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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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非我有放膽而走──姜一涵溫城行側記
《景德傳燈錄》有則公案,一對母女長期供養一位修行人,有一天,母親派女兒送飯去,要她緊緊抱住那位修行人,然後母親再問修行人被女兒緊抱的感覺,修行人回答:「枯木倚寒崖,三冬無暖意」,母親拿起掃帚便把修行人給攆走了,並一把火燒了庵房。 妙齡女子就是妙齡女子,怎麼會是枯木?修行人用功但並非徹悟,得定但並未解脫,仍處在見山不是山,見水不是水的階段。 姜一涵教授一定深諳此理,因此,他抵溫哥華第一場演講就語出驚人:「藝術,要從會看美女開始!」而這一雙會看美女的眼睛,涉目成趣,著手是春,或書或畫,皆為初心之作。 藝術初心 生命原點 初心是生命的原點,姜教授強調一切藝術都要能碰觸這個生命的原點,好像通電一般,通了電,就能大放光明、生機勃勃。姜教授常說要有自己的一套,展現神采與氣象,因此不拾人牙慧,不依聖言量,創作全憑靈機乍現,一筆揮就,不拖泥帶水。他在老友周士心老師的加西雲城留餘盧寫「留餘」二字;在名收藏家顧小坤的楓葉山房寫「雲鶴」二字;在溫哥華老人詩會為眾多詩友寫嵌名聯;在畫家張麗娜作品中插上一腳,補畫題詩…………,處處皆是即興之作。他經常自豪五分鐘前給他題目,上台即能開講,在溫城三場不同主題的演講中,我們的確見識到姜老的功力。 姜老可不喜歡人家喊他姜老,他雖高齡八六,自稱青山不老仙,一天工作至少八小時,連旅行中都不曾停止寫作。他的創意層出不窮,作品變化萬千,不囿於傳統,亦不拘於畫筆,例如他書寫心經,經文裡經常出現的「空」和「無」字,他的寫法都不會重複;又如這回他旅居美國女兒家,找不到毛筆,竟然拿起水彩筆就寫。 顛倒著活 回到嬰兒 劉再復稱讚姜教授倒著頭活,是活向青春,活向嬰兒狀態。記得那天我帶姜教授去本拿比鹿湖遊玩,正是蓮花盛開,蓮葉田田之際,滿湖綠意映照著藍天白雲,蓮葉彷彿都有了生命,在陽光下跳起舞來。姜教授好開心,直說這就是他的畫作──「綠色音符」!忽見遠方一葉輕舟迤邐前來,朱紅的船板穿梭於綠葉之間,我們不禁手舞足蹈,唱起採蓮謠了,姜教授更嚷著要划船,熱切的眼神就像孩兒一般。 老頑童在畫作上的題字尤見其瀟灑自由,他在《留餘》上是這麼寫的:「近來學得倪迂法,藏酒緘茶留餘香,不是這番窮活計,如何消得這斜陽」,直抒心情,不講人生大道理。他為辛憶明老師寫了一幅字──《江山如此多嬌》,上頭落一行小字「記憶這般清明」,將辛老師的名字巧妙嵌入,權作上款,我們戲問,是否感謝辛老師開車載他玩耍,頭腦清楚,不曾迷路呢? 不老仙翁 養生有術 不老仙如何成仙,姜教授自有一套說法,而且身體力行,他說追求人生智慧無他,修身、修德、修道而已。他勤練氣功,提出「滋潤細胞液」說,雖惹得老友賈福相教授嗆他:「我是學生物的,細胞這東西怎麼也該由我來說」,姜教授仍然信心滿滿,立願九十歲時寫就本書,他說:「人活到九十,總有資格談養生了吧?」 玄妙藝境 唯幾唯中 姜教授研究易經半世紀,喜歡談美場與道場。他說玄妙是中國藝術的最高境界,是由「幾」和「緣」妙造出來的,「玄」又是中,「中」游走於兩端,不是固定的,因此如何掌握這恰恰之「中」,或恰恰之「幾」,始得以圓緣。而道法自然,創作必須與自然接軌,畫家羅世長攜畫冊前來請益,姜教授只問他的天空,「空」裡「有」什麼?一語中的,毫不藏私。 姜教授寫《定風波》,來到詩會又談《定風波》,姜教授與一千年前的東坡先生遙遙相契,就這樣開始了一場精采的生命對話。 定風波 蘇軾 莫聽穿林打葉聲, 何妨吟嘯且徐行。 竹杖芒鞋輕勝馬, 誰怕? 一蓑煙雨任平生。 料峭春風吹酒醒, 微冷, 山頭斜照卻相迎。 回首向來蕭瑟處, 歸去, 也無風雨也無晴。 蒼天野老 雲憐青山 猜想,這位青山不老仙,是否一路走來也有些蒼天愛野老,寒雲憐青山的「微冷」感覺?然而「大丈夫自有沖天志,不向如來行處行」,天地非我有,放膽而走,誰怕呢!姜教授常說生命貴在感通,這是一種通達與通透,深切了解到外境的時時變動與虛妄不實,即能不畏不懼,從容向前。 八年前姜教授心臟動大刀,從鬼門關撿回一命,更堅定了他多活一天就多捨一天的人生哲學。姜教授天天寫、到處展、到處講,有緣則墨寶相贈,並發願在有生之年,各贈書畫二百件給國內外十所大學,他說好的作品就要廣為流傳,傳之久遠。 作品被世界各博物館及文教機構收藏的周士心老師,對這位四十年前文化大學的老同事知深言深。他說姜老用中國的筆法畫抽象畫,其用筆、墨色都是非常傳統的,但表現的顏色、形象卻是前衛的。看似隨性而作,背後實融會著豐厚傳統的知識、學問與精神,要慢慢欣賞才能了解,觀者本身也要有工夫,方能領悟其內涵。周老自謙:「這要幾十年的工夫才能做到,我做不到,我佩服他做到了」,兄弟各自登山、惺惺相惜之情溢於言表。 藝臻道境 出入自如 姜教授喜歡看山看水看雲,這回無暇前往洛磯山一遊,他不急,淡淡一句:有緣者來相聚。他同我講東晉王徽之夜訪戴逵的故事,談到「乘興而來,興盡而返」,既是隨遇而安,也不忘隨緣而得;得與不得皆清清朗朗,不做「枯木」,不倚「寒崖」。若有不知者問:「你也有這個在?」不知這位畢生游於「藝」與「易」的不老仙,是否會哈哈一笑:「是你有這個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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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土立命
金門島,離廈門2000公尺,但意識形態距離二億萬萬萬公尺。 金門于辛亥革命以前,是轄屬對岸同安縣的一鎮,居民七萬左右;但島上諸如料理文教、經濟、治安以及僑務,必須過海上同安縣府去,當然是諸多不方便。迄今已141年,組織成立新加坡金門會館諸理事,有鑒于此,具函呈上福建省省府,訴說與要求,金門有條件要自己成立金門縣……大金門、烈嶼、大小嶝為立縣的範圍。那是辛亥革命後的1915年,縣府正式批准的事。若果算來,皇天有幸,到了2015年,才是立縣100周年的紀念日子。 金門島地域150平方公尺。1992年解嚴後,台灣驚悸未消,怕地近大陸,人心不忠,釀成事端,猶如1936年12月12日西安事件,白崇禧警告蔣介石,西安不能去啊,那邊都是紅色勢力。台灣隨即換湯無換藥的「政委會」改為層次第六座名曰金門國家公園管理處機構,陳水在縣長不諳政局,首肯,機構就膠在島上了,且美其名,是發展旅遊觀光事業,幫助地方繁榮。但項莊舞劍,意在沛公,閉塞島民那知其深遠? 所謂金門國家公園,範圍是雙鯉濕地(南山村馬夫淚),水頭得月樓,珠山山仔兜,古崗翟山坑道,太武山山麓和四維坑道,計公園地區,合共佔了島的位置四分之一。告訴你,第一任公園處長是由台灣太魯閣調來的李養盛,第二任許文龍,第三任女性因貪污而革職,第四任曾偉宏,現任處長陳茂春。他們的官階處長是與縣長同級;但薪俸以及公園一切建設開銷,均由台灣營建署支付,與金門縣政府,涇渭水色分開,互不過問。 哪!公園管理處既然佔地全島土地四分之一,可是由台灣營建署撥來的建設經費,每年只有四十分之一,(引金門日報社論)執行力遠遠未逮,這不是一種拿糖果欺騙小孩子的手段嗎? 再來,由于蕞爾的金門島,帶有硝煙味的軍事重地也佔了與上述公園同樣比例的土地,島上居民大聲疾呼,旅台金青包括境外僑青下街示威來了,口號是:全撤公園管理處,還我河山!確實,多頭馬車,困擾著島上青年徬徨與僵化,苦悶地與世人矮了半截!因此,偶爾有機會,就擺脫他飛,像是斷了線的風箏,不知去向,永不回來,所以島上居民永遠不會增加! 但是示威歸示威,公園管理處,鍥而不捨,出資以台幫唐振瑜寫劇本,張輝明製片人,曾偉宏發行人,編製影片名為《落番》,自2009年底將近一年製成。 首先今年三月中旬,所謂《落番》在大馬巴生金門會館放映,據說轟動諸多馬來西亞尤其金門鄉親,都來觀賞,也都來悲憤啜泣,啜泣他們的先輩,受盡侮辱,繪畫的那慘,又是六亡三在一回頭的罪人! 何謂六亡? 六亡是十個出來,六個死亡在外地,這一點也不錯,人,的死亡是大自然宇宙規律,無一能倖免。本來一世紀稱謂是四代人,第一代出來,當碼頭工人,拉硬轎貨車,當工匠,倒頭來自然會死亡;可第二代他們受了教育,有的當店舖經理、當工廠廠長、當老師、當會計,他們也能騎電單車;到了第三代學識更高了,如律師、高技運動員,他們出門能坐四輪汽車了。 土生土長的第二第三甚至第四代,他們對家事(指家庭教育)對國事(指國家脈動)對天下事(指國際風雲)事事都關心,印尼華裔除正副總統,華裔當正副省長、正副縣長、國會議員、地方議員,已佔了多席的位置。觀察家預言,五年後下屆的普選,華裔參政大有澎漲的可能。所以以百年前青瞑牛的眼光,來看今天各科的變化,這種人早就埋坑去才對! 何謂「落番」,意思是說,「天朝」金門地瘠民窮,難以生存,因此才捲起草席落荒而逃,逃到南邦去。是這樣的解讀嗎?但為何沒有外來媳婦,落番金門?或落番美國、落番德國、加拿大、澳洲? 1840年,鴉片戰爭時期,林則徐受道光皇帝委為湖廣巡撫,關于虎口燒毀鴉片的共識共議,詔書說,天朝的尊嚴,豈容英夷侵華的侮辱(從簡)。英國自1649年,國會通過成立共和國,實行民主制、議會制,你道光小子患了大頭症,稱人家是英夷?(按,夷、狄、戎、番、甚至福建漢人未入前的越,都是不開化的民族的代名)。 《落番》寫劇本唐振瑜(台灣人)、製片人張輝明(台灣人)、發行人曾偉宏(台灣人亦是公園管理處處長)以三個半生不熟關于金門歷史鄉情僑情,來描繪這片所謂《落番》,實在令所有裔孫大為憤怒不滿與臭罵! 也許曾偉宏會說,片名是金門阿嬤擬的。對!阿嬤經過八年的黑色,50年的白色,夠了,阿嬤已失去了原有的人性,阿嬤是商女「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後庭花」。這是阿嬤的寫照。 記住魯迅的話,要寫某地方的情況,必須深入探索與研究;不然,任你三頭六臂都寫不出其真實價值。唐、張、曾非金門人,台灣多數時候,以金門文學納入台灣文學,行嗎! 曾經與數位台商來往,他們不懂由南方帶回金門已成家鄉的日常話,如:己剎(Pasar)鐳(Duit錢)五腳基,加羅,……包括百年前潑婦大罵丈夫在外貪戀不顧糟糠的「落番」人。 「落番」人並未全部死亡,只因賺不到大錢,項羽愧見江東父老;李陵落到漠北並未死,但母親妻子在漢已被漢王殺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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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繫北勢溪
歹勢。我沒時間跟您談這些閒話。他指定阿量姊給他洗頭,免談,張萬毛也一樣!啪地掛斷了電話。 張藝謀導演的《紅高粱》剛出嫁的新娘,半途上在高粱地跟土匪野合,許多人在酒缸中撒尿,日軍剝老百姓的皮,使用寫實手法,特寫鏡頭。他挖空心思,絞盡腦汁,揭露中國人民的弱點,博取碧眼黃髮洋人的歡心,他出名,能使人心悅誠服麼! 阿明說,中國的名勝景點,都被這個撈錢大王破壞了。西湖、雲南、桂林、海南島,他讓當地成群的男女,穿比基尼花衫搔首弄姿,賣弄風情……現在,這小子又來破壞日月潭了!阿明激動地說:「我若是溫家寶總理,一定把他拘捕,送到北大荒,勞動改造五十年!」 眾人拊掌大笑。 剛才接電話的阿馨,問他:「阿明叔,這張一毛知道不知道有人討厭他?」 不會知道。這種人被人民幣沖昏了頭,還以為海峽兩岸的觀眾都會崇拜他、歡迎他,請他簽名,請他合照哩。 張一毛若來,咋辦?阿馨有點膽怯。 怕啥。讓他坐著等。輪到誰,誰倒霉,給他洗頭、挖耳垢。最好灌進一點肥皂粉,回去讓他發腫、疼痛,趕快回北京。阿明說完,走了。 阿量掏出一個紅包,遞給阿馨,作為獎勵:「兩千元,不多。妳這個電話應付得好。」阿馨羞紅了臉,接了。旁邊的客人、理髮師,一起鼓掌。 阿明回到麵館,發現李彥正跟一位熟客聊天,談起製作泡菜。過去,不少客人吃炸醬麵,問有泡菜麼?人手不夠,無人製作,如今增加了伙計,做泡菜已不成難題。北勢溪沿岸菜田多,一年四季綠意盎然。白菜、捲心菜、蘿蔔、黃瓜、高麗菜,既價廉又衛生。先將水煮沸,把洗淨的菜倒入汆燙一下撈出,撈進罈罐中,然後舀進去冷卻的鹽開水,水淹過菜完全浸泡,再放入生薑、大蒜、辣椒等佐料,嚴蓋密封。半月以後即可取食。 我們先作了試驗,泡菜清爽可口,顧客非常愛吃。然後才購置四五個罈罐,不斷地醃製泡菜,它成了吃炸醬麵的配菜。經過長期的核算,泡菜的利潤,比炸醬麵還高。 林詩齡伉儷吃了泡菜,讚不絕口。市面上出售的韓國泡菜,色彩血紅、辣得要命、蒜味濃重,寒冷地帶人民的食物,運到亞熱帶的台灣來吃,怎麼對味?那天,我在板橋聽人講推展麻辣火鍋,就想提反對意見。漫長的夏季,台灣熱到38度C,吃麻辣火鍋,豈不是火上加油麼?這樣吃下去,豈不增加了高血壓、腎臟炎,以及爆腦血管的病人! 阿明和徒弟製作的泡菜,清爽可口,而且營養。不僅吃麵的客人愛吃,連我家兩個女人也愛吃。阿量說,我老爸說過,「聽人勸,吃飽飯」,為什麼早幾年沒有人勸咱們做泡菜呢。 端陽節前,我在《美食》刊物上,看到一篇文章,講述粽子的掌故。粽子古稱「角黍」,早在1700年前,魏晉時已經流行,為民間大眾化的食物。 南朝梁吳均《續齊諧記》記載:屈原,楚人也,遭讒一不見用,以五月五日投汨羅之江而死,楚人哀亡,至此日,以竹筒貯米,投水以祭之。漢建武中,長江區回忽白日見一士人,自云三闆大夫,謂回曰:「聞君當見祭,甚善,但常年所遺,每為蛟龍所竊,今若有惠,可以揀樹葉塞其上,以綵絲纏之,此二物,蛟龍所憚也。」回依其言,後復見原感之。今世人五月五日作粽,並帶五色絲及楝葉,皆汨羅水之遺風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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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人的悲情──讀陳榮昌〈浯江三部曲〉
陳榮昌的中篇小說〈浯江三部曲〉收輯在《金門印象三部曲》一書中。〈浯江三部曲〉第一部曲:落番,第二部曲:航向天堂夢,第三部曲:西出陽關。小說的企圖心,接近於以民國百年的金門為背景,寫金門人的悲情,主寫金門女人的孤苦情,側寫金門男人的出外命。 小說一開始,九十歲的阿珠婆在水頭碼頭為孫子阿成送行,阿成要赴廈門找工作。但小說的時間馬上回溯到民國20年代,二十歲出頭的阿珠嫂帶著一名幼兒、挺著大肚子,在同安碼頭為丈夫阿木送行,阿木拋妻別子,為的是要落番新加坡打拚。 基本上,〈浯江三部曲〉的小說背景是順時序寫來,以金門的近代史實變遷為背景,民國26年,日本強行登陸金門;34年,國民政府軍登島接管,金門地區大鼠疫;38年,古寧頭戰役,全島進入宵禁;47年,八二三炮戰,政府輔助島民遷臺,……等等。 小說採雙線對比形式進行,第一女主角阿珠,貧窮的童養媳出身,不識字,嫁與鄉下小農阿木;第二女主角麗月,望族的掌上明珠,讀過書,嫁與城裡金飾店富商。懸殊的一貧一富社會階級,卻同樣落入獨守空閨的孤苦命運。阿珠的丈夫為擺脫破落的家運,決定放手一搏,落番新加坡,十年後,成了南洋客的他曾返金一趟,一了為亡逝雙親哭墳的牽掛,也向元配表明異域另娶番婆的現況,從此,阿珠斷了望夫返金的念頭;麗月的丈夫在古寧頭戰役前,赴廈門經辦生意,不料兩岸竟一夕隔絕,音訊全無。同樣是失去了丈夫依靠的女人,為謀基本的生計,在一個尊尚「女子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年代裡,她們卻不得不拋頭露面,阿珠走入菜市場賣菜、餐館打雜,麗月開起裁縫店,為人縫製衣服。 民國50-70年代,十萬大軍長期的駐守金門,改變了金門的環境,也改變了許多金門人的命運。連原已被命定必須要獨守空閨的阿珠和麗月,她們的生活中也悄悄地有了新的男人,這些外省男人因當兵而來金門,離鄉背井,孤單一身。同樣是孤苦的特質,讓金門的寡婦與外省的芋仔有了「黃昏之戀」的發展機會,麗月和范連長如是,阿珠和老士官長亦如是。只是,麗月受限於公婆的強力打壓,受限於自身禮教的約束,一段新萌芽的情愫不得不迅速黯然腰斬;反之,沒有公婆約束、不識字的阿珠,則自由地譜出一段「老莫春天」式的第二段婚姻,並有了兒子「金生」。 民國百年的金門,歷經僑鄉、戰地、觀光地的角色變遷,島的命運本身即具戲劇性,金門島民在長年身陷孤島與出外打拚一搏的拉扯裡,更充滿戲夢人生的感慨。以百年金門為背景,書寫一部金門人島內、島外的悲歡人生,相信是許多金門文字工作者的夢想。陳榮昌的〈浯江三部曲〉企圖落實夢想,其努力顯然可見,其小說特色和不足之處亦顯然可見。 〈浯江三部曲〉的特色一,作者以其學養,掌握金門的政治史實、社會事件,強化了小說的可信度。如民國初年金門落番的背景、路線、連鎖式移民現象,如民國34年,金門人心惶惶的大鼠疫、民國38年古寧頭戰役等等。 特色二,作者以其觀察,抓住鄉土人物的閩南對話,以親切的語言,熟悉的語態來活化虛構的小說人物。如阿珠聽到阿木親自說出:「我擱娶了。」阿珠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哭訴:「你離開,阿爸破病,阿母身體不好,兩個囝仔,……我認命做一個好媳婦、好家後,在金門苦等你十年,十年ㄟ,不是十日、十個月ㄚ!」 如麗月應范連長之邀去看勞軍演藝,回到裁縫店,打開門,婆婆已端坐在店裡,劈頭一句:「卡差不多ㄟ。」等等。 不足之處,則是小說在第二部曲航向天堂夢的後半段,主角的焦點被模糊掉了。主因是進入五十歲後的阿珠、麗月,在小說中的份量突然大量縮水,尢其是麗月,彷彿蒸發不見了;次因為小說中仔細地交代了阿珠、麗月每個子女的發展,配角人物太雜,用力太多,反而模糊了主角的表現。因此,當全文「跳」入第三部曲西出陽關的尾聲時,麗月的丈夫循金廈小三通回歸金門,老夫老妻相隔五十多年後再相會,相對無言;阿珠疲累至極,閉目隨前夫往天邊飛奔而去。讀者對這樣的匆匆結局,無法情隨境走,反而有「跳入」的突兀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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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見一隻松鼠
妳來到跟前 前腳輕壓髮梢 抹了抹臉頰 圓滾滾杏眼凝視 些許靦腆 不知 妳在路旁守候多久 千年 一個月 兩三小時 風吹白雲 樹葉沙沙 或許葉子雲朵知曉 妳是不耐寂寥的 上下樹幹 轉身倒掛 賣弄 討好 而我享受寂靜 愛走人跡罕至的小徑 我未見過不怕生的松鼠 如妳 莫非 ………. 我們曾經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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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禁忌的海峽穿越──序翁翁詩集
偶爾會憶及三十多年前,一本名之《浯潮》的金門旅台學生的文學刊物,無論就讀的科系是藝術或文史,至今仍記得那些文筆秀逸的名字……王士朝、張國禎、王金鍊……那橫越滔漫海峽,臨近中國大陸的戰地金門,彼時於我感知比世界更遙遠的島嶼,他們書寫,鄉愁。 結識卓越、知名的平面設計家翁翁很久了。很久並非意味深交或遺忘,今時已有六千個書刊封面美術構成的驚艷成就,可能是海內外少有的實質展示;一再一再地讓我這半生幾乎以編輯、書寫為業之人,看見翁翁各式展演。 名聞遐邇的設計家,竟然也有一支好筆?直到近期拜讀到翁翁散文集《柴門輕扣》(上揚國際版2008),這才如大夢乍醒,驚覺:擅於圖像專業之大家,散文寫得如此深邃雋美!是我從前錯過了,還是翁翁一向的謙遜、低調抑或是設計盛名早就掩蓋過他的文學蘊/涵? 《禁忌海峽》翁翁詩集。 一本呈獻給家鄉金門的摯愛之書。 五十三歲才用心習詩之我,斷不夠格引翁翁詩行妄自評比,要說的應是詩人翁翁在創作態度上的真情實意。循行逐字,我看見一個半生置身於台北最為繁盛、奢華的東區,時而從奔波、忙碌的電腦設計桌前,偶爾回眸窗外西向的大屯、七星連峰的雪山,他想到什麼? 大山背後是大海。太平洋予台灣海峽波潮匯集的蒼茫煙漫,翁翁明白,穿越過漫漫海峽,他終有一片兩百公里外的島鄉可回。現實中的圖像設計,文學書寫是內裏深藏的詩人靈魂亦是理想不滅地保留;金門,美麗的歸向。 四十年前,島鄉是一個禁忌的名字。「反攻前哨」?如此虛妄地沉重定位,受苦的卻是噤語三代的金門人……戰地、八二三砲戰、古寧頭……不是金門人的外者,怎知金門人內在的沉痛無言?近年同是浯島子弟的吳鈞堯以《火殤世紀》為金門留詩。翁翁則是以這本《禁忌的海峽》為金門留詩。一切都是對家鄉的摯愛。 都是對家鄉的摯愛。詩集名之《禁忌海峽》,海峽是自由無涯的流洄,禁忌是金門島民從前共同的命題;翁翁的詩作正是一種在從前的禁忌中試圖突圍的演示,他回首童時,記載家族,描寫鄉景、山水,無一不是凜冽地頑強反抗──我的家,我們的島嶼,不得讓昔時假借「民族大義」而有所侵犯、壓制!詩與散文於翁翁而言,再溫柔,抒情中卻是炙烈而壯闊! 穿越海峽,就是島嶼金門。 翁翁前有散文,後有詩集;雙書合讀,金門的形貌與內在當可知讀深索。而在純粹地文學評比上,我必須敬謹地致上由衷敬意;已是華人世界深具全名的設計家翁翁,讀者不能不承認,他亦是文筆深穩,秀異的好手。 禁忌不再,海峽依然。相信詩人翁翁更期盼家鄉人讀這本圖像與文字並華的新書。詩集後卷亦有異國他地所思所感,卻回向於金門的惦念;多像料羅灣的月夜,詩人面海遠眺︰台灣在海那邊,或者佇立金廈水道,不再有禁忌之後的對岸中國,陌生的燈火霓虹,四十年不見,沒有砲擊之後的承平靜好,美麗的金門。 美麗,靜好的金門。翁翁以詩殷殷存念。 ──2011年7月1日 台北大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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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繫北勢溪
張老次日也打來越洋電話,他看了電視節目,聽了阿量的講話,老淚縱橫,喜極而泣,連身旁的老伴也笑得流淚了。 您那裡怎麼看得到台北的電視節目? 二十多年了。台灣的電視節目,美國加州都看得到。許多華僑,都愛看台灣的電視節目,尤其是愛看立法委員打架。 阿量成了名,美髮部的顧客增加不少,而且客人指名要阿量給他們掏耳垢。阿量謙虛謹慎,小心翼翼為客人服務,絲毫沒有一點怠慢現象。阿量帶動了美髮部的生意,營業收入已經趕上炸醬麵了!這是我料想不到的事。 阿量為了擴展理髮營業,每週日利用晚間,親自向理髮師講授掏耳垢技術,她們都願意學習。阿量採取邊講邊做、理論與實踐相結合的教學方式,使學員感到很有收穫。不到半年,有一半的理髮師已經可以為客人掏耳垢了。即使祕密進行作業,不少顧客已經傳揚出去了。 最奇妙的,來此掏耳垢兼理髮的客人,竟然有了來自海峽對岸的、新加坡、南韓首爾,以及日本大阪東京的。生意好,名稱不適,「北勢大賣場美髮部」,聽起來非常彆扭,翻譯出來也很麻煩,經過大家商量,最後決定改名「阿量美髮中心」。 有人覺得「阿量」名氣有號召力,可是讓外國人感到很土,鄉土氣息過濃,不合時代潮流。 林老首先反對,他認為「阿量」才是樸實的象徵,這個名字代表了北勢溪、代表了咱台灣的潛在力量。如果用什麼娜拉、哈黛、瑪麗、百量子的話,開業十天,關門大吉。他激動地說:「現在有些青年作家、藝人,為了時髦、趕潮流,取了英文名字,不中不西,荒唐絕頂!」 現在阿量已經很少為顧客掏耳垢了。因為不少理髮師的技術,已超過了她,形成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的趨勢。她只給幾位老客人理髮、掏耳垢,每天忙得團團轉。 一日,台北來電話,說是大陸有位名人,到「阿量美髮中心」洗頭、掏耳垢,指定阿量小姐為他服務。 什麼名人? 張一毛。 小姐笑起來。這是名人呀。笑死人! 你們住在北勢溪,土包子,張一毛,妳不知道,他比溫家寶名氣還大,國際大導演,得過金熊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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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本博曾到湖南高地
前(98)年秋天,為寫作<烏啼江楓,愁眠寒山>一文,到國圖查得日本人謙田·正、和米山·寅太郎,於昭和五十五年﹙一九八○年﹚合編的《漢詩名句辭典》。驚見他們在注釋張繼〈楓橋夜泊〉詩中的「烏啼」時,有「有人說烏啼也是山名」一句。但因他們沒注出確切的來源,又沒表示任何意見,所以,我就認為可以把他們判為是「假傳聖旨」的「炒手」了。 事有湊巧,在寫作<烏>文的期間,適逢「古寧頭大捷」六十週年前夕。得悉國防部、退輔會、金防部暨金門縣政府等單位,要在金門舉辦一連串紀念活動。九月四日,中國時報駐金門記者李金生先生,在該報A12版做了半版的報導。頭條橫式大標題是:「古寧頭戰役補遺 日作家來尋人」。左面邊欄的標題是:「根本博幕後獻策,一場勝仗保台日」。此外,還有一幅蔣介石和根本博在某處看什麼且看得笑容可掬的照片。綜合該項專題報導的主要內容,是說日本集英社總編輯高田功,及當年曾是根本博中將的秘書吉村大佐的後代,懇求李炷烽縣長協助尋找根本博等人遺落在金門的雪泥鴻爪。而故事的大概是:民國三十三年,曾任日軍北支那(華北)方面軍司令官兼蒙軍司令官的根本博中將,於民國三十八年,當蔣介石正處於「危急存亡之秋」時,因感念蔣介石「以德報怨」的寬大胸懷,和吉村大佐等六位日本軍官潛來上海(邊欄一說是「應蔣介石之邀」),化名「林保源」,名義上是「作戰參謀」,仍佩戴陸軍中將階,協助湯恩伯將軍抵抗共軍。後來又隨湯將軍退至福州、廈門,再至金門,參加了「古寧頭戰役」。同時,曾建議湯將軍「讓共軍登陸,再利用美援的空軍炸毀共軍船隻,並誘敵深入,開一缺口,讓流竄的共軍直撲金門北海岸,再於灘頭全部殲滅之(即採「口袋戰術」消滅登陸的共軍)。」(大意)。同年十月廿四日,中國時報又有李金生先生的專題,而且刊出了根本博中將的正面半身照片。(另,《金門日報》也有報導。) 上述新聞見報後,我就一直在注意它的後續發展。但是,一星期一星期的過去了,一點後續消息也沒有,國防部的史政單位也沒有回應,這就不得不使我興起「合理的懷疑」了。 的確,這個突如其來的「專題報導」,不由得我不聯想到日本人在<楓橋夜泊>一詩上所作的種種附會和無中生有的怪事,以及有韓國人說「孔夫子是韓國人」的那種謬說。因而,我就有個直覺的反應,認為根本博的事又是日本人在搞巧取歷史解釋權的「花樣」(報導中提到「國民黨軍隊因內部派系傾軋,湯恩伯的戰功遭到抹殺」一節)。因為,我們「怒潮學校」師生兩千多人,是在「古寧頭大捷」一週年前夕就遷校金門水頭的。同時,我在部隊裡也服務了二十五年多,且曾前後三次戍守過金門,接觸過很多曾參與「古寧頭戰役」的長官和士兵(我初下部隊就在十四師),卻從未聽過有日本人幫我們打贏古寧頭一戰的故實或傳說。雖然如此,我還是要尋「根」究柢一番。所以,我就把王平的《八年抗戰》找出來,果然在第四十九節「我國受降及遣俘」中找到了第十受降區,有「孫連仲為平津地區受降主官,日軍投降部隊為(略),(分別)集中北平保定、石家莊,日軍投降代表為華北方面軍(司令官)根本博,辦理投降地點在北平。」的記載。至此,已初步證實了確有「根本博」其人。 「古寧頭戰役」六十週年慶過後不久,老戰友陳長慶兄寄來一本《古寧頭戰役-參戰官兵口述歷史》,在閱讀到「國軍重要將領簡介」一節時,發現在胡璉和李良榮兩位司令官的照片之後,就是「聯合勤務第一分區中將司令繆啟賢」的照片,定睛一看,嚇了一跳,因為照片上的繆將軍,跟中國時報所刊出的根本博的相貌幾乎一樣,下意識的以為是「有心做假」,故意把根本博做成一個「中將司令」的空缺,並改名換姓地把「根本博」變成「繆啟賢」,以免有「長他人志氣」之嫌。但經過再三比對,兩張照片所呈現的形貌及流露出來的神韻還是有很大的差異。同時繼而一想,這是行政院國軍退除役官兵輔導委員會編的「史」冊,在「口述歷史」方面,或許難以仔細考證而放過一馬,但當時參戰的「重要將領」應是有「案」可查的,決不可能有「以假亂真」或「冒名頂替」的情事。因此,根本博參與「古寧頭戰役」的證據便隨之「歸零」。 因為腦門內有個「根本博」的「結」,讀起書來就對那個「根」字特別注意。巧的是,有天從街上買了本張玉法先生的《中華民國史稿》(聯經版)回來,隨興翻了翻,意外地在二百五十八頁上看到了一個引述:「(為和平解決華北門題)黃郛曾於(一九三三年)四月十九日、五月七日、五月十二日、五月十四日等日,在上海與日本武官根本博會談。」這段引述雖與「古寧頭戰役」無關,倒也使我對「根本博」不再「寡聞」了。 半個月前,文壇上又「轟」起了一幕「大」戲,李敖出版了一本《大江大海騙了你》,有位詩友看了報上的新聞後,立即來電要借閱龍應台的《大江大海一九四九》。看來,這幕「大」戲不但有「玩童戲花枝」的熱鬧,可能還有李敖把龍應台殺得「花謝花飛飛滿天」的淒慘場面。所以,我又湊個熱鬧,不惜斥下三百一十元的「巨」資,買了一本《大江大海騙了你》。雖然,它「騙了我」三百一十塊錢,卻也在它的肚子裡看到了作者引述《雷震日記》中一九四九年八月二十二日的一個記載:「晚間,日人根本博及吉川大佐來會,談甚久。根本為華北派遣軍總司令,吉川為參謀人才,兩者均在中國多年,根本可說簡單的中國語(話)。兩者均計畫守廈門工作,吉川曾至金門島親往視察,並擬防守計畫。彼等一共來台七人,除彼等二人外,尚有一通譯及一飛機師、一高射砲手與其他日(二)人。」 無獨有偶,同書三一三頁,又見作者引周宏濤〈蔣公與我〉中一個片斷:「(一九四九年)四月十七月上午,蔣公在溪口接見了駐日代表團團長朱世明,朱世明辭出後告訴我,蔣公除了指示洽聘用日本教官事宜外,也談到……。」 上面這兩個資料,不僅證實了確有根本博及他的助手分別到了金、廈一事,而且,根本博一行可能是應蔣公之聘請,來華協助湯恩伯死守金、廈的。後來,台北石牌有個「將官班」,其中有個習稱「白團」的教官組,也應是在那個時候計畫成立的。這也可以證實,蔣介石有「以敵為師」的美德。再打個岔,蔣介石對日本一些有成就的將領是情有獨鍾的,如民國五十六、七年時(?),有一部《虎!虎!虎!》的電影,描寫日本海軍大將山本五十六在旗艦上草擬奇襲珍珠港的作戰計畫,並要求他的參謀們對其作戰構想,「只許找缺點,不准說優點」的故事。蔣介石便把該部影片列為三軍所有軍官團的教育影片,就是顯例。不過,《雷震日記》中所說的「吉川」應是「吉村」的音誤。又,「飛機師」和「高射砲手」,應是退休的空軍和砲兵的軍官。另外兩人也可能是什麼「專家」,不會是泛泛之輩。 不過,《雷震日記》及周宏濤〈蔣公與我〉所記各節,並無法證明根本博曾親至金門參與「古寧頭戰役」。 關於更進一步的文獻方面,當時參戰及到過金門戰地的重要將領如蔣經國、陳誠、羅卓英、湯恩伯、胡璉、李良榮、沈向奎、高魁元、楊伯濤……等將軍(柯遠芬將軍在台灣新竹主持「怒潮學校」)的著述,手邊也只有胡漣將軍的《金門憶舊》和《泛述古寧頭之戰》。這兩個文獻,我至少看過二十遍,印象裡,書中好像沒提到過「根本博」。但我此刻已完全失去自信,便把《泛述古寧頭之戰》找來重讀。或許是「根本博顯靈」的緣故吧?竟在該書第五章第一節讀到如下的的記述:「(廿六日)十時到達(水頭「得月樓」湯總部指揮所),午餐在棹,我立即電話正在前線指揮作戰之高魁元軍長,詢問目前狀況……車到即行,不二十分鐘已到『湖南高地』……。黃昏入幕,各團合圍,殘匪遁入古寧頭村內。此際我始回顧,但見二十二兵團司令官李良榮將軍、二十五軍軍長沈向奎將軍、湯恩伯將軍的『日本籍顧問根本博』等,都在此處。」(這個資料,王禹廷在《胡璉評傳‧戍守金門迭奏膚功‧古寧頭大捷的綜論》裡也曾引述。)至此,我不禁眼睛一亮,如叫花子突然撿到了一錠黃金。另一方面,我又狠責自己以前看書,有眼無珠,明明書中有個「根本博」,卻沒有看到。以致在寫作<烏>文時,做了個錯誤的「合理的懷疑」,真對不起日本集英社總編輯高田功,及《古寧頭戰役的無名英雄-根本博中將的生涯》(預定書名)的作者門田隆將等一行到金門尋「根」的先生,特致歉意。 有了上述的「新發現」,就可以斬釘截鐵地說:「根本博先生在『古寧頭戰役』中,不但可能曾協助湯恩伯將軍策畫防守金門的計畫作為,且見到了東南軍政長官公署副長官羅卓英將軍,以及胡璉等參戰將領。不但曾隨湯將軍登上『得月樓』,還曾隨羅卓英將軍等的步伐,登上湖南高地一同觀兵。」這是值得金門的文史及旅遊觀光等工作者留意的「史」事。 至於根本博對「古寧頭戰役」的「貢獻」究竟有多大?以及他的「貢獻」是否會隨著湯恩伯的戰功遭到抹殺而淹沒在歷史的大洪流中?也就只好讓歷史老人來去慢慢的回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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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書的困惑
讀書,看報,是獲取信息,增長知識的渠道。「書籍是人類進步的階梯」、「讀書足以怡情,足以長才」、「讀書是高尚的享受」、「讀書是信息積累」…這些都是古今中外名家留給我們的讀書格言。 也許是老朽抱殘守缺,或是食古不化,雖說讀書不多,但往往被一些問題困惑。這裡舉幾個例子供「疑義相與析」。 大禹是古代部落聯盟的領袖,「禹治水在外,三過家門而不入」的故事幾乎是家喻戶曉,「大禹治水」以及他的「禹功」、「禹績」成為鼓舞國人戰勝困難的精神力量。《詩經‧大雅‧文王有聲》就有「豐水東注,維禹之績」的詩句,連道士作法的科步也稱禹步。《廣澤》說「禹於是疏河決江,十年不窺其家,足無爪,脛無毛,偏枯之病,步不能過,名曰禹步。」這些都是銘刻歷代人民心中關於大禹為民造福,公而忘私的記憶。 可當今有學者考究提出:大禹之所以十年(一說是十三年)不回家,是因為他在外面有「二奶」,這真讓人大惑不解。從古至今養二奶除了金錢外,還得有時間。有閩南話順口溜說:起厝無榮(忙錄)一工,種田無榮一冬,娶細姨(小老婆)無榮一世人。大禹常年跋山涉水,腿也瘸了,有那麼多時間「泡二奶」嗎?退一步說,大禹真的養了「二奶」,也不足以損傷這位英雄的形象。魯迅先生說了這樣一段話,用在這裡是否合適,敬請斟酌。他說:「譬如勇士,也戰鬥,也休息,也飲食,自然也性交。如果祇取他末一點,畫起像來,掛在妓院裡,尊為性交大師,那當然也不能說是毫無根據的,然而,豈不冤哉!」(魯迅《且介亭雜文二集‧題未定草六》這裡可以看出,魯迅先生對人物評價還是比較公允的。 再說屈原,這也是大家耳熟能詳的一位歷史人物。如今放假過端午節,吃粽子,扒龍船,相傳都是為了紀念戰國時期的愛國詩人屈原。屈原因不滿楚懷王腐敗政治而自投汩羅江,所以民國八十年增修的《金門縣志》說:「端午競渡為弔屈原之溺水。」在傳統的教科書中,屈原是一位詩人,所以1941年中國文化界將端午節定為「詩人節」,而他的溺水是一種報國無門的無奈之舉。可當今有學者提出:說屈原被貶,是因為他與楚王妃有染,投汩羅江是他失戀和絕望的結果,這又是振聾發聵!記得學生時代,老師讓我們背誦《離騷》,現在大部分都還給老師了,但起碼還記得「長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艱」這樣憂國憫民的詩句。這也是詩人屢遭奸佞誣陷,卻得不到國君理解痛苦心情的流露,怎麼也看不出是詩人「失戀」的心態。要麼是老朽愚鈍,要麼是人家研究獨到。但無論如何,總不能老拿「隱私」來貶低歷史名人在國人心目中的形象。 之所以有如此困惑,主要原因有二: 其一,學識淺薄,孤陋寡聞。 古人說,讀萬卷書,行萬里路。老朽讀書不多,路也走得少,學識也就短淺。但知識是「無底深坑」,越學越發現自己的不足。相傳明代金門才子「許同安」(許獬)學富五車,才凌八斗,年青時自負才盛,喜歡改別人的詩句。如把「明月欄杆叫」的「叫」字改成「照」,把「黃犬臥花心」的「心」字改為「陰」,原本自以為是,後來發現改錯了。因為「明月」是鳥名,「黃犬」是蟲名。(見《金門日報》2004年8月2日第六版)這類傳說也發生在宋代文豪蘇東坡身上,還有人將此事諷為「點金成鐵」。有一部權威的《靜志居詩話》標點本,把明代金門名宦「蔡復一字敬夫」從中點斷為「蔡復,一字敬夫」。名家都有如此的差錯,遑論吾儕區區「爬格族」。最近看到某小學一年級語文課本印有「林陰道」一詞,乍看大吃一驚,並認定是「蔭」字錯寫。繼而看到專家解釋,說這是「林蔭道」的異讀詞。「林陰道」是指背著太陽的小路,「林蔭道」是指樹木遮蓋太陽而形成的道路,兩詞可以通用,而且唐代就有「林陰道」這詞了。真是「水桶有底,知識無底」,學識膚淺,自然也就少見多怪了。先時也常把「明日黃花」誤作「昨日黃花」,以為用「昨日」比喻過時的事物比較貼切。後來讀到蘇軾《九日次韻王工凡》詩,中有「相逢不用忙歸去,明日黃花蝶也愁」句,方知「明日黃花」的真諦。有些報刊、雜誌也會出現一些讓人模糊不清或啼笑皆非的錯話,這也往往使人困惑。如「一次性」這詞時常看到,有「一次性筷子」、「一次性補貼」等。老朽曾見街道門面懸掛一條橫幅,上面赫然寫道:「店面出租一次性交200元」,這與某單位行文發給「老人一次性生活補助500元」一樣,不一定會誘發邪念,但確實會讓人產生誤解。1999年武漢高中畢業會考語文卷中有「妻子晚餐還多做了兩個丈夫喜歡的菜」的句子,這在邏輯上容易導致「妻子有兩個丈夫」的混亂。這些讓人產生困惑的文字,並非作者的本意或惡搞,現實生活不經意中偶爾也會有這種現象,但祇要「學問學問,多學多問」,還是不難發現和糾正的。 其二,知識老化,因循守舊。 當今是網絡時代,隨著科學技術突飛猛進,許多新事物,新知識,新觀念,新語言讓人目不暇給,學習跟不上,也往往產生困惑。例如,閩南話有句罵人「本性難改」的話叫做「人那會變,狗也有四腳褲通穿」。老朽就在大街上看到有人抱著小狗,那狗身上不但穿「四腳褲」,脖子上打領結,還戴著墨色眼鏡,真真讓人大長見識。又如,在我們這個「海濱鄒魯」之鄉,許多人對「一夫一妻」觀念很深,以致民間有「寧願布衣粗食為人妻,不願錦衣玉食作人妾」俗諺流傳,閩南話就更通俗,說是「情願嫁給挑賣菜,也不願跟人同尪共婿(與人共夫)」。可現在社會上,「男人有錢就變壞,女人變壞就有錢」雖非絕對,但養情婦、包二奶、泡小妞現象並不少見。個別女孩子甚至說出「寧願坐在寶馬車裡哭,也不願意坐在自行車上笑」這樣的「大實話」,至於公開表態「願意嫁給大款當二奶」的女大學生也絕不是鳳毛麟角。因此,「勸君莫唱前朝曲,且聽新編楊柳枝」,時代不同了,用老眼光看新事物,焉能不困惑?再說語言,時代的發展必然產生新語言。古人離我們久遠,所以「夫妻同牢」讓人誤解「夫妻共同坐牢」,「眾寡懸殊」有人解為「許多寡婦懸樑自盡」,「富貴不能淫」被翻譯成「雖然富有,但不性感」。這是當時的語言環境離我們太遠,今人難免會有「望詞生義」的曲解。但是,現代人說的話讓人晦澀難懂,這叫人如何「跟進」。比如用漢語諧音字做廣告詞,這也不是今天才有的。民眾口頭或文字交流也往往有這種修辭手法。如公雞戴帽──冠(官)上加冠(官),牆上掛狗皮──不像畫(話),城隍廟裡拉弓──射(色)鬼,蝦子過河──牽鬚(謙虛)等。可現在有些廣告詞卻讓人一頭霧水。如服裝店「開門見衫(山)」、藥店「咳(刻)不容緩」、酒店「酒(久)別重逢」、鞋店「無鞋(懈)可及(擊)」、空調器廠家「終身無汗(憾)」等等不勝枚舉。有的把「乳山房地產開發公司」簡寫成「乳房開發公司」,就更叫人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了。深圳某美容院用名人「周立波」作豐胸廣告,據說是「一週立即變大」,這就不僅讓人匪夷所思,還是侵權行為了。老朽對這類新生詞,甭說與國際接軌,與小學生也接不上軌。現在小學生把「什麼」叫「神馬」、「同學」叫「童鞋」、「喜歡」叫「稀飯」、「激動」叫「雞凍」、「這樣子」叫「醬紫」、「有沒有」叫「有木有」…這就有些像早期漁販「幼例賈起壓,羅柴埋蹺台」(分別代表1-10的暗語)那樣的行白了。語言要發展,但總也得規範,否則被困惑的怕不止是老朽一人了。 不怕大家笑話,老朽至今不會電腦,也不懂上網,是地道的「網盲」,也難怪趕不上時代的潮流。祇是看了不多的書籍報刊,就有如此純屬「杞人憂天」的困惑。倘若再知道多些,可能會有如宋代女詞人李清照所說」祇恐雙溪舴艋舟,載不動許多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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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繫北勢溪
阿珍忙著為她挑選衣服,既要漂亮又要端莊,適合中年人的身分。我只擔心記者採訪她,她會心裡緊張,忘了腹稿,說出答非所問的話。在事前,我倆演練了幾遍。她幾乎總是講「掏耳垢」的問題,讓阿珍聽得捂嘴直笑。 阿量是以理髮師身分選出的勞工模範,記者一定首先提出理髮問題。 阿量說:這很簡單,客人想怎麼理髮,我就按照他的話做。理髮,不抬高價錢,逢年過節,客人給小費,歹勢! 我和阿珍聽了捧腹大笑。 記者問妳「掏耳垢」的話,妳再表示意見。不問,妳就閉嘴,微笑。 我不去了,請病假,行唄。說我得了肺炎,傳染。 胡扯,不去不行。 這麼麻煩,還得笑,裝笑!我又不是歌星。 妳比歌星還光榮,妹妹,妳拉風啊!阿珍摟住她,親她的臉頰。 理髮,它的工作是整容。整飾人的面容。因為頭髮整齊、乾淨,可以代表他是模範公民。因此,理髮和修身就是形式和內容。外貌和內心的清理工作。這對咱社會繁榮進步有一定的影響。我把這些話寫下來,讓阿量看一遍,作為答覆記者訪問的參考。 阿量原是一個內向、含蓄,不愛出風頭的女人。但她的光采照人的美貌,以及頗有時代女性的風度和談話,卻在五一勞動節慶祝大會上,風靡了廣大的民眾。在電視新聞上,她的談話不像一個理髮師,卻像個著名的歸國學者。她談的「掏耳垢」經驗,使不少耳鼻喉科醫師啞口無言。一位作家在報紙上發表談話,「咱台灣的教育水準,青雲直上,從吳女士的談話,咱們對勞工界的朋友應該刮目相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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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走龍蛇現新姿
「如椽大筆力無礙,左右使轉氣自來;墨發毫端奔流下,筆走龍蛇意路開。」這是吳宗陵總幹事在本次書法展上的一件自撰左書的七言詩。詩境已很傳神的點出本次展覽的深意,加上他運筆自如,以獨到的中鋒筆線,旁若無人的奮力揮寫,如龍蛇般之閃躲前進,表現出草書體的一份激情。 四月份的時候我們才剛辦了「楷書風華展」,社會迴響熱烈,贏得不少掌聲。這回我們又以另一種姿態出現,推出行草書法展,除了執行文化局既定的年度相關藝文活動外,更重要的還是希望這種不是那麼容易辨認的龍飛鳳舞字體,亦能藉著此次展出廣宣流布,讓一般社會大眾也能一塊來分享。 布展的時候,我便仔細的看過每個人的作品,感覺在展場上如同有一股「放逸之氣」在竄動,就像運動場上的選手,你奔前我豈能居後,大家有志一同的盡情揮灑,力求自我超越,最後竟都各自寫出了一份勇毅和篤定的自信。之後我又接連觀賞了幾回,感覺此放逸之氣依然,這或許是本次展覽最為可貴的地方呢? 開幕茶會上我首先提到,中國書法的五大書體:真、草、隸、篆、行當中,行草是最能傳情達意的,故而一般人當臨池到某個年限時,大都喜歡試著去寫它的。藉由使筆的快慢緩急,墨韻的乾濕濃淡,忽緊忽鬆的,若聚若離的,或閒淡清雅,或氣勢奔騰,那種當下心情與筆墨之間的緊密契合,都在剎那之間驟然乍現。待書寫完成之後,若能出現佳作固然好,要是表現平平亦無妨的,畢竟經歷過這樣一個肆意揮灑的過程,整個人的身、心、靈俱已獲得解放,所謂人生妙境,大概莫過於此吧。 接著我再以唐代書法家孫過庭書譜上的一句話:「真以點畫為形質,使轉為情性;草以使轉為形質,點畫為情性……。」讓在座的朋友理解,若從「行草」二字去望文生義,當然是要求寫得「流而暢」,但書寫者仍得在點畫的質量與顧盼之間多所琢磨,因此在用筆的疾澀、提頓、章法布局等,都得面面俱到,絕非一筆直書,平板畫過即可交差了事,也期盼大家可以用這樣的態度去欣賞,甚而去評斷我們的作品。 至於先前的放逸之氣,個人以為形成的原因,大概不離下列幾點:一是藝高膽大的心境:多年來學會不斷推出不同類型的書法展之後,彼此有更多的觀摩學習,會員之間互動切磋的機會增加了,取長補短的結果,必然豐富了自我的表現能力。二是與大陸、台灣的頻繁交流:這些年我們在幾任前理事長的帶領之下,勇敢的走出島外,不論是展覽、論壇或是現場揮毫,都在有形無形之中,擴大了會友的視野,膽識增長了,落筆還能不篤定嗎?三是每年的春聯書寫:春聯是一種相對來說不那麼嚴謹的書寫形式,每一個舊曆年前,我們在島內和島外總有十幾個檔次的春聯書寫活動,這連續不斷的揮寫過程,自然也練就了大氣象的書寫功夫。四是在書法碑帖上臨池不斷:這段日子經常聽到有人提及,某碑某帖練了幾遍幾通的說詞,能如此專心一致的定在一個學習的點上,還怕不深入嗎?可見學會與會友之間,早已搭起這樣的一條向上提升的連結,我們才能看到「轉變的端倪」,也才能嗅出這股略顯「放逸」的氣息。 這回參展的人員當中,偏向草書體者,除了前述的吳宗陵之外,尚有陳添財、吳鼎仁、蔡錦海、吳國泰、張瑞心、洪文正、楊清國、陳為庸、楊惠青。此中吳鼎仁、蔡錦海和楊清國三人,以大筆寫大字,氣象寬博,給人一種激昂的思緒起伏。陳添財、陳為庸、楊惠青筆力沉穩,以靜默的心思,如實寫之,少見火氣。吳國泰、洪文正筆健如風,有一種速度之美,我想他們一定有領略過晚明幾位書家的醜怪荒誕之美的。張瑞心字體落落大方,仍保持著一貫的穩定靈動,如能自碑帖中再添進新元素,當能一新耳目。 偏向行草者有孫國粹、張水團、陳應德、鄭有諒、張太白、許獨鶴。前面三位會友皆擅寫顏體楷書,一篇上千言的長文楷字,在他們則是舉重若輕。這回他們能暫時放下熟悉的楷書體,選了行草來自我淬礪,當中的「思變」意味,值得喝采。後三者有諒、太白和獨鶴則筆法熟練,直來直往,顯現出無畏的氣質。 至於偏向行書體的書寫者有許永贊、洪炎興、翁坤成、王金鍊。許永贊自顏柳下來,以前在陶瓷廠上班,很多瓶罐的題字都出自他的巧手,是老成持重一路的寫法。後三者清一色的二王筆意,洪炎興得自蘭亭,筆墨有濃濃的帖味,甚為雅致;翁坤成苦苦追尋趙孟頫,趙來自大王,故翁字亦雅;王金鍊尚不固定於某家某派,僅憑大學時代的基礎書寫,但能將字寫得挺硬且有行意,亦屬難得。 展出前的兩個月,我特別敦請前陳理事長添財先生,擔任這次展覽的召集人。他接受我的請託之後,便開始著手規劃相關事宜,從擬訂辦法、徵件、聯繫裝裱、主題製作、布展、茶會等皆事必躬親,任勞任怨,非得做到盡善盡美不可,當中副召集人許永贊、洪文正亦能從旁協助,發揮團隊精神。這回「筆走龍蛇現新姿」能辦得如此順利成功,這背後的點滴辛苦,最是關鍵,特別藉此表示我最深切的謝意! 2011/7/4寫於浯江北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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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父親對女兒的獨白
現在的你睡了,看你平靜的表情,想必是安穩的睡著了,就像其他的孩子一般,剛剛你也是睏乏了又不想睡地鬧覺,你的媽媽把你搖阿搖地,你才不情願地睡了,可愛的女兒啊,爸爸此時就在你身邊陪著你,不想離開你。當了父親之後,我感到未曾經驗過的幸福,也才發現自己實在不配當一個父親的。我賺的薪水總是不夠用度,讓女兒受苦了。當我想起你的笑顏,我就忍不住感到羞愧,你的衣服是外甥女留下來的,嬰兒床也是,所幸是漂亮的你穿什麼都美,舊了的衣服,洗乾淨了,穿在你的身上,好像因為你,成了仙人的羽衣,發出聖潔的光采,仔細擦拭過的嬰兒床,也像仙境被隔出來的一角,而你的笑鬧聲,就像天籟那麼好聽。 做著臨時的散工,雖然操勞到腰酸背痛,渾身也經常髒兮兮的,爸爸仍然沒有能力給你過一般的生活,但是可愛的,在親戚朋友的幫忙下,總算沒有餓著凍著,但是我心裏不免要擔憂,我怎麼好意思看著你吃的用的比別人家的孩子差呢?你的媽媽是個好母親,餵哺你最珍貴的母乳,我好想多賺點錢,給她多吃些好的。親愛的寶寶,媽媽為了照顧你,真的辛苦了,將來要懂得孝順她啊。我最歡喜的時刻,就是看著你、逗著你,我知道自己是笨拙的,一張老臉經過外面風雨的侵蝕,生活的逼迫,悲苦得好久忘了怎麼笑,但是因為你,可疼愛的,即使是凍結的冰也會為你溫暖的笑臉融解,我也學著笑了,和你一樣發出咿咿呀呀的聲音,真心地愉悅起來,我在你面前的擠眉弄眼很不好看吧,但是善良的你一點也不嫌棄,總是張著嘴回報我最美的笑容,媽媽說那笑容像花朵綻放一樣,我想淨土裏蓮花的開放,就像那樣充滿美與喜悅之情吧!你的媽媽既年輕又漂亮,她擁抱著你的時候,讓我這個老畫匠不由得想到拉斐爾畫的聖母子像,但是你的媽媽更溫柔些、更親切些,她喜歡把臉貼著你的臉,你總是滿足地笑出聲音來,那氣氛好比清晨含著露珠綻放的花朵,四周有映著朝陽燦爛飛舞的蝴蝶慶賀,你是我們家歡笑的泉源。 知道嗎?我的女兒,你使我的生活又有了意義,我知道縱使我再微不足道,在別人眼裏像粒微塵,但是只要想到能為你多做點事,看著你日漸健康成長,本來委靡不振,想要安於微薄薪水過活的我開始想振作了,前面村子的房子要建,我去拜託看看,搬個磚頭或者是砌牆的工作都可以,如果成了,多賺些錢,我第一個要為你買個學步車,給你辛苦的媽媽買些營養的補補身體。至於我在你誕生前,由於心情苦悶染上的煙與酒,如今都忍耐著全戒了,做爸爸的該要使自己好一些,多為你和為這個家著想。喜歡去觸摸你的小手,書上說拉著小嬰孩的手玩,可以促進腦子的生長,使孩子更聰明。你這小傢伙的手好小,整隻手只合抓住我一根手指,可是這是我的千金的手,嫩嫩的,不同時候感覺手的溫度的細微差別,有時還出些汗,偶爾你的手是剛從嘴裏拿出來的,還沾有你的口水喲,但是爸爸全不在意,什麼時候爸爸都願意親吻這小手,將你的手放在臉頰上,爸爸是打心底的疼愛你,喜歡抱著你,我的好女兒啊,原諒我沒有錢買更多的玩具給你,讓我的手、我的臉,都當你的玩具,喜歡抓東西就抓住我的手指吧,當你抓住我的拇指時,我把其他指頭都併起來輕輕搖動,這像不像一片想飛的翅膀?可愛的女兒,你一面看一面笑了出來,雖然你還不會說,但是你是否也想像著美好的情景,才笑得那樣天真自然呢? 前幾天聽你媽媽說,一個朋友也生了個女兒,他們家給她保了個險,每個月交幾千塊,就可以保障將來讀大學的教育經費。她雖然沒有說要為你也保一個,但是我知道她是想的,只是我的月收入並不固定,雖然有時候也能像那一家一樣每個月賺兩萬多,可以省吃儉用去付那保險金,可是一旦這臨時工到期結束,又找不到剛好銜接的工作,很可能會失業幾天甚至數月,為你保險恐怕會使原本就拮据的生活更加困難,女兒呀!爸爸實在是有難處,對不起你啊,如果能多賺一點錢,我會存一些在銀行裏,做為你的教育預備金,我會盡力改善家裏的生活,也注意你的教育,希望你將來要過得比我好。爸爸這輩子庸庸碌碌,年輕時貪玩不曉得上進,現在才這樣身無長才,找不到好職業,這怪不得別人,只能怪自己,很慚愧身為父親不能當你的好榜樣,只有勉勵自己,以後做人做事老實而勤奮,認真過生活,天無絕人之路,這貧困的處境總會改善的。我可愛的女兒,你睡得如此平靜,是在甜美的夢境裏吧,爸爸在你的身邊,卻是百感交集,懷著憂慮啊,我要讓你過幸福的、充滿歡樂的生活,這是我以後的人生目標,相信總會有方法,終究可以達到的,儘管目前仍然沒有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