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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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談天龍八部
但是《天龍八部》裡人物的一致性,不僅超越了閱讀印象的層次,而是透過不斷重覆人物的癖性,成為一種含有「支配力」的形式,與多變的內容,即服膺現實原則的敘情境形成對抗關係,並且在頑固與變化的對峙與互動中產生分歧,設立意象空間。 這樣的運作與歐洲文學裡的傳奇形成有趣的對比,卻仍然暗合其基本精神。如果說歐洲傳奇的敘事過程,常常突顯自我定位的不確定,那麼《天龍八部》則透過超穩定的人物架構之敘事過程,在一定程度上是顛倒了這個原則。但是從另一個角度看,這裡所謂自我定位的不確定,指的是人物定位轉換過程中的意義變化,所以其中的複雜性並不是來自心理現實或複雜的「人性」,而是由「程式化人物」到「心理原型」的擴張,往往散發出與現實主義小說人物不同的,「主體凝聚力的光彩」。 我們甚至可以說,歐洲傳奇的角色不重行動、事件,而是意義編派的一部分,是善惡爭戰過程中,各種變化場面的「記錄器」。比較起來,《天龍八部》人物的一致性建立在特殊癖性上,雖然符合寓言體人物專一偏執的正格,就心理反應來說反而比較接近現實世界裡的具體個人。例如蕭峰部份前半段也是一個自我定位不確定,不知道自己是誰的故事,但是蕭峰至終都沒有變成程式化的人物,他個人的特質如俠義、勇猛、契丹人等情愫自始相隨,情況與蕭峰相近的慕容復完全沒有受到「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的猜忌,下場也完全不同,可見蕭峰的命運與他的癖性仍有相當的關係。 如此說來,我們似乎可以說《天龍八部》是透過人物的癖性來製造敘事內容的變化,而典型的歐洲傳奇則是透過人物典型的凝聚與擴張,來突顯主體內部的裂變,但是兩者都含有分歧與對抗,都偏向「垂直透視」的層次分離,到底與單截式的寫實小說不同。就歐洲傳奇來說,不論是多線交織還是典型化的主體凝聚,都是敘事過程化不掉的意義,使局部意義溢出原解、顛覆人物的一致性,這也就是何以另立層次的理由。 所以《天龍八部》的人物框架雖然頑固,它的敘事變化並不會受到影響,因為它的變化並不以人物的發展,而是以意義本身的重疊為重心。也就是說,書中的敘事所以不符合部份現代讀者的期望,必須看成是意義交疊,即大體上就是人物形式,與情境內容的對抗所產生的不同解讀,而非人物情節的編排穿插有何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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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蜜蜂﹐嗡嗡嗡
蘭花甲:我看,這應該是上天為了嘉勉他們,才賜給他們的。 蒼蠅乙:我看求也沒用。不要求他了。他已經在罵我們了。我們還厚著臉皮,求他幹什麼?只是自取其辱嘛!跟你說不要求他們,你就不相信。現在呢?我們走吧!哼!有什麼了不起?臭屁! △蒼蠅乙怒氣沖沖地拉著蒼蠅甲掉頭就走,口中還不服氣地說著。 蒼蠅乙:哼!記仇!藏私!有什麼了不起?傻瓜!賤骨頭!活該一生做苦工,被欺負,被奴役!做工做死好了! △眾花怒視著蒼蠅甲和蒼蠅乙飛離,還紛紛吐著口水,表示不平。 眾花:不要臉!好吃懶做!小偷!強盜!有一天你們會得到報應的。 △眾蜜蜂騷動不寧,紛紛振翅想飛過去攻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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認識畫家利乙鋒
去年暑假,甫從職場退下,孩子都在台灣就學,也就移居台灣,給孩子些許照料,大兒子正實習,工作時間長,又值班,忙碌至極,儘管如此,衣物洗滌不在受理之列,熱騰騰的飯菜倒是常備,儘管之前外食吃多了油炸醬料,對於我炒菜卻不放油的做菜習慣,頗有微詞,但也不曾翹餐,還是乖乖回家吃晚飯。 在中華路的國防部福利處買回一包米,第二次淘米洗滌,發現有米蟲,這米蟲對於吃戰備米長大的戰地兒女,沒啥大驚小怪,可食材講究新鮮營養衛生,應與時俱進。我的雞婆性格,促使我即刻放下淘米動作,拿起電話筒,只想單純提醒售貨員這批米有米蟲,至少下次批米糧時多加把關。不意接電話小姐說:「可以拿來換!」我說:「已經開封,煮兩次了」「沒關係」哇!只知道消費意識抬頭,不知今天的消費者真真是頭家耶! 原本計畫到桃園住上幾天,想著換米工作如果交給兒子,怕來龍去脈講不清楚;若桃園回來再拿去換,怕時日耽擱,小姐忘了在電話中說過可以換米的事。當下將米送入菜籃車,載飛載奔往福利處前進,到達目的地前,國軍文藝活動中心長廊佈告欄斗大的字「利乙鋒畫展」映入眼簾,儘管換米工作已拖延桃園行程,經不起對藝術欣賞的喜好熱愛,將菜籃車放置樓梯間,逕自爬上二樓。 這裡前陣子才欣賞過李女士的書法展,場地很熟悉,我向坐在入口處桌前的男士點頭致意,就移步畫作前,第一幅圖「老子訓虎圖」,老子正用他溫和的語氣和手勢,馴服兩隻一臥一站的老虎,旁邊五行毛筆字─老子李耳乃中華道教之始祖,於陝西樓觀臺修得正果……奠定道家文化之基石,成就為後人所景仰,訓虎傳說也成為民間美談─格局、力道震懾我心,眼睛為之一亮,由於先前觀展經驗,我問男士:「您就是作者嗎?」答是,我接著問:「可以拍照嗎?」仍是肯定的。他問我:「住附近嗎?」接著說台北房子很貴。閒聊中,給了我名片「利乙鋒」,他說全世界「利」姓有八萬人,也給我一本畫冊,一張海報─去年五月在香港開畫展所印製,第一版是坐於藤椅、比例不算小的作者全身照片、作者簡介、一幅畫作「竹」,中國前國家主席華國鋒題詞「關山月的梅,利乙鋒的竹」,以及清朝雍正皇帝第九代孫愛新覺羅起驤所題「佛印今安在,東坡不可尋,前有鄭板橋,今有利乙鋒」,第二版是大陸畫家范琦、呂維超、林鴻崇的個人簡介及畫作,第三版是關偉和黎永聘個人簡介及畫作,下方則是利乙鋒「天道酬勤」山水畫,第四版全為利乙鋒畫作,並有一幅范曾贈與利乙鋒「高風亮節,苦命奇人」題詞。 由於正逢上班工作時間,觀展的人不多,利先生很熱心也很有耐性的解說畫作。有人欣賞畫作是看畫家流派,有人是觀察構圖技法,有人想了解畫家所描述的故事,甚至是隱藏在背後的故事。我是藝術的門外漢,就只是愛欣賞,圖畫儘管有千百種畫法,但可以直覺喜不喜歡畫家的畫風。 利先生作品以虎、竹、花鳥為主,他說他擅長畫虎,人稱「華南第一虎」,並引述古典名著「鏡花緣」觀點「老虎從來不敢吃人,並且極其怕人,平日以禽獸為糧;往往吃人者,必是此人近於禽獸,當其遇見之時,老虎並不知他是人,只當也是禽獸,所以吃他。人與禽獸之別,全在頂上靈光。禽獸頂上無光,縱有微光,亦甚稀少。人之天良不滅,頂上必有靈光,老虎看見,即遠遠迴避,一切鬼怪也會遠離,至於靈光或多或少,總在為人善惡分別,有善無惡,自然靈光萬丈」。 他同時聊了很多關於大陸畫家的發跡與現況,雖然有濃濃的廣東腔,有時還得佐以紙筆,專注傾聽是我一貫的強項,夾雜腔調的國語使我必須更加專注,也許這專注的態度,讓他認定我為人的真誠,尤其在他知道我是國小老師退休之後,他說下次來台會與我聯絡,而且分派工作給我做。 不記得聊到什麼,我意識到現場畫作是可以購買攜帶走的。我看上一幅四平方呎的兩隻老虎,心裡初初揣想用兩千元買,在這之前,從沒買過畫,買畫對我來說,是額外的負擔與消費,不得不看緊荷包,但這兩隻老虎的畫工,實在不只兩千元呀!我勇敢地開四千元的價,利先生停頓了一秒鐘,說:「沒事」,有個否定的字眼,我以為他不願意賣,其實是「ok、沒問題」之意,隨即將畫作取下交給我,擁有一幅自己挑選的畫,滿心歡喜,原來我也是個將畫作視為無價之寶的人!我跟利先生說,其實內心最喜歡的是第一幅「老子訓虎圖」,但是這長一丈二的大幅圖畫,肯定不是我所能負擔的,利先生說,他反而希望將大幅圖畫賣出,因為不方便攜回,聽他這麼一說,重燃擁有「老子訓虎圖」希望,我開了個價說等桃園回來買這一幅,行嗎?仍是一句「沒事」,有前面經驗,知道「沒事」就是「ok」的意思,他且說,遠遠對面牆一幅也是一丈二、非常壯觀的花鳥圖,沒有落款,一併送給我。 時值中午,我問他用餐問題,他說台灣食物油炸多,吃不慣,由於血糖偏高,只吃蔬菜和魚,他請工作人員鎖門,準備到西門町吃自助餐。我滿心歡喜,抱著我新買的「兩隻老虎」,到隔壁福利處換米。 回到家中,一面下鍋煮麵,一面迫不及待打開畫冊,這是一本香港利氏拍賣行去年秋季書畫藝術精品,在上環皇后大道文娛中心展覽廳拍賣會上的畫作圖集,第一頁利氏拍賣行簡介─由利國偉、利如興、利煥南等兄弟創辦,強調以德為本、以誠興行、以信立業,提供中國現代新銳書畫藝術家原創作品走向市場的一個方便、務實、可靠交易交流平台,已成功舉辦過利乙鋒、關偉、黎雄才、黎永聘、馮大中、呂維超、范曾、范琦、林鴻崇等現代著名書畫藝術大師的作品拍賣。畫冊內頁每一幅畫,都標示有作者姓名、標題、尺寸大小、估價、起拍價等說明,我看到利先生的畫作起拍價格不菲,少則數十萬多則數百萬人民幣。同時打開電腦搜尋相關資料「利乙鋒,1947年出生於廣東陽江,與中國著名畫家關山月同鄉,後移民香港,所繪之竹,條理分明,密處不繁,疏處不陋,有一種謙和淳厚的儒士之風;其山水畫作則恬靜自如,飄逸灑脫,古樸雄渾」。知道利先生在香港大陸書畫藝術界有很高的地位與評價,其作品曾赴世界各國展覽,受到國際名仕喜愛,中國政協等中央機構亦收藏其作品,對於剛才購買的「兩隻老虎」,放心不少。 由於早上看他桌上空蕩蕩,連飲水也無,下午用保溫杯裝茶水送去,也帶了一包口糧,他接受茶水,不吃零食,餅乾要我攜回。 從桃園回到台北,偕樓下高階退休主管未婚的絡小姐一起前往展場,兩天前猶掛滿圖畫,如今四壁蕭然,只剩零星幾幅,目光趕緊投向那幅中意的「老子訓虎圖」,耶!還掛在牆上,沒落款的那幅花鳥圖也還在,心想會不會是利先生講信用,特意留下的呢?由於是周六,觀展的人比前次多,利先生正在和一位師大數學系退休的七十多歲女教授講畫,我和駱小姐逕自觀賞,她手指牆上一幅牡丹花,讚嘆畫得真好!經她一說,我也怦然心動,對我恩重如山的二姊,名字有一「花」字,此幅可買來送她呀! 此時,利先生向我們走來,開口即道:「那兩幅畫,很多人看上,我告訴他們:『你有幾個千、幾個百,我都不能賣,已經答應別人了!』」,果然如我之猜測。我說:「利先生,您很講信用。」答說:「沒有誠信,是做不了事情的!」 傍晚,有利先生的同鄉、嫁來台灣的女士請他吃飯,此次她也買了幾幅畫,問我買畫是收藏呢?還是轉賣?我說:「純然喜歡,裱褙之後懸掛客廳,附庸風雅。」同是買畫人,沒有多說,偕駱小姐返回住處。 看到前日買畫盛況,為免夜長夢多,隔日起早提款,放入紅包袋內,多了一幅牡丹花,價格是前一日重新講定的,為什麼放入紅包袋內呢?因為我深知我給的價錢,遠低於目前大陸香港行情價幾百萬倍,儘管我已儘量付出我最大能力。它終究不是銀貨兩訖的買賣,是兼有饋贈情誼在內的,紅包蘊含尊敬與感謝。利先生建議沒落款的花鳥圖,帶回落款下次再給我,他說學習同鄉前輩關山月,印章絕不帶出門,避免遺失且因印章極重。我太喜歡這幅畫了,總要拿在手中才放心,說沒落款也無所謂! 今年四月底,利先生第二度來台,他持有香港身分證,可以自由進出台灣,比起大陸人要經過繁複手續申請方便許多,我邀請他來家中便餐,之前外子只聽我描繪及看到四幅令他讚嘆的畫作,這一回總算看到廬山真面目。那天住中壢的表哥也正好到訪,由於先前的買畫奇緣,利先生名號在親戚朋友間已是響亮「換米也能買畫?」、「買畫不是需要很多錢嗎?」那天四個人在家中吃了一頓輕鬆淡雅的午餐。 其實,利先生極不喜歡麻煩別人,天生有「不求人」的硬頸精神,與人交際需要耗費時間,因此,大部分時間獨來獨往,做他認為有意義的事,作畫之外,就是到處去看、去觀察、去體驗,在山間、在樹林、在田野。來台的八、九天,行程滿滿,到中正紀念堂、到國父紀念館、到士林官邸─看了蔣夫人的畫、坐貓空纜車到動物園─想看老虎沒見著。我驚訝於他知道搭車路線,他說台灣地方小小……利先生離開台灣後,將立即前往新加坡,他的畫作數年內依序安排在台灣、新加坡、法國、馬來西亞、英國、澳洲、美國展出。去年臺灣初次展出,台灣宗教界評其虎「威儀中有慈悲」、「有王者之風」。 利先生生活極其簡單,作息也很規律,幾度邀請他再度來家中用餐都拒絕,他說一個人就近吃飯,不浪費時間,作息不被打亂。他下榻國軍文藝活動中心附近旅店,晚上九點睡覺,凌晨三點起床開始作畫,七點半吃早餐,之後繼續作畫。午後,一定閉目休憩一個鐘頭。他固定在西門町一家自助餐店用餐,一百一十元,幾道蔬菜,一條魚…… 有一次帶他到陶板屋用餐,他對台灣餐飲業人員服務態度,留下極深刻良好印象。 此次利先生來台,是為聯絡籌備七月份畫展事宜,日期敲定與場地租金繳交後,他告訴我,畫展將交給我策劃與佈置,對於他的信任與看重,自是既驚且喜,理應全力以赴,文藝是我熱愛的領域,「受人之託,忠人之事」,充實相關藝術知識,製作文宣海報不可少,看來就要摩拳擦掌,準備上路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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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蟲
我的人緣指數相當低,排行榜中略高於打不死的蟑螂。跟蟑螂一樣,我也喜歡過夜生活,晝伏夜出的個性讓我白天躲藏在暗處羞於見人,夜間則身手敏捷有如夜行俠,一旦有人發現我的蹤跡,我可會一溜煙的快速逃脫。 我喜歡出沒在人類居住的場所,房屋縫隙或家具間是我舒適的起居室,紙類和書籍是我的糧草,壁紙和裱褙書畫使用的漿糊是我的點心,甚至櫥櫃裡的衣物我也不放過,照樣甜美有滋味的啃食,許久不用的紙張和紙箱你都可以見到我的身影,凡是紙張邊緣出現了不規則的缺口或孔洞,不要懷疑,那就是我創作的藝術品。 我身穿銀色鱗片、略帶有金屬般色澤的盔甲,身型有如一支紡錘,細細長長的身軀,頭部有兩條長長的觸角,腹部長了三根毛,是名副其實的「三毛小子」。別看我體型小小的,運氣好的話可以活到八歲。 「書香門第」的故事與我息息相關,古代的讀書人會將芸香草放進書櫃裡,飄來的淡淡清香,常使我聞之卻步。說到這裡,你知道我是何方神聖嗎?我,就是紙畫類古董家恨之入骨的非魚類---衣魚,俗稱「蠹魚」或「書蟲」的昆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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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談天龍八部
也只有這樣才能解決後來虛竹向天山童姥覆局,「當下第一子填塞一眼,將自己的白棋脹死了一大片」的矛盾。另一方面,這樣的解釋其實已經走向極端,事理上極偏僻,敘述上也需要更明確的說明。更重要的是種種針對「邏輯次序與水平連接」,來強化情節密合度的解釋,都只能保守或修補敘事的條理,而無法進一步彰顯情境,就像解玲瓏的人心中,只看到著手如何連接,走向何種結局,反而不能像虛竹那樣,捨棄水平方向的思考,直接用擠死自己來改寫整個棋局,「不著意於生死…反而勘破了生死」。正因為《天龍八部》遵循的是傳奇結構,這裡虛竹的遭遇其實已含有另一個層次。 按虛竹所見,段延慶著手前三輪應該與慕容復的解法相同,然後黑白雙方又下了二十餘子,這時玄難插話說:「段施主,你起初十著走的是正道,第十一著起,走入旁門,越走越偏,再也難以挽救了。」這個觀察既是由玄難說出,自然也可能含有私見,但是接下來段延慶由棋局聯想到改習旁門左道的「生平第一恨事」,心神動搖,顯然表示他的解法的確已反映了他的心事,客觀來說,的確是「旁門」。如此虛竹解棋不但接受了段延慶這個天下第一大惡人的指引,其實一開始走的就已經是「旁門」了,這樣的描寫具有必然性,是因為虛竹後來遇到天山童姥,被迫連犯殺戒、淫戒、葷戒、酒戒,甚至成為靈鳩宮主人,按規矩來說的確是走入邪道。 如果要繼續引申,我們甚至可以說虛竹的出身,在這裡已經可以看出端倪。這就是意義不能輕易「化」去,不能隨常理而變的關節所在。這裡的安排本來可以用種種方式來改寫,使情節的發展更合理化,但就傳奇結構的要求來說,不論何種改寫都不能化去段延慶與虛竹的癖性,也就是不能化去虛竹延續段延慶的「旁門左道」。不能化去,是因為這是傳奇文類的趣味所在,大部分讀者既然接受了玲瓏棋局的誇大虛構,其實已經樂在其中,並不會注意到棋局進行中還有種種不合理之處。如果把這一段改寫成正常合理棋局,即失去意義的覆蓋與掩映,反而會令人覺得味同嚼蠟,這或許就是佛經上所說的「依義不依語,依智不依識」吧。 虛竹與慕容復「執著權勢,勇於棄子,卻說什麼也不肯失勢」的例子部份涉及到個人的癖性,並非意義上的交織,而是隔空發力,預先將人物納入固定的框架。因為有層次的分隔,所以不會造成意義的單調或平面化。按金庸的自述,這一點大約可以用「容易加深印象」來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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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蜜蜂﹐嗡嗡嗡
一蜂:哎呀!別這樣。多不好意思。真的沒有什麼秘訣啦!如果有,你們不必這樣,我們也一定會告訴你們的。 蒼蠅乙:我想你們一定在藏私、裝蒜,故意不告訴我們。 一蜂:不!絕對不是這樣。 蒼蠅乙:不然怎樣? 一蜂:我想,這可能是上天安排好的。我們自己採蜜、釀蜜,自食其力,老天垂憐我們,讓我們不會被黏住。我常常說,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成功不會從天上掉下來;任何成功都要付出代價,付出心血。這種成功才可貴。或許就是這個道理。 蒼蠅乙:大哥!你聽聽看,他在教訓我們,罵我們了;你還忍著這口氣嗎? 蒼蠅甲:小弟,別胡說! 一蜂:別這樣說。我哪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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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安達的一天
盧安達的一天,沒有如影片「盧安達飯店」戰爭中逃難的驚慌、恐懼、無奈等鏡頭。在車水馬龍的街道上,鷹架到處林立的建築工地中,卻嗅到一股城市蛻變、浴火新生的氣息。 海港邊,舊式蜿蜒的街道,諸多現代化、新穎的飯店,沿著地勢漸高,迤邐而上。初來乍到的時差仍在,黎明未到黑暗中便甦醒,索性早起用過早餐,靜候朋友來接人。 比想像中更準時,接人的朋友來了,目的地是城郊外的工廠。上了車,行行止止,個把鐘頭還出不了這喧鬧壅塞的城市街心。因為,這個國家歷經了近三十年的內戰,百廢待舉,一切皆在重建中。出了城,零落的矮屋,分散在稱不上街道的兩旁,觸目所見,如車輛、房屋、樹木、店鋪,皆如其它非洲的沙漠國家一樣,披上一層薄薄的、灰濛濛的沙衣。 一張張黝黑的臉孔,總是身手矯健、動作迅速,在車陣的停止等候交通號誌的變換間,偌大的一群,蜂擁而上,展示著他們流動式的店面。展示的商品,五花八門,包羅萬象,有文具用品,飲料食物,五金工具,生鮮水果,甚至冷凍肉品,各項民生用品,應有盡有,看得車內的我瞠目結舌。 一眼瞥到窗外路旁的小食舖,如台灣美而美早餐店一般,漢堡圖樣的招牌高掛屋頂上,不禁好奇當地的消費,朋友一手握方向盤一面平靜的回答:「一個漢堡美金八塊。」 如果是剛到盧安達,會以為他在開玩笑,但是經過昨晚在飯店裡用餐,每人美金九十元一頓晚餐的震撼經驗,慢慢的要學習接受,只是不明白它的物價為何如此高昂。 朋友為我釐清這個疑慮,因為此地所有民生用品都無生產工廠,均需仰賴進口,自然昂貴無比。又說這裡是典型的兩極社會,沒有所謂中間的中產階級,所有的人不是金字塔端的有錢人,要不就是吃不飽的窮人。 物價高昂,不就人人捨不得外食,皆在家裡自己動手煮食料理三餐?理所當然作如是想。那可不,這國度有豐富的資源如石油與鑽石的發現、開採,造就了眾多高消費的人口。 據經濟學人的數據報告:2011它的物價消費,全世界第二,僅次於東京。但是經濟成長率高居世界之冠。 據朋友描述,來自四面八方的人蜂擁而至,一向在非洲經濟活動活躍的黎巴嫩人有數千人在此,葡萄牙人數萬人,因昔日安哥拉是葡萄牙的殖民地,現在歐洲世界的經濟不景氣,葡萄牙人又紛紛回籠。為數眾多的是來自中國大陸,據說有數十萬人進駐在此,大多是政府間合約工程的施工人員,每日自中東城市如杜拜、多哈轉機而來,其中八九成是中國旅客,都是有工作合約的工人,有的甚至長期留下,建立家庭,冒出黑皮膚的混血兒來。 霎時,車掠過路旁的一棟紅色建築物,屋頂上的招牌,躺著歪斜的四大字:「重慶火鍋」,似乎要呼應著朋友的說法,毋庸置疑的,這要吸引上門來的對象絕對是為數眾多的中國人。 油礦、金礦、鑽石的陸續發現,淘金客絡繹不絕,我想大概人人都懷抱一個夢想,或改善家鄉生計,或找尋更多海外市場,或實現產業更壯大理想,人人原鄉不一,目標相同。因緣際會,這個國度的社會生活,宛如聯合國人種多的縮小版。 飯店到工廠三十公里的路程,走走停停,約莫三個小時才抵達。盧安達道路公共建設,優於其它非洲國家,但是重建中的城市,新舊雜陳,傳統與現代並存。一路上新穎大樓林立,時而又點綴著大塊大塊的露天市集,活動的人群,聚攏的小販。廉價的汽油造成汽車數量急遽增加,諸多因素造成了盧安達城市的街道,在交通巔峰時寸步難行。 朋友是兩個年輕小夥子,一個年二十八,另一個三十一歲,旭日東昇陽光般的年紀。一路上用著他們過去在這國度兩年半的生活經驗,帶領我認識安哥拉,認識盧安達。 初來時,他們僅說阿拉伯文、英文與法文,不識葡萄牙語,現在滿口流利的葡語。在黃沙飄揚的泥土地,工業付之闕如的盧安達近郊,兩個年輕小夥子如出使最前線的先鋒戰士般,篳路襤褸,開疆闢土,因為他們的父執輩砸下美金二千萬,執行這擁有五百人工作的建廠計畫。 出資的父執輩卻不曾踏入安哥拉境內,隔空海,隱身為幕後指導者。難以想像兩年來他們是怎麼地熬過來,目睹著生產線上,一條管子,一條輸送帶,一個實驗室,井然有序的運轉。耳畔響起他們的細訴,關於建廠期的辛酸點滴。 在這沒人才沒技術的國度裡,做什麼事都困難重重。壓力、挑戰與層出不窮的困難,如大網,每日如影隨形網住兩個年輕飛揚的心。種種磨難,意志幾至銷毀殆盡,數次,快撐不下去,打電話向他們的長輩求救哭訴,換來是不容妥協的回應:You must work hard! 臨中午,他們邀請我至員工餐廳用餐,這僅限於辦公室幹部的午餐供應。它是位於工廠附近一棟有庭園綠地的平房,入內,家庭似的廚房與餐廳,擺著二、三組四人份餐桌椅,角落裡站了一小台擺滿可樂芬達等飲料的小冰箱,一個長方形桌台上,置放了四大盤的食物料裡。二個冷盤:一是中東的醋醃泡青辣椒,另一是多種菜蔬切絲成沙拉;二個主食是:一個比薩另一個是炒麵,朋友解釋炒麵是為我準備的。 咀嚼著不怎麼可口的炒麵,忽地憶起他們的長輩我的故交,總是在非洲另一國度的家款我以最澎拜的地中海家鄉菜。驀然,一陣母性異樣的情懷湧上,隨口問到:「那晚上是怎麼解決你的吃飯?」 「這裡只供應中餐,晚上自己打理,隨便吃吃囉!」 沒料到是這樣的答案,沉吟了良久。他有優渥的家世,認識已久,不禁感嘆地跟他說:「在未見到你以前,想像你是個紈■子弟一個,今天與你相處了,發現了你真是個有為的青年,深深的覺得你克服了過去這艱困的二年多,相信日後沒有什麼困難可以難倒你了。」 話一出,他猛點頭,燦爛的笑開來。 在回家的路上,時而見路旁高立的水泥柱上端,廣告招牌迎著流動的車潮,或是街邊小販手扛著一箱貨品兜售,他倆都眉開眼笑的向我說,那是他們工廠品牌的產品。 沒直接回旅館,兩個年輕小夥子好意為我沿著盧安達港的椰林大道,繞圈觀光,一面觀賞海景,一面傾聽關於這城市的急遽變化。後來提議乾脆停車港岸邊的餐廳喝杯咖啡坐坐,露天的座椅,海風習習頗有涼意,木條地板,大片展開腳底下,隨著前方波紋晃動的水面,彷彿間,置身的餐廳錯覺是水上的船舫一艘。波光粼粼的大西洋海面,遊艇船桅,迎天高聳,對岸商業大樓,三兩林立,這港城景致,海天水色,別有姿態,乍看不輸前陣子剛造訪過的美東巴爾地摩,這個世界著名整治成功的海港都市。 我舉起相機,欲捕捉兩個青春活力的臉龐,其中一個開玩笑說:「回去要告訴妳的朋友喔,這兩個是盧安達的大帥哥。」 一定。這兩個大帥哥有溫度的故事,陪我渡過盧安達美好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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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歌聲聲揚
當過兵的人都知道,早晚點名都要唱軍歌,不但提振士氣,更可促進連隊團結,放假回來還可以當收心操,唱軍歌真是一舉數得。 念初中時,週末早上升旗典禮後是軍歌教唱時間,由黃威教官教唱,他歌聲優美,技巧又好,大家總是很快進入狀況,我們要買一本歌本小冊,內有簡譜,當年學校教做什麼,大家都沒意見,唱唱軍歌精神抖擻。 從陸軍軍歌開始,到「勇士進行曲」:男兒立志在沙場,馬革裹屍氣豪壯。「國光進行曲」:勇敢前進!歌聲嘹亮! 踏著天地日月星光。「夜襲」:夜色茫茫,星月無光,只有砲聲,四野迴盪。「黃埔男兒最豪壯」等,一直到當兵都還記得大部分歌曲,重新複習,很快進入狀況。 在那個戒嚴時代,大家唱軍歌都理直氣壯,高中部有軍歌比賽,初中部則自選一般歌曲,我們班選了萬沙浪的「娜奴娃情歌」配上山地舞蹈,我們把情歌唱得像軍歌,勇奪全年級冠軍。到了高中時期(高一),軍歌比賽唱的是「勇士進行曲」,加上分列式變化隊形,同學們擺明只是志在參加,所以無緣得到名次。 高中畢業後上成功嶺集訓,首先震撼的是要背「成功嶺之歌」:國旗在飛揚,聲威豪壯,我們在成功嶺上---。還外加十句答數口令,至今我還記得清楚,但當時真的很吃力才熟練這軍歌的全部內容,「雄壯、威武、嚴肅、剛直、安靜、堅強、確實、忍耐、機警、勇敢」,能夠做到以上十項,真正是一個成功的革命軍人。那年中視製播「成功嶺上」軍教片(張晨光主演),所以我們要加學這首主題曲:「英雄來自四面八方,從四面八方奔向成功嶺上」。 上野外課或是到集合場聽訓,沿途總要來幾首軍歌以壯聲威,在成功嶺,我所屬的單位是一旅一營一連,我們連長也是天字第一號百中選一,玉樹臨風型的中尉連長,什麼事情都要求比他連來得嚴格,包括練唱軍歌亦然,我們連上距離集合場最遠,早上走往聽訓的途中,一首接一首唱下去,直到口乾舌燥。只有晚上熄燈就寢時播放的「今宵多珍重」,柔情的樂聲帶大家進入夢鄉。 到金門當兵,唱軍歌多是晚點名的時候,在石鼓山,某夜值星班長整好隊伍,帶動唱軍歌「夜襲」:夜色茫茫,星月無光,預備~唱,弟兄才唱到「只有砲聲四野迴盪」,忽聞背後一大聲喝斥的聲音說:「停!以後不准再唱這一首!」連長後來也沒有多做說明,留下疑問給大家瞎猜,後來才了解,因為歌詞中有強烈的國共對立,當時兩岸氣氛已漸緩和,也沒有「單打雙不打」的事,這首歌就在軍中被「塵封」起來了。 後來在師部連,自己也當了值星班長,晚點名時代大家唱歌,怎麼唱也是「英雄好漢在一班」、「勇士進行曲」或是「陸軍軍歌」,簡短有力,務求大家都會唱的優先。 退伍後在國中任教多年,後來轉任高中,學校也還有軍歌比賽,我班的學生還得到「最佳出槌獎」,原來是統統有獎,飲料兩箱,那些年任教官積極推動高一軍歌比賽,自從他退休後,軍歌已從操場絕響,大家也習慣了,甚至忘記曾經有過的歷史。 多年以後,小女就讀公立的高商,高一時學校都還要求軍歌比賽,看來是各校作風不同,但我一想到女兒英姿煥發的模樣,還是不禁會肅然起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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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談天龍八部
但是仔細觀察,即使是這樣自成格局的描寫其實也不甚「統一」,而其原因是書中其他意義的框架不斷滲入、干擾,產生了情節不能隨常理而變的現象,若讀者沒有一個分離的「頂層」觀點,就注定無法解。例如首先下場的段譽與蘇星河推演了十餘子,結果無法破解,雙方各將所下棋子撿起,「棋局上仍然留著原來的陣勢」,這是一般解玲瓏的正當程序。中間慕容復試解,不由蘇星河應對而是由鳩摩智代下黑子,雖然違反遊戲規則,倒還可以說是兩人隨興,蘇星河也不拘泥。 書中沒有提到慕容復下完收拾棋子,也可以說是作者百忙中無暇顧及細節,虛竹看到段延慶下的一著棋與慕容復相同,怕他「重蹈覆轍」,說明了段延慶解棋之前棋盤應已恢復原狀。到了虛竹出手,自殺大塊白子,救了即將走火入魔的段延慶,蘇星河卻問他下一手如何下,要求他非下完不可,擺明了是虛竹接著段延慶下,也就是可以合兩人之力破解棋局,或者說虛竹已經破解了無崖子的玲瓏。這樣的改變可以說完全打破了段譽解棋時的遊戲規則。 或許在這裡也可以有種種合理化的解釋:例如我們可以說虛竹自己下的子才是破解玲瓏的關鍵,其他皆是次要;或者說觀棋者本來就可以重覆前人的部份著手,或者說時間緊迫,規則可以變通等等。但是接下來段延慶以傳音入密指點虛竹下到終局,讓在場的旁觀者都以為是虛竹在下棋,顯然表示虛竹能否獨力解完玲瓏仍是重要的考量。唯一比較可行的解釋是認定虛竹擠死自己的下法,已經使段延慶先前的著手,以及蘇星河的回手大半成為虛著,與第一手就擠死自己沒有實質上的差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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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蜜蜂﹐嗡嗡嗡
蒼蠅甲:我們會被糖蜜黏住,你們不會,叫我們怎麼相信你們沒有不被黏住的秘訣呢? 蒼蠅乙:打死我,我也不會相信。你們和我們用的同樣是翅膀嘛! 二蜂:這麼纏著,這麼低聲下氣,就有用嗎?坦白告訴你們,就是你們跪下來求,我們也沒有辦法告訴你們。我們根本沒有你們所說的什麼鬼秘訣。 太陽花甲:不害羞嗎?這樣纏人家,求人家。 蒼蠅甲:是不是記恨我們昨天講話不客氣?我現在鄭重道歉好了。 △說著,蒼蠅甲立刻跪了下去,向一蜂和二蜂鞠躬如搗蒜。 △一蜂趕緊上前,拉起蒼蠅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