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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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忘斗門姑母的西瓜
近年來,地球氣候變遷異常,夏季氣溫日益節節攀升,動輒高達攝氏39度,真是令人炙熱難耐,此時,如能大口吃一塊西瓜或喝一杯現打西瓜汁,真可謂是人生一大享受。 每逢天地時序,進入炎炎夏暑,總是會喚起筆者諸多之記憶,為何?因為,此時正是各級學校放暑假之際,筆者自1990年迄今仍然保有學校之正式學籍的學生身分,當中,除了1995年至2006年期間係專注於工作職場外,其餘時間,皆是處於半工半讀之在職進修狀態,為此,昔日就有一位同事(國立臺北工專學長)曾開玩笑曰:「認識小王時在讀書,現在還是在讀書,怎麼都唸不畢業?」筆者則回答:「因為身為農家子弟,家境清寒,唯有以半工半讀之在職進修方式,才能籌措學費…云云等」,說真格的,筆者以半工半讀之在職進修方式,要一一及陸續的完成大學之學、碩、博士學程,不可否認確實蠻辛苦的,但是,綜觀過往諸多清寒之金門籍學長(弟)們,他們亦是循此模式來完成學業,這是家境經濟富裕或養尊處優之孩子,無法體會之情境,更是清寒子弟出頭天之方法! 走筆至此,不禁憶起童稚時,每當暑假來臨時,筆者最喜歡拿上二條先父親手種植的角瓜(今之澎湖絲瓜)到斗門村榕樹群旁找姑母,我的姑母王琴,人稱:琴也,係先祖父王砲(長房)與二、三、四房之堂兄弟們,共同分完自一世祖祥雲公(清道光30年,西元1835年)由中國福建路霞(安海)遷居金門砂尾鄉,並於砂尾街(今沙美老街)經營中藥鋪之財(田)產後,隨即下南洋經商時與印尼祖母所生之小孩。民國肇建初期,先姑母王琴(13歲)為撿一雙拖鞋竟意外的跟隨先祖父(王砲)與先伯父王溫展(15歲),自南洋印尼搭船返回金門島定居,並隨侍先祖父於砂尾街(今沙美老街)經營中藥舖,1939年中國對日抗戰初期,王家長房經濟陷入困境,姑母先到何厝當養女,最後於28歲方嫁入斗門村幹事陳調平姑丈家(亦自南洋返金),婚後育有兩子(松泉及松榮)。 不知為何?年少時期,筆者非常喜歡前往斗門村找姑母作客,或許是姑孫同姓之自然親情使然,也許是每次到姑母家作客時,親愛的姑母除了會給我零用錢之外,當姑丈及表哥們中午返家用餐後,他老人家一定會端出表哥松也(松泉)親手引斗門溪水灌溉種植的西瓜,那西瓜真是又大又甜,這是炎炎夏季之消暑聖品,更是清寒子弟難得的飯後甜點,著實令人回味無窮。後來隨著年歲之增長,筆者1989年自金門農工電工科畢業,告別雙親獨自前往料羅灣候船到臺灣之後,便較少到太武山下之斗門村榕樹群旁找姑母,反而是姑母聽聞姊姊(姑母之乾女兒)、家兄及筆者返鄉探親時,她老人家一定會搭公車前來沙美小浦頭老家作客,如今,她老人家已於二○○一年初春仙逝於金門安民村。 歲月悠悠,回首姑母在其人生的82年歲月裡,除了年少時期之13年,曾於南洋印尼渡過外,其餘69年之漫長歲月,她一直是居住於她熱愛的家鄉金門,不曾離開,雖然其年輕時命運多舛,期間更是歷經一九四九年古寧頭大戰及一九五八年八二三炮戰與單打雙不打等戰役之蹂躪,但是姑母與姑丈婚後幸福,晚年則是兒孫滿堂,堪稱圓滿,現今,距離姑母仙逝已十二年,作為晚輩的我,僅以此文,聊表深深的懷念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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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篇小說》天晴
潔淨空間兩側相對置放二組沙發,後面各有一檔烏木架流雲喜鵲雲母片的低屏風。矮几上,各擺一盤「小原流」日式插花。楚天特地瀏覽一下,但見八層樓雄偉的巴洛克建築,設有貴賓包廂、多功能結婚廣場、大型餐會、國際會議廳等。三面落地窗,視野遼闊,海線風光一覽無遺,遠眺浩瀚海峽與綠野山麓;近覽繽紛海港與翩翩船舶,別有一番風味。 再從口袋取出李軍之前預寄的菜單:和風嫩鮑魚、雞汁海皇魚翅羹、蒜蓉至尊帝王蟹、北菇翡翠燴長蔘、金蟬豆腐、花雕醉蝦、櫻花蝦鰻魚米糕…「蜜朵麗手工冰淇淋,女兒一定很喜歡吃!」秦天心裡這樣嘀咕著。 上了三樓,「聚賢廳」早已滿是衣裙明艷的客人。寬敞的長方形空間,是一個中西合璧的裝潢,已擺滿桌椅,人聲紛沓,間聞管弦紛陳,好不熱鬧。「孩子都愛熱鬧!」此時秦天有點遺憾沒邀女兒來參加。 其實自收到春酒帖子後,曾幾次想打電話邀女兒;但自從知道她北京回來後,念了一個學期又輟學了,心裡就不太舒服。不過與其說是生氣,不如說是擔心:在這個研究所世俗化年代,才大學資格,等於入場券只拿一半,漫漫人生將怎麼辦呢?加上最近因忙著起草「新市鎮」: …露天紅色傘海下的座位,滿滿都是享受悠閒的人們,愜意寫在臉上,點杯雲頂含翠茶或翡翠檸檬,就這樣坐一下午。蒼樹綠茵下,全新的空間設計表現當代的東方美學,幽雅沉靜,明式線條原木桌椅、灰磚牆、別緻燈籠字畫、陶器相融其間,角落玄關的花藝造景古色古香,處處驚喜,無處不可觀光…。 況且「她每每睡到中午,叫她趕來參加午宴,對她豈不是一項折磨嗎?」也就因此作罷了,心想待吃完春酒後,再順道與慕容蓁去探望一下這個寶貝女兒,另外再約個時間,專程來看她吧。 此時但見秦傲梅一身素雅洋裝,滿面春風在招呼賓客,一見到秦天、慕容蓁就燦燦然地走過來: 「昨天李軍還在談你,知道你要來,太高興了,…唷,比較年輕啊,有美女陪,果然不一樣。」 「得了,老朋友還開這玩笑,諾,這些東西給妳,有機餅干是給小的!」秦天將禮物遞給秦傲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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體貼與疼惜
被有情男女稱之為中國七夕情人節這幾天,經常可以看到纏綿悱惻的語言,搭配一些唯美的畫面,把濃郁的節慶氣氛妝點得更加浪漫。 例如網路部落格裡有一句饒富哲理的格言,內容說:女人嫁給一位會疼惜她的男人最幸福!看到這麼動人的一句話,的確讓人覺得心有戚戚焉,因為找到一位把自己捧在手掌心疼惜的老公,相信是所有女人一生夢寐以求的心願。 其實很多人在婚禮場合經常聽到的另外一句話,稱讚新人就是「有情人終成眷屬」的幸福佳偶;當然所有參加喜宴的賓客,也都會祝福他們白頭偕老、永浴愛河而且早生貴子,這種美滿而歡喜的氣氛,幾乎是最令人難忘的時刻,也是生命過程當中極其珍貴的記憶。 雖然女人夢想一位能夠疼惜自己的老公,不過在許多婚姻生活的例子當中,卻又可以發現不少怨偶,於是在極其平凡的世俗日子裡,不斷的因為繁瑣小事而爭執,甚至因此而導致離異的結局,其結果著實讓人覺得不勝唏噓! 難道那些怨偶男主角是一個不解風情的老公嗎?還是沒有體會到女人需要疼惜的心情,因而做不到夫妻琴瑟和鳴的境界呢?或是男人只是一個粗心大意、大而化之的沙文主義者,所以忽略了女人需要用細膩的心思來呵護? 雖然大多數夫妻生活都是很平凡的過程,而且並不是人人具有很好的EQ來管理自己的情緒,或許難免會在看似平靜的婚姻生活裡面,遭遇到難以言喻的鬱卒或不幸的結局,因此想像一個願意把自己疼惜的老公,便成為女人心中追求婚姻幸福的一種標準。 然而我們都知道,假使那是一種人們想追求的生活境界的話,通常都表示很難達到如此標準,或是可以很隨便就能夠擁有的幸福,否則便無需把它當作心中所嚮往的美好情境了。 換句話說,就因為不是每個人都可以遇到貼心的好老公,所以能夠找到一位既體貼又符合自己條件的男人,當然就成為擇偶的選項之一,這是無庸置疑的事實與普世價值之所在。 不過從另外一個角度來說的話,經營一樁美滿婚姻的過程,不只是男人或女人單方面的事,事實上應該雙方合力於共同承擔來營造幸福的婚姻,那麼才是比較自然而且也容易達到成功的地步;所以當女人想要得到男人疼惜的那一刻開始,是否也應該先行自我檢視和分析之餘,基於履行義務和同享成果的必然關係,也許從本身開始做起才是比較實際的作法。 至於要做到哪些事情才可以得到男人把女人捧在手掌心呢?其實有人覺得那並不是一件很困難的事,只要自己做到值得男人願意來疼惜的地步,通常就會心想事成而如願以償,這是很簡單而自然的道理,一點都不會像似緣木求魚那般虛幻,反而在平淡的生活過程當中,總會自然而然地得到應有的幸福。 同樣的道理,男人想要得到女人溫柔而貼心的照顧,也是唯有從自己本身做起才是最佳捷徑,否則便無法要求另一半用真心與真意來對待自己了。 所以看到女人具有柔情和細膩的思緒,想要得到男人疼惜與呵護的心願之際,我們不認為那宛如是天方夜譚一般的遙遠,因為有一句「求人不如求己」的俗語,正可以貼切的詮釋此種深具意義的哲理。 當然我們也願意天下所有的有情男女,可以互相體會彼此的心意,然後用心來對待婚姻的伴侶,也因此而願意付出更多的努力,用來經營一生都難以替代而且讓人欣羨的幸福佳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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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態筆記13海濱月見草~待宵花
海邊的沙灘上常見的一種爬藤類植物,春夏時會開著黃花,葉子則像似馬蹄狀,名為「待宵花」。以名思之,這種植物的花朵肯定是晚間開的,也因此它的另一個名稱就叫「月見草」。而確實如此,每到夏季的晚上,在沙灘附近散步時,總會飄來一陣清香。這香味就是待宵花釋放出來的,說來奇怪即便花兒可以持續幾天,所以白天時也能看到它的花朵。但就只在晚上才能聞到香味,傍晚的時候到海濱走上一遭才有機會一親芳澤。 原產於美洲的待宵花,是何時引進來金門的實在很難考究。但生長在金黃色的沙灘上的它們,從陸地與海灘的交界處爬向海洋,在未觸及海水的地方停了下來。爬藤類的待宵花,活像似想為單調的沙灘畫上幾筆點綴一番。暗紅色的枝枒、馬蹄狀的對生葉,以及春夏時毫不吝嗇的綻放著金黃色的花朵,讓金門的沙灘不再枯燥無味。 金黃色的花朵,一開始像一柱聖誕節時使用的小燈泡。這小燈泡在某一個晚上,以螺旋狀轉開來,同時釋放出一股清香的氣味。花開了之後就不再閉合起來,花朵變成了沙灘上一些小蟲子的快樂天堂。可是我總想不通,我就從未看過它的果實!莫非這待宵花竟如它的名字一樣的淒美,只能擁有短暫的絢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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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莉小札─回家
今年8月5日對我來說是一個重要的分水嶺,因為我在台灣生活滿18年了。意謂著我之後在台灣生活累積的時間,已經開始超越了我從一出生就在金門生活的那18年。 一年到頭我往返台金數次,每次同事都會問我甚麼時候「去」金門甚麼時候「回」台灣,我總要笑著糾正他們,我是「回」金門「來」台灣。天曉得我對回家這字眼竟是那麼的挑剔,尤其是當別人說錯我要「回家」的目的地,我是多麼的介意。但不可諱言,台灣這旅居地即將變成我人生中的重要棲息地,或許我真該把她當我的家了,但我這遊子的心卻總是帶點游移,因為沒了遠在故鄉的爸媽給我的養成,我又何以有機會在台灣升學接著就業,我始終覺得我的根在「金門」,故鄉才是我真正的家。 在台灣下班了回家,出去購物後回家,出去旅遊後回家,回家這字眼常掛在我嘴邊,但說來或許這時說的回家只是下意識的一種口頭禪,是一個活動結束的發語詞;不過我想有些時候也代表著我潛意識裡已經對台灣的這個家有了認同,而我是不是內心裡一直抗拒排斥著,要把金門以外的地方當成家呢?有人問我戶籍怎麼不遷到台灣來?是不是為了縣民福利?反問他我享受到甚麼福利呢?他又說不上來,若真說福利我想我受益最多的大概就是離島居民飛機票的補貼了吧,但有些時候我買離峰或是優惠票價甚至還遠低於離島居民票價。飛機看起來是我能往返台金最快的交通工具了,但漲聲不斷的離島票價,總讓我有點憂心我回家的路好像變得越來越辛苦了!因為如果漲價可以換得早日訂到機位回家去我說甚麼都願意啊,但那種每次過年過節為了返鄉機位奮鬥,而一直不斷上演的血淚史,在經歷過那麼多次調漲之後卻總是沒有改寫的一次。 回家,我想我就說成是歸鄉吧!對家的歸屬,對故鄉的感激,回家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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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雞與風獅
都是同樣的守護 神,為什麼要爭排名 分大小 這些俗世的事呢 我高飛上屋你立足弄巷 各有各的轄區與香火 不管是在大金或是烈嶼 不變的是只盼一個平安 一個如庄頭裡福德正神 的信仰或寄託 在那多風多蟲又貧瘠的 兩個小小島上 比較尺短寸長 就留給庸人去計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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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語
天很藍,雲很淡,我的心,如,嬰兒般的輕盈嬌柔。地很廣,土很柔,我的心,如,童稚般的蓄意待發。山很高,花很紅,我的心,如,少年般的璀璨亮麗。 風很疾,草很勁,我的心,如,青年般的生機盎然。海很深,浪很捲,我的心,如,成人般的步步為營。夕陽很短,彩霞很美,我的心,如,老人般的稍縱即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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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鬼
1.活見鬼 我生平第一次強烈懷疑自己真的「活見鬼」了,是在2004年的台灣。那一年的3月19日,出現兩顆「會轉彎的子彈」,讓隔天整個「總統大選」的選舉結果也像被鬼附身一樣的轉了個180度的彎!也就是兩組候選人從原本「當選」與「落選」的可能性中互換了位置!往後那樁槍擊事件被稱為「319槍擊案」,也成為一個詭詐的歷史名詞。 其中一顆子彈居然具有強大魔力,沿著陳姓候選人的「鮪魚肚」的表皮弧線準確無誤的輕輕劃過去,這令我大為驚嘆,真是鬼斧神工啊!根據監視器的畫面顯示,那人「中彈」後居然還能夠大搖大擺、若無其事的自行走進去「奇美醫院」就醫,還將手機上下顛倒的反著拿的在講電話! 後來另一位跟他同宗的、被設定為「嫌疑犯」的陳姓男子被發現陳屍於海裡,而且他像被鬼招魂似的是穿著筆挺的西裝去釣魚?為了詳細調查,政府當局從美國聘請來了一位據說是享有國際盛名的刑事鑑定專家,由他經過多日在台南市金華街的案發現場鑑定後得到的結果是:「不是一人開兩槍,就是兩人各開一槍……」我再度強烈懷疑自己是活著就能聽到「鬼話」沒錯! 我再也不敢輕易說出類似這樣的話的結構了:「如果……的話,那才真有鬼呢!」因為諸事證明,這世上不但真的有「幽浮」,也難以否認「好兄弟」們的存在! 2.窮鬼 比窮人更窮的是謂「窮鬼」;據說連鬼都感到害怕、都不敢接近他們。落魄為「窮鬼」的原因,其實也不宜盡怪他們自己!因為成富或成貧,有太多因素在影響著,能力雖是「必要條件組」裡的一個重要條件,卻並非佔有最大之決定性。俗語說:「敢的人拿去吃。」就是替「無奸不商」這句話做了一個註解。從「定量」的觀點來看,「社會總體財富」是一個固定的總數,以「分配」方式使它們被該社會裡的每一位個人所擁有;結果,有些人們就是會成為極富之「富人」,有些人們卻是未死即成至窮之「窮鬼」!再從「流量」視角觀之,一旦引進新工法、新產品、新行業,便有新利潤獲得之可能,使「社會總體財富」呈現「線型波動」狀態;但窮詩人、貧畫家,其工作場所主要就在自己的書畫桌上,基本上遠離了賺錢的第一線,失去先機乃是常態!是故,除非另謀維生之術,或家境特優或具備其他有利條件,否則,越寫越畫也就越貧越窮乃意料中事。 談到「理想的實踐」此類較像人話之內涵,而非鬼話連篇的瞎扯,便知有些人們,極少數的,為著自身擇善固執的那個崇高理想就不得不犧牲其他的,包括愛情與婚姻、地位和高薪、美人及香車等,大成就需要支付大代價乃自明之理,而此類具備中古世紀「藝術家」(文人)骨氣的現代人,並不是不想擁有他們所犧牲掉的那一切身外之物,而是他們正在全力的攀登一座高峰,稍有不慎即成千古、粉身碎骨於絕壁下!因餘留的道德良心之驅使,並不希望也無能力讓佳人與寶物陪葬,而佳人與寶物或許在拼搏期間也都是一項負擔! 若有人因著好奇心驅使,不自禁的向「窮鬼」這樣問起他的職業:「你是做什麼的?」未經豐富人情世故的初生之犢的「窮鬼」會這樣回答他:「我想當詩人。」結果必惹來一身的懷疑、迷惑甚至異樣的眼光;但在一次又一次同樣的經驗後,這「窮鬼」的法力自然也會增加,總有一日他會找到如何與他的社會應對的方法而改成這般的回答:「我想當作家,目前在寫一些文章向報社投稿,以微薄的稿費維生。」如是,由於較符合普遍大眾以物質為主的價值觀,就比較容易被聽懂或受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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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篇小說》天晴
「梧棲『新天地餐廳』?你向來路癡,不會迷路吧?」慕容蓁有點不放心。 「放心,只要有地圖就不怕了,待會左轉省道61號道,看到橋下240號大柱子時,再右轉直走就可以到。」秦天胸有成竹,並伸手從左車門夾櫃中拿起劃好的簡圖得意笑著。 「很少人像你用幾號公路在認路…」慕容蓁很好奇。 「這才是正確方式。我在英國時,曾經有一次就靠一張地圖,獨自帶著兒子一天之內來回近六百公里。就因為英國路標全是用號碼標示,很清楚。其實我們地圖也大概如此。在台灣更應發揮這種功能,妳想想,光這條16道就因路段不同而有不同的路名,若照一般人以路名來認路的話,我看除了在地人,誰會搞清楚呢?我回國時曾有一篇文章建議交通部,規劃路標時,應以外地陌生人的角度來規劃才是。」 「好特別哦…對了,李軍是個有規模的國際科技公司,春酒怎沒擺在台北呢?」 「這問題或許應該從歷史角度來回答:新天地與李軍有一段革命感情,日後有機會再跟妳講。另外,新天地餐飲集團就是發跡於梧棲,最初只是一間小小的海鮮麵攤,後來被日本觀光雜誌評選為全台十大美食餐廳之一,民國98年更成為國內第一家掛牌上市的獨立餐飲集團,好了,新天地到了…」秦天指著右前方看版提醒慕容蓁。 停好車後,楚天偕慕容蓁走進新天地,早見門口外紅色迎賓板上一行金字: 李軍科技有限公司春酒席設3樓:聚賢廳 門外幾叢棕櫚樹的「新天地」,點綴著不凡的建築意象,大廳入口處後約一公尺許,橫立著一張紅木小几,案上擱著一套景泰藍的瓶尊,觀音瓶尊裡斜插著幾枝百合花,似乎是代表主人迎賓的花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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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情世緣~遺世情
回到家一片黑暗,暗嘆了一口氣,摸黑打開電燈走回房間,經過飯廳,桌上留了張紙條上頭有熟悉的字跡:「小健,媽今天加班,錢放在桌上,不夠再跟我說。」冷冷瞥了一眼,走進房間,隨手把音樂打開,吵雜的重低音金屬音樂充斥整個狹小的空間,身體筆直地往後倒,陷入在柔軟的棉被中,深深淪陷在無法言語的溫柔,這是只有在夢鄉中才能得到的依偎。 「小健,今天要不要翹課?反正都是屁話,不聽也罷啦!」旁邊死黨倚靠在欄杆,口中叼著菸問。 「那你就打電話給阿寶他們問來不來吧。」拿起鑰匙在阿泰面前晃了晃,轉身往停車場走去。 集合完畢五個人騎著三輛機車,飛快穿梭在車陣中,惱人的喇叭聲此起彼落還夾雜司機的叫罵聲,阿泰他們也大聲地回敬了不少,也不清楚自己罵過什麼,但是每個人心中都覺得自己莫名覺得爽快帥氣。 一路狂飆到河堤邊,一瓶瓶辛辣黃湯隨著心中孤單的苦楚大口大口吞下,看到朋友在旁邊瘋言酒語也不多加理會,靜靜看著水面上的漣漪,愣愣的思考自己未來到底想要什麼、該做什麼、能做什麼? 不知道是因為酒精作祟頭痛還是用腦過度,決定對阿泰他們揮一揮手打聲招呼,騎上機車回那黑暗的家,風呼嘯從旁邊吹過,時速從六十狂飆到一百二十,忽然眼前出現一輛貨車迎面撞上,一陣天旋地轉,覺得全身刺痛,周邊的聲音由吵雜到靜音,心中不斷盤旋著一個問題:「她會來看我、難過在乎嗎?」 醒來後,低頭看到病床邊有個女人趴著面容憔悴慘白,病床上躺著昏迷不醒的自己,正看著久違的身影心中百感交集,旁邊的儀器突然發出警訊,那女人立刻驚醒跳起來不斷敲打護士鈴,大聲哭喊:「快來人呀!快救救我兒子!」當那女人抬起頭這才驚覺她沒有上次見面那麼年輕了,烏黑的秀髮也夾雜了不少雪白,魚尾紋也多出了好幾條。 「上次見面到底是多久前的事啊?變了這麼多?」心中納悶得喃喃自語。 「臭小子!你就這麼想死啊?還不快點回去她的身邊!」突然旁邊多了陌生的聲音,回頭一看卻是一個只從照片上看過無數次的眼熟男人出現在面前。 「你是最沒資格說我的!死老頭!」冷冷的回了一句,那男人複雜的眼神默默的望過來。 「所以才叫你別丟下她,快回去吧!她不能沒有你,再晚就來不及了,到時就算你後悔也回不去了。」憐惜看著跌坐在地板上哭喊的女人,好聲好氣的勸說著。 「喂!當初為了什麼離開?」 默默盯著跟自己有幾分相似的兒子,不知從何開口,走到妻子面前,伸手企圖擦乾她臉上的淚珠。 「不想說就算了,反正我也不想知道,我要回去了!」 「你不想知道了?」 「只要知道你還在乎我們就夠了,在我一離開身體你就出現,代表你一直在乎我們吧?那你因為什麼事離開就不重要了。」 「你長大了……。」 「哼!長大才糟糕吧?」 「你啊……少喝點酒吧?才不會像我一樣做錯事。」落寞的表情不自覺流露出來。 「知道了,我要回去了!你……過得好嗎?爸……?」轉身離開之前遲疑一下,還是叫出不曾喚出口的詞,隱隱約約看到他臉上驚喜的淚光。 「幫我跟她說是我對不起他,我一直在她身邊,她的辛苦我知道,我下輩子再還她,還有……臭小子!好好照顧自己照顧她,你是我兒子,她是我老婆,你們都是我重要的人!知道嗎?」 「知道了!」默默再回頭看了一眼,牢牢把他的臉記起來,回到正在急救的身體裡。 不知道沉睡多久,睜開沉重的眼皮,覺得喉嚨異常乾澀,看著哭成淚人兒的母親,臉色蒼白、眼睛紅腫,還是忍著渾身疼痛不適開口:「沒事了,別哭了!這麼愛哭怎麼當我媽啊?」 「你終於醒了?」忍下激動情緒,趕緊去找醫生檢查,親耳聽到醫生說只要正常養病,就沒有後遺症後,緊繃的身心才終於放鬆。 「沒事啦!只是一個小車禍,不用擔心啦!」 「沒事?沒事會弄到嚴重昏迷需要急救嗎?」狠狠瞪一眼躺在床上動彈不得的兒子。 「安啦!有老爸罩我死不了啦!」 「不要亂說話!」 「真的啦!剛剛我看到他,就是他叫我回來的喔!他說下輩子他一定會在你身邊照顧你,不會丟下你。」說完便看到老媽嘴角不自主上揚,眼中好不容易消失的淚光又再度出現。 往窗外看去,天空閃耀的星星及溫和舒服的風,就像那個人一直陪在身邊,終於一家團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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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顆紅豆
別離時,妳沒流一滴眼淚,我亦未因離別而神傷,是的。在唸私塾時,從先聖先賢的話語中,領悟到,人間沒有永駐的歡樂,不散的筵席。愛,更要經得起考驗,而時間,正是給兩個相愛的人,考驗的「試金石。」 到達武漢後,寄居漢口春生原山貨行。那段時間,非常焦急,口袋的錢,一天少一天。所幸,祖父寄賣在該行,尚有十二個皮油(註),要不然。真無法熬過那段日子。流落街頭也很可能。 我倆是表兄妹。 五歲以前,妳的家是在城市,離我家有三十二里之遙。因妳的父親厭惡城市的繁囂,把店面賣掉了,在我家對面,買了幾分田地,一幢平房,終生過著田園生活。從此,我們常在一塊兒遊戲,溫習功課。妳說是「緣份」,是上天的安排。 在漢口賦閒將近兩月,選擇了砲兵學校,隨著局勢不斷的轉變,跟著學校,由漢口而武昌,再由武昌而湖南,在衡陽接受了約三個月的革命洗禮,每天在烈日下,風雨中,演習操練,有規律的生活,和嚴格的訓練,體格健壯了。一個青年人,如果不經過艱苦的磨鍊,怎能服務社會人群,怎能擔當起時代賦予的重責大任。 記得離開妳的前夕,我倆披月光,併肩在溪畔漫步,沒有說一句話,四週的空氣像凝固了,兩顆心也凝固了。夜,靜靜地……。 「決定明天走嗎?」妳終於打破了沈寂。 「是的。」我答:「時局將有巨變,母親為我擔憂,早點走的好。」 「不知什麼時候重相見?」凝望著遠天,像是自言自語, 「我想不會太久,也許兩三年吧?」我答。 「三年,你不覺得太長?」帶著幾分責備的口氣反問我。 我們相處這麼久,從未見妳如此傷感,也許是離別的浪花,激起的旋渦吧?一時找不出一句適當話安慰妳。 「因別離而傷感。」妳接著說:「也因此次的別離,想到多難的國家,抗戰的砲火剛剛熄滅,又將捲起……」 「是的,連年的戰難,可苦了老百姓。」我也有相同的感觸。 半輪明月,高掛在暗藍的夜空,浸潤在月色中的樹木和山巒,顯得格外寧靜。 「今後,你作何打算?」妳整理一下垂在肩上的秀髮問:「希望你投考軍事學校,接受嚴格的軍事訓練,磨鍊成一個標準的軍人,報效國家。」 我一向敬愛你,將來一定是位賢妻良母,愛國的赤忱又那麼濃。平時,對任何一件事, 剖析的既精又細,讓我得到不少的啟示。雖然比妳年長三歲,除了個兒比妳高,別的都比不上妳,感到慚愧,但也感到驕傲,將來與妳長相廝守,那該多幸福。可惜生逢亂世,能否如願,還是個未知數。 夜,漸漸地深了。清涼的風,搖曳著溪畔的樹影,含著幾分涼意,握著妳的手,也是涼涼的。 「美妳回家吧!」愛憐地望著妳。 「……」妳點點頭。同時從口袋摸出一個紅色的布包,交給我:「願你把它帶在身邊,常看看,別讓兩人長相思。」 妳仰望著明月,泛起一絲淡淡的笑。 拖著沉重的步子回到家,燈還亮著, 走進寢室,母親坐在我書桌邊,看到我問:「孩子,你到什麼地方去了?這麼晚才回來。」有幾分關懷,也有幾分責備。 我沒有回答,想到就要離開,撫養我十九年的母親內心感到無限的惆悵和依戀。 「是不是找你表妹去了?」母親見我沒回答,接著問。 「是的。我剛剛才送她回家。媽,您早點休息吧,很晚了。」 「我知道。」母親關切的問:「你有沒有安慰她,她是個好孩子,而且對你又那麼鍾情。」 「我真不知怎樣安慰她才好。」頓了頓又接著說:「媽,我離家後,請您多照顧她。」 「你放心,她是我未來的兒媳婦。」母親的臉上露著慈祥的笑。 母親離開後,我解開小布包,布包裡有個精緻的小盒子,盒中放著兩顆紅豆,一張摺疊方方正正紅色的紙,攤開紙,上面寫著:「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你最愛的表妹。」 註:皮油,用烏 的表皮,壓榨後凝固而成,是當時蠟燭和肥皂的原料,黑色的粒,榨成籽油,用燈草做燈心,晚上照明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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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作路上的貴人--九月謝師恩
每次完成一篇文章,總要找個人來分享創作的喜悅,期待對方給予批評或讚美。 單身時,習作都等到刊登報章雜誌上了,才影印寄給師友指教。有一段時期,我的創作進入高原期,但,幾乎沒有一篇不退的。累積了十多篇作品,寄給平日常關懷我的林政華教授。沒想到林老師在他忙碌的教學、創作、研究之餘,仍撥冗為拙作批改;並且鼓勵我繼續努力,勤讀經典名作,勤作讀書筆記。也不時的寄來各報的副刊剪報作品給我閱讀;寫信給我打氣、指導,讓我有繼續提筆的勇氣。我把老師批改過的作品謄寫寄出,幾乎篇篇得到編者的青睞,使我有信心重拾寫作之筆。 但因怕老師太勞累,怕太麻煩老師,所以現在凡是退稿的作品便在抽屜內擺著,或用電腦存檔起來;雖然如此,退稿仍然打不敗我繼續寫作的決心,只因為恩師是我寫作的精神支柱、我的激勵大師。 最近又陸續刊出幾篇作品,沒想到又收到林老師為我寄來剪報;更令我這個已畢業數十年的學生感動的是,老師在我刊出的作品上批改,舉凡一個標點、一個字、一句話,都不厭其煩地批改,為的是提升我寫作的能力,使我文筆能更流暢,更具可讀性。那種對學生純粹付出的關愛,可說是現在人師的典範:那種對學生奉獻不求回報的情懷,真是難能可貴! 而老師每有佳作及出版書籍,都不忘為我寄贈一份,這一份份厚重的禮物,我豈能不珍惜? 事實上,我與恩師在師專三年級時就開始結緣了;那時,他是我們班的國文老師。至今,單就書信往返,就超過兩百封。老師每次的來信,捧讀再三,如獲至寶,用文件夾存放妥當。偶有空檔,或是心情抑鬱,恩師的信函就是我慰藉和鼓舞的一帖良藥,使我重振那孤獨挫敗的心靈,再次昂揚奮起…… 當年有了知心女友,還去拜訪老師,恩師告誡說:「婚後,切莫因寫作而冷落了嬌妻……」。所幸近年來,家庭比寫作重要,沒有沉浸在寫作中而冷落了嬌妻。 結婚時,林老師還包了大禮,讓我很不好意思。婚後的歲月,豐富了生活,也因孩子的出生,讓我有了更多寫作的題材。想當年還在台北,與妻子背著才兩三歲的女兒前去老師家作客,也拍了不少照片留念;歲月匆匆,如今孩子已經上大一了! 婚後的甜情蜜意,認為人生中除了寫作,應該還有不少事情值得去經營,使我幾乎停筆。偶有靈感湧現,也覺得文筆尚待鍛鍊,而任其消逝。如今,認為寫作是很平凡而自然的一件事,水到渠成,自成佳構,不必強求。感謝恩師為我的作品出版編排、潤稿及作序。靜夜想起,認為影響我的寫作觀,促成寫作的人生觀,能繼續提筆創作的,就是林老師。容我說聲:「恩師:我永遠感激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