得了的，最苦的時候過去了，未來呢？看似風平浪靜，這節骨眼上，母親也來個不告而別。小如完全瞭解母親的傷痛，婚姻被糟蹋的憤慨。跟著母親來到中壢討生活。母親發揮客家人吃苦耐勞的精神到餐廳裡幫忙，經過大廚一番調教，傾囊相授，母親煎牛排的技術很快地熟練又道地，技術直追師傅了。兩年後，母女省吃儉用存了一筆錢，訂了一間二十幾坪公寓，付了頭期款，母親跟小如說：「記得不要被命運擊倒，天生地養，生命自己會找到出口。」無情荒地有情天，滔滔歲月，載沈載浮的人生，不能只是處於驚懼順從，必要時要勇於向未來下戰帖。輸贏不論，老天會賞一口飯吃地。

現在愈來愈多人在飲食上重視清淨與簡單，不再是無肉不歡、無酒不樂，漸漸懂得為身體去尋一個生機平衡點，也為心靈植下許多柔軟的需求感。雖說自己平常礙於俗心未了，無法真正蛻變成素食主義者，但三不五時的機緣，也是開啟生活中「與素有約」的美好序曲。 身在職場上，週遭有很多同事都已然步入全素抑是早晚齋的行列，每當中午休息時間一到，志同道合的好友總會相約往素食餐廳相聚，幾乎心知肚明的契合感，融在彼此的眼神交替間。而我雖然不是全素者，但也不免隨著好友們的選擇為決定，生活間的談天也常常會有以素開講的論述語言。前些日子在公司附近新開了一家素食餐館，愛嚐鮮的我們開始彼此相傳，準備約定好在上班時間挪一天中午一同前去品嚐。 因緣聚合下，大夥走進了這家新開的素菜館用餐，窗明几淨的存在感，讓人打從心底裊起一股肅穆的感受，裡頭的座位雖然不多，一陣輕輕柔柔卻莊嚴的佛教音樂不時竄進耳翼，更令人舒暢感遍流全身。同事們找了位子坐定後即開始點餐，而此刻我的目光卻停留在一道菜名「羅漢湯」上。幾乎每家素菜館都有羅漢湯，但是每一家的口味大有不同，記得第一次與茹素的母親走進素食餐廳見到了羅漢湯，還好奇的不停追問何謂為「羅漢湯」？經母親詳細的解釋後，才知道原來羅漢湯就是所謂的「雜菜湯」，也就是說有什麼菜料就放什麼菜料熬煮出來的湯品，當時還笑著對母親說，原來我們家三天二頭出現在餐桌上的雜菜湯，竟有如此莊嚴法喜的菜名，而母親總是摀嘴微笑。 或許是從小到大的家境並不富裕，而餐桌上最常出現的湯品之一就是這道羅漢湯，只不過每一回成品的用料幾有不同，有時是大白菜加金針菇再加上一些菇類與綠色蔬菜、有時湯品中的主角頓時由大白菜變身為高麗菜佐以菜頭再和入一些素食料理做為綴飾、偶爾豐富點的再切入紅色的羅蔔絲與黑色的木耳做為妝點，清清淡淡的調味後就這麼被端上餐桌，此時縈繞著白煙而漫著濃郁的香氣讓等在一旁早已飢腸轆轆的孩子口水流了滿胸，嚐在嘴裡那美好的滋味更是餵飽了幾張貪婪的嘴，而此刻眼望著菜單上的這道羅漢湯，有股好深的親切感泛在胸臆。 還記得長大之後，有一次與母親到寺廟禮佛，當時正逢寺裡施齋食，當時有福與母親各舀了一碗羅漢湯嚐，而母親歸依的師父在一旁對我們開釋：羅漢喝的湯有一些特質，一是節儉惜福，二是不揀擇，三是能容。換言之素菜裡所謂的羅漢湯就是希望世人能夠懷有珍惜福報與感恩的心念，能夠任運無礙的過活。而我們這些世人嘴裡喝著慈悲的羅漢湯，是不是也應該要有羅漢的心胸？懷抱著一顆柔軟且慈愛的心看待人世間的萬物才是。一碗羅漢湯即涵蘊了如此深遠的意念，這世間與人心焉能不美？

在我懵懂少年時，我對「遊民」二字的涵義全然不知，而當我知道這個詞彙，可能一直要到大學的時候，為什麼會對這個詞語有感？大概是因為我的大伯父就是人們口中的遊民。後來，上了北部念書，看到熱鬧的台北街頭竟也會有遊民出現，總以為都市中不會有這些可憐之人，我發現我錯了，北部更多。 以往在南部鄉下，職業不分貴賤，有得做事，能養家，大家就覺得很了不起，不管是種田，或是做工，還是到外地工作，深怕自己或家人成為沒有工作的遊手好閒者，換來街坊鄰居七嘴八舌的耳語。在那個時候，連挑糞都成了一種職業，每個家庭很怕有一種人在家中，就是放縱自我，無所事事的人，令人苦惱。 小時候，在老家門口前的那條路上，總會有幾個穿的破破爛爛、行為舉止怪異的人出現在路上，例如：有一個被戲稱「番仔溝大仔」，他總會在這條路上固定時間走來走去，幾十年如一日，但他眼神呆滯，像是行屍走肉般的行走著。又有一位婦人穿梭在附近的幾條巷口，無懼路上飛快的車子，用三步走三步跳的方式一直繞著這幾條路轉。那時未滿十歲的我與同齡的孩子，用著異樣且嘲笑的眼光看著他們，後來才知道，他們都是可憐人，為自己當年沒有同理心而懺悔著。 回憶起那坐在鐵椅上，抽著從地上撿來的煙蒂，那個最熟悉的陌生人－美國，我的大伯父。直到聽到他噩耗的那一刻，才激起心中的無限漣漪。原來，我們身上流的是相同的血液，但我一直不願意承認，一直很厭惡這個關係紐帶，或許絕大多數家族中的人選擇遺忘這個人，或是直接深埋在家族史中不可提起的扉頁。在世前聽過多少流言蜚語，受過多少污辱，或許都是他自作自受，只能說人心的現實面與無奈，在面對他的許多事，選擇絕口不提才是最好的方式。 「可以給我一些索費嗎？」從孩提到漸漸長大，已經聽過他向父親及對他友善的長輩們提出過多次要求，大家礙於情分，即便知道那些錢他一定又會拿去喝酒或賭博，卻仍是掏出他要的數目，深怕他挨餓受凍；同時，也盼望他能浪子回頭，好好吃一頓飽飯，找一個棲身之所，然後重新做人，就算是做工也好。當我聞到從遠處傳來的那陣陣惡臭的體味，揮之不去的是那個遙遠的名字－美國。 美國，從小到大對我來說除了是地理名詞的意義之外，或是一個遙遠的自由國度外，還有著極端負面的概念，它代表的是一個被家族不許提起的名字。已經難以追溯是那一年，大伯父因為整天遊手好閒的關係被爺爺趕出了家門，打從那一刻起，家族中人聞其名而避之唯恐不及，我猜想，可能爺爺當初認為一個浪蕩子弟對家運與家風都是很嚴重的影響。至少，在我們的家族中，「美國」成為不切實際的涵義，成為某個人的代號，但我已無心探問來由，只知道這成為家裡頭的家訓最重要的範本，後來聞問，只聽到他品行多麼不良，花去了家中多少家產，種種負面形象都層累積在他的罪名之中。 小時候白目不懂事，總是很討厭「美國」，曾經嫌棄在他身上所散發的臭味，又厭惡那些所聽來的不良記錄，也完全跟他保持距離，不想稱他為「大伯父」。一方面也很納悶父親與伯父們總是輪流接濟他，冒著違背當初爺爺所留下來的規矩，但我想爺爺在天之靈可能也希望他們兄弟能彼此照顧、相互扶持，不管有沒有被趕出家門，至少身分證上的親屬欄是不會說謊的。爺爺在世時，他幾乎不敢出入在老家的附近，只敢遠遠的望著，後來，爺爺過世時，他才漸漸出現在我們身邊，甚至開口閉口要求索費，有時，喝醉酒還會在門口發起酒瘋，拿起椅子亂摔，直到長輩或鄰居聲稱要報警嚇他，才將大家的危機解除。 或許因為這樣，他的子女也離他遠去，僅有血緣關係，我個人認為他們比起我們這些其他親戚更為疏離，也搬得遠遠的，遠離他。後來，美國過世之時，還是父親與幾位伯父幫忙處理後事，一併通知他的子女，後事辦完，這個名字又被塵封在家族歷史之中。偶而整理過往的照片，看到美國大伯父年輕時的瀟灑模樣，或許當初不得志的他，也想幹出一番成績，只是他可能始終不知道的是，「腳踏實地」做個好人，會比有個「不切實際」的夢或當個大老闆夢來得好吧！ 現在，在路上或報導看到遊民，總會不經意想起這段往事，也提醒著自己千萬不能重蹈覆轍，也為當初的他感到一絲感傷與落寞，但一切都已經過去了，他已被深埋在遙遠的家族史，無人聞問。

　數月的寒風凜冽，景物蕭颯的冬天後，欣賞佈滿枯槁許久的櫻樹枝枒上嬌豔欲滴的粉嫩嫣紅……春天，翩翩走來，寒冬，功成退場，誰不期待春的到來？於是，「賞櫻」這個活動近幾年來彷彿已是全民運動。 繼前年趕熱潮趁連假走一趟武陵賞櫻之旅後，見識了櫻花在山嵐，茶綠，山青，紅瓦映襯下恣意奔放成粉雲一簇簇，鋪天蓋地的映入眼簾的驚豔，又有微風輕掠紛紛一陣花雨掉落頭肩的浪漫，這才領悟為何有這許多人為逐櫻姿之美而瘋狂。 武陵櫻花卻也在那年因人潮車潮的過度擁入，隔年宣佈限制人車數進入，要再賞其櫻花之美一位難求。 於是今年春節，難得湊齊家人，選擇也是以冬季有櫻花開放的新竹山上人家度年假，讓前年錯失賞櫻的兒子與弟弟一親櫻姿絕美芳澤。因常在網路上看到許多山上人家的優美，日出，雲海，夜景，山嵐，訴說這海拔1300公尺五結山上的迷人仙境，懷著期待在早上6:30的晨光中坐近四小時遊覽車，中午稍做歇息再換二十人小巴，行崎嶇山路一小時多，到達這山上民宿已然近三點半，行李卸下趕忙在天黑前先巡禮一番。 比起武陵櫻花的氣勢磅礡，山上人家的櫻花就只能說是小家碧玉了。櫻花四處種植在佔地五公頃的私人民宿，點綴散落在仿都德式建築中，沿著拼貼石板路走過咖啡區，餐廳，往上坡茶園區走去，櫻花開得並不茂盛，但路兩旁的幽幽桂花香卻是沁人口鼻，使人心情舒暢。這是難得的全家團聚的時光，一路我們照照相，說說笑，享受在高處看腳下民宿區華燈一盞一盞亮起，螢火蟲般的開啟整個山谷夜色風華。 歇息一宿後，我們更難得的是在天未亮的五點半起床，期待一起迎接新年的第一道曙光，清晨的山區微涼，但不覺寒冷，望著層層山巒疊翠，幾朵薄薄雲海飄流其間，山巔上的雲由灰暗而再鑲上金邊，剎那間幾束光芒從山後投射出來，緊握著兒女的手，想著這是我們第一次一起在清晨六點多迎接黎明，此時的心情就是幸福與感恩。 山上人家之旅結束，先生兒女及弟弟都要返回工作單位繼續打拚，我這英英美代子卻稍收拾行囊往後山台東金針山一睹櫻花另一種風情。 從未想過台灣南部也有櫻花可賞，卻是海拔1200公尺的金針山硬是植了一排的櫻樹吸引遊客。此趟與友同行，一行12人坐火車再搭接駁車進民宿，雖是冬天又是山區，只有晚上的一陣春雨帶來寒意和濕潤的空氣，換來隔日天空的一片滌塵如洗的湛藍和朵朵如棉花般的潔白雲彩。 一行人走在櫻花樹下，滿地是昨夜急雨打下的櫻花瓣，眾人雖一起說笑，但我踩在落英繽紛上，有點摧殘伊人的蒼涼在心頭，櫻花再美也難逃凋零的宿命，世上美好的事物也往往難逃短暫存在的命運。眼前這一切的美景雖真實卻又虛幻，前日山上人家的溫暖感覺雖已虛幻卻真實在心頭。 看著一群同為熟女的同伴緊握青春的尾巴，在櫻花樹下留下歲月漸漸消逝的姿態，想想我們不也是曾美極一時的花朵兒，卻也都無法避過芳華流失，慢慢凋零的最終…… 同樣的櫻花，因不一樣的地點和同伴，有著不同的心情與感動，櫻花若有知必云：我自隨著四季更迭，造物主安排的定律綻放出最美的姿態供人欣賞，一切的嗔癡妄想，也是你這愚昧人的胡言亂語罷了！

　天氣漸漸有了寒意，於是翻開收藏毛衣的櫥櫃，看到一件湖水綠的手工織毛衣外套映入眼簾，這是母親在八零年代用手一針一線的織成旗袍領的毛衣，記得當時母親嘴上說是自己要穿的，卻頻頻要我當模特兒試穿。完工前最費思量的是那一排古典花釦，只見母親戴起老花眼鏡拿出一支長簪，把車捲好的綠色條管東穿西引做成一對對的花釦。當典雅的花釦縫上的時候，我才知道原來花釦有畫龍點睛的巧妙，難怪母親要如此費神。一天，見我出門前煩惱不知道要穿什麼外套，就建議我不妨穿那一件手織湖水綠色的毛衣，還說合身的毛衣穿起來應該不難看，這時我才恍然原來母親是特地為我編織的。 小時候記憶中的一件紅格小連身裙是四月十二迎城隍前母親為我打造的。那時見到鄰家女孩參加蜈蚣座妝人，一副羨煞人的樣子，便纏著母親吵著也讓我妝人。為了安撫我，母親開始為我量身打造小洋裝。為了在胸前裝飾一隻啃著胡蘿蔔的小白兔，她用日曆紙背面不停的塗鴉，直到打樣滿意了，裁剪成樣本，又翻箱倒櫃的找來適當布料，在大熱天裡額頭冒著汗，一針一針縫製著。小白兔的可愛模樣為洋裝增色不少，當我得意洋洋穿著小洋裝到街上看熱鬧時，果真引來不少的注目，那可是母親專門為我設計獨一無二的別緻洋裝呢！我不再提妝人的事了。 帶著身穿外婆親自打理長袍馬褂、頭戴小瓜布帽的小外孫歸寧，母親笑意盈盈地告訴我，小外孫穿起來特別有古意。但我知道，這一套富有古意情趣的衣裳可是要花費母親不少的心力才得以完成的，因為沒有樣品，不曾剪裁過，光憑記憶就要完成的縮小版，是困難重重的。當時我不知道母親是怎樣克服難題的，只知道蹣跚學步的小孩兒站不穩倒下來有如不倒翁的可愛模樣，身上穿的就是母親親自縫製的夾棉小長袍。 那襲每天外孫要隨身抱著的百花寶被，是母親從做裁縫的好友那邊要來的，一片片不同花樣的碎布採幾何圖形組合而成的。豐富多彩的拼布被竟然提供外孫安全的庇護，每次吸完牛奶之後一定要緊擁著才能安然入睡。儘管五彩繽紛的小被單特別具有藝術氣息，歷經三年的勤洗，禁不起洗衣機的折騰，破破爛爛的小被單在遺棄前遭受小主人的強烈反彈，母親只好翻出陳年的布袋，從剩餘的碎布中戴起老花眼鏡，踩著針車咿嗚咿嗚的拼將起來，這回因為碎布料難尋，成品是一條較為素雅的方形寶被，很快的又成為幼兒班外孫的最愛。 那雙母親的手，是一雙無私的手，是一雙勞動的手，是一雙奉獻的手，從我們母子結緣的那個時候起就慈愛無悔。當我輕推著輪椅帶母親到大榕樹下觸探冬陽的暖意，陽光靜靜的照在她佈滿皺紋的臉上，深深的煥發出一種永恆的光色，這時，母親伸出她那隻微微顫抖的右手指著遠方，彷彿指出陽光般金色的慈愛。

　當年念大學的時候，由於同儕大都是在《乙未》年出生，所以傳統民俗生肖剛好是溫馴的羊年。 如果把當時乙未年剛出生的嬰孩稱之為小羔羊，那麼我們今年則是經過了五個輪迴的老山羊，也就是正好走過一甲子的歲月了；同儕面對這樣的年紀，如果硬要歸納為老年人其實還不算很老，可是卻徘徊在退休的年齡，因此便成為很尷尬的中、老年人階段。 我們覺得這是一個尷尬的年齡不是沒有道理，因為日前根據媒體報導，有一則新聞內容提及目前大學老師的年紀分布，年齡介於五十到六十歲之間的師長大約有四成，至於三十歲左右的年輕老師比例則顯然偏低。 記者把這樣的統計資料當作一則社會現象來處理，雖然內容沒有多作評論，雖然有部分學生認為由於年齡差距之故，或許和年輕人比較難以溝通，不過卻也承認年輕學者能夠當上教授的並不多，所以間接凸顯出老人族群的現實窘境，因為大家不但體力漸漸走下坡，而且對於各行各業的人力運用來說，似乎成為業者另外一種棘手的隱性問題。 雖然受訪的大學行政人員表示，年齡偏高的資深教授對於某些科系而言，不僅不算是負擔，其實反而是一種珍貴的資產，因為畢竟有些學問的累積，就和人生之歷練一樣，需要長時間浸淫其中而得到更為精髓之研究成果，然後藉由豐富的教學經驗，達到傳道、授業和解惑的境界。 當然上述統計資料並無歧視性、或是具有主觀性質之限制，因為制度上仍然是達到六十五歲才會面臨屆齡退休的問題；不過存在學術殿堂的情況則是事實，至於其它有一些小型私人企業的老闆們，還會在資深員工即將退休之前，藉由各種不合乎常理的小動作和手段，來逼退這些跟隨公司一起成長的老員工，當然這又是另外一個議題了。 提到黌宮裡的年齡問題，當年大學同學YYH畢業之後，繼續在母系攻讀研究所，同時也順利取得學位並且留在母校執教。如今仔細算一算日子也已經過了四十年，假如以廿年當作一個世代的話，那麼光陰之流轉已悄悄溜走了兩個世代，因為此刻大家都步入六旬老人的年紀了。 其實並不是我們不自覺年紀已老，只是不想倚老賣老的回憶往事；不過他日前在網誌上發表一篇《手表送修》的文章時分享一個故事，他說當年在班上成績得到第一名，所以從教育部、學校和系學會三方面領到了一筆優渥的獎學金，於是他花了七百二十元買了一只日本東方手表。 「這只手表早已閒置抽屜多年，去年無意間看到隨即拿出來放桌上，每隔幾天上一次發條，讓它活動一下筋骨；直到十二月間，轉動的龍頭竟然斷了，這下該如何是好？就此丟回抽屜成為廢鐵？或是送修以便讓它恢復功能？」 他在文章內容裡顯然覺得很猶疑的說，不過後來還是將手表送修，而且還是花了二千元才終於修好。 當他取回修好的手表時，雖然外表不再明亮如新，但是只要每天上緊發條卻也精準依舊。 所以他因此有感而發的說，花了二千元修理手表是價錢 (price)，而留住當年的回憶是價值 (value)，兩者著實難以相比而有所取捨，當然是看個人如何抉擇了。 他的文章貼出來之後獲得很大之迴響，同學們紛紛回憶起當年的生活瑣事，尤其一些深藏在記憶當中的往事情懷，所以成為另類《同學會》的心情分享專欄了。 這些積存四十年來的生活點滴、花絮，當然成為大家回憶往事的話題，因此他特別分享了形容老年人的閩南語詞彙，他說老年人的症狀是《坐咧就哈嘻、倒咧睏袂去、恰講講過去、講完隨袂記》，意思就是平常閒下來坐著就會打哈欠，可是到床上躺下來卻睡不著；遇到人家老是談論過去的事，但是每次一講完卻又馬上忘記了。 像這種民間講法真的很有趣，而且也相當寫實，更是充滿簡單的生活哲理與智慧之意涵。 相對於這種形容老年人的心情，當然還有其它的說法，例如有人說退休老人有三好：顧家好、顧小孩子好、等死好。嚇，好驚人的觀念啊！在《三好》當中前兩好都還可以接受，至於最後的第三好則令人覺得滄桑和無奈。 這位朋友說當年他退休時，剛開始時還蠻逍遙，每天早上送老婆去上班，然後在住家附近走登山步道，逛了好一大圈然後就去逛菜市場買菜，再回家打掃曬衣服，把菜先切好或處理好放冰箱；中午就隨便吃，下午睡個午覺起來，就去慢跑個一個半小時，回來洗個澡，然後煮飯菜，再去接老婆下班，回來共享晚餐。 他又說這樣的生活步調看起來很悠閒，但是好命都還沒經過一年，心裡面就開始覺得有點憂鬱了；尤其每天能夠說話的人，大概就是附近便利商店的美眉，以及菜市場賣菜的阿嫂，所以不自覺得就有一種《等死的感覺》浮上心頭。 當這位朋友分享此種心情時，也許比較另類和充滿個人看法，不過卻也凸顯老年人深怕孤獨的心境，卻又無法找到有效的疏解之道；尤其感覺到年華已逝、子女不再需要照顧的失落感，恐怕都會讓老年生活陷入一種不可預期的境遇。 當然他的情況，並不全然是所有老年人生活之寫照，況且有很多銀髮族的生活還是多采多姿，有些退休的老年人，甚至比在職場上還要忙碌也說不定，其差別想必端賴個人之安排和抉擇了，當然主要關鍵還是平日所養成的生活習慣，以及如何經營人生的心境才是最為重要。 我們回過頭來談到乙未年的老山羊，看到YYH有如此感性的心情，彷彿也發現同儕們當年生活的記憶，竟然如此鮮明而且有意義極了！ 所以我們覺得人們不能夠離群索居，必須要過著群體生活，並且共同營造美好記憶，這是具有普世價值的硬道理，也是人生都要省思的主要哲理之一，更是我們這一群即將真正邁入老年的老山羊，應該很認真的思考和學習的課題呢！

  踩過雲霧縹緲的  碎石道 摸索  撩撥  塑形眼前的  白色迷茫  (無助) 小跑  踉蹌  無措的  急促心跳  (喘息) 麗娘手抱  夢的解析  渴望能指引方向  (向前跑) 那是個岔路的抉擇  以她為中心  三百六十度  分歧發散 沒有棒棒糖標誌  「左邊」「右轉」「直走」「禁止通行」 麗娘矇著眼  掠過風的調戲  穿過花的迷惑 墨色的渾沌中  蝙蝠的躁動干擾 劃過她的臉頰  衝撞她的思潮  撕裂她的衣裳 竭力揮舞手臂  試著趕跑  濕黏的觸感  (尖叫吶喊) 無盡中  一綹綹  琴音渺渺 攫獲  倒正  重整 散亂四方的  理智思考 錚錚鏦鏦  一首寂寞的狂想  (她奔跑) 走過  數十年的  光陰走廊 歷經  千百次的  生命輪迴 腳步緩了  霧淡了  眼前漸漸清晰 黑影在薄霧中  突兀  (是人嗎？) 是什麼？  是什麼？  是什麼？ (竄出迷霧屏障) 流線型  赭色屋瓦  彤色三樑柱  支撐守候 匾額  黑底燙金字  「牡丹亭」 石桌  一幅草書字帖  一壺香茗  熱氣  裊裊搖曳  冥冥中有種註定  領你走往  最適合你的地方 過程中  困惑猶豫不解  但別退縮 只有繼續走下去  才有可能找到答案   無人的牡丹亭  只留下  揮毫過後的餘韻   （金大1031通識文學獎 新詩〈第一名〉／應用英語學系 一年級）   【決審委員評語】   ◎黃克全：以文字跌宕取勝。第4句「麗娘手抱  夢的解析  渴望能指引方向」本來可以此作為后現代性的解構、反諷，可惜這條路在這裡嘎然而止，另作命題，目前的題旨稍嫌陳腐，結尾也弱了些。   ◎洪春柳：全詩取材明朝《牡丹亭》戲劇。以杜麗娘的三夢〈春夢、追夢、圓夢〉，寄托作者的夢想潛意識。取材古典，意境典雅。   ◎李曉萍：借用《牡丹亭》杜麗娘之夢境，做了現代的詮釋。作者以自身的視角猜想在夢境中追尋的麗娘，寫來節奏緊張，富有律動。文詞亦典雅有情致，想像生動，古典人物手抱《夢的解析》，讀之莞爾。

  人生只有一次，不能重來，要好好的品味人生。但很可惜的是處在這現今社會的人們，大多數人無法體會其中奧妙，日子過得不快樂，甚至不愛惜自己的生命者有之。為麻綠豆的小事紛紛擾擾，破壞掉快樂美好時光，這不是因小失大，什麼才是因小失大？待事過境遷，再回頭看看這些事兒，那些問題都已不是問題，那些困擾也都不是困擾。在日常生活當中，難免會遇到各式各樣的問題，總會遇到不稱心的人、不如意的事，那該如何面對這一切呢？答案是「樂活」。 生命可以過得很美好，在這地球上，不丹和墨西哥這兩個國家雖然所得不高，但卻是世界上數一數二最快樂的國家，為什麼呢？因為他雖然貧窮落後，但是他們充滿熱情，友好，每個人的臉上充滿著喜悅笑容，這是他們的民族性，當地「樂活」的生活哲學，讓他們在日常生活當中充滿豪邁歡樂。 快樂是什麼？什麼才是快樂？一個人快樂與否？不是因為某一事件，而是取決於自己的心境與感覺，用什麼態度去面對，是憂、是喜、是苦、是樂全在於你的一念之間，關鍵就在於面對事件時的看法與態度，這就是著名的A B C諮商理論的論點，它認為不一樣的人，在面對同樣的一件事情時，有的人樂觀以對，有的人卻悲觀哭泣。所謂：「橫看成嶺側成峰，遠近高低各不同。」凡事只要站在不同的方位與角度，所看到的光景都有不同的感受，身處紅塵，更要明白這個道理。只要在心念間轉折，就能夠柳暗花明，坐看雲起。放眼天下，處處花繁錦簇，蓊鬱蒼翠，美好的景物就在你身旁。 有位漁夫在海邊做日光浴，有人問他說：「為何不出海捕魚？」 「有呀！我今天捕了兩斤魚。」 「為何不再出海多捕些魚呢？」 「多捕些魚做啥呢？」 「多捕些魚賣錢就能累積財富。」 「累積財富做啥呢？」 「累積財富就能買條漁船。」 「買條漁船做啥呢？」 「買漁船賺錢就能買海邊別墅。」 「買別墅做啥？」 「買別墅有空就能在海邊做日光浴。」 漁夫說：「我現在不是已經在做日光浴了嗎？」 難怪布袋和尚會說：「放下布袋，何等自在。」 人生是一趟單程車票的列車，從出生就駛向死亡，不能回頭，不能重來。根據國外研究學者報導；五十五歲以後的人生是最快樂的人生，因為年過天命之年的人，顯然已見過大風大浪，在人生的旅途上，不必再看別人或是上司的臉色，也不必強顏歡笑、矯情的面對人生，在這個年紀的笑容格外的真誠，是真正的開心的笑、快樂的笑。 人生就是一個大舞台，我們在人生道上分別扮演不同的角色，為人子女，為人妻女，為人丈夫，為人父母，為人師表等等，有生之年就像是一場戲，戲唱完了也就走人了，下了舞台，到了另一個世界。根據瀕臨死亡又奇蹟復活的說法，也就是曾死過又活過來的人，他們共同的特點是，活過來的第二人生，會完全改變，有的變得去肯愛別人了，有的肯做善事，能與別人建立一種溫馨的相處關係，也有的變得非常好學。 小和尚問師父說：「菜苗種子何時種？」 師父說：「隨時」 小和尚跟師父說：剛要播種時，種子被風吹走了！ 師父說：「隨性」 過一會，小和尚又跟師父說：剛播種的種子被鳥吃了！ 師父說：「隨遇」 又過一會，小和尚再跟師父說：剛播種的種子被水沖走了！ 師父說：「隨緣」 一段時日後，小和尚跟師父說：被水沖走的種子，在一邊已長起菜苗了！ 師父說：「隨喜」 「隨時」「隨性」「隨遇」「隨緣」「隨喜」就是人生最好的寫照。 這世界並不缺乏美，只是沒有發現。因為人只是天地間之過客，這一生要活多久，誰也不知道，所以人要做自己的主人，快樂的活下去，把憂愁跟煩悶，留給那些自以為可以永遠不死的人吧！而我們呢！要珍惜生命中的每一秒鐘，隨時提醒自己，眼前當下才是唯一擁有的時刻，不要把生活看得那麼嚴肅，多看看人生百態，對了！記得多笑，笑是心靈的陽光，惟有多笑的人才能擁有一個樂活的人生。

  靜默無言、溫文儒雅的胡世朝老先生（見圖）是浙江省溫州文成縣人，經歷抗日戰爭，國共內戰，這是個危機四伏，心驚膽戰的悲慘歲月，世間的悲歡離合、生離死別，就在無情的烽火中不斷的演出。那時代的悲歌，人命抵不過一隻螻蟻，唯有尋覓生命的隙縫，才有喘息生存的機會；堅毅的胡世朝不為自己的命運折服，更不曾向惡劣的環境低頭，舉步維艱的日子，時時武裝自己與未知的變數相抗衡；回首來時路，驚悚的的歷練，殘酷的事實，深深烙印在腦海裡，命運的鎖鏈如何錯綜複雜的牽引都已成為過去，如今的胡世朝更加珍惜生命的美好。 胡世朝心目中最仰慕的是父親胡敵之先生，幼年時期，家運勢單力薄，受到強大宗族的氣勢凌人，冷眼相待；爭氣的父親帶來光明與希望，奮發向上，光耀門楣，不負家中長輩殷盼，黃埔軍校第六期畢業後，跟隨蔣公中正先生，官拜上校團長；抗日戰爭勝利後，退役返鄉，過著布衣蔬食，安居田園的生活。不料，政權轉移，風雲變色，雷厲風行緝捕當年身居要職的父親，掀起另一波驚滔駭浪，鎮定的父親吉人天相，移送過程陰錯陽差絕處逢生，冥冥中得到貴人相助，驚恐萬分裡逃離重要的生死關頭，輾轉來到台灣。 胡世朝的父親離開家鄉後，家中有年幼的妹妹和身懷六甲的妻子，為了孩子，為母則強，奮勇承擔迎面而來的逆境；幸好家族長輩群策群力，暗中相助，剛出世不久的小弟在凶險的環境逼迫下送給別人扶養，兢兢業業中慢慢穩住危機，度過難關，靜待流離失所的一家人早日否極泰來，全家團聚。 胡世朝生長在父慈子孝，書香門第家族中，父母盡其所能，極力栽培，有很好的文學基礎；2014年9月24、25、26三天的金門日報副刊文學曾刊登他的作品─黑五類出國記。好幾次顛沛困頓中應用流暢的文筆細訴和陳情而得到通融與幫助，梗在心頭的難關因此獲得舒緩，化險為夷！ 1957年─1966年是胡世朝最難忘記的一段歲月，家中遭逢巨變後只能休學，十五歲的年紀強迫提早獨立分擔家憂，跟著師傅學習理頭髮，因身分特殊而改名換姓，1956年局勢慢慢穩定，大西北地區正轟轟烈烈擴大建設，全國各地的工人都湧向大西北，人多了，理髮生意更好了，幾位理髮師準備前往青海西寧大撈一把，大家帶著簡單行囊和幾張理髮木椅，披星戴月，舟車困頓來到海拔2000公尺上的西寧，適應幾天高山氣候後，開始每天的理髮工作，雖然設備簡陋，但生意很好，後來因為工作的壓力和忙碌，幾位師父想改變工作環境，於是分道揚鑣，胡世朝選擇到玉樹工作，西寧到玉樹的交通非常不便，是依山形開出的簡便公路，車子一開塵土飛揚，每人都必須備有風鏡，一天下來個個都灰頭土臉，途中經過雪地覆蓋的巴顏喀啦山，還見過冰山雪蓮，也經過唐三藏取經經過的通天河，冬天河水結冰無法使用輪船，在凌晨結冰較硬的時間趕快把人車開過去，崎嶇的路程真的令人擔心受怕，小小年紀還得離鄉背井、孤苦無依，為了尋找更好的賺錢機會，生活的克難和困苦都得默默承受。 坎坷的日子慢慢走遠，胡世朝的父親期盼一家能在台灣團聚，先決條件務必在自由民主國家待上5年才能輾轉來台，胡世朝透過在荷蘭開飯店的堂叔幫忙申請，申請獲准後帶著兒子和母親離開大陸來到滿城花香的荷蘭，不久父親胡敵之先生由台灣趕來荷蘭相會，全家在異國相擁而泣已是睽違33年，父親欣慰一家都活著，感恩上蒼的厚愛。 五年後，一家人相聚台灣，把原本居住林口住家賣了，移往南投市東山路，不料九二一大地震又把家震垮了，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不久父親往生，母親必須坐輪椅，為了生活需要工作賺錢，只好把母親送到大陸委託妹妹代為看顧，幾年後，天緣湊合中來到淳樸的金門，想把母親接來金門親自照料，感恩許金象先生的幫忙，透過紅十字會總會的鼎力協助，快速的把母親從大陸接來金門共同生活，母親往生後又孓然一身，只好申請入住大同之家，安養老年。 胡世朝唯一兒子從小跟著家人漂泊不定，居無定所，到荷蘭必需學習ABCD才能跟上國外的腳步，來到台灣又要重新認識ㄅㄆㄇㄈ，功課趕不上信心大失，面對無形的壓力和水土不服，無法適應現實的一切，身體不堪負荷而病倒，現在住進金湖鎮向日葵之家調養中，真是雪上加霜，情何以堪！生活又陷入困境，感恩前社會局課長許美鳳小姐大力相助申請低收入戶，日子才在平靜中一天度過一天。 苦了大半輩，原以為可以安享家庭的寧靜與溫暖，然，一點一滴的椎心至痛，很難撫平老人家的心，人生的旅途看不見快樂與安穩，已是八十二高齡的胡世朝老先生，每天早上都要搭公車到山外去看看兒子，陪兒子說說話，期待兒子能早日恢復健康，這是老人家唯一的心願，讓老人家在安享晚年中能得到一點釋懷。老人家慶幸且能說的一句話「能活著就好」！ （稿費轉贈金門縣大同之家）

對鏡輕抬眼 銀絲兩鬢斑 人生一甲子 笑對六十年 憶往童心遠 今時旺子歡 滄桑雖滿面 不悔育兒難

忽然這時後座有一雙小手伸了出來蒙住夏伯的眼睛，還伴隨著一陣頑皮的稚音如此嚷道：「外公，你猜我是誰？我躲在後面你都沒看到。」 夏伯發現小外孫女也在車內，便問身邊駕車的大女兒雅惠說：「妳怎麼將萱萱也帶出來了？妳那位當醫生的老公呢？」 「家偉他····我要跟他離婚，我怕萱萱的監護權被他搶走，所以我現在都將萱萱帶在身邊。」 「家偉的官司進行得怎麼樣了？」 「檢察官經過調查，最後認定家偉確實和殯葬業者勾結去亂開立不實的死亡證明，聯手騙取保險公司的理賠，然後再與死者家屬分贓。因為情節重大，家偉可能會被吊銷醫生執照。」 「我當初就覺得這個人當女婿不牢靠，年紀輕輕就有詐騙健保的不良紀錄，可是妳硬是要嫁我也沒辦法，現在妳自嚐苦果了吧。」 「不嫁行嗎？那時候我已經懷了萱萱了。」大女兒頹喪地回答老父親。 就在這時夏伯的手機又有來電了，居然是他大哥和二哥由中國福州撥過來的越洋電話。夏伯表情嚴肅默默地聽著，好長的一段時間後，他才和對方結束通話。 「怎麼會這個樣子？對岸夏家居然向我們台灣夏家開了那麼大的一個玩笑！」夏伯全身癱軟地呆坐在副駕駛座上。 大女兒雅惠見老父親神色有異，便將小汽車在路邊停了下來，自己也正襟危坐地問父親剛才大伯和二伯在電話中到底說了些什麼？ 「原來二十五年前，妳對岸的叔公對妳爺爺撒下了這麼大的謊言。」夏伯怔忡地說。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快講嘛！」雅惠催促著老父親。 「剛才妳兩位伯伯來電說，妳爺爺的母親高氏的墳裡居然是空的，居然連一副棺材也沒有，充其量只是一座土堆和一塊墓碑罷了。原來那是一座假墳，妳在中國大陸的叔公，也就是夏竹英的爸爸，當初根本沒有替妳爺爺尋找他母親高氏的屍骨，而是隨便弄個假墳向自己同父異母的哥哥敲了一筆修墓的錢。這二十五年下來，妳爺爺年年清明節寄到對岸的那筆墳地養護費全進了他們家的口袋。」 「我堂姑夏竹英人不是還在台灣嗎？找她算這筆帳去！」雅惠忿恨地說。 「怎麼算？又隔了一代，那是我父親與竹英父親這一對同父異母兄弟之間的恩怨。竹英的父母親幾年前就死了，這筆帳根本沒法算，何況竹英的上面還有一位大哥，他對妳大伯和二伯的追問都一問三不知。竹英是早就嫁出去的女兒，找她計較更是隔靴搔癢不得要領。當初妳爺爺就懷疑，老家經過解放戰爭、大躍進、三面紅旗、人民公社、和三年自然災害，政治運動一波接一波，你們叔公怎麼那麼有辦法，居然還能找到他大媽高氏的荒塚。」 「那現在怎麼辦？我們還要不要去安養院看爺爺？」「去也沒用，妳堂姑沒興趣去拜訪家族長輩，我們也不好勉強她。至於空墳一事，暫時也不要讓妳爺爺知道，免得他死前都不瞑目。真是的，我在福州的那位叔叔有必要為了一點修墓的錢而捉弄自己的哥哥嗎？」夏伯說。 「二十多年前，中國一窮二白，也許對岸夏家真需要一筆橫財，才會出此下策。」雅惠猜測。 「不只如此，妳爺爺早就查出，當初他裹小腳的母親高氏在文革時會死在牛棚裡，竹英她父親也是幫兇之一。他媽的，我這位在對岸福州的叔叔居然鬥死了自己的大媽，罪名只是她曾經有一位加入過國軍的兒子。」夏伯表情痛恨地說。 「沒想到六十多年前爺爺離家從軍去，卻因此害慘了自己的母親。」雅惠不勝唏噓地如此慨嘆道。 「沒錯，你們爺爺從軍後曾穿著國軍的軍服，回家鄉看她媽一次，弄得全鄉人都知道了這件事，所以文革時我祖母高氏才會惹來殺身之禍，唉！」夏伯也和女兒一樣長吁短嘆了起來。 「對了，老爸，既然我們不去安養院看爺爺了，有一件事我乾脆現在就對你說，是關於騰威····」許久後雅惠吞吞吐吐地對父親夏伯說。 「妳弟弟怎麼了？妳還沒回答我他為什麼沒坐妳的車一齊過來？」夏伯睜大眼睛看著自己的大女兒。  「騰威幾個鐘頭前就打電話給我，他要我到市警局去保他出來。」 「這個兔崽子出了什麼事了？他為什麼不直接找我，而是要轉個彎找妳這位大姊去保他？」 「你們父子每次見面就吵架，他不想讓你知道這件事。」 「這個兔崽子這次到底又闖了什麼禍？」夏伯刻意壓抑住情緒但仍呼吸急促地問。 「弟弟和他飆車族的隊友到立法院學生靜坐抗議的區域去施放沖天炮，結果被警察當場逮捕。」 「這個兔崽子當完兵這麼多年，整天還在鬼混。你們母親死了後，這傢伙就開始自暴自棄。我本來有機會升上校的，我就是為了照顧他，才不得已打報告申請退伍。八年前若不是我逼他考大學，他現在可能仍只有一個高職肄業的學歷。妳找個最近的捷運站放我下來！我親自到市警局去處理這件事。」夏伯命令著女兒。 夏雅惠見老父親氣成那個樣子，也不好違抗他的指令，於是她將方向盤掉頭一轉，並回頭對後座的女兒說：「萱萱，妳坐好了，我們現在要載妳外公去坐捷運，外公要去找妳的騰威舅舅。」 此時台北的夜空燈火通明，沖天炮炸出的五彩繽紛，仍零星在天際的夜空旋繞飛舞、耀眼異常。坐在小汽車後座的小女孩萱萱，目眩神馳地望著窗外那些綻放在夜空裡的彩暈與光點，興奮地對前座的兩個大人說：「媽咪，外公，你們快看太陽開花了！」 「胡說什麼？那麼大了，難道不知道那是有人在放煙火嗎？」駕駛座上的母親回頭責備了一下小女孩，並繼續警告她說：「妳坐好了，我們要上路了！」 小女孩根本無心於母親對她的提醒，只知道這次小舅舅又惹外公生氣了。她緊盯著窗外的熱鬧非凡高興得手舞足蹈，至於大人世界的是非與煩惱則一概與她無關，也不是她有興趣去瞭解的。她更不知道父母即將離婚一事，對她有什麼特別的涵義。 就這樣，小汽車在眾聲喧嘩的街道上往捷運站飛奔而去。（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