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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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札記》為什麼來金門?
讓我端詳最久的則是開瑄國小的「浯島風光」,在碉堡的廢墟上,有稻草做成的稻草人,有耕具,有犁牛,或者在耕田或者在農閒時,偷得浮生半日閒的與人下棋,談天,展現了一幅充滿田野風光、浯島風情的悠閒畫面。只有在金門,才能如此享受田野的風,田野的日光,原野的悠閒,我在此作品前駐足良久,回憶著童年回憶著祖先回憶著遠古的歲月,這樣的與人無爭自給自足自得其樂,人類的生活應該是這樣子的啊,權力啊慾望啊領土的紛爭啊,是哪個時代哪個空間啃噬了人的心左右了人的一舉一動,這樣污穢的事情為什麼會留存在地球上呢!如今似乎很難剷除掉了,只有在真正的藝術裡面,它才沒有辦法生存吧!對著這樣悠閒的作品,我居然有愴然欲泣的衝動! 有視覺有聽覺,讓人只能心無旁騖的凝視凝聽的作品是賢庵國小的「碉堡上的陶聲與堡壁的懸魚」作品(作品名稱似乎太長,可以簡單的稱做「陶聲懸魚」,或是「叮叮噹噹報和平」,好像又有點土,反正參觀者可盡量發揮想像力)。金門風大,陶聲更顯清脆悅耳,魚在空中游,鈴在風中響,叮叮噹噹的陶鈴聲是比轟隆轟隆的砲火聲令人喜歡的,鈴聲祈求著和平,陶魚象徵著自由,希望在這廢棄的碉堡中,這樣的祈求能上達天聽。 其實,在兒童藝術展區,各個國小各有特色,如金沙國小的「酒瓶裝一句話」,利用廢棄的高粱酒瓶,裝載著小朋友對和平的期望,對戰爭的厭惡,一堆童言童語在壁上站立著,在空中飛舞著;述美國小的「幻蝶重生」,鮮豔無比的蝴蝶在碉堡上飛舞著,蝴蝶代表春天與希望,希望金門的田野能夠總是百花盛開百蝶飛舞,有一群的孩童與之無憂的遊戲::::每次看兒童作品,總有一種將遇見未來大師的預感,這樣隆重的碉堡藝術展,能夠加上兒童的創作,是很棒的,這算是他們踏上國際的第一步吧,希望有幸能夠參與參展的小朋友,能走得更遠,走出金門,走入國際,把金門帶向國際。 在長寮B區逛了約一個小時,除了我和朋友,及兩個來巡邏的警察,看不到任何人,或許是天色已暗,或許是風太大,或許是這裡的路未鋪好,臨走前一瞥,有不捨也有蒼茫,想想碉堡藝術展已近一個月,有些作品因為日曬風吹雨淋,已經褪了色,或移了位置,應該是要有更完善的管理,其實,大部分的作品是不適合放在外面的,如敝校的作品,那時小朋友和指導老師花了很多時間籌畫設計,在學校初完成栩栩如生的金門風光,現在已歷經滄桑,褪色移位,非常可惜。我想,這次碉堡藝術要保存的,不應只是大師們的作品,小孩的東西也同樣重要,不只為記錄,為永續經營,也是為尊重。 五、南山排陣地 這裡參展的作品算是最多的,共有六位藝術家的足跡。我想,仍然是按照我參觀的路線前進。 在中山教室中,矗立著劉小東的十八羅漢像,由九位大陸軍人和九位金門軍人組成,與真人同等大小的油畫,栩栩如生,十八張油畫兩兩成對:一位金門軍人一位大陸軍人。其中更有一組兩位兩岸的軍人像極了兄弟,十八個人若沒有上面各人自簽的姓名及祖籍,你是很難分辨哪位是大陸人哪位是金門人,或許在某些畫作中,粗獷的臉龐中現出一點大陸的野性,文質彬彬裡透露出一絲金門與台灣讀書人的氣質,除此之外,在圖畫中的人已泯去了兩岸的距離,在這十八個人面前,忽覺發動戰爭者的殘忍,同是炎黃子孫呀,這些人這麼年輕,幾十年前戰爭中死去的軍人也一樣年少呀,在閉目前,他們發出的嘆息有多少年少未遂的夢呀!是多少未及擁抱的親情呢!戰爭如此可怕,為何現在仍有人那麼輕意的想用嘴巴挑撥戰爭的火苗?死去的孤魂啊,仍給這些人一些警告嗎?這十八羅漢,能遏止戰爭嗎? 在彈藥庫中,播放著銀波的兩件錄影作品「飛啊!飛啊!/融合」。一件是運動員穿著西裝踢皮球,一件是一群有名的藝術家聚在一起喝酒划拳的畫面,戲謔了當代人荒謬的生存狀況。觀看裡面的兩件作品,因在文化局已見過,倒未花多少時間,且碉堡內空氣不流通,真不適合觀賞。 (八之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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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時的收藏品
八、銅幣:這裡所稱的銅幣,是指清朝與民初的銅幣,大小與現今的五十元硬幣相仿,清朝的銅幣,正面中間皆以龍紋為圖案,外圈為皇帝年號(如光緒年造)及英文,背面中間為大清銅幣四字,中心為鑄造省分的簡稱(如鄂、川、吉、直、湘),外圈為戶部或天干地支、或滿文及面額(如當制錢十文),另外還有其他式樣,只是在設計上稍作變化,在此不另介紹。 民初的銅幣,我只見過三種,其中一種是正面中間交叉兩面旗,右邊是五色旗,左邊是十八黃星旗,外圈上面是中華民國,下面是開國紀念幣,背面中間是麥穗及面額十文,外圈為THE REPUBLIC OF CHINA及TEN CASH;另一種正面改為兩面交叉的五色旗,背面有鑄造省分;還有一種是正面為十八黃星徽,背面略作變化,與前者相去無幾。 這些銅幣在我讀國小時,真是多到不計其數,每人拿出來玩的時候都是一大把,當年也不懂這些都是古董,都是文化的瑰寶,只是把它當作賭具,反正輸光了,一塊錢可以買十枚,當年也不知珍惜愛護,每在擲銅幣時,已把銅幣擲得「面目全非」,更慘的是我們還拿鐵鎚把它鎚得四周變形,如今思之,真是愚蠢至極,後來到我讀高年級時,這些平日讓大家玩得興高采烈的銅幣,竟在短期之間消失殆盡,等到我懂得收藏時,早已不知去向,後來聽說是被一些識貨的人收購一空,實在悔之莫及。 九、人仔標:人仔標是用薄的硬紙板印製而成,大都是圓形的,後來也有方形的,上面印上人物畫像,或是動物圖案,四周還有印上撲克牌、生肖、象棋、猜拳的標誌,種類繁多,我們除了收藏之外,也是當年的賭具,拍人仔標,相信很多人都曾玩過,至於玩法則不在此贅述。 十、蝴蝶標本:家鄉蝴蝶,種類不少,暑假一到,庭前屋後常見牠們展著翅膀,翩翩飛舞,穿梭花間,體型有大有小,色彩有的暗淡、有的艷麗,有些飛行敏捷,有些速度緩慢,然而精緻微妙的花紋,總是吸引著我,就讀國小時,我們曾用土法製作標本,也就是把抓來的蝴蝶,活生生地用書壓扁,即成為我們的收藏品,如今回顧,實在殘忍,毫無愛心可言,當年都不知其名,近日查書,好像鳳蝶、粉蝶、蛺蝶科的都有,然而卻都保存不了多久即予丟棄,還是不要「殺生」為妙,供人觀賞較妥。 十一、樹葉標本:金門樹木,到處都有,就地取葉,易如反掌,這些樹葉,在形狀上,像扇子、像刀劍、像顆心;在葉緣上,像齒輪、像流線、像海浪;有厚有薄,有大有小,千姿百態,千變萬化,記得當年,有些女生經常摘下各種不同的樹葉,壓在書內,時日一久,樹葉枯乾,即成收藏的標本,至於這些樹葉的名目類科,無人知曉,只是純粹收藏,好玩而已。 十二、蠟製模型:就讀國小時,鄉下尚無水電,夜間皆以蠟燭或油燈照明,我們經常搜集許多殘餘蠟淚,集中放置在便當盒或空罐器內,加溫融化,而後趁熱急速放入一個水深約二十公分的盆內,由於蠟油的比重輕於水,這些蠟油遇水之後,便會浮上水面,並且瞬間漸次凝固,而成一個不規則的模型,有些像山崖、有些似山洞、有些可隨心所想,什麼都像,若連盒子一起觀賞,又像是一艘樓船,擺設起來,奇山異景,有模有樣,真像是一些天造地設,自然而然的藝術品,神遊其中,樂趣無窮。 十三、貝殼:國小時期,金門海灘仍處軍事管制,尚未開放,所以貝殼的來源,通常取自門口埕的那堆白沙,我們一群小孩,經常利用這堆白沙,挖山洞、築城堡,發現沙堆裡面摻雜許許多多的小貝殼,印象中最多的是長海螄螺、扁車輪螺、文蛤和海扇蛤的外殼,一直到某一天,父親不知從那裡受訓回來,帶回幾個色澤美麗的鳳螺,比起我原本收集的,好看甚多,我的小貝殼完全黯然失色,從此更激起我收集貝殼的興致。 十四、鈕釦:在物質缺乏的年代,對待衣服相當珍惜,破了就補,補了再穿,穿補的衣服可說比比皆是,習以為常,即使這件衣服已經破爛不堪,不能再穿了,還要將鈕釦一一剪下,遂成一股收藏的風氣,鈕釦五顏六色,形形色色,亦頗可觀,然而收藏者以女生居多。 十五、其他:上述幾種收藏品,在式樣圖案上,變化多端,令人有收藏的樂趣與動力,此外,孩童時期我們也收藏一些較無變化的物品,如彈珠、橡皮筋等,甚至還有人收集冰棒的木片、篾腳香(香腳),真是不可思議。 收集物品,往往受時空的限制,因時因地而制宜,換言之,處在民國四、五十年代的金門,以當年來收集這些東西,可說輕而易舉,唾手可得,如今,這些物品已將成「骨董」,當年收集的物品,大都丟棄,僅留一些破舊的郵票,不全的愛國獎券和泡泡糖畫片,及少許的銅幣,這些收藏品,經常會帶我走入時光隧道,喚起我兒時的甜蜜回憶。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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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囝仔懷想曲》豆油攪番薯
看到報上有篇關於「豬油伴飯」的文章,大意是說「豬油伴飯」是台灣四、五年級生的共同記憶:::看完文章我竟搜尋不到關於「豬油伴飯」的味蕾記憶::::噢!小時候連要吃全米飯都不常有機會,都得等到特殊的節慶或「做忌」,阿嬤會煮上一小鍋白飯拜拜,而往往拜拜後會再把它倒入地瓜(簽)湯裡變成地瓜稀飯。至於「豬油伴飯」,看都沒看過!不過「豆油攪番薯(醬油拌番薯)」的記憶倒是印象深刻。 記得那天和愛哭弟放學回來才入家門就嚷著腹肚么,阿嬤煮著晚餐;所謂的晚餐不是番薯稀飯就是番薯簽稀飯,再不就是玉米糊稀飯,沒得選擇更沒什好期待的。大灶上的鍋蓋被滾起的水氣震得咕咕響,鍋沿起了好多白泡沬,阿嬤說吊籃裡有「粿乾」,愛哭弟嘟著嘴說每次都是粿乾,不死心的掀桌罩、翻菜舖都找不到其他可以吃的,竟耍賴的哭了。阿嬤沒輒只得拿了碗公來從鍋裡撈起了幾塊番薯塊放在碗裡,又倒了些豆油(醬油)用筷子攪了攪,一碗香味四溢的「豆油攪番薯」就完成了。 我和愛哭弟跨坐在門檻上合著吃那一碗「豆油攪番薯」,豆油的鹹香熱呼熱呼直衝鼻頭,番薯的鬆軟甘甜軟呼軟呼滿含嘴巴,連小黃也湊過來聞聞嗅嗅對我們猛搖尾巴,愛哭弟「賞」了牠一塊番薯塊,牠卻舔了舔又停下來看著我們;喔!我想起阿公說的「狗不吃燒(狗是不吃燙的食物的)」。 吃著吃著,我和愛哭弟你一口我一口的吃完了大碗公的「豆油攪番薯」。愛哭弟吮了吮筷子又舔了舔碗底,心滿意足的用筷子敲著碗公唱著「哥哥爸爸真偉大,名譽在我家::::」唱得連我也一時「技癢」,跟著拿了雙筷子來加入:::「汝這兩個囝仔真是『么飽吵』,甲汝講嘸通用筷子敲碗是講不聽是不是?」阿嬤拿著一根高粱稈子要來打人了;阿嬤說用筷子敲碗將來會變成乞丐,因為只有乞丐才會用筷子敲碗來討食,這是很犯忌諱的。阿嬤的腳是「解放」過的小腳,根本追打不到我們,況且我們沒見過乞丐是啥模樣,很「樂意」變裝成乞丐來玩一玩的。後來阿嬤威脅等阿爸回來要告訴阿爸,我們倆才乖乖閉嘴。 家裡那隻大公雞這時抖著牠發亮的綠毛尾巴走到院子來,先是側頭「張望」了一下才略帶猶豫似地啄了一口小黃不吃的番薯塊,又抬頭張望了一下,看我們沒有驅趕牠的意思便大剌剌地吃起來,還引來另兩隻母雞也加入了。 「我們老師說公雞的羽毛做毽子最漂亮」「我要最長的那根」:::大人們說的「吃飽敖變怪」(吃飽了就會想搗蛋作怪)指的就是我和愛哭弟這種「日逍囝仔」;我們決定向大公雞「討」幾根羽毛來做毽子。 愛哭弟和我前後「包抄」直撲向公雞,可是大公雞可不是「省油的雞」,愛哭弟跌了個狗吃屎,小黃在旁「義憤填膺」的「代主出征」,可是小黃根本是隻「膽小狗英雄」只敢齜牙咧嘴吠叫虛張聲勢而已;小黃汪汪叫公雞母雞飛又跳,一不小心小黃踢著了放在門檻上的空碗公,匡啷!碗公應聲而破,愛哭弟一個踉蹌跌下剛好磕上去,正中上嘴唇,血汩汩的流了一嘴,我嚇得尖聲大叫:「阿嬤,緊來救命唷!」阿嬤原本以為我們又吵嘴要她來做「公親」便慢條斯理的走出來,結果一看到愛哭弟哭得一臉一嘴的血差點昏了:「夭壽,歹失德,這是要怎樣才好!」阿爸和阿母都不在家阿嬤也慌了,幸好這時鄰家的振芳伯經過,趕忙抱起愛哭弟跑到村子裡駐軍處的「衛生排」,「衛生排」的醫官叔叔幫愛哭弟縫了五針,回來時愛哭弟的嘴巴腫得跟豬八戒一樣大。 那晚:用筷子敲碗、打破碗公、害弟弟受傷這幾大「罪狀」讓我被修理得很慘;愛哭弟也哭了一整晚,因為阿母說他以後會跟「缺嘴伯仔」一樣(「缺嘴伯仔」是村子裡一位患唇顎裂的長輩,他很喜歡作弄小孩子,小孩子們通常聞其名就色變)。 愛哭弟因禍得福,只要他說要吃「豆油攪番薯」阿嬤都會弄給他吃;到「衛生排」換藥還可以拿到醫官叔叔送的糖果,我都只能巴巴的央他分我吃一口,「受傷真好!」我在心裡「羨慕」著。醫官叔叔要他不可以再咧嘴哭不可以碰到水,要不嘴巴以後會留疤,愛哭弟真的「乖甲哪狗」(像狗一樣馴服)的緊抿著嘴巴,那一陣子是愛哭弟唯一「不愛哭」的時期了。 現在愛哭弟上唇那差點讓他變「缺嘴」的細疤不仔細看還看不大出,「豆油攪番薯」那香甜鬆軟的甘美滋味塵封多年,今日卻輕易地從記憶裡被勾起且鮮明如昨;噢!好想現在就吃到「豆油攪番薯」哦!請阿母從金門幫我寄番薯來太「粗本」也太「緩不濟急」了,我得趁市場收市前去找找有沒有番薯可買;今天,我要回到我的童年裡吃「豆油攪番薯」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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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馬山
「各人的觀點不同,」我坦誠地說:「總認為自己的作品尚未達到應有的水準。」 「過分自謙,便是虛偽,」她淡淡地笑笑,「誰不曉得你很有學問。」 「我看妳是吃了王蘭芬的口水。」我笑著說。 「王蘭芬的口水,或許只有一個人才能吃到。」 「誰?」 「那麼簡單的問題,用膝蓋想也可以想出來,還用得著問嗎?」 「天才兒童!」我不屑地看了她一眼。 「大年初一難得來到貴村,兩位主人卻跑到一旁說悄悄話,未免太不近人情了。」張素霞指著我們高聲地說,卻也不忘來點柔性的,「剛才那首詩唸起來還蠻有韻味的,想不到詩人透過他的筆,竟能把這個聚落,詮釋得那麼完美。」 「這就是詩人厲害的地方,」楊玲翠附和著說:「尤其『網加追,抓加令/掘土蚓,灌土猴/嘛捉蟋蟀來相咬』,更是我們童年的記憶。」 「詩本身的意境是很深奧的,剛才雖然有人唸給我們聽,讓我們意會到整個聚落的原始風貌,如果有一天能請出這首詩的原作者,讓他親自來為我們朗誦和解說,那不知有多美。」李小姐滿佈著笑容,並用一對期望的眼神看著我說。 「這也沒什麼啦,它只是讓我們更深一層地去瞭解整個村落的歷史風貌,不要把那位不入流的詩人想像得那麼偉大。」我不在乎地說。 張素霞和楊玲翠睜大眼睛看著我,或許是看我用辭太尖銳,怎麼能用這種字眼來批評詩人,李小姐雖然知道內情,但並沒有出聲。 「好啦,我們也該回去了,」李小姐對著她們說:「可別耽誤人家上馬山,要不然那就罪過了。」 「廢話少說,」我有點兒生氣,一整天的時間明明都被她們佔光,現在還要用這種語氣激我。但我依然以笑臉相對,「黃鶯在小金門,馬山早已日落,現在鐵定是上不去了,如果妳們不嫌棄的話,在我家吃晚飯再走。」 「明年再來吧,」張素霞笑著說:「到時下廚烹飪的,說不定就是阿麗了。」 「張素霞,妳最好閉嘴,不要愈說愈離譜。」李小姐提出警告,「這個地方不是想來就能來得了,想嫁就有人要的。不信妳倆試試看,看看有誰願意娶妳們?」 「只要有人願意娶妳就好,」楊玲翠挖苦她說:「妳就省省力氣,不必替古人擔憂。」 在她們的嘻笑聲中,度過此生最浪漫的年初一,是得、是失,對我來說已無關緊要。唯一讓我感嘆的是那無情的冬陽,已滑過蒼鬱的木麻黃樹梢,緩緩地往西移動,夜的情愫勢必很快降臨人間。 張素霞與楊玲翠雖然是基於一番好意,但這種撮合方式似乎有些膚淺,為了李小姐的自尊,我始終不願做任何無謂的辯白。然而,從李小姐的言談中,隱隱約約地浮現出許多令人難解的問題,王蘭芬和黃鶯更是她消遣我的藉口。她是基於什麼理由呢?是同事間相互關懷,還是男女間的微妙因素,無論是什麼理由,我那有本事周旋在三位女子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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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極舞
晚飯後的夜晚星空, 看著陸陸續續的婦女們, 散著小步伐,甩動著雙手 前往浯江北堤路既定的位置, 一如往常 聽著收音機播放的音樂, 音樂的共鳴,溫柔於耳, 輕鬆、舒適、自然 隨著節奏, 舞出體態的姿勢美, 更舞出了健康、幸福、快樂。 元極舞蹈 不論男女老少,皆可運動 讓我們心靈與舞蹈繫在一塊, 動動筋骨兒, 暢快身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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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札記》為什麼來金門?
「真是寂寞的戲啊!」這是我看了曾力的「武戲」之後的感想,兩個穿著打扮相似的人一直在打鬥,沒有語言,沒有笑容,沒有任何情感交流,偶爾幾個穿場的人出現,一樣是武打動作,乒乒乓乓鏗鏗鏘鏘的打鬥與武器撞擊聲,在這幾乎是密閉的空間裡顯得更刺耳,加上流動緩慢的空氣帶不走難聞的氣味,我並未在碉堡裡看完武戲,沒辦法待太久,彷彿待的久一點,就會見到屍橫遍野的景象。 走了一段石子路,就是蔡明亮的「花凋」,遠遠的就見到碉堡上有幾朵鮮豔奪目比人頭還巨大的花,對照於「花凋」主人翁川嫦的早凋,這些人工花似乎是永不凋謝的,這難道是蔡導演悲哀的諷刺手法嗎。 裡面的兩位解說員倒是親切,先讓我們體驗親身走走放置在碉堡中狹長的舞台,碉堡內的光線是昏暗的,你必須小心行走以免跌下舞台,或撞到牆壁上的釘子,收音機正遠遠轉述著「花凋」的故事,牆上排列著數不清的高跟鞋子,那是川嫦死前幾天她節儉的媽媽買給她的,她曾高興的哼說:「這樣質料好的鞋子,或許可以穿個兩三年呢!」(當然,原句不是這樣,是「這種皮看上去倒很牢,總可以穿兩三年呢。」這是我自己模擬當時的情境寫的,所謂「哼」是因為她真的生病夠久了,這是表示她的有氣無力的狀態)張愛玲卻筆鋒一轉「她死在三星期後。」留下無限噓歔。這些鞋子或許是蔡明亮導演為川嫦設置的祭品,「因為她喜歡,所以多買一些給她,希望她在陰間可以走得更順遂。」當然,這都是我無邊無際的想像(在此順便一提或鄭重宣布,等一下對於任何碉堡藝術的評論或感想,都是我個人的解讀,我想,藝術一完成,就不再屬於原先的創作者了,它是更親近於欣賞者的,每個欣賞者都可以賦予它另一個嶄新的生命,是另一個創作者。這是藝術欣賞的態度,也是我狂傲的想法。)再看看牆上高懸的一襲粗糙且非常長的白色衣服,那是川嫦的,這件衣服也是件悲哀,因為她上有幾個如花似玉的姊姊,所以,她的衣服都是姊姊們穿過的,她沒有辦法選擇她的衣服,就如她無法主宰自己的人生。我忽然有如她的感歎,那一天應該來看看這些演員如何在狹小的碉堡內詮釋「花凋」這齣戲的。 碉堡內牆壁上捆著一堆紗布,解說員說那是為包紮戰爭的傷口,歷史的傷痕的,地上幾個小坑洞中則點著蠟燭,是祈禱世界和平,希望不再有戰爭,凝視遠方的蔣公銅像,像有一些話想說。物是人非,只剩幾許蒼茫。 另一間房間則播著蔡明亮先生得獎的影片「河流」,因為片長約兩個小時,所以解說員說看完的人還不到十個,但對於這種缺少娛樂性、較無趣的藝術電影,我倒是很感興趣,可是因為已經要關館了,我想,下次撥個較長的時間再來看,解說員還打趣的說:「要帶包爆米花哦!」真是,工作不忘娛樂。 四、長寮B區兒童藝術展 五點多了,只能跑去沒有時間限制的兒童展區參觀,偌大的沙地上,幾十個孤獨的碉堡孤單的站著,還好,有這些兒童作品伴著它們,或許可減少幾許他們多年的滄桑。 兒童的想像力是豐富多了,雖然,這些作品是以學校老師主導,但稚趣的意味,樸實的手法,仍可見出很多孩童的手跡。最具震撼力的當然是金湖國小的「烽火記憶」,偌大的碉堡外,布滿用衣服填充成的屍體,如果加點想像力,把時間倒回到三十八年的古寧頭大捷或四十七年的八二三戰役,或近代金門史上任何一次戰爭,悲哀的情緒將隨著曠野的風刮絮著你的身體,如果再想想裡面躺著或許是你的親人,滾燙的淚也將如頓起的風沙吹進你的眼睛,這是座顫人情緒的碉堡。我最喜歡的則是多年國小的「重生、叢生」,其實,它的構想很簡單,使用荊棘鐵刺做成藤蔓及玫瑰,把戰車和碉堡攀繞起來,象徵犧牲也象徵和平。昔日的碉堡今日綻放盛開玫瑰,昔日的傷痛是可以化作今日再出發的勇氣,躺在地上的木材經過刻刀的刻畫是可以成為廟堂供人膜拜的佛祖,黑不隆咚的木炭經過高溫高壓的淬煉更可成為耀眼鑽石,而對於歷史對金門開的玩笑我們可以自憐,也可以化做自傲的暖身,只要我們能夠自立自強,天助自助者。 (八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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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時的收藏品
大多數的人都有收集物品的嗜好,或者說,每個人或多或少都會收集一些自己喜愛的東西;從收藏者的態度來看,有人積極搜羅、刻意追求,有人則順其自然,可有可無;從性質來看,有人純屬興趣,有人則為了增值;從項目來看,種類繁多,難以估計。從大家都熟悉的郵票、火柴盒、書籤等,到價值連城的奇珍異寶,可說任何物品,無不收藏,試看近日一則報導,有一外國人,竟以收集臭襪子為樂,目前已收集滿屋,懸掛四壁,甚至有人當場脫下送他;還有更離譜的另類收藏,三不五時就會報導一位拾得滿屋垃圾的收藏者,經鄰居舉發才揭曉,在此繽紛世界,真是無奇不有。 我常認為,收集物品是一種正當的嗜好,也是一種很有意義的休閒活動,可以怡情養性,豐富人生,自幼我就已養成,在此願將我在國小階段以及當年同學普遍都有的收藏品,提出來與同輩好友一起回味。 一、泡泡糖畫片:當年指白雪公主泡泡糖,由華懋化學企業有限公司出產,標榜「泡大且響,全國聞名」「潔齒除垢,永保健康」「旅行良伴,兒童恩物」「清涼解暑,止渴生津」,將泡泡糖裝在一小紙盒內,內附一張古人畫像,長寬各約為六與四公分,畫片分為三國誌、西遊記、封神榜三組,每組一百張,每張背面為人物簡介及編號,該家公司真有生意頭腦,只要收集同組連號一百張或以下之畫片,依次可以換取腳踏車、收音機、洋娃娃、自來水筆:::等贈品;後來又有一家中華化學實業公司,生產了牛博士泡泡糖、口香糖及口香粒,內附一張同尺寸的畫片,主題改為民間故事,亦可換取精美贈品。這在當年物資缺乏的年代,的確具有無比的誘惑力,無怪乎大家踴躍購買,目標不在泡泡糖,而在畫片,而是希望早日湊齊一百號,然而談何容易,廠商早有規劃,其中幾張發行量極少,讓購買者無不向隅,我也是其中之一,雖然花了不少錢購買,也花了不少時間交換,仍是枉然,從未得獎,迄今我仍保存了為數不少的畫片,畢竟這些都是兒時費盡苦心搜購得來,實在不捨就此丟棄,就當是此生早期的收藏品。 二、愛國獎券:愛國獎券第一期由台灣銀行於民國三十九年發行,當時我尚未出生,一直到我懂事後,發覺父親平日所買的獎券頗有特色,每期圖案都是費盡巧思、精心設計的,因此,也萌生收藏的念頭,早期的獎券都是父親對獎過後給我的,後來有些是撿來的,一直到民國六十年初,我才整理成冊,浮貼四角,依期別的序號貼成兩本,由於缺漏甚多,毫不齊全,實為美中不足。不過,無事翻閱,可以欣賞其中無窮的寶藏,就如一本涵蓋美工設計、歷史故事、地理風光、古代文物、節慶紀念、現代生活的百科全書,真是一舉數得。 三、郵票:幼兒時期,即受父親的影響,父親將他收集的郵票,浮貼在一本精美的小冊上,休閒時便拿出來翻閱欣賞,無形中引起了我集郵的動機,國小時,我的郵票大都是從信封剪下的,有些是與同學交換,拼拼湊湊,偶而成套,待我稍大之後,父親送我第一本集郵簿,還是紅色絨布封面,我簡直是欣喜若狂,愛不釋手。 四、糖仔紙:糖仔紙是糖果的包裝紙,即玻璃紙印上彩色的圖案,也忘了是那一年,發現糖果紙設計精美,而且同一圖案卻有不同的顏色,頗似郵票,可以分門別類,組合成套,因此,同學之中,收集者也不乏其人,我們搜集的來源,不外是買來撿來或交換,處理的方式是先將糖果紙浸水,一則洗淨紙上的糖分,二則將縐紋消除,而後晾乾壓平,即成一張近乎全新的糖果紙,我曾浮貼成冊,無事欣賞,別有滋味,今已棄之久矣,僅能腦中回憶。 五、香煙紙:現代的香煙,大都用紙盒包裝,然而早期的香煙,只用包裝紙,將包裝紙攤開,夾在書中壓平,即可收藏,種類也不少,那天拜讀謝輝煌先生「吸煙也克難」的大作後,才讓我想起了昔日那些廠牌的名稱─雙喜、七七、新樂園、中興,後來又有寶島、總統、長壽等廠牌,由於我沒抽煙,故而記憶不深,雖然父親有抽,但父親只抽其中一、二種品牌,所以香煙紙大都是撿來的。 六、瓶蓋子:兒時叫「矸塞」,是指玻璃瓶的蓋子,主要的是酒瓶蓋,其他還有醬油、醋、汽水、藥水瓶的瓶蓋,雖然種類不同,但瓶蓋的形狀大小卻是一致,依其商品而有不同的圖案設計,收集起來,頗有趣味,我搜集的對象,亦甚講究,必須沒有凹陷和掉漆,瑕疵品往往被我逐一淘汰,然而瓶蓋是鐵製的,保存不了多久便會生鏽,早就在我上國中後,便陸續丟棄了。 七、中秋月餅紙:以前的中秋月餅,每個上面都會放置一張設計精美的圓形餅紙,大小與月餅相仿,依其品牌口味而設計不同的圖案,同學們爭相搜集,有人張貼成冊,也有人以盒子裝置,每在中秋時節,同學都會不約而同地帶來學校,一起欣賞,彼此交換,互通有無,無形中增添了同學情誼與生活樂趣。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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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人在廈門》到廈門買房子
「剛走一批,又來一批,全是旅遊兼看房。我們售樓處快成了觀光點啦。」面對近來金門人爭相渡海前來廈門買房的情景,一些樓盤的銷售小姐掩不住的喜悅。 自從金門和廈門的通航以來,迤邐的人潮讓宛如組合屋般的水頭碼頭候船室益形狹窄,金門地方小,常住居民也不多,但多的是收入穩定的軍公教,更多的是存摺裡的閒錢,加以位處兩岸最便利的位置,金門人不意外的興起了前往廈門購房的熱潮。 說到金門人在廈門的購房熱,最早約在十多年前,那時候交通不便,鄉親們想到廈門一趟,必需經過台金、台港(澳)、港(澳)航程的折騰,一趟旅程下來最少也得花上一整天,單是耗在機場的轉機時間,就不少於四小時,對比如今的兩個鐘頭之內搞定,較以往一成的旅費支出,身為金門人何其幸運,可以如此得天獨厚! 那時金門人光顧的大多是金門鄉親投資的樓盤或代銷房產,在人不親土親的意識下,成交率極高,也逐漸成了「抱團」投資的型態,「抱團」是大陸的用詞,意指以團體參與的形式做類同標的物的投資。金門購房團的做法一般是旅遊兼買房,看到那買到那,不過多數還是以廈門附近的房產為主,其他的地點則會考慮交通不便、生活環境差異等因素,多所躊躇!見證於今日金門小三通的地便,我們不得不佩服金門鄉親們的眼光! 十年前的廈門,和一些海滄的處女地差不多,到處是灰暗的小土丘、破落的竹編頂土角屋,但四處看得到林立的工地,飛揚的塵土,一派新興的建設景象。那時在新開發區(廈門市的幾何中心,約在江頭附近)一般的商品房(公寓)的單價約為每平方米二千伍佰元人民幣,現在則約為四仟伍佰元,商舖的單價約為商品房的二至五倍不等;說漲幅大,比起同是開發口岸的上海浦東十年內百倍以上的漲幅,可是小巫見大巫,廈門房市的投資報酬率未如投資者當初的預期,倒是有種說法:大肅貪,阻礙了廈門的發展! 說到大肅貪,所有的廈門人都知道是當初辦得險些「動搖國本」的「遠華案」,「遠華案」的傳奇在一個只會簽自己名字的賴某,有辦法收買廈門大大小小的官員,而他主要的圖利方式便是「走私」,從食用油、石油、車輛、物料、機器設備等,無所不做,投資更遍及房屋地產、觀光旅遊、食品生化、休閒娛樂等行業,絕的是賴某還打造了所謂的「紅樓」,收買政商,裡頭是官商雲集,酒色財氣備齊,而且還分招待等級,鼓勵眾家兄弟奮勇圖「貪」。一位的哥(計程車司機)形容,那時廈門的工商昌旺,夜生活糜爛,一擲千金的大爺比比皆是,的哥每月的收入是現在數十倍,那才叫個「紅火」!因為官商交互謀利,所以發展迅速,投資興旺;因為肅殺淨貪,所以保守躊躇,畏途觀望,這也真是有些始料未及! 很多人都知道在大陸買房子是買年限的,商住區一般是七十年,工業區是五十年,年限可是從投資立案後就起算,所以到你入住時已過了三、五年那是常事。購房的交易風險不算大,因為他們沒有我公告價、市價、成交價之類的差價並存,他們只有一種成交價,而且付出去的銀子都有正式的發票,過戶也要經國家公證人監證,公共空間也有物業公司專職管理,所以在廈門買房子除了備好銀子、出生紙(身份證明文件,如:護照、台胞證、身分證),其他的就不用操煩了,當然交屋以後,還要考慮裝修,廈門一般賣的是「毛胚房」,就是家徒四壁,連地磚、粉刷、衛浴設備都沒有的房子,說是看個人喜好可以做個性化的裝修,一般「中檔」的水準三十坪空間約在八至十萬元人民幣左右,也有業主推出「精裝房」,就是一般我們在台灣、金門買房的型態,會有一些基礎的裝修和設施,會稍貴些,但你只要購置傢俱就可遷居入伙了! 現今金門鄉親在廈門置產的目的,大部分都是自住,寧可平時空著,委託物業看管,也沒人轉賣或出租。平常,乘船過來,先住幾天,轉去其他地方遊玩,折回來又住幾天,抵算一下住旅館的費用,倒也上算,何況還有很多人是打著退休後,遷居廈門養老的主意,一套一、兩佰萬台幣的住房,尚不足對「善於存錢」的金門人造成負擔。另外金門人購房的「抱團」的型態仍十分明顯,據了解,金嶺花園有兩佰多套住房、商場的業主是金門人的,約佔總數的七成,在江頭台灣街、彩虹花園、禾祥西路置產的金門人也不少,人不親土親,他鄉遇故知,鄰里相聞的景況,在金門人群聚的小區(社區)裡,十分平常。 廈門是大陸知名的花園城市,也是治安相對好的經濟特區,加以交通便利、房價便宜、大陸經濟增長快速的誘因,廈門房市相對的擁有絕佳的保值性,在「溫州炒房團」炒遍中國無敵手風潮的引領下,不定那天金門人也能發展出一套新興的投資模式,為民間游資找到出口,為金門死寂的房市再造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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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札記》為什麼來金門?
一、遲了 朋友電話中說有個讀書會領導人進階班的活動,要不要來參加,我懶懶的哼說只想待在家裡。他說是他負責主辦的就捧個場吧,再說很久沒見面了。我想想真的幾乎半年未見了,同在金門,朋友這麼久未見,真是個奇蹟!直說,好好,順道見個面吧! 讀書會結束後,順道參觀了同在文化局的碉堡藝術的草圖展,越參觀,心中竟越焦急,好像有好幾把火同在心中燃燒,嗆的我都快流淚,煙火迷濛中,只一個悠遠的聲音不停的響著:「遲了,遲了,真的遲了::::」我幾乎要在展覽場中跌了跤,還好一個熟悉的眼神扶了我一把,那是許老師,他跟我笑了笑,說你也來看展覽啊。我說順道啊,讀書會剛結束。他帶著他靈巧的女兒說這次碉堡藝術不錯呀,你要趕快看。然後,他熱心的嘩啦啦對我說了一些他參加碉堡藝術行前的解說員訓練及聽那群藝術家座談的感想。我越聽,他的聲音越渺茫,心中那把火卻燒得更熾盛了,「遲了,遲了」的嗶剝聲也越來越響亮,我彷彿看見愛麗絲夢遊仙境那隻穿著西裝大禮服的兔子拿著錶焦急的模樣。我那時應該去參加的,就像愛麗絲跟隨著那隻兔子奮不顧身跳下那個樹洞的精神一樣,也許,我將如愛麗絲一般見識到許多奇花異卉,碰到許多奇人異事:從解說員訓練開始,再到開幕典禮,再到藝術家座談會,再到::::,愛麗絲躺著的那株大樹都快在我眼前燒盡了,我還楞在原地::::只能呆呆的注視著那架被擊碎的鋼琴,或許,那架破碎的鋼琴屍體最能瞭解我的心情吧,我彷彿聽見它輕微的嘆息聲。 回到家,翻著一張張容顏已失的金門日報,我,頹坐在地:::: 二、翻飛的金門日報 「『金門碉堡藝術館十八個個展暨兒童展』將於九月十一日開展,縣府召募短期管理人員二十名,配合執行展場管理、解說任務,並在明日截止報名,歡迎具高中以上學歷(具對地方歷史文化認知、解說經驗、服務熱忱者優先)及服務熱忱民眾踴躍報名。」「地區有史以來最盛大、最獨特的藝術盛宴,將於九月十一日登場,參與展覽的藝術家王文志在古寧頭南山二堡及指揮所創作的『龍籐虎穴』作品,業已完成:::::」「即將在『九一一』揭開序幕的『金門碉堡藝術館』,蘊含了文化、觀光發展的策略,正是金門發揚戰地特色,並進而內化為觀光資源的契機,希望透過海內外知名藝術家,以及地區兒童的創意,重新為碉堡、戰地賦予新生命。」報紙上關於碉堡藝術的報導是如火如荼的展開,而我和它們卻像是隔了一座巨大碉堡,這件轟隆隆的藝術大事似乎不關我的事,未去參加解說員訓練(當然我是沒辦法當解說員的,因為工作,可是可以去旁聽,那是更認識碉堡或金門的一大步方法),也未去湊湊開幕的熱鬧氣息,聽聽藝術家座談的莊嚴暢意。 一直覺得反正碉堡就近在金門,隨時可看可觀,不用那麼急,更何況我不是那種喜歡湊熱鬧的人,一想到開幕時的人潮洶湧,就覺得頭昏腦脹,所以,不如待在家中清靜清靜,但是,如今卻不是一個「悔」字了的,有些展覽,只適合當場感受哪種氣氛的,如蔡明亮導演導的「花凋」一戲,那可是我喜歡的小說家所寫的小說啊!如垠凌的「以情愛體現世界和平」表演,雖然那時未演先造成不少話題,因為在保守純樸的金門,這樣大尺度的表演將讓人不由得心跳加速,藝術與色情的界線成了火紅的討論話題,但是這種表演,真的需要親眼目睹比較有感覺啊!(筆者所謂的感覺,絕非生理的立即反應,而是心靈的衝擊感應。)就算真的不喜歡人潮,也不該錯過這些需要現場體驗藝術的機會,附帶的加上目擊藝術家的優惠。 但「悔恨」終究不是我的個性,人生苦短,錯誤不應走得太長,所以,在十月的第一天,帶著台灣的朋友,我踏上了參觀碉堡的第一步。 三、林厝古戰場 下午,四點多,風大,陽光也老了不少,戰場上流著時間的荒涼。 門外廢棄的戰車再也使不出力,屬於它的風光已被時間帶走,原本,這樣的車子,根本就不應該存留在人間。走進林厝古戰場,只有四個參觀的人,看其穿著打扮,及那一份認真的樣子,一看就是觀光客的模樣,果然,一問之下見真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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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處處盡得意
好友小蘇跟我一樣來自大陸北方,與她的相識緣起兩年前,我兒子和她女兒是幼稚園同班同學。後來又發現,我們各自的先生又是老早以前的舊識,於是我跟小蘇很快成了麻吉,我們住的近,沒事總愛湊在一起,除了聊『媽媽經』,我們也常常研究哪裡有美食,小蘇跟我一樣,身懷北方人千古流傳的『優良基因』││酷愛麵食,我們最常做的『戶外運動』就是不辭辛苦的四處嚐『鮮』,日積月累下來的成果是││我倆不約而同的日漸發福,我們也倒不緊張,因為,我們兩家的男人還算『寬容』,反正,就算他們不寬容也沒人甩,在這點上我和小蘇更是有志一同:管他呢,先飽了口福在說。 話說這天,我早早做好一堆泡菜,裝了一罐準備送去給小蘇,還沒出門,她大小姐就捷足先登來我家報到,『艾琳艾琳,好吃的來囉。』說著她把手上拎的袋子放在桌上打開,裡面是幾顆白胖胖的小包子,還冒著熱氣呢。 『妳做的?』我有點懷疑,據我所知,此姝不擅做包子,才三天沒見她,難道真要刮目相看? 『才怪!我有這本事就好啦,我托人專程從沙美買來的,這家很有名,聽說老闆娘是河南人。』小蘇邊說著邊塞一顆包子在我手中,她自己也咬開一顆。 『嗯,麵皮很Q喔,嗯,味道也沒話說,好吃哪!』我才咬一口,就讚聲連連,特別的是,緊接著,這小小的肉包神奇的勾起我一股特別的思緒,我像想起了什麼,我看向小蘇,她也正在微微笑著看我,一副『妳終於知道了吧』的樣子,好像她早就在等著我驗證她的答案。『這味道──』 『是我們家鄉的口味!』小蘇和我異口同聲的說出。 『沒想到在這裡可以吃到想念很久的家鄉味,太棒了,妳真有一套,連這都給你找得到。』我誇張的做感激狀。 『改天我們來做看看,如果自己可以做出來,吃著更香。』小蘇異想天開的編織著美夢,很顯然她已經忘記我跟她加起來是一對『只會動口不會動手』的笨女人,包子耶,說做就做得出喔?那是要功夫的! 我只是笑了笑沒撘腔,留她一個人發夢就好了。 『知道這家在沙美的哪裡嗎?我想親自去走一遭,突然想到,來金門三年了,我還沒去過沙美耶!』其實,我連沙美在哪個方向都搞不懂。 『那還不簡單,隨便問問就知道了,整個金門都才這麼一點兒大,沙美還能大到哪去?』聽得出小蘇也沒去過沙美。 這都拜我們是『大陸新娘』所賜,在這裡,我們儘管都已生兒育女,等了八年多,我們儘管終於費盡艱辛等到了身分證,但是我們頭頂上那個無形的頭銜依然是『次等公民』,學歷不被承認、考公家機關永遠沒份兒││據傳有了身分證要過十年才有資格考公家機關,先是一個八年,再加上一個十年,拜託,真熬到那時還用考嗎?直接退休還比較省事。所以,我們唯一的下場就是乖乖待在家裡當全職『家管』,很多人每天的圈子不外乎:家、學校、菜市場。什麼沙美、頂堡,對不起,有聽沒去過,誰知在哪裡啊! 以上言論,套句官腔:不代表本『台』立場。但是代表我們所有『新娘族』的心聲。我們只能看著政客們每天在那醜態百出,早就學會放棄那個指望││讓社會正視我們這個龐大族群的指望。 言歸正傳,看看時間還早,離孩子們放學還有段時間,我和小蘇一拍即合跑到公車站,殺到沙美慕『包』而去了。公車一路所經都是我完全沒走過的地方,我和小蘇還在討論我們今天所為算不算神經病,沙美車站就到了眼前。 『先生你好,請問你知道有間包子饅頭店是在哪嗎,那老闆娘是河南人?』我用我僅有的線索詢問車站前的水果攤老闆。 『挖哉挖哉,』熱情的老闆還細心的『切換』成國語:『啊妳們喔,那邊直走下去再右轉就看到了,』我們才要道謝,他又開口:『啊不過喔,妳們這個時間才去喔,可能賣完了。』 既然來了,總要去碰碰運氣。我和小蘇順著老闆的指點走下去。果然,才轉個彎,就看到唯一的一家包子店,醒目的招牌像在向我倆招手(恐有廣告之嫌,恕不寫出店名)。 『兩位需要什麼?』年輕的老闆娘笑得很實在,她跟我們年紀相仿,有一雙好看的大眼睛。 『請問這裡的老闆娘是河南人嗎?』小蘇小心求證。 『沒錯,就是我本人。』好看的大眼睛笑容更深了。 當我們說明我們是從山外慕名而來買包子,老闆娘客氣的拎出椅子請我們坐,『我認為我們二位的噸位還是少坐多站比較好。』我自嘲的玩笑頓時化解了初次見面的陌生與尷尬,我們三個一起笑了。當我又說我和小蘇也是來自大陸時,那老闆娘眼神充滿了驚喜:『真的?』那股親切讓我想起古人說的『他鄉遇故知』。我們開始攀談,她叫我們喊她小梅就好了。我們聊天的檔兒,客人絡繹不絕的進進出出,小梅手腳俐落,看得出她頭腦也相當好,因為她可以一心二用││一邊招呼客人一邊與我們聊著。 小梅告訴我們:這家店是她公公原先開了三十多年的老店,她嫁過來後改由她們夫妻做,她在家鄉就是麵食高手,於是又在原先的做法上添加了自己的技術,沒想到新的口味廣受客人喜愛,讓生意好到更上一層樓。小梅一一為我們介紹所有種類,大饅頭、小饅頭、黑糖饅頭、芋頭饅頭、肉包、菜包、豆沙包,天哪,這麼多,『妳跟妳先生忙得來嗎?』我覺得太不可思議了,超人喔? 『主要是我們做,我公婆也會來幫忙,我先生每晚都是十二點開始工作,我稍晚一點。』小梅說的一派輕鬆,好像那些辛苦在她眼裡根本算不了什麼。 這時,進來一老一少兩位容貌相似的太太,從小梅對她們的稱謂得知,是她的婆婆和大(娘)姑。顯然小梅的家庭是很和睦圓滿的,從她與家人之間的親切互動便可見一斑。 我怕小梅等下把東西賣光光,趕忙請她先幫我們裝好,我和小蘇每人買了二十幾顆,包括各種口味。小梅執意多送我們,我們也不囉唆大方收下。 我們在那逗留一會兒,就看小梅接了好幾通電話,都是明早的訂單,其中還有一通是台灣三立電視台打來的,要約時間來此店錄影。小梅平淡的對我們說:『常常有台灣的電視台來洽談錄影,大多被我們婉拒。』小蘇同我一樣不解:『怎會拒絕?怕太紅嗎?』小梅笑笑:『我們每天已接到做不完了,軍中和學校每天都有訂單來,實在是擠不出時間讓人家來錄影,再說我們的店也很久沒裝潢了,這樣舊舊地被錄去,也怕丟金門的臉。』 我在心中為小梅豎起了大拇指,也以她為榮。 在我和小蘇起身告辭之際,小梅的先生開車來接她關門回家,那是一位典型的金門人:淳樸、踏實。 『你有福氣喔,娶到這麼優秀的老婆。』小蘇由衷的恭喜他。 『要好好疼愛我們的小梅喔!』我也不忘挺身而進小梅的『親友團』。 小梅的先生面頰微微泛紅,很客氣的一再請我們下次有機會常來玩。 坐在回程的公車上,我心中有種說不出的喜悅,小蘇也是,我們一路上話題都是在談著小梅。 『我認識的「祖國同胞」,好像都是蠻優秀的說。』看到小梅過得那麼充實而又如意,我真的很替她高興。 『沒人關心我們的疾苦,我們還不是一樣過的開開心心。』小蘇大概又想到她辦定居時所受的挫折,有感而發。 我冒著又被身旁的麻吉罵『跩文』(注:跩文,大陸話,咬文嚼字或賣弄的意思。)的危險,順口而出:就是說咩,人生處處盡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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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馬山
睿友學校的主體工程於民國二十五年完成,雖然它是一棟仿西式建築,但所有的木料和石材,則分別從南洋或內地選購而來。尤其走廊前、後端的石柱,更是粗壯有力,支撐著二樓的主體建築,展現出中國傳統建築的力與美。 正面彷彿是一座高大的山頭,頂端有一個象徵著光明和希望的泥球置放在中間,並由國徽襯托著,下方有泥塑的國旗、黨旗、警察、號兵、花草、鳳凰和仙鶴,更有一隻躍起的駿馬,許是要子弟們一馬當先、躍馬中原吧。 『睿友學校』四字,是由能顯叔公與陽宅陳延謙先生共題,后浦許允之先生所書。學校竣工後,遴聘王國禎先生擔任校長,隨即招收本村學童就讀。爾後歷經抗戰、國共內戰而中輟,迄國軍進駐後,始由金門縣政府接辦,僑匯贊助,並易名為『碧山國校』,除本村外,並招收田浦、大地、東珩、東店、西吳、陽宅,東、西山前,山西、山后等鄰村高年級的學童就讀。學校規模雖不大,但作育人才卻無數。睿友高叔祖積德行善,造福桑梓之精神,著實令人敬佩。」 「每個村落都有屬於自己的文化,但現時代的年輕人很少主動會去接觸它、瞭解它。想不到你長久在外工作,對自己家鄉的歷史文化,竟瞭解得那麼深刻。」李小姐有感而發地說。 「不,僅僅知道它的皮毛而已,」我坦誠地說,卻突然想起,「曾經有人用閩南語,寫過一首詩叫︿阮的家鄉是碧山﹀,如果妳們願意,我現在就唸給妳們聽。」 「當然願意。」她們高興地說。 「車過陽宅埔/遠遠著看見碧山路/正面是溪仔墘/左邊是要去山后的路途/經過象叔仔的雙落厝/走過德幸叔公的番仔樓/睿友學校是阮細漢讀書的好場所/徐先生 對待學生像子弟/人人講伊教學認真 閣嚴格/誰若毋聽話 籐條舉佇手/罵阮:細漢毋讀冊 大漢著放牛/幾十年來這句話/攏嘛深深放佇阮的心肝內 村內的這條路/東有東祖厝 西有前廳祖/一片一片的石頭壁/一間一間的古早厝/鄉親善良閣忠厚/無怨無嘆來打拚/田內種的安薯芋/阿爸輾的安脯糊/共阮飼大漢/予阮毋免飫腹肚 白沙崙 紅墩頂/番花跤 牛車路/有阮細漢 的跤步/樹林內的杜麗吱吱叫/露稅田的蟬仔會唱歌/網加追 抓加令/掘土蚓 灌土猴/嘛捉蟋蟀來相咬/想起彼時陣/親像佇眠夢 昭靈宮 田府元帥香火真興旺/ 穎川堂 陳氏列祖列宗來保庇/ 男丁一個一個真爭氣/ 教書先生十外人/ 公家頭路嘛真最/ 嫁出去的查某囝/ 一個一個賢慧無塊比/ 予阮碧山無落氣 無落氣 徛佇後山頭 看著許白礁/田浦港仔 大地溪/攏嘛佇院目睭內/樹尾綠綠 草青青/海水藍藍 沙白白/潭內有魚蝦 垵口邊仔有水路/對面著是阮的原鄉叫深滬/對面著是阮的原鄉叫深滬」 她們聚精會神地聽我把這首詩唸完,李小姐走到我身旁,扯扯我的袖子,把我拉到一邊,低聲地說: 「這首詩是你寫的,對不對?」 我笑笑,沒有答覆她。 「如果不是在這塊土地長大的,絕對寫不出對這個村落的感情。」李小姐有所感觸地說。 「我知道妳的聯想力很豐富,」我伸出手指,往自己嘴上一比,「別張揚。」 「這又不是一件見不得人的事,」李小姐埋怨著,「老是喜歡遮遮掩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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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馬山
「別那麼凶嘛,」楊玲翠閃了一下,「陳氏列祖列宗都在看,像妳這麼赤爬爬的媳婦,祂們是不能接受的。」 「妳乖,妳美,妳今天就留在這裡做陳家媳婦好了。」李小姐笑著對楊玲翠說。 「別忘了,陳家伯母是以最大的禮數,來款待妳這位未來的媳婦喲!」張素霞幫起了腔。 「伯母款待我,怎麼妳們也吃了?」李小姐反問她,「難道妳們也是陳家未來的媳婦?」 「我們是沾妳的光!」楊玲翠說。 「好,玩笑到此暫停,」我笑著替她們解圍。 我們從相思樹旁那條山路往上走,這裡也是村郊的最高點,我低聲地告訴她們說: 「我們左邊的樹林裡,有一門威力強大的高射炮,右邊有一個超炬光的探照燈,記住,不能太靠近。」我說後,指著前方茫茫的山巒,「海的那一邊就是對岸的圍頭,那裡有好幾艘帆船在航行,妳們看到了沒有?據說,先祖在七百年前,就是從晉江的深滬來金門拓荒的。妳們再仔細地看看我們的海岸,它有潔白的沙灘,清澈的海水,石縫裡有海螺,潭內有魚蝦。右邊凸出的礁石叫『垵口』,左方是『許白灣』,我們也可以看到『田浦城』以及那一片翠綠蒼鬱的防風林。」 「想不到金門還有這麼美的地方,」李小姐有些感嘆,也有些惋惜地對我說:「我們同事了那麼久,從來就沒有聽你提起過,如果不是她們厚著臉皮提議要到你家來,真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何日,才能站在這個迷人的小山頭。」 「我們厚臉皮?」張素霞指著李小姐,「說話要憑良心,妳說說看,我們是為誰辛苦為誰忙?」 「妳們鐵定是白忙了!」李小姐肯定地說。 我依然沒有介入她們的爭辯,今天一整天,除了在母親面前外,耳根幾乎沒有清靜過。上午聽的是咚咚鏘鏘的鑼鼓聲,此時此刻聽的是她們的「逗嘴鼓聲」,這個異樣的大年初一,的確讓我印象深刻、畢生難忘。 繼而地,我們來到番仔樓的圍牆外,我為她們介紹著: 「這棟洋樓和成功村的陳景蘭洋樓,同時被譽為金門最大的洋樓,由旅星華僑陳清吉先生所建。」我指著大樓說:「它的規格是二層半,屋頂是閣樓,整個格局是『三凹壽』另加『後落』,前有圍牆,庭院種有龍眼果樹以及雞蛋花等,佔地遼闊,氣勢雄偉,小時候我們也常在這裡玩各種遊戲。據長輩們說:清吉先生少年時,由父親之結拜兄弟,帶往星加坡當學徒,因年少無知,屢犯過錯,復經長輩嚴加教訓,始徹底醒悟,從此奮發圖強,經營『和通商號』致富。於民國二十年返鄉籌建這棟大樓,歷經三年餘始完工落成。現由駐軍幹訓班使用。平輩的鄉人稱他為和通吉仔,我們則依輩分尊稱他為和通叔公」 順著村內的泥土路走,我們頓足停留在「睿友學校」前面空曠的土地上。 「你小時候是不是在這裡讀書?」李小姐問我說。 「從一年級的:來來來,來上學;去去去,去遊戲。一直讀到八二三炮戰那年小學畢業為止,這裡可說是我童年最美好的回憶。」我有感而發地說,也不忘向她們介紹,「若依輩分我要尊稱陳睿友為叔公祖,據長輩們說,睿友高叔祖幼時隨舅父遠赴南洋謀生,初時在舅父經營的『東盛商號』習商,平日克勤克儉、熱誠待人,深獲長輩與商界賞識。爾後經營『金和美商號』致富,有感於自幼家貧失學,多數鄉人亦屬如此,難有出頭之機會。因而,在其晚年亟思如有餘力,將在故鄉興辦教育,以啟迪後進。後因積勞成疾,不幸病逝僑鄉,子孫繼承其志,於民國二十三年之間,提撥銀元二萬元,委由同宗華僑德幸叔公返鄉籌建『睿友學校』,以嘉惠本村子弟,培養鄉里人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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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浯島念真情》瓊仔輕歌
我喜歡在中山林散步,也許是清晨,偶而中午午休,也喜歡隨意走走,要不黃昏步上紅磚步道,滿園的森意讓人醉在飽滿的芬多精裡。 我的辦公室周圍分別種有金門的原生樹種「烏臼」,金門人又叫它為「瓊仔」,辦公室的側門有一株,清瘦的身材總讓人有幾分憐愛,尤其每逢春天,毛毛蟲特多,總是佔據滿樹,烏臼一樹的綠葉都被啃噬精光,我心中暗想這樹恐怕活不成了吧!但讓人敬佩的是烏臼彷彿對這一群毛毛蟲關愛得不得了,由著牠們吃得飽,而生命力旺盛的它,在清風和陽光的見證下,幾天之後,油亮的嫩葉又在枝頭迎風,生命,真讓人嘖嘖稱奇!辦公室的正前方,分別種有兩株烏臼,每天看著牠們快樂的成長,春天嫩綠的葉,有一個特別的身材,菱形的葉特別的吸引大家的目光,陽光穿過那滿樹的綠葉,成群的麻雀、白頭鶲和鵲鴝總是在枝椏間像一群頑皮的孩子般,吱吱喳喳的叫著,轉眼間四月來了,茂盛的枝葉像個雍容的貴婦,接著淺綠的花穗在清新的空氣裡,像吹氣的氣球般,花兒茂密的開著,於是蝶兒來了蜜蜂也趕集似的穿梭著,如果,每天都讓你來看著,都不會覺得厭煩,因為在這裡像個快樂的小舞台,大家忙著不同的工作,原來認真的蜂兒最美麗,如果有相機,大家一定想把大自然最美麗的畫面留住。 烏臼的花謝了,仔細看可以發現它結了一顆顆結實的果子,從這些飽滿的果子,讓人明白烏臼是很用心的在經營自己的生命,把所有的能量都保留在果實裡,於是我隨時拿著相機,把烏臼的生命見證拍下來,隨著季節的更迭,果實在清風、明月和陽光的照拂下,果實轉成黑色,慢慢果實成熟了,果實在能量蓄夠了,終於裂開,露出白色的種子,滿樹的綠葉,白色的種子點綴其間,對我總是充滿吸引力,我每天都要看它幾回,有時幸運的話,還可聆聽到種子裂開的聲音;這時更是鳥兒的最愛,成熟的果實是牠們最佳的食物,所以,走過樹下,不僅能觀看烏臼的不同風貌,更可以感覺到烏臼與鳥兒的互動,那種飽滿的生命力,讓人也充滿活力。 據台中國立科博館的簡訊報導,烏臼原產中國大陸南方,在古早的年代便隨著漢族移民來到台灣。烏指的是那裡?有幾種不同的說法,有說葉片可做黑色的染料,有說果實(及種子)成熟黑色,還有說老樹根部黑爛如臼。烏臼用途很多,葉可做染料,假種皮做蠟燭,種子磨成粉可混入麵粉使用,木材堅固耐用,對早期移民來說是很重要的資源。 秋天來了,金門冬天強勁的東北風,讓人忍不住要把衣領豎起來,而烏臼到了初秋葉子會轉為紅色,是另一種原野特殊的風情,到了冬天葉子都掉落,則讓金門的冬有種蕭瑟的景象;最近,我們為了培育金門原生樹種,因此都要把握機會,進行採集,同事威志帶著同仁採集辦公室前右邊這一株烏臼的種子,聽植物培育經驗豐富的藻伯說是烏臼的種子可以點燈,因此,帶回來幾顆試驗,果然可以點燃,讓我們可以更貼近烏臼的生命, 也讓我們明白烏臼的生命就在我們昔日的生活中重現。中山林乳山斜坡上,以前的李處長手上種了一排烏臼如今已成大成林,成了冬天美麗的色彩,常常吸引遊客的腳步,高陽路上金門縣林務所也種了兩排烏臼,相信未來美麗將是可以期待的,希望大家有機會來高陽路看看金門的紅葉樹種─烏臼,四季不同的風采,彩繪大家活力充沛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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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憶往》我見金門駐大軍
人之壽命,雖然短促,在此短短之數十寒暑,余在金門尚見了兩次駐過大軍,第一次是民國三十四年前日本快要無條件投降那段時間,第二次是民國三十八年國軍大陸撤退的時間,這兩次,其時之所見,在我腦海中印象很深刻,因為人假使生長在戰亂的時地,人之生命,毫無保障,人的生活,毫無安定,每天所會見的客人,他們都是刀槍隨身,與他談話,總是會有恐懼心,他們雖然沒有說要殺你,可是所排的陣勢,殺氣很重。在兵荒馬亂之時間內,很多老百姓之所遇,有時候是會啞巴吃黃蓮,有苦說不出,有些有學識的人,被捉去做事情,亦會碰到秀才遇著兵,有理說不清。因為戰亂中,軍官所出之言,一切都是命令作指揮,一切是以先做再說,不必多言。而我當時,雖是童年,而見之實況,深感戰時是颱風,戰地是地震,隨時隨地,都會犧牲,自作回想,我們此般之齡,能活到今天,可以說全部都是撿來的,是很幸運,也應自慰。 第一次所見的日本駐軍,不曉得從那裡忽然來了那麼多的部隊,幾乎金門各個村莊都有駐軍,而且是占民屋而紮營,村莊是日本兵,空中有盟軍的飛機,在那混亂的時代中,好像電視中所演出的非洲動物片,大動物和小動物混在一起,有的會咬去吃,有的會被吃,或是互相咬來咬去,只有惡,而無善。故生長在戰亂時代,表面是人,事實非人,非常恐怖,非常不安。 我們村裡,也住日本的砲兵,只有兩門大砲為拖大砲,也養了好幾匹大馬。經常看到日本兵為馬做鐵鞋掛在馬蹄,馬實在很乖也很聽話,每當在打鐵匠的火爐邊,為牠們比蹄的大小,都是乖乖的接著試穿。我有時候去他村做客,見到每個村莊,也是住日本兵,依我所見,感覺日本兵,可能是依國情的禮俗,與我們中國人完全不同,以洗澡來說,一些日本兵要洗澡,都是在露天的水井洗,不管旁邊有人沒有人,是男人在旁邊也好,或是女人在旁邊也好,那些洗澡的日本兵,都是脫光光,甚至當他們在擦肥皂的時候,忽然有一個軍官從旁邊經過,正在擦洗中,馬上停下,其中有一位喊了很莊嚴很大聲的立正口令,就跑去向軍官敬禮,這時,每位洗澡兵都是全身脫光,沒有穿衣服,而那位軍官仍同樣接禮。那時金門有些年齡比較大的看到了,在旁邊小聲的說,成什麼體統?聽到的人就回應的說,日本人,有禮無體,與我們完全不相同。但是,日本軍紀,從小處觀察,尚是不錯,有一次村外的空地,被盟機炸了幾個大洞,日本長官去看,我們一群老百姓也跟著去看,回來在路邊,看到一班日本兵在吃地瓜,長官知道這一定是偷拿的,所以就叫他們排隊,先訓話,再打他們的嘴巴,打完後,小兵又喊立正向長官敬禮,足見日本兵很服從。又他們軍階很有權威,只要是軍階比對方高,不管他是什麼單位,凡是日本兵或官,全國憑階級管人,足見日軍很重視階級。 第二次所見的,是中華民國的國軍,民國三十八年,他們由大陸撤退,經古寧頭一戰,即駐守金門,於到達之初,乃是兵荒馬亂,大軍來時,金門民眾,生活緊張,軍初入境,居住與飲食,雖有自備之糧食與用具,而臨中之所需,難免必須就地取材,且所住之地,亦是民宅。人多事雜,群中之個別,有之很守規矩,有之乃能亂來,幸當時的司令官胡璉將軍,他有愛民之心地,才能由危轉安,由亂轉平,使得金門,日見安定,進而不斷進步。 從上述之所見,有兩次大軍,進駐金門,以當時時局之所需,金門可說是兵家必爭之地,原此地方並無物資可供軍用,亦無都市可供繁榮,更無任何之經濟價值,而有那麼多的大軍要駐守此地。這塊小地方,可以說完全是軍事價值的地方,因為我小時候生長在此地方,所以才有機會看到兩次不同國家的大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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凱子
他自稱會八國語言,我們常笑他如果生在清末,就不會有八國聯軍攻北京這檔事;他舞技高超、身輕如燕,聽說是當年眾多的舞廳和舞姐把他鍛鍊出來的;他小時候就有一位台大哲學系的出家師父,把他帶到九歲才離去,所以他自稱九歲以前他是出家的;他在二十六歲以後幾乎不食人間煙火(終日以啤酒渡日),不知煩惱、也忘卻了還有病可以生,身上從不帶錢也不會用錢(處處有人幫他付帳)、雙凱代步(兩輛凱迪拉客一司機)、外國藝術品琳瑯滿目、有妻無子、自稱仙侶奇緣,當然也不知人間疾苦。 他當然也賺過大錢,想當年神的很ㄜ,跟阿拉伯酋長家族關係非常,用台灣的貿易ㄟ了一大筆ㄚ拉伯油元,台灣的經濟奇蹟也算有他一份;想當年他那年青貌美(政大法律高材生)的太太,層峰政要請她去法務部當科長時,他在電話裏不屑的一句話就幫他回絕;他自稱太太在他的眼裏是一顆珍珠,其實表現出來的也不過就是一粒沙,甚至比沙還不如;他跟許多政要相識,卻孤芳自賞,他跟當年老蓋仙夏元瑜教授是結拜兄弟,老蓋仙稱他做小蓋仙,老蓋仙晚年與他成莫逆之交,說他身穿夜行衣常常三更半夜會閃去見他,甚至老蓋仙仙逝事宜還是他一手處理;他自小學一年級到台大經濟系畢業都拿第一,從不知道第二叫什麼滋味,當然包括聯考狀元在內,他持才傲物、入廟不拜、見師不禮、見友不揖;自稱一身好功夫要將地球當球踢,還常與上先生(上帝)通電話:::: 他自稱小時候很少見到他的母親(清朝人),更從沒見過他的父親,在偌大的迪化街宅第裏,往往孤僻自存,雖然寫作業常以金塊當紙鎮,心靈卻不時感到寂寥與倥慌,尤其當那大他二十歲以上的眾多大哥、大姊,用鄙視的眼神瞪他,叫它滾出家時,他幼小的心靈就烙印一股莫名的疑恨(一輩子隱藏在他心中),當然這股怨氣包括那嚴肅的母親在內,直到長年在獅頭山出家的母親出殯,他仍沒出現;朱門恩怨深似海,億萬恆產風中吹,當然他從來也沒有想過要家裏一毛錢,他對家的感覺是恐懼大於懷念,直到永遠:::: 他除了年青時在青果合作社(當時是很紅、很高檔)當過職員外,都是自己當老闆,職員大都聘老外;詩、詞、字、畫樣樣來,自稱儒商非商,做貿易時是跟世界數十個國家的政要有來往,到中南美還曾接受過元首級的接待,遇到的奇緣軼事膩多,話匣數籮筐、說起話來字正腔圓、妙語如珠,不但別人插不上嘴,勉強上了一句,也會被斥閉嘴;唯一的遺憾就是他是一個不會聽、說台語的道地台灣人。 十年前當我認識他的時候,他的事業已急速在走下坡,但他的氣焰依然不減直到今天,他的貿易因國內外環境大變化、高不成低不就而停滯,完全沒有一件辦成、他代理的外國職業大學,也送不出學生、還有他的誇國大額買賣佈局數年也沒結果(這是公關如流水的花費)、他自稱進口七八千萬的絲質西裝和女裝,也一件都推不出去,六年前有人要以數百萬的價格通吃,被他罵出門外,還說「寧願當抹布也不賣西褲」、還有許多、許多的機會:::,都被他甩個性給甩掉;每月數十萬的房租、養了一堆人和外事顧問、自己樣樣高檔、花霍無度,十年也夠喝乾抹淨了:::但他一點兒也不在乎!他說他從不花錢,也不花別人的錢,他就是他,他繼續我行我素;因為他酷愛狗,我們又教他「狗爸爸」。 五年前流行大陸熱,當然也少不了他,他太太的舅,在東北當知名大學企研所的所長,他向一位殯葬業的朋友借了壹千多萬投下去,由他太太的舅頂名經營;這下反攻大陸、雄心壯志、心想就要宏圖大展,將一掃十年悶氣,故住在知名酒店且租了一座豪華車間(商品屋兼倉庫),特別命名為「豔陽天」,做的是內地轉內銷的電氣產品,算好好的利潤至少也有五成以上,那知道問題一籮筐! 首先產品由沿海城市拉到東北,沿途ㄌㄚ 呀 ㄌㄚ的拉到目的地,已剩不到七成,另損壞零件的也將近兩成,剩下的送百貨公司,公關費、上架費、促銷獎金、運費要先給、運車要先備、貨賣出錢暫不給(但是稅要照給);因為保固期一年,誰知道一年內會發生甚麼事?(開玩笑怎能給錢反正債多人不愁),更好玩的是「豔陽天」開幕時,很慎重其事的請了許多政要剪綵,所謂「政要」,當然就是「看到錢掙著要」,這還不打緊,自動來湊熱鬧和吹螺打鼓的樂隊,還得送紅包且包吃兩餐,無所事事的員工,包吃、包住、還要包他媽的全家大小都沒事,吃大鍋飯嘛!沒話說,政府是人民的、企業當然也是人民的;誰教當初政府輸送許多黃金到台灣去,讓他們過「北大荒」,今天逮到機會、吃回來,他媽的誰敢說不對貝:::: 當他覺得不對時已被蝗蟲吃得差不多了,只好收起台灣的家當,再湊了一千多萬,夫妻親自到東北大整頓,當然第一個整肅的對象就是他太太的舅,其他的也不能放過,鬥爭和清算、掃地加出門、不計其數,但新入門的貨色和掃出門的也差不多,居然監督送貨的會計小姐,會和新進的送貨員送一大批貨出去,就此一去不回,比翼三飛、送貨兼送人;氣衝衝到派出所報案追輯,居然要先繳跨地差旅費,一出數十日還不保證有消息::;果然有一天消息來了!問要不要歸案?因為貨已空、人歸籠、將永無機會再翻本,如果不歸案,可拜託他再到另處騙批貨、將公贖罪、撈一點回! 這個時候他才猛然想起,他太太的舅,早先的一句話:「這兒的人都不可信,包括舅舅我在內::」;且慢!很像有一個例外,那就是趙小姐,當初是幫他們拉廣告的客戶,是第一個提醒他舅舅有問題的人,也幫公司清算了一些人,公司危急時常會出一些計策,在舅舅不願當法人代表時(內銷必須要大陸人),她也自告奮勇、犧牲奉獻的接了下來,還不斷的給董事長打氣、教導董事長(我的朋友)她們東北人的習性,不時稱讚董事長是全中國十億人口裏最帥氣、最有文人氣息的俊男子、是一位很令人激賞的男性、別說她這一輩子、就算三輩子也不會碰到這種人、她已心儀很久、前宿已定,她這個「新豔陽天」的總經理,一定肝膽塗地、赴湯蹈火、在所不辭,以報答董事長知遇之ㄣ:::;到最後還自願兼哄董事長睡覺的奶媽,董事長為了東山再起,不重用他她想必也難::::。 第二次的資金用的也差不多了,但還一事無成,只好受託重任,回台再湊資金並覓貨品,衣飾、金飾、文具、童玩、療品、特產無不卯了勁,但還是一去不復還;還真奇怪要花大筆鈔票做出來的市調,都說很行、絕對沒問題,但實地做下去就是一蹋糊塗;第三次得再回來籌資:::,唉!別人的錢又不是天下掉下來的,怎堪讓他如此糟蹋,他太太求他不要再到大陸了,如果他前腳離開了台灣,她後腳就要去美國,再也不再見他了,但是他還是神的很,二話不說將勉強湊到的一點資金飛向東北,他深信東山再起,他相信紅粉知己(但誰知道豔陽天底下,日頭赤燄燄,隨人顧性命)。 不久又再飛回來了、不久又再飛回去了,三年內前前後後不下二十次,每次都比候鳥停留的時間還短,就像落翅的鳥隻振膀再飛,王老五過年,大家也知道怎麼一回事(一年不如一年);再這一次是要回台學做紅豆餅、魯肉飯、肉粽、蚵ㄚ麵線的台灣小吃,住旅館的費用、學習看家本領的費用、開家小吃店的本領這種基本要求,朋友再躲他、再怕他、也不得不湊點錢給他,但這點錢讓他在鴻圖大展前的機具、租屋、試做、四處送人試吃,也耗的差不多了,他唯一「要當抹布也不賣西褲」的爛貨,朋友雖不收倉租,但法院就要來拍賣倉庫,他總還得花運費才能處理掉,最後賣了一點關係才送出去,收了三萬塊還得謝謝人家;最近他在東北摔斷了腿,瞬間飛回舉目無親的台灣,瞬間又飛回四面楚戈的東北,看來連醫療費都有問題,有人看到他途上拖著疲憊憔悴的身心,拐著一擺、一擺的腳,不自覺的喃喃自語:『台灣都是騙子::、東北都是豺、狼、虎、豹子::;請我喝一杯啤酒吧!我一定會成功!我一定會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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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馬山
「駕駛兵呢?」母親提醒我說:「同樣是你的同僚,千萬不要忘了人家。」她催促我,「快請他進來一起吃。」 母親的細心,讓我倍感敬佩。但我也發現到,原本在李家嘻嘻哈哈,口無遮攔的張素霞和楊玲翠,此刻卻中規中矩地吃著母親煮的甜蛋。她們手中一邊湯匙、一邊筷子,彷彿蛋裡有骨頭似的,那麼小小心心地細嚼慢嚥著,其動作之伶俐與輕巧,竟沒有發出一點聲音,與在李家戲鬧的情景完全不一樣,人的變化果真那麼快?我不禁在心裡打了一個問號。 我與駕駛很快就把蛋與湯全部吃完喝完,她們的碗中卻各留下一個蛋以及少量的湯,並同時用筷子把完整的蛋夾成二半,而後,放下筷子,輕輕地用手帕擦擦嘴。 「怎麼了?」我深知這是一種禮數,但現時代的青年又有誰會懂得,「不好吃是不是,為什麼不吃完?」 她們沒有說話,只相視地笑笑。 母親適時走進來,慈祥的笑容裡,盈滿著喜悅。 「妳們三位怎麼沒吃完?」母親也深知她們懂得禮數,「時代不一樣了,現在沒人再留碗底啦,乖,把它吃完吧。」 「伯母,您用這麼大的禮數來招待我們,實在讓我們擔當不起。」李小姐禮貌地說。 「沒什麼啦,」母親輕輕地拍拍她的肩,「鄉下地方,難得妳們來玩。」 我帶著她們直接往東邊的側門左轉,並指著前方一棟古樸典雅的廟宇,為她們介紹著說: 「這裡是『昭靈宮』,供奉著田府元帥,村民也尊稱祂為大相江公,廟裡同時供奉:二相江公、三相江公、金王爺、福德正神以及註生娘娘等神明,香火鼎盛,是村民精神寄托和信仰的中心。每年農曆九月十五,為田府元帥誕辰日,村民除了作醮酬神外,並以三牲粿粽敬拜諸神,而後田府元帥偕同二相江公、金王爺,乘坐神轎出巡並鎮五方,以保合境平安。」 她們頻頻地點著頭,張素霞突然說: 「那我們先講好,今年九月十五一起來,除了看熱鬧,也來吃拜拜。」 「今天才正月初一,距離九月十五還有八個月又十四天,妳緊張什麼?」楊玲翠消遣她說。 「惟恐到時人家只請阿麗一人,不請我們啊!」張素霞又說。 我笑笑,沒有理會她們,李小姐也沒有說話。 「好,我們順著旁邊這條土路走,」我催促著她們,「廟後的斜坡上,有二株百年黃蓮樹,它一年四季,枝葉茂盛,是屬於喬木的一種,像這種有百年樹齡的黃蓮樹,在金門是很少見到的。」我又指著前方,「這裡是『陳氏家廟』,它是一棟二落的古厝,我們的堂號叫『潁川』,燈號叫『給事中』,村內除了一戶姓黃、一戶姓張外,其他清一色姓陳。」我邊說邊走,卻也不忘告訴她們,「妳們之中,誰若有緣嫁做陳家媳婦,更應牢牢地記住陳氏的堂號和燈號。」 「阿麗,妳記好了沒有?」楊玲翠調皮地對她說。 「記妳的大頭!」李小姐做了一個要搥她的手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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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或者回來││兼記泗湖阿嬤脫口而出的兩句古早金門話
回來回來回來 回來是住進去東坡的詩情: 「鄉井難忘尚有心!」 但縱使回來 你我的夢還是要離開? 離開離開離開 離開是揮不走孔子的聲音: 去父母國之道也,「遲遲吾行!」 而最生氣的 莫非是外婆 李羨音女士的叮嚀: 「東洋無水過西洋!」 「有頭殼在矣,又豈驚無紗帽戴!」 所以,新金門人 是沒有哭的權利的 縱使離開 你我的夢還是要回來! 啊但願,且粉身碎骨 追隨那佛陀一滴不忍的淚 拌著聖芳濟之灰 流入浯江水 啊,流入浯江水! ︻後記︼今年六月至十月,數度奔波往返金、台之間。在金期間,屢蒙舊雨新知款待,衷心銘記,不能一一細表。而最高興的,則是見識到一些熱情的金門兒女,真心誠意在為金門的前途打拚。他們的思慮言為很單純,不為別的,就只因為生於斯長於斯,我們的先人,在這裡安身立命,金門是我們唯一的家鄉,也是我們的子孫唯一的家鄉!而他們想要給自己、想要給金門未來的子子孫孫們,一個徹徹底底的交代:到底,「金門人的驕傲在哪裡」?「金門人的榮耀在哪裡」?我知道這股能量正在蘊蓄之中,只是不一定就可以爆發出來,因此,我對他們的無私奉獻,自然產生一股「雖為之執鞭,所忻慕焉」的情緒;並於八月初,決定遷籍回金,且許下一個微願:願這輩子做他們的端茶童子,善盡一點棉薄之力,無論自己將來身在哪裡。而這首詩,就是獻給這樣一群可愛又可敬的朋友的!當然,我也要特別感謝外婆對我的愛護和鼓勵,因為她的兩句話,我才重新拾起了舊筆! (十月二十日於台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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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馬山
「你放心,我媽是九點吃早餐,二點吃午餐,七點吃晚飯,現在請她來吃她也吃不下。」李小姐解釋著說。 「我媽也一樣。」張素霞說。 「我媽也差不多。」楊玲翠附和著。 「我爸媽也沒兩樣。」我索性接著說。 大家都開心極了,這似乎也是農家自然的景象,誰也不怕被取笑。 「阿麗,妳到過經理家嗎?」張素霞問。 李小姐看了我一眼,搖搖頭。 「那我們等一下就順便坐他的車去玩玩吧。」張素霞說後轉向我,「經理,怎麼樣?」 我能說聲「不」嗎,無論有多大的困難和不便處,也不得不為自己以及李小姐留下一點顏面。然而,冒然地帶著朋友回家,勢必也會為父母親增添一些小小的困擾,並非我小氣,現在倒有點兒後悔留在李家吃午飯,更後悔認識她們兩位。 「當然歡迎,」我強裝笑顏,「只是鄉下地方,如果諸位不嫌棄的話,待會兒大家就一起去走走看看。」 李小姐久久地凝視著我,是看我有沒有那份誠意,還是虛假的應對。然而,她能看出什麼呢,我的思想隱藏在腦裡,我的心隔著一層肚皮,她能看到的,或許只是一個與她朝夕相處近三年多的同鄉。雖然相互仰慕,但在愛的世界裡,卻沒有更深一層的交集,也沒有所謂「近水樓台先得月」的浪漫情調。 況且,我已有黃鶯,除了她,我實在難於想像將來會有什麼重大的改變,想必,李小姐是很清楚的。只是有時候,基於彼此的相識相知,難免會開開玩笑,但願我們都不要當真。或許,我的想法簡單了一點,人是有感情的,尤其是一對朝夕相處的青年男女,他們是否有毅力,讓理智克制情感,抑或是任由它自然地發酵。 「你家是鄉下,難道我們家是城市,」楊玲翠坦誠地說著,卻話鋒一轉,「能陪好友去見公婆也是美事一樁啊!」 「楊玲翠,」李小姐含笑地指著她,「妳膽敢再胡說,我可要罵人了!」 「我又不是說妳,妳緊張什麼?」楊玲翠頂了她一句,卻也不忘消遣她,「誰沒挨過妳的罵,妳會罵人早已不是新聞了。」 「經理,你挨過阿麗的罵沒有?」張素霞笑著問。 「剛才我已經向她母親告過狀,難道妳們都忘了?」我說。 「有,」楊玲翠拍著手,「你說阿麗凶起來就像你姐一樣會罵人。」 「沒錯。」我看看李小姐,她也正看著我,彼此會心地一笑。 「哇,這樣也不錯,」張素霞竟也拍了一下手,「將來一旦有緣,那便人人羨慕的『某大姐』了。」 「好了,玩笑到此為止,」我的頰上有些熾熱,但也不能讓場面太尷尬,勉強做了一個輕鬆狀,「妳們看到沒有,李小姐臉紅了呢。」 「我臉紅?」她摸了一下臉頰,竟無所顧忌地走到我身旁,把頭貼在我的臉上,「張素霞、楊玲翠,妳們仔細地給我看清楚,是我臉紅?還是他臉紅?」 想不到我的用意,卻適得其反,讓我的臉更紅、更熱了。 「妳們憑良心說說啊!」她轉了一下頭,竟把右臉貼近我的左臉頰,「到底誰的臉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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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文的十月│記非洲戰鼓團演出
十月十七日這一天,文化局邀請了來自奈及利亞的非洲戰鼓團,來演藝廳演出。這次正逢金門文化藝術節,才有機會看到這來自遠方的團體,十分難得,所以心裏也格外興奮,我們一家人提早了十幾分鐘到場,只見台上已經擺了各式各樣的鼓,大多是用木頭和皮革以手工製成,想來是他們家鄉的傳統樂器,會表現出怎樣的音響呢?大家都充滿了好奇。 時間一到,幾個僅腰下圍了個獸皮短裙,手腳、頭上穿戴了些裝飾,皮膚黝黑、身材壯碩的黑人出場了,他們一個個自顧自地拿自己的鼓,「叮叮鼕鼕」地敲起來,一時搞不清楚是在試音還是正式演出,最後有一個站在場子最前面,拱起手向我們打招呼,然後又退回去加入他的同伴。再繼續敲擊,此起彼落,逐漸一個節奏加上一個節奏,原本簡單的便越來越複雜了,但是它仍呈現出一種規律,與噪音是迥然不同的。 一曲完畢,主持人同我們解釋,非洲音樂是從生活來的,我們聽起來很特別,但是在他們家鄉是稀鬆平常的。開始時,有人先擊出短小的主題,另外的團員再根據這個拍子,有系統地反覆和即興,就成為一首引人入勝的樂曲了。「大家喜歡嗎?」主持人問,我們都說「喜歡」。將團員介紹一遍後,主持人要我們再欣賞一曲,接下來的一首也是他們平日經常在唱的。 於是,鼓聲又響起,不多久就六鼓齊鳴,熱熱鬧鬧的了,可是這片聲響中,有他們相互配合的默契在一段時間,其他人會稀薄其鼓聲,成為背景,讓一個人有空間突出地發揮,並於其中穿插呼應。鼓聲如此,演唱也是如此。主唱拿著麥克風,依著節奏舞動身體,在前面吟唱出幾個音,打鼓的也輪番回應,他們在應答唱和。唱了幾分鐘,仍是兩句話的不斷反覆,與其說唱出旋律,不如說那是另一種節奏的表現方式,令人感到,節奏的表現力,在非洲音樂中是多麼地被強調,如此淋漓盡致的表現,真能撼動人心。後來得知,那歌詞是說:「天氣好熱,小孩子不要在外面」,據說平時這麼講,非洲小孩也會擊打身旁的東西作為回應呢! 在介紹樂器時,我注意到那位團員擊打的方式,他先照普通方式拍打鼓面,顯出專注諦聽的神情,然後拍擊鼓面的邊緣,發出稍微不同的聲音,接著又打擊鼓的兩側,由於是木頭材質,與皮面產生很大差異,他喜悅地試給我們聽,後來索性把鼓翻轉拍打,聲音很不同,音量較小,但是他顯然認為這聲音亦有其獨特的性質,最後,他彷彿要證明什麼似的,拿著麥克風,靠在另一人的背上,另一隻手拍打他的背脊,又發出不同的聲響。我想,他在證明各種不同音色的效果,在非洲,打擊樂器種類繁多,即是因為每一種不同的樂器,都有獨特的聲音,能產生不同的效果。 在「敬神之舞」,配合著非洲音樂,他們在台上盡情地舞動著,有時發出叫喊聲,表達對神的景仰和讚美,那信仰是真誠的,方式是直接而熱烈的,音樂與舞蹈的關連,比其他地方更甚。他們以感情的自然流露,在教堂載歌載舞,來敬拜耶穌,有別於歐洲的莊重嚴肅,現在這情景,正是他們周日禮拜堂的情況再現哩! 幾個節目後,主持人說有一位團員會講中文,於是請他上前,他說「一點點」,然後敲了三下鼓,然後又說:弟弟、妹妹、阿姨::等,每說一句,就敲幾下,原來他是想用鼓說話,仔細聽聽,他的鼓聲,由於擊打地方的些微不同,真有音色和輕重變化,與他念的簡短中文的平仄音調,是有相應的關係,想起幾個節目中演唱與應答,和擊鼓間的關係,了解到這種模仿,不僅是趣味而已,實際上正顯示了非洲音樂和語言的密切關係。 非洲仍有狩獵維生的,在出發前,為顯示勇士的勇敢與強壯,於是有「戰舞」的舞蹈。在節目中,表演了一場戰舞,兩人隨節拍舞動趨前,手臂朝對方收起又伸展數次,威嚇之意甚濃,挺胸向前,終於互相撞擊,前進後退,彼此競爭,但是並非猛烈的鬥毆,顯然僅是儀式,重在勇武精神的表達,及戰舞中肢體力量產生的美感。 來自世界各地的表演團體,呈現出不同的風貌。就是類似現在所聽的非洲音樂,兩百多年前在美國,與西方音樂融合,產生了藍調與爵士樂,甚至於搖滾樂,也因淵源於藍調,而一脈相承。也許,在體會了非洲音樂在節奏方面的獨特表現後,對本地音樂家亦能有所啟發,經瞭解、消化而創造,或者也能產生新的境界,如此的文化交流,其影響就是既深遠又有意義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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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耕心小札》家有產婦‧產前產後
和老爸慎重研究過│他的兒媳婦何時會生寶寶。「金孫」在他的眼裡,可是比什麼都重要呢!老爸「老番顛」的堅持一定是十月十三日(預產期)當天才會生。 老爸是個十分「鐵齒」加上特愛「硬拗」的人,我為了說服他「預產期」之所以為「預」產期,可花了不少苦心呢!它則是有「預算、預定、預約、準備」之意,但他老人家可不服輸哦!還強詞奪理成~「要不然婦產科醫生是在幹嘛呢?為什麼會算不準?他們既然是醫生,就要算準才行啊!要不就是欺騙我們這些家屬啊?:::」一下子,我都不知道怎麼跟老爸解釋清楚?直想喊「救命啊!」哪有人生了四個兒女,竟還不知女人生孩子的「預產期」是怎麼來的!又要如何算呢?很想奚落他:「我這可愛的老爸!醫生又不是神仙,他怎麼會百分之百神準地知道,你的金孫何月何日何時一定會誕生ㄋㄟ?」:::之所謂的「預產期」,無非是此日的前後兩個星期都算正常,也都有可能會生;此時隨時要注意胎兒及母體的狀況與動靜:::,哩哩啦啦的用長途電話描述了半天!這、這、這「我的老媽啊!您以前怎麼都不跟老爸講清楚,才會讓他如此的『番』啊!」還有個疑慮就是我們這四個兄弟姐妹,實在算是「得來不易」耶? 就在十月一日大清早六點半左右,老爸又來電了:「生了,生了,半夜十二點半生了!」和他原本計畫的時辰差不多!這個金孫還真聽話,很得阿公的緣喔!我心想「哪會阿尼!」我在摸不著頭緒的情形下,便直截了當向小弟求證;原來弟媳在兩日前就已有點陣痛了,但送醫後發覺只開了三指半,便毫無進展,只是她的腰酸到不行、強忍痛楚,不施打催生針,想讓寶寶完全自然破水再生產。而就在三十日傍晚,老爸和媳婦商量請她稍微「忍耐控制」一下,當等到晚上約十點時,連醫生都開始緊張了,便建議內診看情形做決定了!弟媳覺得阿爸那番理論行不通,孩子怎可能這麼「順應民意」呢?湊巧在兩造僵持之時,弟媳竟剛好羊水破裂,助了大家一臂之力,也難怪老爸會興奮成這樣!在大清早就來電報喜訊,因要從凌晨忍耐到早晨,才能撥這通電話,以抒心中之情,實在是太難為他囉! 又升格為姑媽的我,除了盡點人情義理,還心繫小外甥,索性打了手機給正在醫院靜養的弟媳;話機中傳來她直爽的聲音:「大姐我太佩服妳了!簡直是五體投地的佩服喔!」我道:「怎麼說的如此冠冕堂皇呢?」弟媳:「原來生孩子這麼地痛苦,人生恐怕沒有比這樣子更可怕的事了!」我說:「咦!生孩子的是你,怎會跟『佩服我』扯上關係呢?」弟媳:「厚!我生一個就已經嚇成這樣,若要再生下一胎,絕對是免談!而反觀妳竟可以生三次,忍受三次人生最痛的痛!」我回:「哦!其實一個女人要經過這些事情後,才會真正成長和成熟,也會知道為人父母的辛苦,與母親曾為我們付出的代價;而這些都算是學習啊!且人生本來就是要不斷的學習、不斷的選擇、不斷的付出,才能不斷的收穫嘛!最重要的就是這些能表現出女人的篤實盡責、堅毅不拔、超群卓倫種種美德,這就是和男人所不同的地方。現在妳正處於全新開始的時期,且剛生產完那一切不好感覺都還存在,當然會緊張和害怕的!但是這些都需要去學習與適應,所以慢慢來,沒關係的!」聽完我粗略的告白及解釋,她才稍微放心;否則她還真怕自己整日胡思亂想,會得「產後憂鬱症」呢! 其實,這是女性與生俱來的本能,每個女人都會「為母則強」的。且現代科技、醫學、視訊知識這麼的發達,能讓我們處於左右逢源,不必像古早人那麼辛苦的養兒育女,所以應該勇敢地去學習與接受。 為了幫弟媳做足心理建設和安撫情緒,我算是豁出去了!(日後收到高額電話費帳單,就會叫苦連天啦!)本著一貫的雞婆個性,不時長串的「電話轟炸」,但要算清摸準人家的睡眠作息時刻,再以電話噓寒問暖。(坐月子者,最需要吃飽睡足哦!)因為以過來人的經驗,來幫她渡過現階段的過渡時期,是相當重要的;且同為女人,千萬不要為難女人了! 老爸又來電:「吃少、喝少、睡少,哪像個坐月子的人?一天到晚喊熱,要吹風、洗澡,真不懂現在的年輕人在想什麼?」聽在耳裡,疼在心裡;心疼老爸的刀子口、豆腐心,還不就為了媳婦身體好嗎!而媳婦則認為:「真有那麼嚴重嗎?做個月子規矩一大堆,實在很難忍受如此傳統的飲食和生活習慣,為何就不能學學外國人便利的方式?」現在這些年輕人與長輩們中間,確實存在著無數個「代溝」,一時之間還真不容易化解開來呢! 仔細想想,每個人生長的環境都不盡相同,若能各退一兩步,則情況會轉為海闊天空的;老人家能以開通、明朗的態度去要求與關心,而年輕人也能以體諒、謙虛的心境去接受與回應,用此來取代猜忌與不解的關係,相信可創造雙贏的局面;而夾在中間角色的人,也不會難堪和無所適從的。而依照經驗來說,人通常是善忘的動物,一旦做了母親的人更是如此,她可能再過不了多久的時候,又會告訴你:「她又懷孕了!」要你恭喜她、替她開心與祝福她呢!而我自己就是最典型的例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