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
浯江詩選
料羅灣的第十四封瓶中信 今晚如此適合瞇眼拆信的時刻 背後的濃霧卻瀰漫到遮蔽了視野 我想告訴你,佇立於滿月之下 只聽見準時赴約的潮汐 而這些年。離別是輕易塗改的字眼 緘封進玻璃瓶裡 的紙墨氣味。不很久之前的第十三封信 一則酸澀事故的鋪敘 被浪漂遠了,被浪推近了 然後默默沉入海底 在島嶼邊緣的你我,對此無能為力 夜潮不斷向岸線告急,海水流失如血 成群的軌條砦斜斜豎起 銳利得足以裁割往事的刃面 你知道,風乾在歷史中 那些筆劃潦草的聲響以及 模糊的署名││ 需要時間去鑑識 去解讀 瓶中信裡是一紙廣袤而深藍的海域 如果你遇見。祝好。勿念 註:軌條砦│當年國共作戰時期,在金門沙灘上為了鞏固海防而設的灘頭鐵柱。
-
土樓情緣
1
六月的天空,晴空萬里。
南風,帶著溼熱的氣流,從海面上陣陣吹向水頭碼頭的四周。狹窄的候船室,人多室小的空間,擁擠的情形相當嚴重。熱空氣下,汗流浹背的感覺,著實令人很不舒服。
頂著六月天的悶熱,柏舟也在擁擠的人潮中,準備搭著下午兩點左右的──「新集美」遊輪,前往廈門。這一趟旅程,原本不在他今年上半年的生活計畫中。只是,最近父母對他的叨念,讓他不得不暫且避開幾天。
大熱天裡,出一趟遠門其實是挺累人的。
人家說,車頭船尾比較舒適。還好,他既不暈車也不暈船。每回出遠門,人坐那兒也都無所謂。於是,他迎著海風登上遊輪之後,便選擇了一個可以看海的位子。豔陽下,浮光閃爍的海水,點點銀波在蔚藍的水面上跳動著。柏舟望著船舷激起的銀白浪花,一波波地伴隨著他在大海中翻揚。許多年以前,他也一樣是頂著悶熱的六月天,在船舷激起的銀白浪花中::::。
一時之間,記憶彷彿把他拉回從前──那個隻身赴台,就讀大學的日子。
考大學時,柏舟選的是美術系的西畫組。四年後,他沒有留在教育界,也沒有馬上回家鄉貢獻所學。只在自己台北的工作室中,指導幾名學生畫畫,賺點生活費糊口。日子就這樣,一天、兩天,一、兩年,教教學生畫些素描。有時,興致好就出外寫寫生。平平淡淡的,過了幾年輕鬆自在的生活。
自己一個人,什麼事都好處理。覺,睡到自然醒;飯,三餐作兩餐吃。想到什麼就做什麼,想去那兒就去那兒。耳根,清靜得可以聽到自己呼吸的聲音。心情,自然也還算不錯。
當然,偶而也會受到一些些的困擾。譬如,慧根不夠卻勉強來學畫的學生,就讓他教得頗有費力之感。可是,拿人錢財嘛,總不好不耐住性子好好地教。
「唉,這個年頭父母難為,孩子也難為。」
柏舟不覺一聲嘆息,繼而又想。
父母親望子女成龍成鳳的,寧可自己省吃省用的,也要子女跑在前頭。懂事的孩子,不忍心讓父母失望,也只能咬緊牙根辛苦努力的學。如此,父母可敬,子女不也一樣可敬嗎?每一回只要想到這些,柏舟就會更耐心的指導這些孩子。因為,從小到大他不僅懂事,也很能事事順從父母的心意。還好,這一路走過來,父母的理念和滿意度,都和自己的差不多。當然,彼此的衝突也相對的減少許多。之後幾年,為了讓自己的畫作有更突破的表現,柏舟省吃儉用的,積了一筆足夠的費用,便收拾行囊隻身前往歐洲。
學西方藝術的人,沒有好好地走一趟歐洲,實在是說不過去。幾年下來,他的視野大大地拓寬了,畫作風格也較往昔有更突破性的改變。雖然,這幾年當中自己也把所有的積蓄,全給用盡。
結束歐洲之旅,收拾行囊,柏舟又回到台北的工作室。一樣的畫室,指導的學生卻大大不同於往昔。一趟歐洲之旅,多拿了一個學位回來,似乎身價也隨著水漲船高了許多。學生中,有專程來向他學西畫的美術系學生,讓他比以前教得更起勁、更有心得。
剛回台北的第一年,柏舟感覺自己又年輕了起來。工作室的教學外,也舉辦了幾次的個展。許多人紛紛來到他的畫室,參觀教學及畫作的人,欣賞畫作而買去收藏的人,都有。
雖然自己的名氣還小,卻也多少激起他向前邁出一大步的勇氣。
畫畫、教畫,偶爾辦一場個展,與同好相互切磋。歲月匆匆,時間一過又是好幾年光景。柏舟依然忙於他畫室的工作。只是,他一點也沒有察覺到,自己竟早已過了不惑之年。
這兩年,事情就變得有些個不順心了。
首先,父母年歲漸大,期待身邊多個人照顧,天天電話聲不斷地,催促柏舟返鄉。
誰叫他是家中最小的孩子?回家,不是不好。只是,自己早已習慣那樣的生活。
不過,他到底還是聽話的孩子,最後還是回來了。
回來沒多久,心煩的事就跟著來。父母抱孫心切,每天的話題三兩句不到,就是問他:
「在大學,怎麼也不交個女朋友?」
那時,自己也有過一位還算談得來的女友,可是後來卻分開了。事隔太多年了,講這些有什麼用?現在,也懶得去回想了。
「你在台北那麼多年,連一個女生都看不上眼嗎?」
父母這麼一問,柏舟一時也不知該如何回答?心裡反倒有些迷糊了──是我看不上人家?還是人家看不上我呢?
「你在歐洲的那幾年,恐怕也不容易交到女朋友吧!在那裡,一個個講『番仔話』::::,我的意思是『外國話』。聽也聽不懂的,怎麼娶回來?」
柏舟常在心裡偷笑,是他娶妻還是父母?而且,有那個留過洋的小姐,在那個時候願意和他回來這個小地方?
「年紀不小了,也該成家了。」
這些話,幾年前就在柏舟的耳邊響過好幾回,他也早已習慣當成耳邊風了。
「什麼時候也讓我們抱抱孫子吧!」
期待早抱孫子,往往是母親比父親還要急切的。
這些,在剛開始的時候,柏舟都微笑以對。心想,年長的父母都是如此。可是,最近母親看柏舟無動於衷,竟多次央人安排他的婚姻,讓柏舟開始有些困擾。甚至,還有想逃避的感覺。
「柏舟,你比較喜歡印尼新娘,還是越南新娘?」
有一回,母親開始問起柏舟如此的問題。
「是啊,做個選擇我們也好拜託人家。」
父親居然也加上了意見。看來,連他老人家也有些替他心急了。
「印尼新娘也好,越南新娘也好。年輕人嘛,學得快。反正娶進門來,再好好教教她就可以了。只要你覺得好,就是比手畫腳的,我們也都沒什麼問題。」母親常常如此自言自語的,在柏舟和他們一起吃飯時,在柏舟一走出畫室時,有意無意地提醒他。
「去看看也好,總有個機會。」
偶而,大哥、大嫂忙完店裡的生意時,也會如此勸他。
「不然,你到廈門去找找。過幾天,你林厝的舅舅要去,可以順便幫你看看。你舅舅在廈門早買了房子,經常來來往往的。那兒的鄰居,他也很熟悉。」
「 對!大陸新娘好。尤其是廈門這一帶,又近話又好溝通。對面金水嬸的二兒子,你認識的││阿淼,他在上個月就是去廈門。才不過二十萬台幣,就娶到一位年輕漂亮的媳婦呢!」
母親忽然想到什麼似的,又興奮的持續說著。
「怎麼會這樣?二十萬買個媳婦,簡直就是人口買賣。」
柏舟心裡,實在很不舒服如此的買賣式婚姻。
「還有,我們前兩排巷子,那一戶房子才剛整修過的人家,不也才在年前娶了位福州小姐,聽說勤快又明理,很得公婆的喜歡。」
母親總是忙進忙出的,東家走走、西家探探。每天的生活重心,好像就是──比比那家媳婦娶得好。看來,印尼新娘也好,越南新娘、大陸新娘也好,只要有柏舟點個頭,父母親都會樂得為他張羅一切。
「煩,有夠煩人的。每天生活,怎麼都離不開這些話題?」
柏舟聽太多了,內心實在很感煩悶。
「一個人的婚姻大事,豈能如此草率?隨便找一個新娘來娶,就可以一輩子生活在一起了嗎?」
每回一想到父母這樣的觀念,柏舟實在是不敢苟同。
當然,柏舟不會怪他們。他心理也很清楚,這是人之常情。中國人的家庭,有那家父母不是如此?也許,將來他到了他們的年紀,也一樣無法擺脫如此的俗念。話雖如此,柏舟還是無法天天面對父母的催促。因此,他選擇了這一趟的「永定土樓行」,作為臨時的避難之旅。
2
金廈的海上航程不遠。有時,搭上較快速的船隻,半個多小時就可到達對岸。柏舟搭乘的遊輪,恰巧比較慢。因此,將近一個小時的航行,才抵達廈門的「鷺江渡輪」碼頭。雖然,這一次的通關手續比起上一回,快了許多。可是,等同行所有人辦好後,也已經是下午四點半以後了。
看看時間,離晚餐時間還早。同團的阿宏,是金水嬸的大兒子。這一趟的旅遊,也是他邀柏舟同行的。他看柏舟不想和其他人,一起去廈門有名的「南普陀寺」進香。於是,主動陪他一塊前往中山路逛逛。
沿著思明南路、鎮海路,他們一路走到中山路。陽光,還是相當刺眼。還好,臨近海邊的這些道路上,海風徐徐,多少減少一些悶人的熱氣。
筆直的中山路大約有八百公尺,是廈門最熱鬧的街道,稱得上乾淨、整齊。走在沒有機車,沒有汽車喇叭聲的中山路上,柏舟看到了有些建築還相當歐式。街道上的商店,都可說是「小而美」的店家。只是,整條商店街的商品,是應有盡有。其中,有幾家小型的百貨公司,阿宏還特別提醒他,想買時記得要──貨比三家。逛了一圈之後,柏舟覺得有點趣味索然。他謝過阿宏的陪伴後,告訴阿宏不必等他一起吃晚餐,便自行前往離中山路不遠的附近海邊。
傍晚的廈門海濱,戲水的人潮不斷。柏舟避開喧囂的戲水人潮,獨自一人來到一處較安靜的角落。海水,映著天邊落日餘暉,閃爍著一片橘紅色的亮光,相當迷人。
一望無際的大海,有時澎湃洶湧如萬馬奔騰般,有時又寂靜如一面鏡子,倒映著遠處青山與藍天白雲,總讓人對它那充滿變化的神祕感,有無窮的遐想。
柏舟摘下戴了大半天的墨鏡,望著眼前夕照下看似平靜的海水。多年前,他也常在這樣的一個傍晚時分,一個人靜靜地坐在塞納河畔,凝視著清澈蔚藍的河水,悠悠向前流去。在夕陽下、在微風中,在落英繽紛的塞納河畔漫步。
黃昏時的塞納河,美得像一幅畫、像一首浪漫詩。有時,河上漂流著的落葉、花瓣,彷彿他心靈上多年的好友。柏舟常常凝視著片片落葉、片片花瓣,靜靜地傾訴著心曲,和它們一起徜徉在──塞納河畔,每一個夕照下悠閒、浪漫的黃昏。
那一趟歐洲之旅,塞納河畔每一處充滿濃濃異國風情的畫面,他可都是記憶猶新。塞納河上,共有三十七道橋。最古老也是最出名的,便是新橋(Pont Neuf)了。新橋的中央,總共有五個拱形的橋洞。兩側,各有一個行人道,中間三個作行水道。每當船隻經過這些行水道時,遊客們可以清楚看見,新橋上一個個美麗的半圓陽台。
如果是大白天,就有機會看到一些街頭賣藝者,聚集在這些半圓陽台上精彩的表演。表演特技雜耍的,演奏各類樂器的,都能讓人耳目一新,拍手叫好。這些街頭藝人,有些是巴黎本地人,也有些和柏舟一樣,是來自世界各地。不管來自何處,他們可都各懷精湛的表演天份,把他們對藝術的詮釋,透過各種不同的表演方式,呈現給巴黎的市民,也同時表演給來自世界各地的遊客們。
人在巴黎的柏舟,對這些充滿異國風情、多彩多姿的街頭藝術表演,經常是給以熱烈的掌聲與實質的支持。
這條長達十三公里的塞納河水道,有人說它是巴黎的母親。也有人說,它是巴黎最漂亮的林蔭大道之一。
無論眾人如何說,對於美麗的塞納河,柏舟總愛獨自一人沿著河邊散步。靜靜看著悠靜輕拂的河水,從Pont Neuf橋(新橋)掠過直到Bir Hakeim橋,這是一種難以言喻的閒情。有時,興致一來便邀一、二同好,一起欣賞兩岸輝煌的歐式建築,和如夢似幻的美麗景致,也是一種心靈的豐盛饗宴。
閒暇時,柏舟最愛一個人單槍匹馬的自由行。
巴黎是個得天獨厚的城市,更是一個擁有浪漫氣息、充滿感性的大城市。市區內,有許多歷史古蹟與美麗建築,可供遊覽。特別是,巴黎的七十座博物館,濃厚的藝術氣息,總讓柏舟感覺每一寸肌膚,彷彿都沈浸在藝術的氛圍裡。心靈的每一個角落,彷彿都得到了向所未有的滋潤。因為,巴黎的每一座博物館,是既精采又獨特的。除了舉世聞名的羅浮宮外,還有─奧塞美術館,收藏著十八世紀末至十九世紀初時期的藝術品。橘園美術館(Musee de l'Orangerie),收藏十九世紀末期印象畫派的作品。以及有名的畢卡索美術館、克呂尼博物館、羅丹美術館:::等等。
去到巴黎後,柏舟深深感覺──自己彷彿進入一個藝術的國度。
除了這些博物館外,柏舟也喜歡一個人搭乘巴黎地鐵,在Champ De Mars TourEiffel下車,去親近巴黎最有名的地標(艾菲爾鐵塔鐵塔,Tour Eiffel)。如果,純就欣賞景色而言,他會選擇在Trocadero下車,因為一走出地鐵站,就是巴黎有名的「夏悠宮」。走上夏悠宮階梯前的展望台,柏舟便可清楚望見塞納河彼端︳︳塔高320公尺的艾菲爾鐵塔。
欣賞艾菲爾鐵塔,柏舟經常選擇在夜晚的時候。不僅是由於夜巴黎迷人的夜色,深深吸引著他。更因為,大白天的艾菲爾鐵塔,一到了晚上,就好像是一座美麗的玻璃塔。在燈光照射下,這座美麗的玻璃塔變得玲瓏剔透,可愛而迷人。因此,它也成了夜巴黎的奇景之一。
-
遺失,在茫然的日子裡
彷彿一切還緩緩前進,面容卻瞬間被歲月勾劃出幾條細線,幾乎不照鏡子的女人,從來就不肯正視歲月的警告,佇立老實鏡面前,工作的奔波,在左邊太陽穴編織的網漸漸蔓延,孤獨了數不清的無眠夜,全紀錄在失去光澤的瞳眼下,深刻且黯黑,是誠實的年輪,刻畫出一圈又一圈的,春夏秋冬。抿著微垂的唇,撐不起時光施壓的重量,產生扭曲變形,與用雙手食指刻意撐起的笑紋拉踞著,嘆氣聲,也就出現地很自然了。 光陰,總在不經意時刻,自指縫流洩而下,當流失漸多,空虛感呈反比增加,舌蕾遺忘年少的青澀,紛黃的齒縫穿插著哪頓不堪晚宴的菜渣,雙眼經歷過的狂喜狂悲,往往得小酌上一口,浮現的感慨,才能把腦裡的精采片段一一快轉重播,但畫面每播一次,出現的間斷愈頻繁,雜訊也頻頻干擾,老了吧,我想。 距離越來越遙遠的童年畫面,越想越是感傷的年少記憶,我幾乎就要遺忘了,偶而,也只能默默剪貼著過往片段,然後在無意識狀態下,才記得翻閱。工作上爆炸式的壓力,總讓人難以好好呼一口氣,望著窗外,恣意的候鳥掠過的天空,還是我嚮往擁抱的藍,心,卻遺失了當初的輕盈,夢想呢?是不小心鬆手的氣球,早已隨風飄走,在好遠好遠的地平線那頭,只准我瞻望,不再給我把握的機會。 我悄悄地收拾灑落滿地的記憶,打包裝箱,郵寄給遠方飄盪的氣球。
-
夜襲金門取倭顱
「號外!」「號外,號外!」「我壯士40名,突襲金門,建立偉績」「號外!號外」:::這是1939年4月21日大清早,一個個報童揮舞著︽泉州日報︾,清脆、亢奮的叫賣聲劃破了鯉城的上空,振奮人心的勝利消息──昨晚,活動于金門、泉州、廈門沿海地區的我「金門復土救鄉團抗日敢死隊」40人突襲金門,斬殺日寇45人──留住了行人匆匆的步伐,掃去了久久籠罩在人們心頭的陰霾,給沿海抗日軍民捎來了一線勝利的曙光,激起了滿腔的鬥志。 金門淪陷 這是抗日戰爭時期,發生在閩南沿海的一個真實的故事。 那是1937年10月24日,天青氣爽,風平浪靜。廈(門)金(門)海面上本該千帆競掛捕魚忙,卻因為日寇入侵,使得萬傾碧波顯得死一般的沉寂、詭異。上午8時許,幾艘尾部插著膏藥旗的小汽艇從停泊金門附近的日艦旁開溜出來,到了金門縣城後浦碼頭一帶海面。30多個日本鬼子拿起尺規、望遠鏡等測量儀器,東張西望,鬼鬼祟祟的。一瞅,即知曉是在幹著測量港灣的勾當,為覬覦我金門島做刺探。奉令駐防廈門的國民黨粵軍一五七師,原屬第四路軍,該師官兵不少是從原十九路軍轉過來的,抗日情緒高漲。師長兼任廈門警備司令黃濤接到壯丁義勇隊員報告後,果斷的命令開槍射擊。時金門島有保安隊40人,壯丁隊數百人,亦同時開槍射擊,兩岸夾擊,形成交織的火力網,密集的子彈『撲哧、撲哧』的穿透小汽艇的船舷,忙亂成一團的日本鬼子嚇得抱頭鼠竄,連儀器都顧不上收拾,就龜縮船艙裏,往回逃竄。 10月25日清晨,11艘日本軍艦聚集金門附近海面,鮮紅的膏藥旗如同野獸張開鮮紅的血盆大口,氣氛驟然緊張起來。果然不出所料,稍許,從日艦上竄出十幾架飛機,在金門上空呼嘯盤旋,來來回回實行低空偵察,刺耳的隆隆一直持續到傍晚。縣長鄺漢見此情形,慌忙逃避到遠離海岸的瓊林村。 翌日淩晨4時許,8艘日艦開始移近金門後浦、古寧頭海面,雪白刺眼的探照燈把沿岸照射有如白晝。少傾,『轟隆』聲震天動地,日艦上機槍大炮齊鳴,炮彈像毒蜂似的劃破了寧靜安詳的海面,金門島頓時陷入一片火海之中。天濛濛亮,日寇戰鬥機、轟炸機從航空母艦上起飛,對我金門濱海地帶瘋狂地進行俯衝掃射,狂轟濫炸。7時左右,20多艘小汽艇載日本海軍陸戰隊員,分別從水頭、舊金城、古崗等三路強行登陸。守衛在灘頭的金門縣保安隊員、壯丁隊員英勇地迎擊進犯的日寇,擊潰了敵人多次的進攻,終因敵眾我寡和裝備陳舊,全部壯烈犧牲。日軍長驅直入,經舊金城,經古崗,經泗湖,直逼縣城。11時到達豐連山,以尖兵三騎進入後浦。繼而,大隊駐紮金門公學,共約2000人,為日海軍陸戰隊之一個聯隊,隊長是個叫友重丙鬼子。金門島上的居民紛紛從瓊林、沙美向大嶝、同安、廈門一帶撤退。午間,縣長鄺漢棄職潛逃,與100多名金門民眾乘帆船逃脫,在翔安澳頭登陸。同日,金門縣政府遷往大嶝,由社訓教官陳文照暫代行縣長職務。27日,日軍進佔瓊林、沙美、烈嶼。 金門從此淪陷日寇的鐵蹄之下::: 28日,日寇扶持漢奸王廷植、周永國等在後浦、沙美成立偽臨時地方維持會;又成立偽自衛團,以陳太乙為團長,許可傳為主任。 烽火大嶝 11月中旬,國民黨軍陸軍第八十師一個營駐防大嶝,民眾爭相供獻木材石料,協助構築防禦工事。12月1日,省政府派周秉彝到大嶝接任金門縣長一職。12月3日,一艘日本軍艦,耀武揚威地駛進大嶝海面,向大嶝發射數十發炮彈,島上除青壯年外,婦孺老弱一律渡海往同安、南安兩地暫避。縣長周秉彝隨即命令搬運泉州城數十門舊式火藥炮,安置大嶝沿海岸線,加強防禦。4月1日,金門縣長周秉彝他調,新任縣長韓延爽接任。 1938年3月,日軍在金門官澳、馬山,設置軍營,安置巨炮,不分白晝,向大小嶝島射擊。4月9日,日軍派遣2架飛機轟炸大、小嶝,並以機槍掃射,死傷居民10餘人,炸毀民房20餘棟;12日,又有3架日軍飛機轟炸大小嶝,投下4枚炸彈,摧毀民房數棟。5月10日,廈門淪陷。同月,日海軍大佐佐藤,又將後浦、沙美2個傀儡政權合併,成立偽金門治安維持會,以王廷植為會長,王天和、周永國為副會長。6月,金門縣長韓延爽建議遷金門縣政府及大小嶝居民到南安、同安,省政府同意政府遷移,但居民不能遷。7月4日,省政府任命金門縣長由南安縣長顏德桂兼任,在大嶝設金門縣政府辦事處,委任梅鄂為辦事處主任。9月,金門縣政府大嶝辦事處,為適應守衛國土,堅持抗日的需要,命令大嶝凡年滿18歲以上,45歲以下男子都要參加自衛組織。11月,駐紮大嶝的國民黨軍隊移駐蓮河,由南安縣保安中隊接防。 1939年5月6日,日軍1架飛機空襲大嶝,炸死婦女、兒童3人,炸毀房屋6棟。是年9月,日寇又將金門縣劃歸偽廈門特別市政府統轄,偽維持會改組為偽金門行政公署,歸廈門市管轄,人民處於水深火熱之中。時任福建省政府主席兼駐閩綏靖公署主任的陳儀,起先準備「於最短時間派隊前往,收復較易」後得蔣介石指示「如今之計,應以確保漳、廈為主,金門如為敵小部隊,即驅逐之可也」機宜,遂改令八十師師長陳琪「亟待收復」,故使收復金門之事,不了了之。 氣勢洶洶、無惡不作的日寇,對金門、大嶝犯下了滔天罪行。 抗日復土 金門人民不甘忍受日寇的蹂躪,不屈不撓,奮起反抗,或忍辱負重留在島上以作策應,或泅渡大陸集聚抗日力量謀求殲敵。在長期抗日鬥爭中,金門民眾張榮強、張西湖、王觀漁、胡燦英、趙有源、蕭克善、許順煌、王精英、蔡乘源、楊培祥、蔡蔭棠、王安乞、何克熙、何水托、黃東海、黃神比、黃玉鬥、黃世澤、黃情鎮、楊清務、王興漢、陳金漢等抗日仁人志士來到南安水頭、石井、蓮河以及原金門縣大嶝等地。在抗日統一戰線感召下,同石井許鐵堅、陳大元、陳天來、陳章匾、鄭良,大嶝紅壁的謝文生(又名槍助)、蔡(矮)旺,蓮河的馬湖等愛國青年,于1939年4月組成『金門復土救鄉團』(隸屬于福建省政府調查處),並一致推選許鐵堅擔任團長、陳天倫(又名陳大元)為副團長。 夜襲日寇 1939年4月16日晚,居住在大嶝的槍助、矮旺等人突然接到復土救鄉團的一張絕密的指令,命令他們準時於4月20日下午3點,到石井蘇內村陳天來家中集合,執行緊急任務。槍助看完指令後,就把點了火紙條燒了,心裏掂量著:准是要殺日本鬼子了,這股窩囊氣憋得也夠久的了!槍助止不住興奮的心情,從裡間把心愛的鬼頭大刀提了出來,沉甸甸的,在磨刀石細細的磨了起來。刀刃上,白光忽閃、忽閃的,不愧為斷金切玉、削鐵如泥的寶刀。 4月20日(農曆三月初一)下午,槍助扛著用紅布條裹住的鬼頭大刀,與矮旺一同搭乘渡船到達南安蓮河渡口,甩開大步,急行軍2個多小時,到達指定地點時,只見一屋子黑壓壓的,隊員們都到齊了。 下午5點,隊員們從蘇內村出發,來到石井汽車站。 「同志們,今晚我們「抗日敢死隊」的行動代號──「殺鬼行動」,任務是夜襲金門官澳村日軍營房,摧毀為禍大、小嶝的馬山炮台,「看到隊員躍躍欲試的神情,團長許鐵堅揮了揮駁殼槍:」我和陳天倫分別擔任敢死隊正、副隊長,敢死隊每一個隊員都要勇敢殺敵、立功報國,要絕對服從指揮,不得擅自行動!「說著,許鐵堅展開「大日本帝國金門縣皇軍兵力佈防圖」,招呼隊員圍了過來,指著官澳通往沙尾村公路一幢兩層崗樓,說:「據金門我方內線情報,這裏是敵人的10號兵房,駐防一小隊日軍約30人,裝備2挺機關槍;離此約1哩的城仔角炮臺有日寇一個班15人,一式步槍配備,分駐2間木房。今晚,我們的襲擊任務就是全殲日本鬼子,大家有信心嗎?!」「保證完成任務!」敢死隊員們異口同聲的。「怕不怕死?」副隊長陳天倫逐一拍了拍隊員的胸脯,「怕死就不要去!」「不怕!」「不怕」「不怕」::「今晚,負責破壞敵通訊的第一小組負責裝置「路銃」(山村農民安放在山路上用以捕捉野獸的火器),埋伏警戒;第二小組由陳天倫帶隊,攻打城仔角炮臺;第三小組由我率領,圍攻哨樓,「許鐵堅斬釘截鐵的說,「夜襲口令」喊殺是進攻,衝是撤退」,請大家務必牢記。」 春夏交替之際,白霧茫茫,10米之外,不見人影。晚8時,40名抗日敢死隊員分乘4艘雙槳木質快艇只能在大嶝島老艄公的指引下,憑著感覺滑行在水裏、霧裏。由於霧氣太濃,日寇的崗哨根本是瞎子點蠟燭──擺設。淩晨1時左右,敢死隊上了金門官澳村灘頭。 第一組的敢死隊員一上岸就迫不及待地奔向公路,「唰唰唰」的,靈猴般快捷地竄上了電線杆,三下五除二剪斷日寇的電話線。有的把一疊疊︽告金門同胞書︾紛紛揚揚的撒在路旁、田邊,山野,有的迅速在通往沙尾的公路安裝上了一支支威力十足的「路銃」,有的早就爬上高處,埋伏好,注視著沙尾方向敵軍的動靜。 借著夜霧的掩護,副隊長陳天倫率第二組敢死隊員悄悄地摸到城仔角炮臺兩側的木房附近。突然,槍助拽住了陳天倫,指了指炮臺。隱隱約約的,隊員們看見了兩個敵哨兵正來回踱動,劍拔弩張的。槍助和天倫相互暗示了一下,一個提大刀,一個握匕首,躡手躡腳溜到鬼子背後,猛撲過去。狡猾的鬼子似乎嗅到了什麼異常動靜,突然間轉過身來,一個賴狗搖頭,躲過了滅頂之災。隨即持著刺刀,像餓狼似的撲了上來。眼疾手快的槍助冷冷一笑,鬼頭刀使一個霸王托鼎,就那麼看似輕描淡寫的向上一磕,鬼子的刺刀頓時脫手飛上了天空,一時竟傻了。說時遲,那時快。槍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右腿一個橫掃千軍,鬼子『喀嚓嚓』的,兩腳齊關節而斷,萎伏在地。還沒等鬼子哀號出聲,槍助使招力斬狂魔,手起刀落,但見白光一閃,敵哨兵的腦袋滴溜溜地滾了老遠。另一個鬼子連悶哼一聲都來不及,也被陳副隊長一刀插了個透心涼,心臟「哧哧哧」的狂噴著髒血,早見了閻王爺去了。 緊跟其後的敢死隊員兩下踹開了哨房門。轟,轟,轟::,一陣陣密集的手榴彈雨花開了,熟睡中的日本鬼子頓時血肉橫飛、鬼哭狼嚎。敢死隊員乘勢衝進去,啪啪啪::又是一梭梭駁殼槍,把正準備做垂死掙扎的鬼子一一趕入了十八層地獄。清點戰場後,看到炮臺一個班15個守敵全被殲滅,隊員們高興得蹦了老高。或者掄大斧砸瞄準裝置座,或者拿硝酸水往炮膛裏灌,直到把敵人的大炮「修理」成了啞炮、廢炮、爛鐵泥。槍助大刀一揮,砍瓜切菜般順手又砍了一個鬼子的首級,連同方才砍下的頭顱,紮在腰間當成戰利品。 進攻官澳哨樓的第三組敢死隊員,遭到了日寇的負嵎頑抗。激烈的槍戰聲震撼著整個金門島。日本鬼子在崗樓上居高臨下,開槍掃射,敢死隊被壓在地上,抬不起頭來,隊員陳才胸部中彈陣亡,進攻嚴重受阻。倘若不儘快把哨樓拿下來,敵人援兵趕到,後果將不堪設想。在這萬分危急的時刻,副組長老趙自動請纓,以八步趕蟬輕功步法,靈貓展威似的,衝破敵軍密集火力網,到了哨樓圍牆下,快速向樓上敵兵投去手榴彈。「轟轟轟」, 震耳欲聾的爆炸聲響起,鬼子兵被炸得頭是頭、腳是腳,粉身碎骨一一飛上了半空中。 「殺啊::」敢死隊員們高喊著為陳才報仇的口號,一齊躍出,爭先恐後地從被集束手榴彈炸開的門洞,衝進了哨樓。一陣一陣的手榴彈爆炸聲、一陣一陣的駁殼槍子彈掃射聲,伴隨著隊員們的?喊聲,敵人全部「翹了辮子」。 敢死隊員鄭良、李扁殺紅了眼,鋼牙咬得咯蹦響,尚嫌不解恨,兩人分頭給每個鬼子再補上一槍。 「衝啊,衝啊!」聽到了撤退口令的敢死隊員,潮水般撤離了戰場,扛著機槍、步槍、手榴彈等戰利品,哼著勝利的小曲,大踏步地往海灘上集合。 清點人數時,發現除陳才犧牲外,還少了鄭良、陳章匾。許隊長排除六人分散尋找多時,都沒聯繫上。這時,不遠處,沙尾方向公路上傳來汽車隆隆聲、軍犬汪汪聲、鬼子的嚎啕聲,看來敵人援兵快到了。敢死隊員只好擦乾眼淚,強忍悲痛,乘船啟航,極端不捨地告別了親愛的戰友。 勝利凱旋 途中,忽然聽到金門島上響起猛烈的槍炮聲,一直持續了好幾個小時。後來才知道,原來增援的日寇先頭部隊被敢死隊員設置的「路銃」擊中,驚弓之鳥似的的鬼子齊刷刷的趴下去,就機關、大炮一齊發射,像無頭蒼蠅一樣。也是鬼子該死。恰巧,另一股援敵從對面趕到了,以為與遭遇我敢死隊。又是齊刷刷地趴下,閉著眼開起了火。兩股敵人狗咬狗的,一起撕打個焦頭爛耳、兩敗俱傷,待清醒過來時,敢死隊的船隻早遠離金門島了,氣急敗壞的鬼子兵海面亂放了幾槍後,就夾著尾巴灰溜溜的拖著傷兵敗將走了。 由於大霧濔漫,再加上細雨迷濛,撤離的敢死隊船隻在海面上失散了。陳天來乘坐第一小組的船隻迷失了方向,差點又駛上了金門島,後來在海面上幾經波折,終於在四月21日中午時分在晉江圍頭村登陸。 勝利的消息一瞬間傳遍了晉(江)南(安)同(安)和泉州城。男女老幼歡欣鼓舞,自發敲鑼打鼓,前來迎接凱旋而歸的英雄們。這次突襲,勇士們打死打傷日軍第二特別陸戰隊大西部隊第二、第四中隊官兵平尾等40餘人,繳獲機槍2挺、步槍10餘支和鋼盔、子彈膏藥旗等戰利品。槍助砍回的2顆日寇頭顱懸掛在石井汽車站電線杆上示眾多日。當地軍政大員紛紛邀請壯士們一起合影留念,一時間傳為美談。 4月22日,︽泉州日報︾以「我壯士40名,突襲金門建立偉績」的醒目標題,報導這一鼓舞人心的勝利消息。 九死一生 6月11日,陳家屋裏屋外掛滿了青幔、白綾,哀哀淒淒的啼哭聲催人腸斷,原來這天正是章匾犧牲第49天,家人及親朋好友正為他做「七七四十九日」羅天大醮。忽然,陳章匾出現在家門口,大夥兒嚇了一大跳,隨即轉悲為喜,頓時,蜂擁過去,拉著他的手,淚盈滿眶的。 原來,當晚襲擊金門日寇後,陳章匾和鄭良因顧著殺敵,沒注意隊員們高喊「衝」的撤退口令,掉隊留在金門島上。兩人非常沈著,稍作商量,便趁天黑之際,兩股援敵又顧著「狗咬狗」捉隊子廝殺,迅速爬上山去,躲進山腰間一座古墓穴中,墓穴周圍荊棘遍佈、雜草叢生,敵人輕易不能發現。白天,陳章匾、鄭良隱蔽不出,躲過了日寇挨村挨戶的搜查;深夜,輪流出來挖掘地瓜充饑。一周後,風聲漸漸過去了。一天晚上,鄭良悄悄摸進官澳村,聯繫了愛國同胞張雲,準備船隻,找個適宜時機,渡海返回南安。一起準備剛剛就緒時,沒想到被漢奸黃昆火告密,張雲夫婦和鄭良均被捕遭到殺害。青嶼村民張津浦及張頷妻也受株連被日本鬼子殺害。日寇從他們的口中沒能得到任何有價值的資訊,就重新封鎖金門島。躲在墓穴中的陳章匾見鄭良天亮未歸,知道出事了,遂隨機應變,在山上繼續生活了40多天。後來,終於聯繫上了愛國同胞明睹先生。在一個夜黑風高的夜晚,明睹先生將自家的門板拆下,紮成一條木排,用雨傘作帆,趁著徐徐的南風送陳章匾從金門草嶼下水,當木排漂到小嶝附近的大伯嶼時,陳章匾被出海漁民救起。 殺敵保國 4月20日晚,夜襲金門日本鬼子的「殺鬼行動」,沉重地打擊了侵略者囂張的兇焰,極大地鼓舞了我沿海軍民的抗日鬥志。為了表彰抗日敢死隊的功績,國民黨軍方授予許鐵堅、陳大元各1枚金質獎章、一塊木質匾額,上鐫刻「殺敵保國」。 今天,我們在南安縣石井鎮「掌中窩」村︽許氏族譜︾還能清楚地看到關於此事的詳細記載,還能看到許氏宗祠中還保留當時那長130釐米,寬60釐米,上書鎦金大字「殺敵保國」,上款「金門復土救鄉團團長許鐵堅」的匾額。 金門復土救鄉團事蹟 1940年2月5日,我金門復土救鄉團,襲擊沙美偽區公所,擒殺偽員警科長郎壽臣。 4月1日,大嶝各界成立福建省抗日敵後援會金門大嶝特種之會,王秉坦任主任委員。19日,18架日機自14至17時,輪番向我大嶝陽塘、田墘二村濫施轟炸,一日間兩村民眾死傷20餘人,毀壞房屋200餘棟,村莊幾乎成為一片廢墟。 1941年7月,我金門復土救鄉團襲擊瓊林偽派出所,捕獲偽警一名。 1942年2月,中央第25集團軍謀報室情報員許順煌,因該線同志許水龍行動洩密,在烈嶼被日軍破獲,農曆元月十四被捕,與同志洪水尚、洪水枝、洪培育、陳前琪、吳水派、李文秀、陳榮、陳欽瑞、李炎佳等十一人,被殺害於大擔海面,並行滅屍。 1944年5月10日,西園鹽場日籍技師三名,以虐待鹽民,被我復土救鄉團志士綁入內地斬首示眾。日軍以西園鄉民有勾通嫌疑,株連百餘人,嚴刑酷打,20雨人遇害。 1945年8月14日,日本無條件投降消息傳到金門島上,全縣民眾雀躍歡騰。10月3日,金門本島首任縣長葉維奏上金門島接收;4日,福建保安縱隊團長朱鏡波,接受日軍投降。
-
同安採微岳伯坊與陳健墓
岳伯坊與陳健墓是目前廈門地區規模較大而且保存較好明代正品官員的歷史文物。 陳健(一四九一│一五六一)字時乾,號滄江,金門陽翟人,是浯陽陳氏信房十九世,嘉靖五年同安縣唯一的文進士,先後任過江西南安、廣東廉州、廣西南寧的知府,故志稱「三郡知府」。他任官多有政績,進階中憲大夫(正四品),所以嘉靖二十一年間,巡按監察御史劉廷籃、李元陽,按察司副使沈一定、劉應綬,泉州知府俞咨伯(平湖進士),同知尹嵩(東莞舉人),通判陳堯典(增城舉人),推官葉遇春(太倉進士),同安知縣袁杉(揚州舉人),縣丞楊清(東莞人)等地方官為他建坊表彰。 石坊在同安縣城北門內,坊以「岳伯」為名。相傳古代堯舜時有四岳分掌四方諸侯,周有方伯為諸侯之長,故後世用「岳伯」作為疆吏的泛稱。陳健任過南安、廉州、南寧三郡邊疆地方長官,故有「岳伯」此稱。又因唐代武后以刑部為秋官,故後世多稱刑部官員為秋官。陳健初授刑部主事,故坊額「岳伯」背面為「秋官」。 牌坊三層坐北朝南,歇山重檐仿木結構,四柱三間,通高八米,明間寬三‧○八米,高出兩次間,次間寬一‧三四米,青斗石牡丹雀替。明間小額枋兩面同鑴「嘉靖丙戌進士陳健」字樣,大額枋上坊名石兩側青草石鑴刻立坊者結銜題名。小額枋上的花板及中層上的聖匾已失,上層屋脊兩端蚩尾,中間葫蘆遺失。四根面寬○‧五米的方形石柱下端前後各夾以半邊葫蘆狀抱鼓石,整體造型莊重,裝飾簡約。 陳健墓在今同安區五顯鎮後燒西村鶴來山麓,坐北朝南,佔地面積八百多平方米。由南向北依序為圓形華表(俗稱石筆或石燭)、墓道坊(或稱神道坊)、馬、虎石像生(正四品官員石獸)、墓池、三級墓坪、供桌、碑亭、封穴。墓塚為三合土,墓圍以七塊素面石板衛護,塚前立有江天道人草書︽次成韻作滄江壽域︾七言律詩石碑一方。據︽浯陽陳氏家譜︾載,這是墓主生前自題詩。詩云:「封城山繞筆花題,雲帶曉霞淡淡棲。馬鬣耳邊風高搖篆草,牛眠夢破兆文奎。松杉雨露千年翠,冠冕聲華百代齊。鶴嘯海天巢石榻,笑看夕照未還西。」墓地原為一片松柏林,筆者孩時曾到此「滑腳倉石」(天然大石類似現在兒童公園的滑梯)。詩碑前面緊挨著一座九脊重檐石碑亭,高三‧五米,面寬一‧八米,深一‧三米,亭蓋內刻有八卦圖案和「鶴山鍾秀」文字,中置帶龜趺石碑一方。圭首石碑高一‧三九米,寬○‧六四米,碑額橫題「皇明」,其餘文字分四行直刻:「賜進士第歷守三郡進階中憲大夫前刑部郎中滄江陳公暨配誥封宜人慈濟宋氏墓道「(總字數三十七字符合「老」字吉數)。供桌高一‧○三米,正面有昂首麒麟和仙人、鶴、鹿浮雕圖案。三級墓坪,雙層三曲墓手左右對稱逐外伸展,翼牆以整塊石板疊砌,十二道墓手頂層脊端分別飾以印斗、龍首和石獅(左雄右雌)。墓池寬十米,深八米,三面護以石欄。石獸僅存石馬一匹,身長一‧五三米,體高一‧四四米。神道坊為四柱三間沖天式,中柱高四‧六米,上雕坐獅,邊柱外飾假箍頭,總面寬六‧六四米,明間小額枋下置龍首魚身的鰲魚雀替,小額枋南面鑴「嘉靖丙辰陽月吉旦立」;花板南北兩面分鑴「錫恩褒勸」和「厥績益懋 令譽孔昭」。次間小額枋上的花板南北兩面分別鑴刻「進階大夫」、「出守三郡」和「司寇正郎」、「榮登甲科」。明間大額枋上置廡殿式屋頂,牆柱間安置供牌狀的「恩榮」匾,屋脊兩端飾尾巴上揚的蚩尾,脊中葫蘆已失,四根方形立柱前後各夾以高一‧四六米半邊葫蘆狀抱鼓石,圓形望柱高三‧三二米。該墓道坊形製與金門陽宅會山寺前陳禎(陳健之父,誥贈刑部員外郎)的恩榮坊基本相同,而滄江墓的主體建築形式和裝飾也與金門東珩村南郊他的衣冠塚十分類似,充分顯示明代官員墳塋嚴格的等級規製。 陳健墓是墓主生前自擇壽域,預造於一五五六年十月,越五年陳健辭世。民國版︽同安縣志︾引︽閩書︾說陳健「及卒,許獬志其墓」。但許獬生於一五七○年,不可能為陳健撰銘,對此羅元信先生也提出質疑(見︽金門日報︾二○○三年四月十三日副刊)。滄江墓於二十世紀四十年代被盜,村人李金水(時年十來歲)鑽進墓穴探奇,見有被撬開的三具棺木,地上有水銀和兩塊黑色墓志銘,其中一塊被敲碎,另一塊缺角,雖有取出來,但後來遺失,小孩也看不懂誰寫的墓志銘。根據︽浯陽陳氏家譜︾記載,陳健原配宋氏(生甫吉、甫烈)卒於萬曆元年(一五七三年),庶張氏(生甫文)生卒未載,「考妣合葬長興湖后蕭,坐壬向丙兼亥已」,宋宜人卒時許獬也才三歲,不可能為她入葬作銘。許獬雖英年早逝,但何喬遠撰著︽閩書︾的時間距離許獬謝世的時間也祗有六年,應該不至於空穴來風。(有一種可能是:陳健的孫子(即甫吉之子)榮祖、榮選於萬曆年間分別任官知州、同知),他們的庶祖母張氏西歸入壙,聘請名家許獬作志。但這祗是推測而已,有待進一步考究。 岳伯坊與陳健墓是明代金門籍鄉賢名宦遺留同安兩處重要的文物古蹟,一九八二年同被同安縣人民政府列入文物保護單位,其中陳健墓又於二○○一年被廈門市人民政府公佈為涉台文物古蹟。
-
口令,誰!輔仔啦
誰!「黃文光」,去那裡;「迎賓館」,做什麼;「去照相」,這就是24年前某一天金門前線陣地關閉後的通行口令。辨識敵我的口令每晚都要變換,也曾經遇到一夜變換兩次口令。 晚點後回班哨前,各班哨都要派員背口令,口令來源是稍早連部派員到營部抄寫回來的,大家就圍在中山室前,值星官用粉筆寫在黑板上,只能默背不能唸出聲音來。只有短短十幾秒鐘讓你記住,當值星官問:「還有問題嗎?」只能有人回答:「沒有」,就立即擦掉文字。怕記不住的同袍,也可以拿出紙筆來抄寫,回到班哨轉達後,需立即燒燬。 而口令轉達到各班兵,大多是衛兵交接時,近距離口耳相傳。另外還有一種敵我辨識法是「燈號」,會與口令一同寫於黑板上,三色燈號燈光來源是L型軍用手電筒,再套上紅色或是綠色布套。比較忌諱去碰到問或答之中有個燈號是「三長兩短」。手電筒我們只是拿來照路面,並不會拿來打燈號,因為衛兵看見的,水匪也都看見了。夜晚拿手電筒也有許多技巧,夜黑到伸手不見五指,分辨不出路面的灰與黑時,才會很勉強打開手電筒亮一下,燈就一次只讓它亮幾秒鐘,開燈前時還要睜隻眼、閉隻眼,才能讓另一隻眼睛快速適應周遭亮度的突然改變,只能將燈光壓低只照在自己腳尖前的地面上,並將手橫伸讓發光源盡量遠離身體,開燈前還要不定時的左右手換著拿,這一切只為了自身的安全。 自己班哨人員進出很少喊口令,自家人聲音都聽得很熟悉了,而且每個人都有綽號或是特定稱呼,這會比口令更安全,因為決不可能重複,如果在有月光下,看走路的身影遠遠就知道是誰回來了。綽號全連每個人都有包括軍官,大多是剛下部隊時同袍所取的:水龜、蟾蜍、粉鳥、海陸、水鬼:::,一個人同時有好幾個綽號也很平常。 綽號也不能隨便亂叫,那得有交情,遇到綽號被取的不文雅如「豬屎」,別人叫沒事,菜鳥或是交情不夠的一喊就會被糾正,靠夭,「豬屎」也是你能叫的嗎! 71年中,峰上連調來一位專修班掛步槍的軍官,他確是要來接輔導長的職務,步槍做蝴蝶的工作,黑臉又怎麼能扮白臉,這就把我們基層士兵根深柢固的觀念給搞混了。據說這是上任不久的總長郝伯伯所規定,排長必須先歷練輔導長。 幾次老輔仔帶著新輔仔一起前來查哨,誰!「輔仔啦,」聽到是待退老輔仔的聲音,要賣個面子,當然一切都沒事。當老輔仔退伍後,那位新到任輔仔單人背支45手槍就到各班哨來查哨,他還想「依樣畫葫蘆」 門都沒有,當衛兵開口問,誰!「輔仔啦,」當輔仔他自以為和已經我們有了交情時,衛兵們卻都沒有同感。 那夜輔仔來到七哨,我沒有刻意刁難他,問明了輔仔小腿是被九哨的老黃所咬的,這我也並不覺得奇怪,拿了罐藥膏給輔仔並對他說:有次大白天到九哨找我同梯綽號「副師」(註),也是被三冬放狗追,幸好我那位同梯及時出現嚇阻老黃,全連大家都知道要到九哨前,都得先向三冬套交情。 連上三冬只有少數幾個,那九哨哨長是其中之一。平平是義務役,只是手氣差一點,一抽籤就是陸軍第一特種三年兵,沒有分發到比較輕鬆的單位也就算了,偏偏又來到這麼硬斗的陸軍野戰步兵連。關餉、福利也沒比別人多,硬斗當然不會比海龍蛙兵硬斗,但是海龍蛙兵光是伙食費就是我們的好幾倍,其他福利更不用說:::。所以連上有個不成文的規定,三冬義務役下部隊一律送幹訓班,至少讓他們掛個下士階再擔任哨長,日子會感覺比較好過些。 輔仔說:「可是九哨我之前去過了好幾次,都沒事。」三冬當然知道是你,所以只放狗咬你,今晚口令又不是「我、輔仔啦。」根據衛兵守則第九條:「若問三聲還不答,立即開槍射殺之」,沒有拉槍機叫你自動臥倒,沒有對空鳴槍要你大聲求饒,這已經避免讓你難看了。在金門誰最大,司令官最大,那就錯了,如果一切照程序來,當然是衛兵最大。 輔仔,你、我都不會瞭解同梯退伍,自己還有一年饅頭要數的悲哀,帶領著剛下部隊的新兵學習各項戰技,結果所帶出來的兵都已經成了紅帥,自己連車、馬、砲都還排不上榜的鬱卒:::。三冬同梯退伍那天,三冬把九哨其他班兵所養的小狗,全部拖到海灘集體槍殺,只留下那隻跟他最久的老黃。連上長官沒有人出聲,知道那是一種情緒發洩,總比前些時候下湖排那位三冬弟兄,用五七步槍抵住下顎,還脫鞋用腳趾扣板機自裁還要理智些。而我也意料不到第一次上太武山,居然就是到太武山公墓忠烈祠參加公祭儀式,當司儀讀完祭文行三鞠躬禮,公祭部隊帶回,只有短短十幾分鐘,就又送走一位軍人魂。 集體槍殺小狗那天,長官雖然都沒有講話,但是九哨班兵阿源確因為自己所養的狗無故被三冬槍殺極為不滿,那晚就帶著兩顆手榴彈來晚點名,準備要與三冬論個輸贏,同梯「副師」事先警告我要小心,當我看見阿源小夾克左右口袋各有鼓起物時,就冷汗直流,晚點名有如度秒如年:::。 輔仔與我聊到下衛兵時間到了才離去,輔仔小腿上留下那老黃的齒痕,夠他記住很久了。在還談不到與衛兵的交情之前,輔仔下次來查哨就學會了,帶著政戰士並且乖乖背口令。 全連也就只有連長沒人敢對他「假肖」,一句「機動」就能讓整班、整排、甚至整連雞飛狗跳。當然被機動多次之後,我們也會想出破解的方法。 (註)「副師」這個綽號比較特殊,是連長親自取的。到金門第一晚在連部坑道內,連長對著同梯X光錦說:「與我們師長張光錦同名,以後就叫你副師長」,副師的名號就這樣傳開了,私底下全連包括連長都尊稱他為「副師長」。
-
人生煩惱何時了
「太陽西下放學了,背著書包要回家:::」。每逢放學時刻,總會遇到一位中年人載著他弱智的太太,到學校帶他們的胖兒子高高興興回家。看他們每天「夫唱婦隨、鶼鰈情深、一家和樂」的模樣,真叫人羨煞不已。假如每個人都能跟他們一樣「不忮不求,與世無爭」的價值觀,就不會有那麼多怨偶離婚,也不會那麼多人自殺。 人的煩惱不外乎身體欠佳、家庭因素、工作壓力:::等,尤其家庭因素所帶來的煩惱往往是長久而持續的,因此很多年輕族開始質疑「已婚者」傳統角色、「子女價值觀」,更有些年輕人因過份依賴家庭資源,而衍生了「不婚、不生、不立」之台灣新三不,因為價值觀的改變,社會帶來許多負面的影響,例如人口老化,使家庭經濟的負擔更加繁重。 台灣這個社會越來越沉淪,貧富差距也越來越嚴重,許多社會的邊緣人生活更加窘峻,因為經濟的壓力,自殺的案例層出不窮,有的一家人集體自殺、有的單親家庭帶著稚齡的子女自殺,這一切都顯示我們的社會生病了,而且病得很嚴重,這是人民的悲哀,也凸顯政府之無能。每天打開新聞,讓人總覺得許多政治人物的口水戰多於政策面,如此的政府官員怎能為百姓蒼生設想? 近十多年來由於大陸經濟市場開放,加上國內政治不安定,外資裹足不前,許多廠商一窩蜂外移大陸,導致中年失業嚴重,家庭頓失經濟來源,生活陷入茫然,一家人愁雲慘霧,真是欲哭無淚!教育政策的錯誤也使許多家庭帶來痛苦與煩惱,過去大學教育未開放,許多學子考不上大學,只好認命去學一技之長,工廠不缺技術人員,父母也少了一筆可觀的教育學費(估計四年大學至少要花費80─100萬)。如今大學林立,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學子都能考上大學,考取了不讓孩子去就讀覺得可惜─尤其處在這個多元的社會裡,要讓孩子去讀,經濟實在有困難。曾經有個實例是:當年女兒考上大學,可是父親也因工廠關閉而失業,懂事的女兒含著淚水告訴媽媽:「因為爸爸失業,不然大學入學就放棄好了」,母女為此而抱在一起痛哭,此情此景真叫人感慨不已;另一則實例是:一位男生考上大學,父親為他去辦理就學貸款而進入大學就讀,但因家庭經濟拮据,實在無法提供足夠的生活費用,因此這位同學限定自己每星期只花300元,早上吃一片吐司喝一杯白開水,中午買一個30元的便當,晚上回寢室再吃兩片吐司,吐司硬了就倒一柸熱水,把吐司放在杯上燻軟,如此的生活比起陳總統娶媳婦一桌菜一萬元多實在有天壤之別,真叫人有「生不我虞」之慨嘆。如果勒緊褲帶度日有個光明的未來也是值得,可是大學畢業之後前途仍是茫然,找不到適合工作者大有人在,即使找到一份工作也常常學非所用,大學裡的許多科系變成只在謀求文憑而非學技能,教育投資的浪費可想而知。依報端統計今年大學入取率突破九成,如此將有極多數學生被誤導進入無法實現理想及低回饋的大學教育,學生浪費了寶貴的青春歲月及精神,家長投注了更多的成本,換來的卻是即將面臨相對挫折感更大的人生。 大多數人民不敢奢望政府為他們分憂解勞,只希望政府官員多用心於政事,少一些意識形態及政黨鬥爭,營造一個安定的社會環境,讓廠商願意根留台灣,老百姓有一份穩定的工作,不必時時擔心被解雇之夢魘,這是一般百姓最基本的要求,「生活能夠溫飽放中間,一中一台或一國兩制暫時擺一邊。」這是大多數人民共同的期盼,也只有如此才能減少人民的痛苦與煩惱。
-
棋海
盛夏。浪,碎成一塊一塊,陽光就在那些方塊間,花亮、閃爍。 海寬,天闊,遠方有島出現。黃肖巖跟何葆仁、劉維明、李鐵民等,不約而同墊起腳尖。太武山雄踞,當時目送他們離去,而今,首先迎接他們。碼頭上,縣府派遣官員,拉一條紅色布幔,寫著歡迎新加坡華僑返鄉參觀字樣。官員殷勤慰問,午宴款待。黃肖巖一行人婉拒縣府留宿,只說,久離家鄉,該回家看看。 黃肖巖奔赴沙美,村幹事已接獲指示,在村裡等候。村幹事跟黃肖巖是兒時玩伴,當時不過十五、六,重逢卻已四、五十。黃肖巖在海外,也熟家鄉事,常寄款,修廟、翻祖厝。黃肖巖父母,當年為賊所害,黃了無牽掛,隨前人腳步,落番海外。 清道光年間,鴉片戰爭後,海禁大開,廈門成為五口通商口埠之一。黃肖巖由廈門港,直取新加坡。民國初年,南洋群島商業發展正熾,往返各國無須出入境管制,給金門居民一扇窗口。東南亞多屬島嶼地形,濕潤型熱帶氣候,雖政治動盪,但是天然資源豐富。清代中葉以後,洋人分佔南洋,垂涎熱帶物產,吸引眾多華人前去,以苦力換取金錢。幾百年來,金門華僑遍佈新加坡、馬來西亞、印尼等地,多數華僑都以新加坡為第一站,互相接引。黃肖巖到新加坡,也受到鄉親招待。黃肖巖並未南徙,留在星洲,投入樹膠產業,創辦南洋中學。 黃的舊居,仍是舊貌,他想起初到星洲,街上熙來攘往,空氣忙亂,卻有生氣,數十年過去,瓦房變大樓,泥路變公路,而金門的碼頭,卻如數十年前模樣。 同宗的堂兄,借去黃肖巖的屋子,中庭內,穿開檔褲的孩子四處亂爬,七、八歲的幼童盯著來人,小臉微微地笑,小臉笑得通紅。不一會兒,黃肖巖堂哥從田裡趕回來,見著村幹事跟黃肖巖,手不知該怎麼放,猛搓,落了一地泥。黃肖巖笑了笑問,去山裡作息哩。堂哥點頭。 黃肖巖從背包裡,抽了幾條巧克力,送給小孩。堂哥忙說,要說謝謝叔叔啊。小孩子傻笑,羞怯拿了巧克力,退到一邊。堂哥幫黃肖巖清出一個房間。黃肖巖擱了行李,隨村幹事先到廟裡上香。手持一柱香,黃肖巖跪在先祖黃偉廟前,喃喃祝禱。黃偉,明朝正德年間進士,勤政愛民,禮教育民,獲「品德完人」美譽,辭世後,族人為他立廟奉祀。兒時,黃肖巖常到廟口。榕樹下,涼風習習,村裡老人就著桌子,下棋、喝茶。老人棋步遲緩,等許久,乾瘦的胳臂終於移了馬、動了車。 當時覺得棋局無聊,沒料到竟念念難忘。黃肖巖到海外,還常看到那一方棋盤。初時,棋盤上堆滿棋子,而後,棋盤慢慢空了。棋盤空,下棋速度就慢。慢到時間爬上棋盤,填滿空格。時間,就靜止了。時間靜止時,黃肖巖早跟玩伴溜到一旁,打陀螺、抓蟬、跳繩。偶爾關心誰贏、誰輸,偷偷溜回,看幾眼。 黃肖巖腦裡印著那些棋局,他走到廟口樹下,還看到那些棋局。村裡父老,忘了黃肖巖,卻記得他父親,都記得盜賊摸黑上岸,突然殺到沙美。當時,黃肖巖的父母正趕牛、荷鋤,正走在一個芒草盛滿露珠的春晨。每一顆露珠正被陽光照得無比晶亮,然後,有人劈開芒草,有一道光,突然劃過。那一道光,不比陽光閃耀,那一道光,竟是冷的。那一道光之後,又是一道光。黃肖巖父母,莫名被砍死。 黃肖巖滯留沙美數日,再與縣府官員會合,參觀金門建設。縣府官員以為,金門建設,交通為上。交通得便,保安、教育、衛生等各項要政,才得以推廣。民國四年立縣以來,建設多年,公路初見規模,但因資本短缺,工程停頓,路基涵管多被雨水沖壞。黃肖巖點頭稱是,默默比擬星洲跟故鄉。正說著時,忽見士兵十來人,魚貫經過。班長帶頭,向他們行禮,吊尾的士兵,故作頑皮,呲牙咧嘴,學班長舉手敬禮。一行人笑了出來。班長發現有異,回頭,士兵早已歸隊,只得高聲喊,死阿兵,不做事,還鬧什麼? 班長回頭,特別看了黃肖巖。他知道黃是外地人。他們在樹林後歇息,見官員巡視,本想待著,直到他們離去。樹林恰在塌毀的道路旁,官員邊說邊走,越走越近。班長心裡打鼓,當下整隊而出。官員乍見士兵,不免驚訝,隨即見怪不怪,只那外地人,一路打量。好幾次,班長見他想跟官員說什麼,卻又作罷。班長的一顆心,吊著。 他們走遠,官員也沒追來詢問,班長喘一大口氣。班長獲得消息,得知近幾個月,有些華僑返回故鄉。他們來自內地,打慣游擊戰,白天時,派遣士兵數名,打探近況。有時候,也進後埔市集,聽聽新聞。幾天詢訪,得知華僑多有榮耀故居之念,常寄款修繕祖居,甚至另起洋樓,其中,以水頭村最盛大。 洋樓的建設,是鄉僑欲藉不同的空間語彙表現日漸提升的社會地位,鄉僑仿效所在地的洋房,加入自己想法,或是仿效廈門殖民樣式建築,洋樓特色,各家不同。這些或屬傳統、或屬洋味的洋樓,看在班長眼裡,卻是財富的展現。這一天,班長進水頭村,賣雜貨的老闆,見著士兵,忙拿茶水款待。班長坐著,喝水。屋外幾株龍眼樹,剛結著彈珠大小的果實,那名頑劣士兵,攀著樹枝,惡狠狠摘了下來,精快地剝除果皮,瞧著圓而瘦、果肉薄而明透的龍眼,吞了下去。然後,臉皺了皺,咳了一聲,硬是吞了進去。雜貨店老闆五、六歲的孫子,看著龍眼被摘,委屈地哭出來。班長瞪了士兵一眼,士兵吹著口哨,走到另一處,一雙手,仍不停剝龍眼。 班長說,他們從內地調來金門駐守,金門啊,真是一個好地方,天氣好,風景好。老闆沒有搭上話。正是盛夏,老闆穿汗衫,搖扇,汗仍流。正午風微,汗衫緊緊黏附後背,班長的草綠色的前襟,已溼成墨綠。班長停了一下說,水頭村特別啊,洋房一間蓋得比一間漂亮。老闆興頭來了,忙問,你沒聽過,有水頭富,沒水頭厝嗎?老闆解釋水頭村鄉僑多,品味高,有錢,也有氣度。一番話下來,班長得知黃姓僑眷在印尼經商,事業做得可大了。 老闆說不上來是什麼事業,班長也沒興趣問,問了黃家所在,就帶士兵走了。 午後,班長一行人生火煮食,特別添了牛肉罐頭,加菜。用了餐,一行人睡午覺,直到傍晚,才悠悠醒轉。才醒來,班長就換了神色。士兵早警覺到,班長說靠攏來,士兵圍成圓,聽班長吩咐。相思樹上,蟬鳴叫,一陣一陣,頑劣的士兵,不時扔石子,打斷蟬鳴。 入夜,他們摸進水頭村,進黃家。黃炳和、黃國武等,用過晚餐,才在中庭納涼,忽見軍隊闖入,都吃一驚。班長說,縣府抓了兜售日貨的奸商,奸商一口咬定他們四人是共犯,特來拿人問話。黃炳和等,訥訥說不出話。早知道縣府緝拿日貨,沒料到無端被牽扯,黃炳和說,沒做虧心事,怕什麼,走就走。班長卻不把人押往後埔,往水頭碼頭去。黃炳和正納悶,後背已被槍口頂著。 隔天,黃家不見人回,報往縣府,才知,本無緝拿奸商一事,料是讓匪賊綁了。不久,匪賊果然要求給付贖款。 三天後,匪船在外海等候,黃家根據規定,駕一艘搖擼,慢慢滑近大船。海面上,波光瀲艷,浪,碎成一塊一塊。透過望遠鏡,得知人都平安獲救,匪船急速逃逸。 黃肖巖架望遠鏡,站在船首。看見人質獲釋,忙執鏡子,朝東、西、南幾個方向打去。約定贖款前一天,黃肖巖夥同四艘火輪,分批次,前往外海,特地在船上過了一夜。縣府官員說,這事有巡警擔著,不用黃肖巖冒險,黃搖頭說,他是在地人,該付心力。黃肖巖擬定包抄策略。最北的一艘,已近廈門,他居中,兩艘分列左、右翼。最北的火輪,如如不動,黃肖巖居中追趕,左右再行夾擊。 船行,浪,一波波衝擊船身。莫大的海,有行商、捕魚的,船帆點點。遠遠看去,船,似都不動了,靜止海洋,載浮載沉。這是跟海下棋,還是與匪對奕? 船行至外海,船隻漸少,匪船仍往前奔竄。黃肖巖分看左右,打鏡,以鏡子反光作為暗號,最北的火輪看見訊息,加入緝捕。黃肖巖想起廟口老人下棋,越是勝負關鍵,棋子越少,出手越慢。 而後,時間就靜止在棋盤大量的空白上。時間,也靜止在空闊的大海上。 而後,棋跟棋之間卻不靜止,而是張緊的、顫抖的,所以,得慢慢的啊,慢慢移動那一顆顆,有內在思緒跟能量的棋。 下棋得慢,行船,卻慢不得。黃肖巖指示,火力全開。 海,大得很,大到看不見疆界。
-
觀童乩記
─尋找神的代言人 所謂的「童乩」,就是神明附身某人身上,讓其人擔任該神的代言人之謂,亦就是我們所俗稱的乩童是也!而「觀童乩」則是透過道教的某種儀式,以確定神祇所欲附乩之人所行的儀式程序之謂也;話說吾村後豐港,是一靠山面海的鄉間小聚落,既是農村又是漁家,先祖世世代代皆以農耕漁牧為營生之計,在行船走馬的年代,其危險性是可想而知的,所以在聚落初建伊始,也就開始鳩工構建村民的信仰中心「來鳳宮」,並奉祀田府文元帥、張府武元帥、和王府王爺三尊神祗及其他眾神明,該宮是村民精神寄託之所在,村眾莫不虔誠奉信,日日香火不絕如縷;就個人所知,發生在民國四十七年,震驚中外的八二三砲戰期間,大陸的砲擊落彈數,號稱有四十餘萬發,金門這一蕞爾小島,可以說每一寸土地都有落彈的痕跡,但是,令人稱奇的是,迄今我還沒有聽聞那一位長輩說過,本村曾遭受到砲擊的記錄,砲彈不是打得太遠,掉到別的村落,就是打得太近,掉落到海中,因此,村民們一直相信,是獲得「來鳳宮」諸神明之庇佑所致呀! 自我有記憶以來,心中就一直認為本村只有兩尊主神,那就是張府元帥和田府元帥了,從來不知道另有王府王爺存在一事,而且,大概因為王府王爺未附乩過久,父親和其他的叔伯們大概也都未引以為意,未加傳承說明,所以個人才會有如此的認知,直到十餘年前吧,那一年,某宗叔一直感覺渾身不適,有神明欲附乩之徵兆,在家常有欲自行起乩之情形,因此,該宗叔乃主動告知來鳳宮諸執事此一情形,要求正式在宮內「觀童乩」,個人也才知道,原來本村主奉的神祇竟有三尊之多;之所以該王府王爺多年未附乩,乃因前任乩身辭世之後,王爺亦暫時出駕神巡去矣!當時,宗叔之父係擔任王府王爺之神譯,所以暫時將該王府王爺之印信保存於其家中,宗叔公去世以後,則由宗叔保管迄今,直到王府王爺神巡返駕欲再附乩時,我才知道原來後豐港還有這一尊神佛的存在啊! 觀童乩,是一件很重大又很慎重的事情,必需召集村中諸長老、執事、神乩、神譯,及男性成年善信於宮中為之,第一天、第二天,大家都在期盼與等待之中渡過,因為王府王爺的神駕並未駕臨,第三天,在鑼鼓依然齊催的情形下,該欲觀為乩身的宗叔,依然是倦倦的、懨懨的、偶而打著哈欠而已,然而,在等待的時刻裡,在鑼聲與鼓聲的咚咚響聲中,忽然有一件奇怪的事情發生了,那就是有另外一位站在宮外觀看「觀童乩」的宗叔,身體竟漸漸的、不由自主的抖動了起來,而且有愈抖愈烈的跡象,驚嚇之餘的宗叔,趕快悄悄然的離去返家了,待法事結束後,才由宮外目睹此一經過的村眾口中得知此一狀況,諸位長老、執事、神乩、神譯們聽後,大都已經瞭然於胸了,隔天晚上,繼續觀乩時,這一位渾身抖動的宗叔則刻意的迴避而缺席了,因而當日仍是無功而返,再次日,繼續觀乩時,這一位宗叔卻又不請而自來到宮中,原因無他,因為該宗叔在舉辦是項法事時,在那一段時間內,不管宗叔是在家,或是刻意的離家到較遠的地方去,他都會感覺到渾身不自在,似乎有人在召喚他一樣,自知躲避不了的他,才會在當日不請自來呀!王爺終於找到了他的代言人了,大家終於舒了一口氣,並認為這幾天的努力沒有白費哪! 真正的觀童乩開始了,這一天,大家都懷著愉悅的心情來到宮中,時間一到,待長老向諸神上香祈祝後,開始燒起了捲成筒狀的金紙,鑼鼓聲緊接著響了起來;大家都知道,神祇欲附身起駕時所敲的鑼鼓聲,是有一定的韻律的,必須鼓聲三響一個段落,並在鼓聲第三響時一起敲擊一下銅鑼,如此反覆為之,而其節奏則配合當時的情境,可快可慢,適時為之;話說在鑼鼓聲的催促和催眠下,原本端坐在椅上,神情肅穆的乩身,身體漸漸的抖動,頭部也慢慢的搖晃了起來,待持續三五分鐘以後,快節奏的鑼鼓聲漸漸的趨於緩和,此時,由其他的神譯捻香三柱予乩身手持,乩身隨即站起身來,並在宮中跳了起來,而我們這一些年輕的壯漢,則在長輩的吆喝指示下,三四個人圍向乩身,分左右兩側,分別攙扶著乩身腰部兩側,因為初觀之乩身,並不懂得步伐,只是隨意、凌亂的跳著,就好像初學走路的嬰兒,走起路來搖搖晃晃的,必須有人扶持一般;就這樣,在香煙繚繞與金紙焚化的煙霧中,在鑼鼓聲的引領下,持續跳躍了兩個小時左右,我們這一群協助扶持的壯漢,分兩三個梯次,也輪流扶持了兩三次,大家都累得氣喘如牛,揮汗如雨了,可是持續跳了那麼久的乩身,到今天為止,我仍然不明白,為什麼不見其一絲疲態,每天的操練,竟依然是神采奕奕呢?在沒有其他好的解釋下,我想,當是王府王爺的附駕庇護吧! 觀童乩完成了,王爺已經找到了他的代言人,而原先以為欲附乩其身的宗叔,也繼承其父的衣缽,繼續擔任王府王爺的神譯,一起加入神佛代言人的行列,並另行擇期與田、張二府元帥及諸神乩、神譯再次閉關修行,完成神乩應備的基本教育,共同為護境安民而奉獻一己之心力耶! 寫於 後豐港
-
《浯江詩選》廿一歲前的讀白
︻中和︼ 並不是用悔恨就可以遺忘 也並非用悔恨來抉擇 吞下一顆百年孤寂的藥 中和胃液裡的維特躁鬱 ︻成熟︼ 二十歲的成熟國度 艾莉絲夢遊仙境還在迷惘 多想回去告知十六歲的憧憬 懷錶兔子只有趕走了時間 未必將我們的內心一併拉拔 ︻無所可為︼(everything nothing something) 十九歲還在期待 熱勁的荷爾蒙作祟 我們覺得無所不能 只是我來到二十 生理時鐘點醒我兩巴掌 無所可為正在竄升 古代學者還在等我印證 四十而不惑 ︻扭曲︼ 雙子座的光輝被貼在胸口的 土星取代 宛如世外桃源的擎天崗 也不過是台北夜城的襯托 艾爾普蘭星正在大興土木 天權星都已頓失色彩 走不回原始,或者人總會有成長,在二十一歲以後:::::
-
對風說抱歉
是颱風的關係,把風帶走得一乾二淨。此時的都市到處充斥著一股悶氣。到山上走走吧!或許那兒還能攫獲一絲漏網的涼風。 來到三角點,以為就可以享受令人癡醉的山風。無奈,羊腸小徑旁的花花草草卻沒有私毫的動靜;相思樹樹梢上的枝葉也懶得飄搖。 仰頭望向四處,發覺原有茂密的樹林變得稀疏了許多;少了綠葉為後盾的枝幹,任太陽恣意地從樹枝間隙灑下陽光;經過風雨的摧殘後,樹木也變得木訥了許多,或許,現在正是它們的療傷止痛期,林相才顯得一副死氣沈沈的樣子! 颱風猶如一把過境的剪刀,把林木修剪得一絲不茍。它應該不是一位專業的理髮師,因為它剪去林木原有的天真。今日,上山一遊真是掃興,望穿山林,就是少了兩袖清風的快感;走沒幾步,已是汗水淋漓了。在盤根錯節的榕樹下歇息,除了找尋不知藏身林間何處的知了外,也不忘多瞧林梢一眼,奢望山風能輕撫樹枝頭。 「來了,來了,從樹梢上滾下來了!」那是一陣擦身而過的山風,風力雖微不足道,但當香楓的『綠五爪』熱情地對著遊人揮手時,這山風,有如一股荒漠甘泉般,劃破了人們的枯等與寂靜,立即引來一陣喧嘩。林蔭下的遊人,不約而同的興奮地叫道:「風來了,風來了。」風真的來了,人們久待的心靈終於得到解放。 在山風的吹襲後,遊人的嘈雜聲漸恢復了寧靜。除了知了的鳴叫聲外,沒有人語,大家都靜待著另一波山風帶來的高潮。 俗語說:「心誠則靈」記得,兒時有一句俚語「風來,風來,我一塊予你買鳳梨。」於是,林蔭下的我,不斷地默禱著││果真,風來了。但我卻對風撒了一個大謊言。
-
我們的文學,我們的根
─金門民間文學採錄與整理計劃 如果說兒童文學的接受者是兒童,那麼民間文學的接受者就是所有來自民間的人。所有大人、小孩、識字的人、不識字的人、士農工商販夫走卒者,都是來自民間,也終歸於民間的人。 民間文學就是民間自然流傳的口語文學。如果將「文學」的概念,從「文字」的框架放大到語言的範疇來看,文字創作的藝術是文學,語言創作的藝術何嘗不也是文學呢?以文字寫作文章,需要靠作者的敘事條理、組織能力以及文字修養來完成;以口語傳述故事,同樣也需要講述人的敘事條理、組織能力和語言的鍛鍊,才能引人聆聽,印象深刻,進而引人學習、模仿和傳述。詩歌做得好,自然有人傳唱;謠諺唱得妙,有人聽到便自然記得。這就是口語的創作,民間的文學。不論是地方的傳說、荒誕不經的故事,或是隨口唸唱的歌謠、俚諺俗語,你聽了有趣,說給我聽,我聽了好玩,也到處去說,加油添醬也好、改頭換面也罷,故事說開來,謠諺傳開來,聽聽說說的人不論識不識字,但凡會去聆聽或是傳誦,便無疑是接受並且欣賞著故事的情節或謠諺中的語言趣味。 在科舉傳統下,有賦詩寫作能力的人被視為才子,如果我們願意坦承語言的運用能力應當與文字寫作能力同等看待,那麼能夠以口語創作或傳述文學作品的人,不論識不識字,都該被承認為有創作資格的文學人吧! 口頭創作從發源到成熟為人所共知樂道的民間文學,必經數代的流傳,在口耳相傳的變化中累積眾人的創作,在數代相傳的不變中凝聚眾人的共識。當您聽到某甲跟某乙講述某名人傳說大致相同而略有出入時,莫要急著分判誰是誰非,因為這正是民間文學大不同於作家文學而可貴可愛的地方,大致相同的是世代流傳下眾人共識的傳統,略有出入處是口耳傳述中必然發生的枝節變化,變化中的自圓其說之道,不正是創作才華一展身手的時候嗎?民間文學之不可當真,正因為有此變化本質;民間文學之令人著迷,也正因為有這樣世代積累的共同意識與歷史傳統。 金門人文資產豐富,數代累積的史蹟與文獻,為金門贏得數百年海濱鄒魯、文風鼎盛的美譽。從古今文學史和中外名作家的出身背景來看,幾乎可以斷定,一個文風鼎盛數百年的地域,滋養作家的民間文學必不貧乏。莎士比亞的鉅著是從英國民間故事得來的靈感、諾貝爾文學獎得主高行健的語言與故事深受民歌與民間故事的啟發,舉世聞名的格林童話更是直接採用或改編自德國民間傳說故事的總集。其實在科舉傳統下所承認的文字文獻外,最足以表現地方人民智慧和文學創作能力的,或許不是少數在官場或文章上出類拔萃的文人,而是世世代代口口相傳於鄉間市井,啟發教育著各色識字或不識字的孩童與人民的民間文學。文風鼎盛的金門,在形諸史蹟文獻的文學史料外,存於口耳,相傳於無字之語的文學創作,應該與文獻同等可觀而值得世代相傳。 但是,當流行音樂透過媒體取代了各地的民歌後,我們不知道有沒有人還會唱祖先的曲調母親教的歌;當休閒娛樂活動中,說故事講笑話的一團團人,一個個走開去看電視上網或打麻將後,我們不知道還有多少故事在什麼人口中說出耳中收進,會不會繼續流傳下一代到下下一代,如我們的祖先留給我們的土地一般久遠。我所知道的是,土生土長於斯島斯土二十年的年輕人,太熟悉白雪公主和哆拉耶夢,但不知道誰是陳淵誰是許獬,甚至聽不懂六七十歲老長輩講的故事唱的歌,不知他們的語言到底是太土的金門話還是太古老的「文言話」!二十歲以前,我從不知道,金門有令人著迷不下於搜神記和聊齋誌異的故事,更別說聽過如詩經國風一般淳樸美好的民間歌謠。不能怪父母長輩沒告訴我們,只因為他們聊天說故事時,我們的興趣只有電視。但是,當我們終於也厭倦了無聊的電視節目和空虛的網路世界時,是否還有人能夠,並且願意跟我們說說祖先傳下來的故事、曾經唱過念過的歌謠呢? 我們這些二十歲到四十歲的一群人,近日來奉文化局之命,在各村里間團團轉著找人說故事講俗諺唱歌謠,十年前五六十歲的一輩多數會講連篇的精彩故事,現今時去找五六十歲的前輩說故事,總是要被領著去找七八十歲的更老一輩講,卻又總見老人家皺皺眉說:「久啊,不記得啊!」我們連日纏著一個個老人家說說唱唱,自己聽得興頭上,常常忘了讓疲倦的老人家歇息。我們一面興奮一面著急,再十年後,我找誰聽故事?我說什麼故事給我的孩子聽? 真誠的希望我的孩子聽自己祖先傳下來的故事,唱祖先傳下來的歌謠曲調長大。不需要任何莫測高深的理論來指點其中的意義,我只知道這種與自己的根土聯繫的精神滋養和歷史寄託,沒有察覺過的人也許不曾覺其失落,但有幸體悟到這種與根土聯繫的存在感的人,離開家鄉再遠再孤獨,都必定深懷對生命的信仰與希望。 如果您記得一個故事、一首歌謠、一句俗諺,願意讓我們記錄下來傳承下去,請告訴我們:(082)325864,0939968619聯絡唐蕙韻。我們要搜尋的民間文學,除了地方的人物傳說、風水傳說、神明傳說等,希望還有說給孩子聽的故事,例如:聰明人的故事、懶人的故事、家畜的故事、精怪的故事、賢慧的故事、好命或壞運的故事、有趣的笑話:::等等,也就是孩子和大人都會欣賞的故事。此外,還有早時的民歌或童謠(例如:白鷺鷥、火金姑和如蘇子雲先生提供的這一類俚歌),以及諺語、俗語等等,如果有行業口訣或禁忌、節令習俗等民俗事項,也歡迎提供或介紹採訪對象給我們。
-
三百年來第一回─血脈相連敘宗情‧金澎族譜聯展後記
行前準備 從本島居民遷徙的歷史來看,金門澎湖關係十分密切,金門的修譜不能脫離澎湖,因此到澎湖族譜展是金門宗族文化研究協會的年度計畫之一,我們決定利用暑假期間,大家比較有空的時間來辦理。凡事豫則立,不豫則廢,一項活動執行的順利與否,決定於事前的規劃。原本計畫以包機的方式前往,但由於人手不足,民間的財力有限,我們決定遷就現有的條件,以轉機的方式辦理,歷經波折,終於敲定參與的人數廿餘位,大家對此行的有兩點共識。其一:不是去觀光,而是尋訪各姓在澎湖的宗親,以建立起澎湖與金門的聯繫通路。其二:因為修譜是各姓的事,費用皆由參與者自行負擔。 我們參考了澎湖學者余光弘先生所著澎湖的研究︽清代的班兵與移民︾,找到了許多祖籍是金門人的族譜資料,請澎湖文化局提供當地各村的地圖,重新整理成一份手冊,發給所有有意參加的鄉親,請大家就手上的資料作行前的功課,並請澎湖采風學會協助,設法在出發前與澎湖的各姓氏聯絡,以利屆時尋親連譜的工作。 飛向菊島 我們不斷的透過電子郵件與澎湖文化局承辦單位,視覺藝術課紀麗美課長溝通彼此的想法與做法,確定了族譜展的展出形式和族譜田調座談會的內容,經過一陣緊鑼密鼓的籌畫,︻血脈相連敘宗情‧金澎族譜聯展︼終於成行了,在本會黃奕展理事長的帶領下,一行廿人,帶著族譜和︽金門宗族文化︾創刊號五箱,從金門搭機飛往高雄再轉往澎湖。七月廿一日出發的早上,金門機場還留有一點強烈颱風海棠走後的陰影,陰霾的天氣,不時飄著陣雨,往高雄的復興班機準時在八點五十五分起飛,鄰近高雄上空的時候,機長報告現在高雄正下著豪雨,小港機場關閉,飛機必須在上空稍作盤旋,五分鐘左右,若雨不停,就必須飛回金門。由於有四月台南鄭成功文化節的經驗,深信一切必定圓滿成功,所以大家都心頭十分篤定,果然不久小港機場開放,飛機順利下降到達高雄。延誤了近一小時,轉搭立榮航班「折返」澎湖(因為澎湖正位於金門與高雄之間)。於下午近兩點到達澎湖,祖籍珠山、澎湖漁翁島的薛文理先生已等候多時,大家上車先到餐廳慰問飢腸轆轆的五臟廟,並到旅館安頓好行李,再前往澎湖文化局拜會。優雅大方的曾慧香局長對我們的來訪表示熱烈歡迎,嬌小幹練的紀麗美課長也立即與我們就開幕典禮的細節進行磋商。該局的工作人員幾乎青一色都是女性,服務態度積極熱誠。當她們了解我們安排的澎湖美國越洋電話連線,「千里鄉情一線牽」的致詞人旅美藥學博士蕭俊偉,先人源出金門,祖父是遷台的澎湖鄉親,二○○二年曾寫信向澎湖縣賴峰偉縣長和金門縣李炷烽縣長請求協助尋根的這段因緣,憑著女性特有的敏銳與細膩,認為此一活動極有意義,立即請示賴縣長,賴縣長當即表示第二天將親自前來主持開幕儀式。接著紀課長帶我們去看會場,開幕典禮在演講室,可容納百餘人;族譜展現場在一樓入口處中庭,佈置得典雅古樸,並有工作人員隨時協助,我們從她們活動前的推廣,如發公函給各鄉鎮,轉知族譜展的活動、媒體的報導,深深感受到澎湖文化局對此一活動的慎重。 離開文化局,薛文理充當義務導覽,安排大家前往附近景點參觀。看到澎湖的街道、古蹟景點,灰色的水泥樓房,低矮的木麻黃,正大力推廣的「青青草原」景觀,共同的感想是金門的條件比澎湖好太多了,久居金門難免「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彷彿是捧著聚寶盆乞討,又像是站在金山上哭窮」,我們常陷入身在福中不知福的迷思。 三百年來第一回 下鄉與各姓修譜時曾多次聽村中父老提及,在國共戰爭前,常有澎湖鄉親來金門祭祖,各姓的譜書都有記載祖先遷居澎湖,后園蕭氏亞金長老就一再提起,民國三十五年左右,有澎湖蕭氏宗親開了十艘船回金祭祖;也有其他姓氏長老回憶,曾有澎湖人來金門尋根認祖,但因為沒人出面接待,又問不出所以然,只能在祖先交代的村莊看看,最後滿懷惆悵的走了,從此音訊杳然。澎湖古名平湖,別稱西瀛,位於台灣與金門之間。明代中期開始有移民遷入,大部分居民祖籍源自金門。根據澎湖籍學者余光弘研究統計,目前澎湖十大姓氏的三十三支系,每一姓皆有支系源自金門,從遷入時間分析,部分是在順治四年(1647)、康熙廿二年(1683)遷入,其餘大半在明鄭時期遷入。首先入澎的是來自金門后豐港洪氏,落腳於湖西鄉的尖山。有鑒於此,這次族譜展我們力邀后豐港鄉親同行,由洪德舜一家代表前往。 金門與澎湖雖是多年的姊妹縣,有深厚的歷史與血緣的淵源,但透過正式而有規模的組織,確認彼此的血脈關係,︿金澎族譜聯展﹀是三百餘年來的第一次,澎湖文化局的共襄盛舉,更擴大了這項活動的深度與內涵,配合金門族譜四十姓、一百冊譜書的展覽,澎湖文化局也提供館藏的族譜四十冊,並向民間辦理族譜徵集。開幕典禮在七月廿二日上午十點展開,澎湖縣賴峰偉縣長參觀族譜展後致詞,詳細的說明了他的祖先來澎湖的經過,並推崇姊妹縣金門,對於族譜整理研究的工作,著力甚深,累積了相當的成果,他表示族譜文史工作不僅是家族姓氏的串聯,更反映了中國動盪的近代史。金門對基礎的文獻工作,如此重視,用功之深,不愧是海濱鄒魯,文化大縣,值得澎湖向金門學習。有鄉親調侃賴縣長,這次展出各姓都有譜,唯獨不見姓賴,他也頗感遺憾,希望文史工作者能幫忙研究賴氏族譜。 澎湖文化局曾慧香局長也盛讚金門文化資產保存做得很好。希望未來藉著族譜聯展,發展金澎兩島成為旅外鄉親尋根尋親的原鄉,族譜聯展就是彼此文化交流的開始。金門縣宗族文化研究協會黃理事長致詞時,特別感謝澎湖籍學者余光弘的研究,豐富了金門族譜研究。黃理事長並以金門傳統的黑白格子的花帔,包裹了七套譜書送給澎湖縣文化局典藏,由賴縣長代表接受,並特別應賴縣長的邀請,把花帔包族譜的用意,花帔避邪與祝福子孫綿延不絕如蜘蛛牽網的涵義做了詳細的說明。 典禮的最高潮「千里鄉情一線牽」由賴峰偉縣長主持,他與遠在美國加州、與金門、澎湖兩島淵源深厚的旅美藥學博士蕭俊偉,以越洋電話連線,彼此親切共敘久違的鄉情;蕭博士的祖父是澎湖白沙鄉城前村人,日據時遷到屏東潮州,家族在醫學領域表現傑出,本人是美國明尼蘇達大學藥學博士,現在美國加州舊金山郡立醫院擔任臨床藥部主任,雖在異國成家立業,仍心懷家鄉,不忘根本,故有二○○二年尋根之事。當日賴縣長主持「千里鄉情一線牽」的越洋電話連線,台風穩健,親切隨和,訪談節奏流暢,現場氣氛溫馨感人,掀起典禮的最高潮,讓與會人士留下深刻的印象。 典禮結束隨即展開「族譜田調文史工作座談會」會中,安排了金門兩島的族譜文史工作的專題報告與交流,首先由筆者報告在金門推動修譜的目的與做法,接著金門報導文學作家楊樹清,敘述他在澎湖當兵的美好回憶,肯定金澎族譜聯展已走出︿海峽文化平台﹀構想的第一步;澎湖高啟進老師介紹:阮姓高ㄟ家族在澎湖,澎湖技術學院呂祝義老師介紹:澎湖地區姓氏族譜調查研究。現場澎湖鄉親也紛紛表達對族譜展的看法。遺憾的是,因為與會人士的熱烈反應,原本安排陳炳容老師談︿從族譜看遷界﹀,由於時間不夠而取消了。座談會結束,隨即有絡繹不絕的澎湖鄉親來訪,考慮到來一趟澎湖不容易,為了提供更多鄉親尋根服務,族譜展的時間是從早上九點持續到晚上九點。 第二天的展出,會員都在現場接待尋根的人潮,各姓接待各姓,行有餘力者還能協助其他姓氏,如蔡鳳雛老師協助莊氏尋根;黃理事長協助呂氏修譜,李尚仁先生協助洪氏等,陳炳容老師充分把握了此一難得的機會,充實他的研究資料,荷包也因此消瘦不少。 來澎湖的前一天適逢海棠颱風過境,天氣十分涼爽,開幕後天氣逐漸恢復正常,艷陽高照,白花花的陽光反射在水泥地面,令人有些消受不了,直到傍晚天氣轉涼了,才由漁翁島工作室的薛文理先生帶大家去參觀,由許嘉立、陳炳容、蕭永奇和筆者留守。本會顧問許嘉立先生畢生奉獻修譜,不計毀譽,凝聚家族向心力,令人肅然起敬,他多年來修譜的成果,在會場中呈現,不斷有當地各村許氏宗親來致意,成為這次族譜展鋒頭最健的人物,但也因為多日來為籌備許氏族譜展出各項工作,勞累過度,廿三號晚間十點多因身體不適,送往澎湖海軍醫院急診,經過醫生的治療,幸無大礙。盧懷琪為了明年家廟奠安,已先行來澎一次,與澎湖當地宗親已有共識,故這次連譜工作進行得十分順利,明年家廟奠安,必然盛況可期。賴縣長與曾局長二度光臨會場,大家深感榮幸,紛紛合照留念,留下歷史性的鏡頭。 結束才是開始 二○○五年的金澎族譜聯展有幾項重要的意義: 第一、這是三百餘年來兩島第一次透過正式族譜展的交流,確認彼此血緣的關係,啟動兩島修譜的機制。 第二、這是民間自發的活動,所有的費用皆由參加者自行負擔,總計本次族譜展的活動,花費卅餘萬元,在資源人力有限的情況下,大家同心協力,加上十餘萬各姓祖先的庇護,完成了一次漂亮的文化交流。 第三、這是民間與政府合作雙贏的典範,由於得到澎湖文化局和澎湖采風學會的共襄盛舉,三天的展出圓滿成功。各界迴響熱烈,澎湖當地媒體如澎湖時報、澎湖日報、民眾日報、台灣時報及地區的報紙皆大幅的報導展出的消息;成果豐碩,帶回了許多委託尋根的案子,成功的架起兩島聯親的橋樑,澎湖鄉親十分期待下一次的族譜展。澎湖縣長賴峰偉、議長劉陳昭玲也在不同的場合致詞感謝金門到澎湖舉辦各姓氏祖譜聯展,讓澎湖鄉親了解自己祖先一脈的淵源,證明金、澎二地,血濃於水。 這次的展出感謝澎湖縣賴峰偉縣長,文化局曾慧香局長的支持與鼓勵,及各課室如視覺藝術課紀麗美課長、崔璐璐、莊小逸、書庫黃淑文和其他忘了名字的朋友熱誠親切的服務,如協助會場接待、聯絡當地宗親,代訂便當、照相、編輯展出活動花絮等,她們提供的服務遠遠超出了我們的期待。展場附近的書庫參考室,更作為我們接待鄉親、洽商修譜、譜書複製和休息的場地。離島面對的共同困境是缺乏就業機會,謀生不易,導致人口大量外流,相對的優勢是仍保有豐富的傳統文化,與優美的田園風光,讓旅居在外的遊子戀戀不忘。澎、金族譜聯展的目的,在於保留兩島傳統宗族文化,進而從修譜續譜,發展兩島成為旅外鄉親尋根尋親之原鄉,以文化氣息促進兩島的經濟發展。如今活動在各方的協助參與下圓滿成功的告一段落,但是後續的工作才開始,相繼而來的尋根、修譜案例,將為下一次的金澎族譜聯展再創高潮。 民生報八月十日在文化新聞版面上,有一則報導引人深思,擇錄如下:「:::台北市文獻會就發現,近年舉辦家譜族譜活動,迴響總超乎預期,反映出社會大眾對尋根溯源的重視與期盼。繼五月間「族譜家譜尋根源」系列活動,舉辦種籽教師研習會,將族譜的功能與文化價值根植在學生族群::。」金門、澎湖同是離島,是旅居各地遊子的原鄉,以修譜來啟動文化產業,培養下一代從事知識經濟的能力,形成可代代相傳的文化產業,我們深信族譜文化,就是金門可以打造的文化創意產業。
-
金門昔時俚歌七首瓊林
蘇子雲/講唱 文字整理/蘇子雲,唐蕙韻 之一 打鐵打剪刀,小妹要嫁覓項無,緊緊寫信予大哥。 大哥添妝一甕銀,二哥添妝一甕錢,三哥添妝剪被墘。 外公外媽添妝一對紅紗燈,點到廳,光澄澄;點到房,光同同。 點到灶腳內,遇著一個黑媒人。 之二 阿舅汝來我不知,緊緊掠雞起來 。 雞小個,我買蝦。 蝦小尾,我蒸粿。 粿無熟,我打或(肉)。 或無爛,我煮麵線。 面線黑黑,我煮鰱魚箍。 鰱魚箍未堅凍,我縛綜。 粽臭角,我買兩隻水牛來相牴。 之三 喂啊喂,載穀載米來飼雞。 飼雞要叫更,飼狗要吠暝。 飼後生,養後嗣。 飼查某子,別人的。 之四 草蜢公,穿紅裙。 要哪去?要搭船。 船板哪去?船板破燒火。 火灰哪去?火灰蔭安薯。 安薯哪去?安薯賣銀。 銀哪去?銀取某。 某哪去?某在眠床腳。 用什麼給睡?用扁擔。 用什麼給吃?用冷粥。 用什麼給配?用西瓜皮。 用什麼給蓋?用秤砣。 之五 霧麼霧搭搭,九嬸婆偷掠鴨。 掠鴨麼代(啥事)?甲因(為她的)媳婦做月內。 生麼貨?生蟑螂。 抱出來,佝佝跌。 抱入去,三斗米,救不活。 之六 天烏烏,要落雨。阿公夯鋤頭,清水路。 清著一尾竹甲魚,五斤五。 阿公 ,阿婆煮。阿公食一叉,阿婆食一碗箍底。 阿公要再添,阿婆說沒了,兩人相罵打破鼎。 之七 一哥趖,二哥跳,三哥吹洞蕭,四哥下香料,五哥食肉不用錢。 (以上每句各射一種家常生活常見之有害昆蟲) (木蝨)(跳蚤)(蒼蠅)(螞蟻)(蝨子)
-
籃球憶往
說來有趣,以我的身高,恐怕任誰也不會想到我在國中時期,曾是籃球校隊的一員。也許是受了我那籃球老爸的遺傳,我家姐弟三人全都酷愛打籃球,在我讀高中後,我弟考進我畢業的那所國中,沒多久,也被吸進籃球校隊。這樣,我們家出了兩名校隊選手,讓我老爸著實興奮了好幾年。 老爸向來偏愛杯中物,每當與他的幾位酒友小酌,幾杯酒下肚,這些當年叱吒球場的『好漢』,最津津樂道的當然是百提不厭的『當年勇』。什麼一九幾幾年那場跟某某隊的決戰,是怎樣痛『灌』對手、一路過關斬將拿下冠軍的、什麼一九幾幾年在某某賽上,是怎樣在最後一秒神來一投、以一記漂亮的三分球反敗為勝的:::老爸和叔伯所念念不忘的那些年頭,我還沒來這世界報到,所以沒法參予,而後來我們姐弟相繼長大時,老爸生怕我們把他的球技失傳,親自在院子裡埋了籃球架,當別人家與我們同齡的小朋友還穿著開襠褲玩躲貓貓時,我們已被規定每天必須投籃五十次了。因為太早啟蒙的緣故吧,我們從小就跟籃球結下了不解之緣。 現在回想我讀國中時,好像大部分時間都是泡在籃球場。我跟姐姐雖然從小打籃球,卻沒有傲人的身高,無奈的遺傳了媽媽一五五的嬌小身材,每當我半開玩笑的跟媽媽抱怨為什麼把我生這麼矮,媽媽總是把責任推給外公外婆,這樣一來,就算我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去找兩位『罪魁禍首』算帳,因為那兩位老人家是最疼我的。能進去國中的籃球校隊,這其中大費了一些波折,校隊原本的球員個個身材高身兆,跟她們站在一起,我像小兩歲的國小生混進來的,體育老師自是不會考慮我的加入,我為了要給老師知道我自認不凡的球技,用心良苦的不放過任何一個機會表現,我的苦心沒感動老師,但卻好像感動了上帝,在一次出校比賽的前一天,校隊有幾名球員食物中毒,集體住院,體育老師急得快要發瘋,萬般無奈之下才想到有我這個一直想削尖腦袋鑽進校隊的『小矮人』,就這樣陰差陽錯,我受寵若驚的參加了第二天的比賽。 那次我拚了全力表現出了超水準的成績,所有人都知道那次的獲勝我功不可沒。體育老師從此對我刮目相看,從那時起,我一償夙願,終於進了夢寐以求的校隊。老爸很替我高興,特地去買了名牌籃球送我以玆慶賀,而老媽則開始擔心我的功課會不會因為籃球而一落千丈。 後來,事實證明媽媽的擔心是精準的。我泡在球場上的時間比平時更多,不但媽媽,連我的班導師也開始關切我的課業。有件事一直令我印象深切,一次我在晨讀時間獨自在籃球場打球,忽然發現英文老師正遠遠的站在教室門口,一動不動的盯著我,我一下子想到,老師規定的英語課文我還沒會背,而該死的等下第一堂就是英文課。於是,我抱起籃球,飛快的跑出籃球場,繞到會議室,再從圖書館繞回教室,看到老師已經離開,我便悄悄地從後門溜進教室,事隔多年,現在我已忘記那篇課文是什麼內容了,卻清楚記得當時的我高度緊張,用了比平時快好幾倍的時間,把那篇英語課文背熟。上課時,果然老師第一個叫我背誦課文,我嘰哩呱啦熟練的背好,就見老師微笑著搖頭,略微上揚的嘴角彷彿勾著三個字:算妳狠!而我坐回座位後,心中都是恐慌,不敢有一絲僥倖過關的得意。 國中三年,雖然我隨著校隊南征北討,給學校抱回不少的獎盃獎牌,但我的功課一直不見起色。儘管這都是籃球惹的禍,但當時幼小的心靈,哪肯分辨輕重,我可以一天不看書,但是如果一天沒摸籃球,我會像生病了一樣周身不適。 唉!那段被籃球蠱惑的日子,轉眼之間已過去快二十年,每當我拿出當年比賽和頒獎的照片給孩子們看,我就會發現我正一步一步,延著老爸當年的軌跡,滔滔不絕的給我的孩子們講述我的『當年勇』。 近日,山外公車站前的籃球場上,一年一度的籃球大賽又如火如荼的開打了。每晚飯後,我們一家四口都會來球場觀戰。欣賞著選手們在球場上的英姿,二十年前的回憶,一點一滴的覆上心頭。唉,久違的年少歲月,久違的籃球!
-
圓融的智慧
在我的印象中,母親總是忙忙碌碌的,只因為她是一位生意人。小時候家裡經營出租錄影帶,來的客人多是在軍中生活苦悶,需要藉由影片中帶點夢幻與理想的情境來解心中苦悶的阿兵哥。 軍人們生活幾乎是一成不變,尤其抽中「金馬獎」坐著登陸艇搖搖晃晃來到與台灣相隔一個海峽的另一個小島。在這裡,除了軍中弟兄,就屬當地一些居民最親近。母親也是這些好客的人之一,常常有阿兵哥左看右看、前眺後望挑不到影片,就坐下來與母親閒話家常,不管是聊生活、談感情、訴苦悶,母親都是他們最佳的傾聽者。並適時給予安慰與鼓勵。有一次,常結伴一起來店裡租片,號稱難兄難弟的「難兄」獨自前來,母親一問之下,才知道這兩位好哥們吵架了,似乎吵得連兄弟都不做,母親覺得可惜,認為人與人相處都是緣分。一個台中,一個高雄,原本生命沒有交集的人,因為當兵,因為籤運來到島上,更該珍惜,因此她當起好管閒事的和事佬,從中調解,向兄說弟的懊悔、向弟說兄的道歉,原本切斷的兩條線,母親運用她的智慧再度牽起。即使事隔多年,媽媽仍會接到彼岸說謝謝並祝佳節愉快的電話。 奶奶是一位傳統女性,從小沒唸書去田裡幫忙,因此知道粒粒皆辛苦,也養成了節儉的美德。但是省到連冷氣都捨不得安裝,使得姑姑看不過去,硬是偷偷請人在奶奶房內裝上一台。這番孝心奶奶不僅不接受還大發雷霆,直嚷著要退還給廠商。母親知曉後,趁著一天飯後,氣氛融洽,向奶奶提說一位朋友搬家,有二手冷氣想轉賣,狀況良好,八成新,但苦無人買,因此想以友情價拜託朋友接收,而這人奶奶認識,並覺得幫此一忙也是好事一樁,於是這台冷氣進入住奶奶房間了。殊不知這理由是母親「善意的謊言」,私下在電器行購買的呢!可是如此作法不但掃除家中的「低氣壓」,令姑姑心情愉快,也免於看奶奶受炎熱之苦,也讓奶奶自覺做了件善事! 記得在劉墉先生的著作裡閱讀到一篇散文││「地下主任」,內容敘述學校舉辦一場學術發表會,在會場上遲遲不見主角王主任的身影,記者也等得不耐煩了,而王主任的助理何助教卻在此時對記者說:「你們問我就好,我都知道」,當然,這番話如果聽在主任耳裡一定很不是滋味,等主任到場時記者也都走光了,最後何助教升職不成,研究所也沒考上。雖然作者點到為止,並不評斷對錯,但想到這則故事,不禁想到母親平常所教的,母親雖然學歷不高,可是她卻努力吸收資訊,喜愛閱讀,並把學到的新知融入生活。她曾說:一件事情,不一定要同在一個時間點上表現,還有更好的解決方式。今天社會上,我們常常需要與人互動,不管是與上司、同事或者同學,然而在相處上免不了摩擦。可能一句話,聽的人誤解說話者的意思,就造成了彼此的誤會。然而學會圓融卻會使事情更為圓滿,這就不得不需要智慧││圓融的智慧!
-
笑話三則
一、在農業社會時代,牛馬、騾是農人主力幫手,但是有些農人一生慣養牛或馬、騾,彼此對牛馬的飼養、成長、生育、習性等都各有所了解,因此在秋收冬藏後,農務較閒暇,相聚交談,彼此談起交換牛馬養養看,甲乙兩方一談交換即成: 甲:「將馬牽回去後,撥開馬的上下唇,看看牙齒長的如何?一看門牙、臼齒長得很齊全,一時高興萬分,自以為換了一匹駿馬,而不懂「馬齒徒增」的道理,空歡一場。 乙:「也將牛牽回去後,同樣撥開牛的上下唇,試看牙齒長的如何?一看上下牙齒全無,興奮的跳起來,認為是換來一頭壯牛,竟不知牛和馬生長中牙齒正好相反,牛老了牙齒漸漸脫落,一年非比一年,到了全部脫落光了,已是老牛一頭,使初見的歡心,竟然是虛有的,所以老牛換老馬皆大歡喜。 二、抗戰時期,金門陷落日軍統治,駐軍並不算多,但是日軍個個威嚴,人見人怕,有一天一魚販挑了一擔魚往金城後浦「巴剎」販賣,路上遇到「日本仔兵」要向他買魚,由於彼此語言不能溝通,比手畫腳了半天,魚販內心恐懼,就乾脆拿了一些魚賄賂他,以免和他鉤鉤纏」,趕快離開,免得耽誤時間,失去市場販賣良機: 日本仔兵:「信足!信足!瓦踏死」。 漁販:「聽了之後,以為是說太少!太少!活活踏死」。 這由於語言不通,所構成一場不可思議的誤會。 三、早期男女不平等,男尊女婢,加上教育不普及,故女子受教育機會談何容易,造成了無數婦女目不識丁,而丈夫又出洋謀生,寫了一封家書: 高山流水長, 無時不思鄉, 久不見妻面, 時時想爹娘。 太太歡心拆信一讀,把不認識的字(長、鄉、面、爹娘)用筆圈起來,改念(洞字的音),其妻讀完將了解丈夫在外的心情,請你試念看看,也會引起你「哈!哈!」大笑。 這也是智識問題,而引起笑話一場。
-
民間諺語摭拾
一、二月二,煮貓糜塗貓鼻 農曆二月初二為土地公誕辰,民間備葷菜碗、地瓜粉、春捲敬拜,俗稱「二月二,煮貓糜塗貓鼻」。 再則閩、台商家於農曆的初二、十六在門口焚燒「福金」的現象,就是祭拜「土地公」。 按一年當中首次祭拜「土地公」的時間是二月初二,故又有「二月二,謝土地」的俗諺。 二、無錢甲查某講無話,拜神無酒擲無杯 酒和茶為祭神時不可或缺的供品。俗語說:「無錢甲查某講無話,拜神無酒擲無杯,酒為祭祀必用的東西。 三、神得金,人得飲 祭祀曰,神得金銀紙,而人可以大吃一頓。 四、送神風,接神雨,送神早,接神晚 農曆十二月二十三日為送神日,「早送神佔好位」故而送神時間均選在上午,敬拜時焚燒神馬,供神明騎乘之用。 「送神早,接神晚」,意指送神要早早就送,接神要愈晚愈好,如此等於讓這些天神的假期更長一些,天神自然會高興一些,天神高興,民間當然同享安樂。 「送神風,接神雨。」接神時有雨,則象徵天神將帶來甘霖,滋潤大帝,當然是最好了。 五、冬至大如年 閩、台俗諺謂:「冬至大如年。」說明這個日子與年同樣重要,而過冬至節,最重要的便是搓湯圓,湯圓分紅、白兩種,一般都以冬至圓稱之。 俗話說;「不吃金(紅)丸,銀(白)丸,不長一歲。」所以每個人都會吃,此外湯圓寓意團圓和福祥之意,可見人們對冬至圓仔重視。 六、八月吃籤芋,關門又拴戶 由「八月吃籤芋,關門又拴戶」,「八月十五吃芋粥,人一關一間」這兩句諺語是說本地過了中秋天氣就逐漸轉涼。 七、做工桃花撐渡,吃飯三戰呂布 這是一句對好吃懶做者諷刺俗諺。 八、各人仔各人疼,臭頭爛耳也好疼 意謂天下父母心,不管孩子長得如何難看,在父母的眼中,自己的小孩是最可愛的。昔時衛生較差,到處可見患有「臭頭」、「爛耳」的小孩,如今社會富裕,父母對於子女疼愛有加,這「臭頭」、「爛耳」之病患早已絕跡。 九、人情,卡大腳桶 這句諺語之意是說,施人慎忽念,受施慎忽忘。 「日食三餐,當思農夫之苦;身穿一縷,每念織女之勞」,這是唐太宗李世民親自撰寫的「百字銘」中的一段,雖貴為一國之君,尤能體會「人情,卡大腳桶」,人與人之間的恩情,確是不容忽視的。 十、衫著新,人著舊 「衫著新,人著舊」,意味真誠的友誼,必然歷久彌新。 有云人生有「三老」,到老沒煩惱。所謂「三老」即「老伴、老友、老本。」老本使得生活無憂,老友與老伴才得慰老來孤寂的心靈。 十一、孔子公無接隔瞑帖 「孔子公無接隔瞑帖」,這句諺語,是要提醒一般人,不要未經過考慮,就隨便答應別人託付之事,常言道:「一言既出,駟馬難追」,人無信不立,凡事要三思而後行,始不落人話柄。 十二、食飯硿中央 「食飯硿中央」這句諺話是指一個人只會好吃懶做,醉生夢死,沒有理想,沒有目標,每天渾渾噩噩過日子。 十三、此地無銀三百兩 古代民間故事:有人把三百兩銀子埋在地裡,怕人知道,就在地上插上一木板,上寫;「此地無銀三百兩。」比喻原理要掩飾,卻反而暴露。 十四、關門著閂,講話著看 有一則有關前美國總統艾森豪的軼事,可以用來說明此「諺」: 話說,有一次艾森豪應邀參加一場盛會,蒞臨的嘉賓一個接一個,發表冗長的演說,輪到艾森豪上台時,他知道聽眾已不耐煩了,因此僅說了一句話來作結束。他說:「好的演說,有一個好的結束,現在是我說結束的最佳時候了。」說畢,即向觀眾致敬下台,結果,獲得了如雷掌聲和歡呼!
-
正氣中華報與怒潮學校
──為紀念胡伯公百歲冥誕而寫 「正氣中華」(金門日報前身),是胡璉將軍命名,於民國卅八年五月一日,在江西省南城縣從姑鄉蔡王廟,出版創刊號,司令官胡伯公並親撰發刊詞。而我怒潮學校,亦於同時同地舉行開訓,依入學先後編為一個大隊三個中隊,第一中隊全是湖北人,第二中隊全是河南人,第三中隊則為河南、湖北同學混合編成。 新生入伍剃去三千煩惱絲、穿上軍服、攜帶圖板、小凳,人手乙份「正氣中華報」,由隊職官率領,邁步前進,祗見講堂門前,巨幅標語牌、書寫著:「養天地正氣,法古今完人」、「生為革命軍人、死為革命軍魂」、「歲寒知松柏、國亂顯忠臣」、「成功則造成莊嚴華麗的國家,共享安樂:不成功則同拚一死,以殉吾黨之光輝主義」等引人共鳴的標語和對聯。 我們入伍的第一節課,便是「正氣中華報」所載的︽正氣歌︾,教官則是范任先生,范教官是北方人,高身兆的身材,著草綠色軍便服,佩陸軍少將官階,腰掛左輪手槍,既儒雅且雄偉,講解週詳,令學者為之動容,下午分組討論,議題為「如何發揮浩然正氣的力量,完成戡亂建國大業」,在輔導人員的誘導下,我們竟然侃侃而談踴躍發言,晚上放映「國魂」影片(敘述︽正氣歌︾作者文天祥抗暴殉國的故事),由早期影星劉瓊飾演文天祥,劉瓊不愧是名演員,他將文信國威武不屈、利誘不惑、大義磅礡的志節,闡述得淋漓盡致,真的是驚天地而泣鬼神,令頑廉懦立、讓心刻骨銘心,畢生難忘。 因局勢變化,我們在南城,接受了五天的訓練,五月六月便自南城開拔,和十二兵團各部隊,採取一致行動││邊走邊訓,披星戴月跋山涉水,所經過城市鄉村太多,擬不逐一贅述,僅提報重大者如下: 五月十六日抵達瑞金,瑞金有好山好水,是個魚米之鄉,城市街道整潔,店屋櫛比鱗次,居民以鍾、劉、楊三大姓為主,聚族而居,崇尚倫理、篤守信義。中共曾在此竊踞甚久,並建立「蘇維埃政權」,改瑞金為瑞京,作為他赤色政權的首都,挑撥分化、製造仇恨,發動鬥爭清算,屠殺善良無辜的百姓,因此瑞金同胞對中共,有不共戴天之仇,有道是得民者昌,失民者亡,中共在瑞金,遭到民眾的唾棄,而澈底失敗,六月中旬,江西知識青年,爭先恐後的參加怒潮的行列,而成立第二大隊,我們同學也以瑞金籍為最多。 六月十八日我們告別瑞金,沿途燃放鞭炮,設茶水供應站,瑞金縣長、參議會議長、縣黨部書記長,中、小學校長、縉紳代表近百人,熱烈歡送令人十分感動,我們滿載父老們盛情的祝福,踏上征途。 梅縣是廣東省第九行署所在地,為粵東重鎮,因閩粵贛邊區剿匪總指揮吳奇偉,率廣東第九區專員李潔芝,及福建閩西專員李漢沖,偕同廣東兩個保安團叛變投共,並以梅縣為中心、在興寧、五華、平遠:::一帶,擾亂治安,壓榨百姓,且為我十二兵團行進的阻障。副司令柯遠芬將軍是梅縣人,對家鄉的人、物、地、事等,均十分熟稔,乃向胡伯公提出收復梅縣的策略,獲得認同後,經沙盤推演,並責成第十八師執行,尹俊師長授命後,乃集中該師各級突擊排,從中挑選體壯、技精、膽大、心細者,編成一個突擊隊,秘密購製共軍服裝,攜駁殼槍,騎嶄新的自行車,插共軍的旗,沿途招搖過市,受到士兵、地方機構的熱烈歡迎與接待,大搖大擺的進入梅縣縣城,此時梅縣縣政府正在開會,而縣長卻另有他事不在場,我突擊隊以共軍第三野戰軍先遣人員姿態進入會場,全場鼓掌以示歡迎,我突擊隊長取得簽到簿,明瞭出席人員身份,並點名核對,然後將警察局長、及民兵隊長喚面商要事,其他人員繼續開會,但派武裝人員監視,准進不准出,另將警察局長及民兵隊長,喚至縣長室,命他倆電話飭知所屬集合訓話,然後由幹員數人偕同前往,將警察及民兵,解除武裝,隨之第十八師大隊人馬,以急行軍方式抵達梅縣,如此,不發一彈,不傷一卒,而光復粵東重鎮,興寧、五華、平遠這一帶士兵,亦聞風逃竄,而重回政府的懷抱。 光復梅縣廣東省主席薛岳將軍喜出望外,依十二兵團建議,發佈柯遠芬將軍為廣東省第九行政區專員,兼梅縣縣長,怒潮師生於七月十二日抵達梅縣,柯遠芬特於十四日犒賞我們同學每人黑色力鞋兩隻、銀毫伍角。梅縣是個富庶繁榮的地區,光復梅縣非但振奮民心、激勵士氣,而且對兵團軍需物資供應,尤有莫大助益。 八月十五日我們自梅縣開拔,沿途道路遭到土八路的破壞,柔腸寸斷崎嶇難行,且有匪徒出沒,為維怒潮師生安全,由一一八師派一團兵力護送,當晚於信楊寨宿營,十六日改由十一師派相同的兵力護送。十八日抵達湯坑、那兒有溫泉、水質佳硫磺味輕微,我們全體泡溫泉,洗滌滿身的風塵,沖刷心靈的疲乏。 在梅縣有大批廣東、福建有志青年加入我們的行列,而成立了第三大隊,計十二個中隊,大家認為參加怒潮學校,是報效黨國最佳的選擇,如李光復、徐榮祥、陳國璋、王輝他們已是上尉以上官階,寧願降格以求,參加受訓的行列。 八月十九日到達揭陽縣致和鄉懷安橋,祗見十一師張貼歡迎怒潮學校的標語,並有女政工隊員,遞送茶水溫語慰問,倍感溫馨,稍事休息,全校師生,分乘木船數十艘,浩浩蕩蕩的到達汕頭市,這是我們四個多月來,最為愉快的一程。 而「正氣中華報」則在汕頭市民族路流標(萬金油)永安堂二樓,怒潮學校則住菴埠外龍鄉楊公祠,近在咫尺成了好鄰居。 九月五日司令官胡伯公蒞校巡視,見到同學們物資貧乏(江西來的同學,穿著稀麻布製作的土黃色軍服,木頭扣子),生活艱苦,特撥銀圓肆萬圓,由各隊推派代表至汕頭,採購回力球鞋(當時很時髦)、白被單(印有怒潮標誌)、搪磁口缸、西裝褲等十四項個人裝備。 民國卅八年教師節的翌日,怒潮全師生到達汕頭,經由駁船轉乘七千噸的「海辰」號登陸艇,卅日船停泊於汕頭港,船上有十匹軍馬,馬蹄整夜撞擊甲板響聲澈夜不停,令人無法入睡,加以船艙裡空間窄狹,空氣污濁,同學們紛紛離開船艙,依著欄杆眺望,祇見汕頭市區燈火閃爍如繁星,引起我們思緒潮湧,感慨萬千。卅一日凌晨啟碇,海辰號乘風破浪,直航美麗的寶島│台灣。 十一月一日十四時抵達基隆港,通過海關檢查,人員下船後在馬路旁集合。「基隆雨」給我們來個下「船」威,讓大夥兒淋得全身濕透透。隨即登上火車,至午夜抵台北車站。下車行軍四小時,於十月三日凌晨到達新莊,夜宿新莊國民小學,十月六日是中秋節,雖然菜餚豐盛,但「每逢佳節倍思親」,多數同學無法下嚥。 十月七日搭乘火車到湖口,下車步行,因路徑不熟,走的全是山路,草深過膝,一路不見人煙,大家又冷又餓,仍提振餘勇繼續前進,而於翌(八)日拂晚,到達目的地│新竹,第一、二大隊住新埔,第三大隊住石光。從此,不再跋山涉水的奔波,而在安定的環境下施訓。 胡伯公檢討大陸戡亂戰爭,國軍無論是軍隊數量、素質、武器裝備、後勤補給等,均優於中共,然而國軍何以一路潰敗呢?因素固多,但其重要環節,則為共軍每次作戰,必澈底動員其黨、政、軍、民,在統一指揮下,得以發揮統合戰力,而國軍仍延襲傳統方式,祇知慣用武力戰,黨、政非但未能配合,且形成累贅,甚至扯後腿,民眾成了作戰的包袱,更不幸者,有受中共的欺騙、鼓惑,為其利用,而與國軍為敵。更重要的一點是,在抗戰勝利後,中共及其同路人喊出「軍隊國家化」,逼使國民黨退出軍隊,但中共的人民解放軍,一直到現在仍是以黨領軍。 怒潮學校恢復軍校早期黨代表制,同學們集體參加中國國民黨,並接受入黨訓,當黨國危如累卵之際,有此一千五百多名,知識青年加入,給中國國民黨注入新血輪,至於愛民助民工作,更是澈底執行,作得有聲有色,每逢星期假日,全體動員按劃分責任區,打掃街道、疏通排水溝渠、消除髒亂,使新埔、石光,大街小巷,煥然一新。 大肌肉運動有跳木馬、翻單槓、爬吊桿、手榴彈投擲、劈刺、旅次行軍、戰備行軍、百米短跑、八百米接力賽、三千米武裝越野賽、及馬拉松長跑等,都是以中隊為單位,用比賽方式進行,在榮譽心的驅使下,各隊莫不挖空心思卯足全力來爭取。因此每項訓練,皆能達到預期的效果,第一大隊長廖漢才上校宣佈:射擊比賽獲得第一名者,獎肥豬一隻,獲第二、三名者,各獎肥豬半隻,結果前三名,皆為第一大隊所囊括,廖大隊長既無積蓄,且當軍人薪俸微薄,祇好專程赴金門,求助老長官胡伯公,獲得撥款,才兌現他的支票,而這段佳話則為大家津津樂道。 至於軍事訓練,也是重點課程,由各個,伍、班、排、連、基本教練、戰鬥教練,還有戰術作業,都極為認真要求,務使學習熟練與領悟,至於政治課程,則有政治學、經濟學、三民主義、五權憲法、革命軍人精神教育、總裁理論與實踐、中國之命運等。 至於愛民助民運動,我們更是積極的推展,在新埔、石光,每逢星期假日,便全體動員打掃街道,疏通排水溝渠,整理附近的環境清潔,使之煥然一新。 政府播遷來台之初,百廢待舉經濟拮据,乃發行愛國公債,校長柯為公登高一呼,全校師生熱烈認購,有的拿出辛苦的積蓄,有的親友所購紀念品變賣,共襄盛舉且不求償還,表現出高度的愛國情操。 民國卅九年秋季稻禾金黃,怒潮同學全體動員,各隊劃分區域,在新埔、石光一帶,由當地村里鄰長引導,協助農民收割,餐飲自備,不接受任何招待,獲得一致的稱讚。校長不時敦請學者名流諸如:任卓宣、谷正綱、陳立夫、袁守謙、張道藩、黃季陸、蕭自誠等來校演講,以上諸氏聽過本校簡報,目睹訓練實況,對怒潮革新式的訓練,與民主式的管理(廢除打罵教育),及同學們生龍活虎似的活躍,讚譽有加,且廣為宣揚。 還有買愛國公債,經校長登高一呼,師生們熱烈認購,有的拿出辛苦的積蓄、有的變賣親友所購紀念品、有的捐出準備娶妻成家的資金:::許多感人的事蹟,不克逐一列舉,且所購買公債均不求償還。 以上種種優良事蹟,經中華日報、台灣新生報、竹風日報,及中央日報紛紛報導,使怒潮聲譽如日中天,相形之下,第四軍訓班暗然失色,該班負責人向上級打小報告,逼使我怒潮第一期,臨結訓時遷移金門。 司令官胡伯公於民國卅八年十二月六日,在戎馬悾惚蒞臨新埔,為怒潮學校補行開訓典禮,期勉同學們,在黨政軍一元化的薰陶下,鍛練成為「上馬能殺敵,下馬能治民」文武兼修的現代化的幹部,完成革命第三期任務。 怒潮學校於民國卅九年九月上旬告別新埔,由於與當地居民情感融洽,尤其是胡伯公撥款給新埔中學興建大禮堂,投桃報李,新埔中學將大禮堂命名「伯玉堂」。校長柯為公,以個人廉俸,在新埔溪邊搭建「怒潮亭」,供往來行旅休憩納涼。 當民國卅九年九月上旬遷移金門,新埔鎮長曾蘭芳,偕新埔樂隊遊街演奏,依依不捨的送到大橋頭。怒潮師生乘「平遠」號登陸艇,抵達金門進住水頭村,正是「正氣報」原住地。 回憶怒潮第一期於民國卅八年五月一日,在江西南城開訓,行經江西廣東福建三省,跋涉數十座城市鄉村,而於民國卅九年九月二十日,在金門水頭舉行畢業典禮,司令官胡伯公親臨主持,我們全校師生致贈伯公錦屏乙幀(高約二公尺,寬約九十公分繡有「海天一柱」四個大字,暨全體師生簽名,伯公欣然接受,並訓勉大家:「來到金門戰,要發揮『上馬殺賊,下馬治民』的才能,報效黨國:::」隨即步下司令台,逐列校閱,對每位同學皆留心諦視,充分流露關愛的情懷,令人永誌不忘。繼本校籃球隊與飛馬隊舉行友誼賽,晚間並有同樂晚會。翌日按分發單位前往報到,邁向另一階段生涯。 總之怒潮學校第一、二期同學,共二千三百餘人,這批思想純正的愛國青年,若留置大陸,以中共當時視知識份子為「寇讎」,尤其是受過中華民國教育成長的子弟,勢必鬥爭、清算、掃地出門、集中勞改,甚至驅使參加韓戰、越戰,在盟軍熾然的砲火下當砲灰。 幸胡伯公高瞻遠矚,創辦怒潮學校,在贛、粵、閩一帶,收容這批青年,造就文武兼修才能,而有發展個人前途,及報效黨國的機會。因此,我們對胡伯公,永遠秉持一份虔誠感恩的情懷。
-
東園孝婦塚
翔安區新店鎮東園村北的孝婦塚是明代日本倭寇殘害同安婦女的一處歷史罪證。 倭寇是指十四至十六世紀劫掠我國和朝鮮沿海地區的日本海盜集團。據道光版︽廈門志︾記載:「泉州自洪武三年(一三七○年)至嘉靖四十三年,屢擊屢犯。海濱之民,幾不聊生,世廟季年,尤遭蹂躪。經戚繼光、俞大猷、張奇峰剿破,至隆慶三年(一五六九年)倭始絕跡。」在這二百年間,同安人民同樣深受其害,苦不堪言,地方志書、文人著作、譜牒家乘也都每有記敘。如︽同安縣志︾記載嘉靖三十七年至三十九年倭寇攻打同安縣城,大掠浯洲(金門)的事件。︽金門志︾則記錄,嘉靖三十九年三月倭寇登島後據平林,攻陽翟,劫殺湖下、湖尾、古寧諸鄉的罪行,「始終凡五十日,村社為墟」,「婦女相攜投於海者無數」。倭寇所到之處,施行「三光」政策(即燒光、搶光、殺光),令人髮指。刑部侍郎洪朝選(今翔安區新店鎮洪厝村人)在︽瓶台譚侯平寇碑︾寫道:「千里無煙,蒿萊極目,檞櫪長於田間,狐狸嗥於戶下,冤橫之氣塞於慘黷,沴毒之氣蒸為疫癘」,深刻反映了倭寇劫後的焦土景象;林希元則有「殺戮同雞犬,川原污血腥」描寫倭寇殺人如麻的詩句。馬巷︽官山譜系︾記載,何厝派十三世陳堯,「一家七口於嘉靖辛酉年(一五六一年)俱被倭害歿」。淗江李氏族譜記敘這樣一件事:金門金沙西山李氏二世祖孫助,原住小嶝,其母是宋末元初泉郡名士邱葵之妹詠梅。洪武二年三月十八日倭寇犯小嶝,時任守禦百戶的孫助以舟師拒敵,陣亡屍體沉海,僅遺手臂在船。原配伍氏(金門人)以痣為據,將臂葬於金門西山塔門中,繼配王氏則攜長子李德宗到同安縣城西門驛路定居(蔡復一夫人李氏是該派裔孫)。這是金門與同安居民姓氏互遷的一種歷史原因。 倭寇洗劫,老人、婦女、兒童首當其害。鴻漸山的千人洞,小嶝的東街窿,大嶝的義井,窯山鄉的「陷馬堰」,大帽山的紅架寨,都流傳著民眾抵抗倭寇寧死不屈的故事。而東園一位媳婦用身體護衛婆婆而犧牲的故事更加淒切感人。 依據︽同安縣志︾和東園張氏族譜的記載,事情是這樣:東園張氏八世張琠(縣志作腆,該村張姓系金門青嶼衍派)字子昭(一四七七─一五五八),號東園,有才學,善和詩,識地理,人稱「東園博士」。其母陳氏(一四五三─一五二七)是金宅兜人,原配林氏(一四八一─一五一四)是金鑾城場林勳(嘉靖十七年貢生,任廣東海豐訓導)之女,正德九年(一五一四年)二月二十一日,倭寇竄犯東園,全村百姓逃匿,這時張腆的母親陳氏臥病在床,張腆又從學遠遊,祇有張腆之妻林氏在家護理婆婆。倭寇破門而入,持刀殺人,林氏急忙用自己的軀體護衛婆婆,兇殘的倭寇舉刀砍向林氏,林氏氣絕之前還泣求倭寇不要殺害她的婆婆。倭寇見狀引發惻隱之心,終於饒了婆婆一命。婆婆感念媳婦孝行,將媳婦棺木停放堂上,直到嘉靖六年十二月十二日婆婆離世,家人才遵囑將婆媳二人棺木一起橫葬在東園寨仔北,穴名「鵲鳥啣柴」,人稱「孝婦塚」,「理學名宦」林希元(一四八一─一五六五,今翔安區新店鎮垵山人)題其墓曰:災祥順受;體魄永綏;還在張氏祠堂為之立匾「孝高唐乳」。 孝婦塚至今保留完好。墓地坐南朝北,深十五米,寬八米。墓碑由兩塊長三‧二米,通高○‧九八米的長方形石板疊成,中鐫「張母陳氏暨婦林氏」字樣。二級墓埕,內埕深三‧六米,寬三‧四米;外埕深三‧六米,寬五米。翼牆以長三‧二米的石板砌成,墓手裝飾為六根高一‧三米的印斗方形望柱。頭曲手石柱分鐫「后土之神」和「大明嘉靖」,二曲手柱上鐫林希元題詞「災祥順受」和「體魄永綏」。沒有供桌(可能被廢),這種墓體在同安與翔安現存墓中極為少見。 四百七十八年過去,孝婦塚作為文物古蹟,既可以讓人們瞭解歷史上倭寇的罪行,汲取歷史的教訓;而林氏獻身護姑的孝行,對於今天薪傳中國的「孝道」美德仍有一定的借鑑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