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將離去的母親，狀似沉靜，實則內心波濤洶湧。 　海關安檢，脫鞋、脫外套、拉出電腦，擺入塑膠盒子，鏗鏗鏘鏘的，排隊湧入輸送皮帶x光的隧道，一切狀似依序，實則忙亂，恰似妳的心情。 　不明白，妳的心情為何如此的依依難捨？妳的步伐為何如此的緩慢與沉重。多少次的旅程，每當行李箱闔上，返家的旅程一啟動，心情都是雀躍、歡喜的。唯獨這一次，從未有異樣的感覺，是因為登機室門外令人放心不下的兩張小臉。　 　那晚，中餐館的老闆，一位移民來美很久的臺灣人，爽朗的對眾人說：「美國的教育主要在教小孩獨立自主。」堅定的話語，依稀響起耳畔。 　如今，兩張青澀的小臉，21歲的他，花了妳長長的等待。終於現在，就像他的小時候坐在車後座般，換成是妳的位置了。由他掌舵方向盤，一口氣跑個二三百哩，這個公路換到另一公路，這個城市到那個城市，胸有成竹帶領著妳與家人，駛向要去的方向。他的行駛、妳的搭乘這是首次，後座的妳，居然十分的信賴與安然。 　16歲的她，假期過後返校的前夕，在投宿的旅店裡，忙碌的上網登錄她將搭乘的兩班航程，拿著隨身碟進進出出房間，到商務中心印出她的登機證。最後，再告訴大家她返校時會是誰來接機。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她已學會打理自己的生活瑣碎，而這些妳已沒辦法細心的照顧得到，她的一切作為，似乎逐漸令妳信賴。 　兩張青澀的小臉，正朝向學習獨立自主的教育宗旨邁進。這，不就是妳一心一意想要的嗎？還是不明白，為何面對離去的一剎那，妳的心情是如此的複雜與難解？ 　轉身一望，他們想要說的話語，隔著玻璃窗，變化成嘴形唇狀與手勢，那一瞬間妳清楚的自心底響起一個聲音，妳願意只是扮演個單純的母親，與他們在一起，為他們煮飯、檢查功課，或有錯時揪來打手心，一如以前他們的小時候…。　 　但是，時光，如寒冬的早晨，冷冷，靜靜地，一逕也不搭理人。　 　這個旅程，台北，東京，舊金山，抵堪薩斯的羅倫斯市。不預期的一次旅行，因為才自上一趟長長的旅行歸來，行李未歸位，工作未盡然消化，匆忙間又上路。 　旅程的夜晚，第一次，妳居然在滿室的燈光中，沉沉睡去。這對於一向睡眠中畏光的妳是極大的挑戰，因為長久的習慣，必須熄燈四周闃暗才能助眠。但是妳心底極清楚一種感覺：家人繞在四周，妳安然。縱然，他們個個忙碌沒空搭理妳也不以為忤：在床邊一角，她抱著電腦與她剛分開沒多久的朋友線上聊天著，他握著遙控器，注視著他的運動節目，邊不經心的答覆他父親的問話。而他們的父親，一如慣例帶著工作上路，就像背負著對他們的責任一般。 　旅程中，不只一次，他們的父親對妳說：「終於了解到金門阿公阿嬤每次來台北看子女的心情。」 　妳在心裡哼一聲，暗罵真是後知後覺。打從旅程出發的前一天，抽空往雙連市場採購攜來的香菇、蘿蔔乾、蝦仁、滷包…。是的，就在那一瞬間，腦海中浮起一幅幅的畫面。那畫面是妳母親每次來台前一刻，在老家自冷凍庫取出炒好的麻油薑片雞肉塊，或是滷好香腴的豬腳，或是殺好腸肚洗淨的「黃甲魚」，或是芋頭切丁炸好裝袋，或是楊厝的手工麵線給幾包，…。細心的妳母親，總是熟食、生食分開放，怕冷凍過的食品易生水，再加個塑膠袋套入，依序分裝入紙箱裡。闔上紙箱蓋，捆綁十字塑膠繩，再繫上紅色布條，布條上躺著妳母親娟秀的字跡，每個子女的名字，她尤擅長書寫，黑色簽字筆的墨汁，閃閃動人。　 　時間，妳母親都拿捏好好的，幾點的飛機必須搭幾點的船，然後再是裝食物入箱的分秒不誤。　 　下了飛機，妳的父親忙碌的扛著幾箱吃食，又頻頻回顧步履緩慢的母親，然後招來計程車，自松山機場到妳弟弟家。一如返程時回老家，總是選清晨七點立榮的航班。在眾子女酣睡未醒時，兩個人又悄然招來計程車往松山機場而去。　 　類似的旅程，他們的無數次，妳的首次。他們的心情，在妳大啖他們攜來的家鄉美食時ㄧ點也不了解，直到這次的旅程，當妳在孩子租來的房子，美式廚房裡費力的用平底鍋料理紅燒魚菜晡蛋瓜仔肉時，電爐上，一圈一圈的紅光，就像妳父母的心情，輕柔的、靜靜的，照著妳。    常有人問我，如何捨得讓兩張青澀小臉隔著千山萬水般的遙遠去受教育，總是笑笑的撿些不復記憶的言語來應對。實際心裡想的盡是折磨兩字，想著漸行漸遠的小身影，是否不忘出門的殷殷叮嚀；想著展翅學飛的小羽翼是否抵擋了狂風驟雨，捍衛得了自身的安危。想著感冒發燒時的她，在異地裡最溫熱的吃食只有熱巧克力，想著他首次開車，一不小心路況不熟居然發生了意外。想著，想著逃避再去想的折磨。最後總想如果這是他們執意的選擇，怎樣的人世間的奔波勞苦，都心甘情願的兀自吞嚥忍受。     或謂子女像風箏，父母像放風箏的人，風箏高高低低，在於風箏拿線的這頭的收放與控制。但是，現在父母的為難之處，怕的是放風箏拿線的這頭怎麼放怎麼不對啊！　 　就像妳的父母，總是想當隱形人父母，每次來台，搭地鐵上台大醫院，乘公車到榮總，兩個80歲的老人，巍巍顛顛相互扶持，因為體恤著子女工作忙碌。尤其妳的母親身體一有不適，總是隱忍病情，佯裝她就快好了，為的是不讓子女麻煩。掛在嘴邊的，永遠是最掛心的是哪個子女，又是哪個子女，而這個牽掛，往往對當事人一點助益都沒有。　 　難道是，這為人父母牽掛的心情，像是永遠航行的船隻，沒有停泊、沒有靠岸的時刻，莫非這航行本身就是幸福的歸屬。    終於了解到，人世間，最深情的對待，莫過於父母對子女，而痴情如父母者，不求子女的回報，一切的付出，也只求自身的放心而已。　  這個旅程，不是慣常的商旅，也不是觀光。只是，一家四口在羅倫斯市的小旅店裡，靜靜地，靜靜的生活幾天。　 　當足履異地，冰冷的空氣，廣大的平原，久違了清明的心情。但是，妳父母的心情，宛如是垂天而降的大幕，時時刻刻籠罩著妳。平日他們散落在子女身上的情感，似乎穿越太平洋與妳同來。每走一步，他們盈盈的笑臉，就在眼前。    啊! 這趟不一樣的旅程，彷彿是，教我細細咀嚼親恩浩蕩之旅。

 ﹝一﹞南竿行 時間身騎白馬 一匹匹從彼岸來 在海凹處坐成一面面風火牆 馬港、津沙因此有了船 有了魚麵有了樓房有了 可以搭配老酒的 歷史  ﹝二﹞北竿行 失去顏色的聲音 還在村落裡雄壯威武的迴盪 阿兵哥都老了 背後的山 越來越年輕  ﹝三﹞往返 花一百一十元 將南北竿的過去打通 一陣爆破後 裡面傳來陣陣酒香、汗臭以及 刺鼻的思念 坑坑巴巴 一條新的北海坑道

一位至親甚少出遠門，回來時，我至機場接她，方知她在好友的誠摯邀請下，放下手邊不能稍卸的瑣事，渡海赴台去扮「媒人」紅角了。我聽罷，不禁呵呵笑個不停，想著這自由戀愛已成世風的當今，「媒人」該是一個何去何從的角色？從機場到回家的途中，竟也讓我看到了人生「有與無」之間的詭譎玄妙。 在過去刻板的印象中，一襲紅衣，額綰黑板帶，臉撲紅粧，手持一條紅手絹，唇角一顆豆大般的黑痣，一路扭腰擺臀，搖曳生姿走來的媒人婆，在古時的男女婚嫁大事上，扮演著舉足輕重的角色，一樁姻緣，成也媒婆，敗也媒婆。朦朧恍惚間，我彷彿看到她如花欉間嗡嗡作響的蜂蝶，滿園忙碌穿梭，這朵花兒嗅嗅，那朵花兒探探，為這世間紅男綠女，串起了一座座婚姻的橋樑。滿園庭花綠草，因為有了她的穿針引線，更見一片欣欣向榮與生機盎然。 「成就三對美好姻緣，勝造七級浮屠。」是過去對媒婆厥功甚偉的肯定與推崇。小時就曾親身目睹耳聞，媒人至村中長得如花似玉，已屆適婚年齡的姑娘家，吹捧著男方不煙不賭，還有西裝幾套的影像。小小年紀當時想著是又有喜酒可喝了；宴席後，分送至家中的「雜燴菜」，可讓平日鮮少魚肉腥味的唇齒，留香數日的幻想。至於那「媒人嘴」有幾分虛實真假，倒是了無興趣去探究。 曾幾何時，社會的體制與價值觀驟變，速度之快，已到讓人尚在躑躅猶豫，兩相茫然不知所措之時，新的變化又生，讓計畫永遠追不上變化。媒人婆的角色從主控婚姻成敗要角，已退居到婚禮場面之充數者。男女經由戀愛而生相伴一世的念頭，在走進結婚禮堂之前，為了禮俗的需求，只好邀拉一位較具福相的婦人充當媒人，不論其是身材福態，或是家庭美滿福氣，大部份都是雙方長輩邀來的人選，至於這場婚禮的真正男女主角，可能完全不識此人。只因為她要在這重要的場合，說上幾句吉祥的話語，祝禱這對男女一生一世綿綿長長，白首偕老。 「說了就代表真的擁有了嗎？」一趟可能期待已久的旅遊，從出發前等待的未來式，到身歷其境的進行式，再到最後成過眼雲煙的過去式，留下的是什麼？一年一次的生日或紀念日，期盼日子的到來，等待生日禮物與慶祝的饗宴，直到美食下肚，鮮花凋萎，禮物蒙塵，最後遺下了什麼？我想這中間應該涉及物象與抽象的區別吧！物象的一切終將隨時間的流逝，不復蹤影，只剩下腦海中的回憶影像在幻化、迴盪。既然物象的一切都將消失不見，那十四吋的蛋糕與八吋的蛋糕有何差異？高級餐廳的龍蝦宴與路邊攤的擔仔麵又有何區別？深烙人們心中，久久不忘的應該是那不存物象的心意吧！老掉牙的故事，乞丐捐出身上僅有的兩元與富翁捐出九牛一毛的兩千萬，哪一個捐出的比較多？我想物象錢數的多寡不是重點，重點應該是隱於內之心意輕重啊！ 西方人常將「我愛你」掛嘴邊，更視互相擁抱為親密。這幾年來，西風東漸，東方人也漸漸能夠敞開心胸，將自己的情感表達出來，這是可喜的現象。生活週遭很多例子，母子、母女能夠相擁說「媽咪愛你」或「我愛媽咪」，這已不稀奇；同學、朋友久別重逢，互相來個大擁抱，旁人亦不覺突兀。台北捷運線上，就曾看過一幅廣告，一位即將步入結婚禮堂的男子擁著他年已花甲的老父，動畫的旁白是某飯店是適合婚宴的場所。那父子緊緊相擁，因激動而眼懸淚光的畫面，一直深印在我的腦海中，換作那相擁的是一對母女，我想我就不會對她們那麼印象深刻了。畢竟男人是比之女人更怯於表達情感的動物，尤其是父子、兄弟或朋友之間更甚。官場應酬上，男人間舉手示意或伸手相握的模式，畢竟還是缺少了女人先天具有的感性魅力啊！ 「恨掛在嘴邊，愛藏在心裡」，當愛意成了物象或聲音之後，其誠摰度就降低了。我相信欲哭無淚之痛楚勝過能夠嚎啕大哭，我更相信真正的愛是不輕易出口的，出口的愛，將如開瓶後的陳年酒釀，隨著空氣的溫度而降低了它的精醇度。 有與無，一線之間而已。乍看之下，具物象形於外的「有」，好像勝過隱於內虛渺的「無」，因為人們總是相信眼見為憑，耳聞為真，其實隱於內的「無」，那才是真正「有」的最高境界啊！

  星空如你每夜忽略的星空 我靜坐在你的字裡行間 細心揣測纖弱勾勒的那隻手 哀傷的濕度   清瘦的筆跡以傲然的冷漠 飛舞的字句如行過暮色的雁? 大地敗葉遍野   不忍遂讀是不忍目睹 你臉頰上盛開的杜鵑 竟枯萎於淡涼的 初春月夜

  這雙皮鞋是兒子下雪時經常穿的。雖是兒子的鞋，但我對它有一份特別的感情，第一次見到便喜歡，好像已經認識很久了。  童年，整個社會物資奇缺，班上有些同學穿著由美援麵粉袋縫製的衣服來上學；衣服上留有「中美合作」的字樣，有時是一面國旗，一面美國旗的。同學幾乎是打赤腳上學，能擁有一雙鞋子是一種奢求。曾看過一部電影，叫「天堂的孩子」，描述小兄妹兩人為了一雙鞋子輪流替換穿的感人故事，我頗能了解那種心情與困窘。 後來，有一種阿兵哥的黑色膠鞋自軍中流出，價錢比較便宜。孩子買這鞋子穿當然太大，鞋帶因此繫得緊緊的，走起路來鞋頭上下搖晃著。不過，孩子倒是挺喜歡這鞋子，踢毽子特別管用。那個時候，我們時興踢毽子及大夥靠著教室的牆，兩邊用力來「擠油」，這遊戲在冬日讓大家比較不冷。 有一陣子軍人穿著一種綁帶子的高筒皮鞋，鞋面烏黑發亮，孩子稱它為「反攻大陸鞋」，這皮鞋雖是孩子的最愛，但也只能在心裡想想。 我會喜歡兒子這鞋子，大概是一種移情作用吧！

  一、隨遇而安     黃昏時分，我和外婆騎著單車，到田裡摘取新鮮的甘藷葉，充當晚膳。    碎石路上，幾個戴笠荷鋤的農人，正牽著壯碩的水牛，蹣跚而歸，外婆和他們一一親切地打著招呼。簡短對話的客家餘音，迴盪在清寂安靜的暮空裡，格外顯得溫馨。我跟在外婆身後，也含蓄謙謹地朝他們點頭微笑。    來到田裡時，外婆解下腰間鐮刀，俐落地割下一大把鮮嫩的莖葉，隨即蹲在溝邊，就著山間流下來的白嘩嘩的泉水，迅速地漂洗著。   柔弱無力的夕暉，輕輕鋪灑在她寬厚的背影上。四周很靜，附近稻畦的穗子，因著飽滿豐實的穀粒，而默默垂下了頭；東阡南陌之上，幾株高矮不齊的檳榔樹，臨風搖曳枝葉，自成風景；遠處的菸樓，則宛如一座座古意盎然的小碉堡，為南台灣這充滿稻花芳香的小村落，點染出獨特別致的格調來……。   我一時貪看暮色，竟忘了到田裡來的目的，等猛然意識到該去幫忙外婆時，外婆已把菜洗好了。   她站起身，熟練而自然地甩去葉上多餘的水分，又隨意割下一段老而仍韌的藤莖充當繩索，就那麼一綑，便欣欣然把甘藷葉交到我手裡，臉上帶著滿足讚歎的神采說：「你看阿嬤種的，真嫩啊！是軟糯軟糯的甘藷葉呢！特別好吃，你先帶回去炒一炒，阿嬤還要淋菜，等一下再回去。」    我從外婆那雙布滿皺紋、指縫中有明顯泥垢、從不知寇丹為何物的手中，接過那猶自滴水的青翠蔬菜，心裡忽然百感交集，因為，那是和生活奮鬥過的一雙手，是握過鋤頭、拔過草、施過肥、也收穫過的一雙手。小園中碧葉離離、佳實纍纍的景象，便是由這雙並不美麗的手，拓展而成的；而一個四體不動、五穀不分如我的人，如何能對這樣一雙終朝撫觸泥土的手，不湧生無限敬意呢？    晚餐桌上，外婆一如往日，談笑家常，幾樣清淡簡單的菜餚，在她看來，竟是如此芳鮮適口─蛋，是雞窩裡方才撿拾起來的；豇豆，是老鄰阿修伯特地送來請我們嘗鮮的；紫茄是暮春下的籽，近日收成的；而甘藷葉，則是自家田裡剛剛摘取回來─這裡，沒有農藥的陰影威脅，沒有速食品的匆遽草率，有的只是鄉野間純樸的人情，和自給自足、隨遇而安的生活情趣而已。    看著外婆燈下的笑容，那樣坦然無憾，那樣不憂不惑不懼，我不免沈思：兩千多年前，當孔子說：「吾不如老農」、「吾不如老圃」時，或許，那並不全是謙詞，而是真有如許感慨的喟嘆吧！   二、耕耘與惜福     在山腳下，那塊面積不大卻極其肥美的土地上，外婆曾種植過香蕉、柳丁、蓮霧和椰子，後來由於家境好轉，才改種些不太耗人工的蔬菜。然而，果園也好，蔬圃也好，不論哪個時期，外婆似乎總不忘種植那匍匐在地、生命力極強的甘藷，也許，那是一種「飲水思源」的心理使然，對於日據時代的甘藷簽，她與山腳下的每一個人一樣，都曾過有刻骨銘心的記憶。   在那段飽受煎迫的日子裡，據說山腳下每個人，都曾吃過相當的苦，三餐不繼是常有的現象，因此，每逢甘藷收成的季節，外婆從田裡挖掘起那埋藏地下的果實後，便如獲至寶般地生刨去皮，再細剉成絲，遍灑在老家屋前的曬穀場上，任烈日收乾它們的隱含的水分，直到甘藷簽成為潔白酥脆的乾糧，才一一撿拾起來，貯存進那只暗褐色的粗陶大甕裡。生火煮飯的時候，就在鍋中以四分之一白米、四分之三甘藷簽的比例，熬成稀粥，以度過每一個刮見米缸缸底的日子。   生活如此艱辛，但日子在省吃儉用、不怨不尤之中，也自有一份心安理得的踏實。再者由於對未來的遠景，抱持一份虔誠美好的信念，因此，所有的清貧困苦，也不能削減什麼、剝奪什麼，反而在極有限的物質環境裡，開始對食物存有一種敬謹之心，覺得溫飽平安是莫大的幸福，於是，來自大地的每一樣東西，都可貴而值得感謝。    當然，生活中的種種苦澀，也曾使人失望流淚；漫漫歲月裡的辛苦掙扎，曾催人衰老，但由於忍耐、由於奮鬥，也由於不斷地向上仰望，堅韌的生命終能超越在憂患與磨難之上，而從生活中獲致融通的智慧。    透過這角度觀之，做為一個從事耕耘─耕耘大地也耕耘人生─的人，外婆種甘藷的心情，我已能瞭解。我瞭解她如今凡事「惜福」的虔誠，也終於明白，一位未識之無的農婦，為何獨能對生活擁有如此廣大的包容、如此深厚的愛心與耐心。   而當歲月周流，所有流汗淌淚的日子都成過去；當種種苦澀，已化為脣邊雲淡風輕的一抹微笑時，或許，那就是我們收穫生命秋實的時候了吧！苦澀之所以可以回甘，苦澀之中、苦澀之後，所以隱含甜美之津，那是因為我們曾盡心生活，那是因為對於人生，我們已俯仰無愧的緣故。    三、繁華落盡見真純     許地山先生在他有名的〈落花生〉一文中，曾對花生有過至深的讚美，對這一則平實精簡的小品，一直不能有更深切的體會，後來，在蔬圃中，看見外婆自地下掘出甘藷，那麼碩大美好的果實，不懸垂在枝頭，炫耀自己的成熟，卻沈默安靜地埋在大地的胸膛--那樣恬然自安的生命形式，究竟是想向追求浮華的人們，揭示什麼樣的真理？一時之間，神為之凝，思為之深，這才終於明白「落花生」雋永之處，同時也覺得，許先生文中的一番話，移之以譽甘藷，也未嘗不可。   然而，這種本色當行的植物，在所有蔬果中，卻是品類甚低、價格最廉的，許多人都輕忽無視於它。畢竟，在已逝的年代裡，它曾是貧窮人家賴以維生的主食；而在繁榮富裕的社會中，太多光怪陸離的事物，吸引了人們的心神，以致無暇無意去細品樸實之美，也不願聯想起貧苦，因此與之漸行疏離。    對於甘藷，我一向也甚少接近，偶爾瞥見，總覺得這土裡土氣的傢伙，著實難登大雅之堂。然而，許多年過去，都市生活裡的浮浮沉沉，人生道上的幾番風雨，雖不能說對人間世相已有透徹的洞察，卻也漸能體悟：在所有的浮華不實、虛飾巧詐之後，土裡土氣的事物或許可笑可惱，但其中的純樸、愚拙、與安於本色的理直氣壯，對於疲倦空虛的心靈而言，卻是莫大的安慰與潤澤。   在廣大迷茫的世界裡，人要維持本色、安於本分，保有那一點赤子之真，是何等不易？許多時候，為了某些荒謬的理由，甚至為了某些難以理解的原因，我們便在這虛幻匆忙的世間迷失、淹沒了，再也找不回純摯本然的自己。精神上的失據，使我們四顧無依、徬徨迷惑，但內心深處，依然嚮往那歸真返璞的清淨境界，企盼獲得真正的自在與喜悅。    而當所有虛矯不實的東西皆流逝之際，驀然回首，燈火闌珊之處，也許真正能感動我們、撫慰我們、使我們流淚的，不是浮名，不是虛利，不是熱絡的人際關係，而應是來自鄉土、來自記憶深處的親切召喚吧！    如今，在市集裡，看到肩挑售賣甘藷根莖與嫩葉的小販，心頭便湧起親切之感。我常不由自主地俯身揀選，並極爽快樂意地掏出口袋裡的銅板，因我服膺朱子治家格言上的寬厚德訓：「與肩挑貿易，毋占便宜。」一方面我想起外婆，想起南台灣麗日之下那一方生意盎然的蔬圃。此外，因著這土裡土氣、難登大雅的植物，我開始瞭解「繁華落盡見真純」的真義，並對滾滾紅塵中的五光十色，不再眩惑迷失。  

當年，女兒出生後幾天，我查看她的農曆是幾月幾號時，發現她的農曆生日，跟我的農曆生日是同一天！當時覺得真巧啊！ 女兒今年滿八歲。我福至心靈，我們何不同一天過生日呢？ 記得去年，女兒希望能在生日蛋糕上插一根根蠟燭，她不喜歡數字蠟燭。賴萱買蛋糕的時候，回覆我們：「這家店沒有一根根蠟燭欸。」於是我們跟她說：「那就拿七根『一』吧！」結果賴萱以為是「七」跟「一」，所以拿了「數字蠟燭七」以及「數字蠟燭一」，這就是「七根一」的笑話。 今年，我們發現金門有家新開的義大利麵店賣馬芬，很好吃，所以我們決定今年的生日蛋糕就買許多馬芬，排成圓形--優點是，大吃大喝後，眾賓客肚子裝不下，可以帶回家吃。 一個多月前，我就通知朋友這場聚會，地點是我們的「國宴場地」，也就是金門的「鼎泰豐」--金許園餐廳。其實生日不需如此大費周章，主要是藉機聚聚、吃吃喝喝。平常我們一家四口食量有限，菜色無法多點，如今12人圍滿一桌，大肆吃喝！當然，為了讓這餐更好吃，之前好幾天我們都在家自理，以彰顯進城用餐的慎重！ 我的壞朋友「茉莉的媽」送給女兒一隻她親自手工縫製的布製小馬。女兒屬馬，她曾告訴茉莉的媽，她沒有馬的布偶。茉莉的媽製作了一天，花布縫製的小馬，超可愛的，甚至吸引了鄰桌客人的目光！ 為了女兒想要有八根蠟燭，我特別到子工坊詢問。老客戶了竟然還要賣我一根二元，真是不大方。花了十六元，有達成女兒的心願就好。 飽餐之後，拿出馬芬以及蠟燭，插上一根根蠟燭，點上火，眾人唱了二遍生日快樂歌(大家原只唱一遍，但女兒接著唱第二遍，於是大家只好配合演出)，來不及許願，女兒就興奮地把蠟燭吹熄了！(女兒說她不想許願，但，還有我啊！) 鄰桌有二位似乎是東南亞的人 (我猜是柬埔寨，近年來排雷的)，瞄了我們桌上一眼。我說：「他一定覺得這地方的蛋糕跟蠟燭好落後！」大夥都笑了。乍看之下真像是三十年前的模樣。 切了三個馬芬，大家分而食之，其餘的自由認領回家。 別問章魚太太年紀。這是一個警訊。提醒我已經在地球生存這麼久。 生日快樂，女兒！生日快樂，我！

  迎面吹來善解人意的春風，少了幾分料峭寒意，也沒有令人惱怒的潮濕霧氣，我貪婪的吸著熟悉的新鮮與自然。就是這股味道，讓遊子即使跨越了語言、飄過了無垠的浪頭，依舊在夜裡輾轉難眠，依舊在夢裡咀嚼回味。 悄悄的坐在太湖畔的木椅，望著浮動的水波在夕陽映照下閃耀，遠眺鳥兒聚集的湖心小島。心在此總會沉澱，浮現詩情。忘了是何時養成的習慣，每隔一段時間便會沿著步道、繞著湖恣意享受候鳥、綠地、與水色結合的景致。 鄰邊響起悠揚的鐘聲，打破沉寂，瞬間喧嘩起來。但氣氛並未維持太久，當鐘聲再度出現，一切回歸平靜。 獨處，不一定寂寞，但大多會陷入沉思，有時回憶過往，有時憧憬茫然的未來。今天，我陷入與某君漫遊的某日。 年輕世代，漂泊者厭倦候鳥似的遷徙，返鄉定居。在某條街，脫離記憶的人物，瞬間相遇，毫不遲疑的呼喊對方。 偶然，給單調的生活注入活水。兩人隨意找間咖啡店敘舊，了解數年來彼此周遭的變化。 世間蘊含無盡的悲歡離合，在言談中知悉某同學娶妻生子，某長輩罹癌，某某在何處高就。除了人事、命運幻化莫測，看似亙古不變的風景與歷史悠久的建築，亦默默呈現新風貌。 一番長吁短嘆後，決定趁島上還未成為陌生的島嶼，進行一次漫步。 拿了相機，騎上機車，展開率性的旅行。首先探訪的是沙美，當地擁有廣東粥、菜粿、燒餅等傳統美食，還有懷舊的老街。車站旁的市集有些冷清，與十來年前人潮擁擠、熙熙攘攘的印象落差極大。這個景象在金門是難以逃避的，自從裁軍、觀光不振之後，每個市集都有些意興闌珊、無精打采。順著市集，見到一大片閩式舊房。屋況不一，有些未修繕的屋頂瓦片破裂、隱隱透出天光，有些則是略現傾頹。 停留於此，感受歷史的滄海桑田。金沙地區在數百年前因為製鹽業發達、加上緊臨福建，人船頻繁來往返，曾經繁榮一時。瀏覽過古代的金門人口分布圖，金沙是人口最密集之處。只是此一榮景，隨著金門城的建立，縣治中心的轉移，它只能從西園鹽場、從密集的古聚落中追想。 出於對戰爭的悲憫，古寧頭戰史館成了此行必去之處。金門給旅客最直接的聯想是前線戰場與包圍整個海岸線的地雷區。小島於戰爭中受盡欺凌，小小的彈丸之地卻忍受數十萬發砲彈的轟炸。人民的身形被鐵絲網、哨口與七萬餘具的地雷侷限。 一場席捲秋海棠的內戰，波及了如桃花源般的浯洲，讓小島從此處於戰地政務統治的陰影。金門人對戰事並非無恨，只是置於朝不保夕的險境，活下去最重要，仇恨並不能有助於現實，只能學著灑脫與寬容。 懷著欽佩、感傷，我們進入士兵立像的牌坊、遇見戰時的防空碉堡後直行。此時館內聚集了大批觀光客，我們只能倉促的瀏覽，遙想那個發生激戰的高地。軍人耳際傳來砲彈的轟隆聲，震波將他們激飛，在地上留下坑洞。看到捐軀的弟兄身體破碎四濺、血肉模糊，心中除了唸大悲咒之外，更多的是與死亡接近的顫抖。 但為了理想，干戈衛國者只能將生死置之度外，在樹林中穿梭，閃避漫天的子彈。在砲火觸燃的熊熊烈燄中行動。身上或許帶著遺書，或許帶著親屬泛黃的照片，手提起步槍對前方晃動的影像、傳來不明聲響處射擊。 身上染滿鮮血，腦袋一片燥熱暈眩，遲疑等到子彈耗盡，是否要施展苦練已久的刺槍術與對方展開近身肉博戰。國軍靠著昂揚的士氣，逐漸形成合圍之勢，終於讓共軍束手就擒。鞏固了當時動盪不安的局勢，讓國民黨政府獲得喘息的機會，終於在臺澎金馬立下根基。 館內的油畫，將戰場上的慘況勾勒出來，我終能理解何謂煉獄。步出會場，心情是澎湃的，也是驚懼的。當兩方兵戎相見，無辜的百姓應是只能無奈的哀嚎，生命在熱兵器面前是多麼的脆弱。 造訪眾多鳥類棲息的慈湖，是為了撫平暴起暴落的情緒。在此一切步調緩慢，讓心境歸於平常，就如同不興波的水面。 觀察萬物，讓我們在此有些哲理的領悟。魚兒優雅的擺動尾部，在水中逡巡。原本在天空盤旋的水鳥，忽然疾速下降，以長長的喙狙擊它已鎖定許久的獵物。嘴裡銜著猶自抖動的魚，不再理會四處竄逃的魚群，拍打羽翼急旋而上。 這幕自然生態的獵食，讓我不禁想將鳥比喻如混沌的命運，人生就如隨時可能被吞食的錦鱗，只有隨時保持警戒，並帶有運氣，才能驚險的躲過伏擊，日漸成長。 岸邊亦有位釣客，披著風衣，腳套著雨鞋，戴著競選者的帽子，手持黑色且細長的釣竿。他靜默的有如正在參透佛法，感受禪機。縱使有風吹拂，也莊肅如常，絲毫不受影響。腳邊有個小桶子，魚獲已有八分。耐心的等待才能有豐碩的回報，這是從釣者身上所體會的道理。 路上有情侶與親子騎著腳踏車出遊，傳來陣陣笑語。我與朋友不禁也動了騎車的念頭。鐵馬之旅不僅可飽覽沿途秀麗的湖光與海色，又可健身，實是一舉兩得。 上了摩托車，繞往尚義附近。友人提議前往后湖，我不自主的憶起去年暑假在此殞落的年輕生命。幾位國中生相約戲水，忽略了海濱深藏危機。原本和善的浪花化為噬人巨獸，過不了幾秒，泳士深沉海底，淪為波臣。 站在木柵欄邊，發現孩童在家長的陪伴下於沙灘堆城堡、挖蛤蜊，整幅畫面真是和樂融融。同樣的位置，半年前是冥紙飛撒、手持招魂幡的悲愴悽涼地獄，半年後則是親子共享天倫的溫馨天堂。 溺斃意外，我想會永存人心，給眾生更多警惕。萬事萬物沒有可截然劃分的好壞，端賴凡人們如何使用，就如舟-可載可覆，並非全然不變。 酒廠的展示中心是行程的終點。園區內散發著高粱發酵後的味道，使遊者有些醺醺然。 貧瘠的土壤，孕育出豐滿的高粱，讓金門找到發展的方向。釀酒帶動農業的蓬勃，金沙地區的良田，阡陌盡是高粱。當高粱收割時，偶爾經過某路段會發現地上鋪滿穀物，等待人車的踐踏來脫穀。 濾酒之後的酒糟，是畜牧業的瑰寶。肉雞、黃牛以此為食，肉質更加鮮美、有彈性。 進入展場，架上擺滿各式各樣的酒品，不管是配合活動的紀念酒、清香的高梁酒、料理達人推薦的料理酒、強調健康的養生酒，或是適合調酒的八達樓子。 現場有提供試飲，友人須保持清醒騎車，所以好酒就讓我獨享。拿起飲酒專用的一口杯，先聞其味，頓覺芳而不膩的酒氣撲鼻。瓊漿入嘴，香郁積滿口腔，落入喉部，宛如刀子劃過。 酒力不好之故，雖然只是小酌，全身卻開始發熱，臉頰現紅。這時，就佩服起鄉親的海量。在島內宴飲場合，常有赴會者基於愛酒、應酬交際的緣由，不斷划拳、敬酒，將氣氛給炒熱，不知不覺中常喝下數瓶佳釀。 本地盛產美酒，一方面有甘泉、高粱等物質的配合，另一方面也是早年冬天寒冽，需有高濃度的酒來驅寒的時代背景。 島嶼漫步，在黃昏劃下句點。這趟親近鄉土的行腳，讓我們閱歷了史蹟，讓精神在殘酷的戰事成長，讓心靈領略生活透露的哲學，讓感官接收許多意想不到的刺激。 思緒回到了現實，我站起身來向中正公園走去。或許我又會隨興的展開遊太湖的旅程。 長久居住故鄉的你，或是偶然返鄉的你，有多久未曾觀察這一片我們既熟悉又陌生的島，有多久未曾仔細聆聽它的聲音。它的容顏在改變，它正傾吐過去與現在的故事。只要用心去體會，一趟隨心所欲的旅程，會讓你有意想不到的收穫！

  之３：風帆盡處水自流 　揚帆後望盡  人生的風景 自是有繁華有蕭瑟 緣起緣滅都是緣 有情無情都是情 　日子是忙碌的，再次的邂逅之後，我們也抽空約會了幾次。 我慢慢覺得妳有乖巧有餘、情趣不足的毛病。 人家說：偷情的時光是最寶貴的，誰不分秒珍惜？妳卻不是讓我陪妳去看病，就是載妳老遠去購買盆栽，把寶貴的時光浪費了。 夫妻也是需要一分情愛上的浪漫，我勸妳和老公不要老是冷漠相對，偶而也要打情罵俏；或者手拉手像熱戀中的情侶，去享受一頓燭光晚餐，再看一場情色電影……。 那樣，也許能改變枯燥無味的愛情生活 妳可能是好妻子，但應該不是個好情人。我勸妳偶而要浪漫點、花俏點，有時像情婦般模樣，別只扮著「賢妻良母」的角色。 我們是好朋友，我這樣提醒著妳，是希望妳能夠時時感到快樂和幸福。 那是生命的本質情調，無關妳我的重逢相遇和這段感情的小浪花。 有個謬論，不知對否？婚外情，心湖激起情愛的漣漪，有時對一灘死水的婚姻會有刺激的效能。至少，我也企圖從妳的傾訴與抱怨中，為妳尋找脫去婚姻桎梏的處方，去消除妳和丈夫間的芥蒂。 青春不能再來，既然沒有回頭與轉折的餘地，我們最多也只能如此共看一段夕陽的美景而已。妳的幸福，要靠自己去珍惜和創造。 妳說：想不到小時候的心願，在此刻達成了。 原來小時候，妳也偷偷喜歡我。 這是遲遲的信息，妳深情凝眸，我先是一楞，繼而嫣然一笑。 心中只要有愛，該及時表態。來自閉塞的鄉下環境，同樣羞怯的內向性格。我們從古早的童年，就把對方擺在幽微的角落處。 可是，妳只顧在心靈私藏著那分情意；我也似有若無那麼不積極表態。於是造成有愛不能圓夢的遺憾。 如果我們此時還無緣相聚，妳的心願豈不是成為永遠的憾恨。 如果能讓妳快樂，或是如願以償，不會增加別人的痛苦，我當然也願意傾付一切。 然而，感情的風浪很難去掌握。 看盡了人生的風帆，我們只能短暫擁有，再也不可能朝朝夕夕甜甜蜜蜜。 我是忙碌的，日子一天天像流水消逝。有時真的全忘了，忘了忙碌的心靈與妳有過的情愛，甚至忘了妳的倩影。妳的日子大概也是如此吧？ 加上木訥的情性，我們除了相聚的片刻，似乎很少聯絡了。 又像斷線的紙鳶，我們又好久沒聚在一塊了。有天，妳懷了老二，打電話問我：「孩子該留，還是拿掉？」 妳擔心在成人沒情趣的婚姻下，再添個兒子會成為累贅。 我認為上天有好生之德，既然經濟上有能力撫養，怎忍心丟棄一個有緣的小生命。 我說：「說不定他會成為妳精神上最好的寄託。生下他吧！」 我是個隨緣的人，妳似乎也不積極主動。又過了好幾年吧！我又打電話給彷彿遠在天邊的妳，妳笑著說：「是不是要問問我還存不存在？」 當然，我倆偶然的相遇，建構在童年的相知相惜的情分上，再怎麼樣，妳我都不可能抱怨對方的。 在這個世界上，本來我們就是有緣沒分的個體，短暫的交軌與溫存，只是增添人生美麗的一頁而已；彼此哪敢多向對方索求情愛。何況，我們還各自有個家？   在奔躍的白馬歲月裡 愛情像草兒萌芽 翱翔的紙鳶偶而掠過彼此的心靈 細微的情絲拉得好長 　海鳥與拍岸的浪濤 為相依偎而寂寞的兩個身影作證 曾經我們在此傾訴滄桑 和海風與夕陽一起溫存 把片刻的擁有鑄成永恆   妳是我最初的情人 情愛不是虛擬的夢幻 在時空的小角落裡 情深處曾有過交疊的身影   可愛的ＧＴ：當下，我們都還活在這大都會的角落裡，各自為生活奔波勞碌著。激情的夢幻雖然已遠去，但童年的那分純情似乎還留在心底；只要我們相遇或搭起聯繫的線，必然會再湧起交心的情誼。在妳沉悶的婚姻裡，這感情的波光倒影，不知有否帶給妳心靈上的甜蜜漣漪？ 故鄉在遠方向我們呼喚，童年的身影在遠方向心靈呼喚；那分純稚的真實樸拙，依然那麼鮮活可愛。人生的色彩，有的人繽紛燦爛，情節曲折得像一部小說；妳和我呢？淡淡的情懷，好像少了那麼一點精彩，只堪稱為散文的風韻。妳說是嗎？ 只能說：我們的人生頗堪玩味。我們值得回憶的童年情景，隨著歲月的風帆越飄越遠；人生途上不經意的重逢與慰藉，也如塵煙飛滅。 以後呢？除了默默祝福，大概也只能說隨緣了。   後記：  童年的我，物質環境是困蹇，心靈卻是歡樂的。我童年與ＧＴ像小草萌芽的感情是神祕幽眇的。 妳是我的第一個情人。我呢？是不是也是妳的第一個情人？ 人生的第一個情人，也許在幼稚園就已誕生，也許在小學時候，才進駐我們的心靈。它原始的本質是純淨的，絲毫不帶現實的雜質。可能僅是心靈的一種情的悸動而已。但只要想起童年喜歡的那張臉，沒有人的心頭不覺得好甜好甜。 也許第一個情人來得太早，由兩小無猜變成神仙眷侶的必然極少。像我們跨躍漫長的時空，流浪天涯，歷盡人事的流轉，還能在夕陽下坐看浪濤的，應該也不多吧！雖然不是激情式的纏綿愛戀，雖然只是和風中的陣陣幽情，卻也圓了童年情愛的浪漫美夢。 時移境轉，溫馴可愛的ＧＴ呀！我依然輕呼妳是我的情人。但人生再美的宴席終須散，縱使彼此的情誼又如被風浪帶走的濤聲，在各自忙碌角落的人兒，依然是只有虔誠的祝福。（下）

  那日午后，陽光燦爛，一掃那日上午的陰雨，她急匆匆的坐上公車，趕往目的地。 公車在轉彎的時候稍停頓了一會，於是，她往前望了一下，透過大片的玻璃窗，看見他站在那個轉角。 他看了看手腕上的錶，望了望遠方，不知他是否在等人。 車子一會就離開了，她低頭望著玻璃窗外的他，看著那削瘦的身影，不再黝黑的皮膚。 那裡曾經是個她想靠岸的港灣，如今，卻是同在一個島上，卻不再有任何交集。 相信緣份嗎？那讓我們在千百萬人中，能相遇、相知、相惜，進而一起生活。 雖然在幾年之後，她再度在不預期的機會中遇見他，但她已調整好自己的心，已經過去的感情，是該放下，那美好的回憶，放在心底讓它陳舊即可。 不需要再感傷，時間沖淡了一切，大家說好的好聚好散。 雖然偶爾他那感傷的眼神，還會不經意的在回憶之中出現。 「愛過就值得了吧！都過去了，現在想想也沒有什麼。」她輕描淡寫的說著，邊攪動著那熱呼呼冒著煙的咖啡。 「其實上次聚會，他來了，你卻正好打電話說你跟客戶有約，錯過了。」小琳正在打報表的臉轉了過來，認真的說著。 「所以囉，命中注定我們是要從一條交叉線變成兩條平行線。」 「向前看？你放下啦，這麼多年你總算想通了。」 「我們之間看不到未來。」她的眼神開始轉變。 「該不會又想起分手的那個海邊，那個月彎高掛的夜晚吧！」小琳試探性的問著。 「不，我只是在想我們。」 「你們？」 「我們之間到底為什麼會在一起，又為什麼會分開。」她淺啜那杯咖啡。 「好苦。」她忘了加糖。 「愛情嘛，不就是一時意亂情迷，時間加上氣氛加上正好碰上的情緒。」小琳變回冷靜，開始回復KEY IN資料的動作。 「感情淡了就會走上這條路嗎？」她開始恍神。 「說穿了就是沒感覺，愛情長跑最大的致命傷。」小琳依舊忙碌著。 「幾年都走不過，那時看他迷惘未來的樣子，卻對我們的感情是那麼的決斷，只想著，那就結束吧！對兩個人都好。」她嘆了口氣。 「只是沒想到，變回一個人以後，一個人的時間多了，寂寞就會不經意的侵襲。」她又開始感性。 「但是你也沒想到，變回一個人以後，你的追求者有多少、你工作和進修的時間有多少、你參加聚會的頻率變多高，你的生活變充實了。」小琳轉過頭來，放下手邊的資料。 「愛情不是你生活裡的全部，醒醒吧！看看你現在過的有多好，那都是過去的事了，即使你有多懷念，或者只是偶然想起，那都不會再成為現在進行式。」 「我懂的，那樣的時光只存在封藏的回憶裡。」她開始拿起手邊的資料，開始準備工作。 「人要向前看，未來在前面，過去在後面，你轉過身想碰，卻只會掀起一堆灰塵。」小琳開始認真工作著。 她想起那愛情最美麗的時光，和最黯然的時期。 的確，在他們之中有個阻力，於是造就了看不見的未來，於是漸行漸遠，就算是勉強在一起，之後也難免會因此而爭吵。 何苦為難自己，擁有過愛情後，能夠得到更多，感傷與不安的情緒總會過去，一個人的路也默默的走，至少身邊還有朋友，能給予支持與鼓勵。 那仿若偶像劇劇情的午后，她的心湖起了漣漪。 最美麗的時光，已然過去，她早已學會不再回頭看，因為她正在創造「過去」，如果不能在當下珍惜美麗的時光，人生又如何會值得。

　有一年參加合唱團，一個冬夜裡，練完合唱已經將近十點了，我拉高風衣的領尖，冷顫顫地走進松山區一家麵店。頭一次光顧，裡頭中年清瘦的老闆娘，專心跟幾位日本男子邊翻著相簿邊談話，完全忘了要搭理我，她一對模樣秀氣的子女正在收拾碗盤，電視機播放著日本女星的Enka (演歌)。 坐定之後，白白胖胖的老闆從裡頭走出來，點了一碗餛飩麵。不一會兒，就端出熱氣蒸騰的麵碗俐落過來，一位日本客人拉長他的頸子，眼珠子骨碌碌地盯著寬口的大白瓷碗轉，忍不住叫出「喔─咿─細─ㄋㄟ」的驚嘆。 眼前這一碗麵，餛飩皮晶瑩透明，每一根麵條活脫像是被整齊耙梳過，上面鋪放著幾片鮮綠的青江菜，湯汁濃而不稠，且淋上了一層薄薄的清香油脂，舀起來細啜一下，嗯，滋味出奇地可口。 接著，從電視機傳來一陣美妙的歌聲，吸引我把頭抬起來，看著螢幕上穿著和服演唱的女星，暗忖著，竟然從不知道Enka是這麼好聽。女星的嗓音屬於女中音，並不是美空雲雀渾厚寬廣的那一型，卻是很動人，歌聲和著管絃樂隊與小腰鼓的伴奏，韻律巧妙地起伏，情感在粗獷與溫婉之間迴盪，頓時把我的心打理得服服貼貼。印象中，只有曾經在聆聽法國女低音Nathalie Stutzmann演唱舒曼(R. Schumann) 編號39的聯篇歌集(Liederkreis)時，才有過類似的強烈撼動。 詢問了老闆娘，得知女星的藝名是『石川 小百合』，她又補充說道：「還有一位叫『都 春美』的也唱得不錯，不過呢，比較矮胖，臉蛋兒也很漂亮啦……。」我喜愛聽演歌便是這樣子開始的。 我有一段時間經常思索著幸福與愛到底是什麼模樣？   一碗尋常的餛飩麵，為什麼會散發出奇特的魔力？是料理道地、食材新鮮所帶來的滿足感呢？還是因為異國的風情和石川迷人的歌喉而喚起了遐思？ 或許，在嚴冬之夜，一個人，在極度疲乏、又冷又餓之際，邂逅一家原本正要打烊，卻為我重新開火，用心烹煮了一碗熱騰騰湯麵的小店，算是一種答案吧。 而更恆久的幸福與真愛呢？ 在很多年以後，我才明瞭，幸福與愛其實是無所不在的，而且，是當你歷經了許多自認很不幸的事與心靈鉅痛，平心沉澱下來之後。

 之１：愛情像草兒萌芽  在純真的心靈花園裡有個祕密 愛情的小花草偷偷在萌芽 古早古老的妳和我也在裡頭 有段難忘的啟蒙愛戀─給ＧＴ 那是一樁遠古的心情故事，曾經駐足在純真稚嫩的心靈裡；只要有情愛的痕跡，書寫在生命的扉頁，就可能儲藏在記憶的盒子裡，至少回憶起來的時候，它是那麼清晰，彷彿如昨日才發生似的。 那一個窮困、閉塞的年代，那一個偏僻濱海的村落。我們是人海波濤中的兩條船兒，在那個簡落的家鄉相遇--我們是小學的同班同學。 愛情似乎早已隨著生命悄悄降落，也許從啼哭的那時刻就已經開始了，起初是微妙的心靈悸動而已。也許在幼稚園的當兒，還不懂「愛情」兩個字的意義，嘴裡就表態了-- 我最喜歡ＸＸＸ了；她早上請我吃一顆糖耶～。 這難道不是一種愛情嗎？ 請他吃一顆糖，在成人的世界裡也許沒什麼，但是在幾歲娃兒的心靈中，那顆糖的意義是非比尋常的：把最愛吃的糖送給最喜歡的人，這是最珍貴的分享--這種分享是愛情最普遍的表達方式。 我講個實例給妳聽吧！國小一、二年級的小學生好純真、好可愛。有個小女生，把糖果送給她喜歡的小男生，然後靦腆地說：「你不要告訴別人喲～，不然我不要跟你好了。」 那個「喲～」的音，拉得好長好長喲，說得好酸好酸喲。這嬌嗔的聲中，神祕的愛情已在她心中萌芽。 那時候，我窮得連顆糖果也沒有，更不可能有更珍貴的東西送給妳了。 在那赤足奔跑的時空裡，在男生愛女生羞羞羞的年代裡，我的確在心中喜歡過妳；尤其五、六年級發生的一些事，如今還清晰的留在腦海裡。 至少，在純真的心靈裡，在懵懂的歲月裡，我們都曾經偷偷喜歡過對方。 記得嗎？那時候，班上只有八位女生，妳們卻壁壘分明地分成兩派。妳和「貓仔」是心性純靜的女生，被另外六個「恰北北」的女生孤立了。 她們沒緣由地嫉妒妳們、怨恨妳們；妳們也許是太乖巧純靜了，也許不是她們的對手。 她們仗著人多勢眾，一副副耀武揚威的樣子，妳和貓仔只有忍氣吞聲被責罵的份兒。 我們這些男生，也不知道是正義感的緣故，或是潛意識裡喜愛妳們的，都站在妳們這一國，替妳們出氣。 那時候，同年級有兩班，我們是成績較優秀的「升學班」。放學後，還要留校輔導課業。 那是一個天色昏暗的時候，我們幾個男生，為了替妳們「報仇」，用衣服矇著眼睛，躲在田間小路的大樹後面。那個最「恰」的女生--四眼田雞阿娥走來了。我們突然躍出、驚聲尖叫，把她嚇得花容失色，掩面哭泣。 想起時空已遠、那時候的情景，我不禁莞爾。兒時的行徑，也許是一種純真夾雜著幼稚；但又何嘗沒有情理上的意義呢？ 至少，我覺有一顆潛藏著喜愛妳的心呀！ 妳長得纖細嬌柔的模樣，那像我們被陽光曬黑，個個是「野孩子」的模樣。妳有種特殊的「公主」味道，像童話中的小仙女，是男生都想去保護的那種女孩兒。 妳的家境也似乎比我們好得太多了。身為么妹的妳，幾個兄長不是當獸醫，就是當老師；哪像我們的父兄都是「青暝牛」，家裡也窮得「屋頂開天窗」。     ＆　　　＆　　　＆ 　  （久違後的相遇，妳說過那時也曾喜歡過我；大概我身為「班長」，成績品德都是突出的優等生吧！）　　 　畢業後，妳讀妳的初中，然後高職，然後我們失去音訊……。我因為家境貧窮，輟學在家呆了一年，然後去讀國中、專校、大學……。 再度重逢的時候，妳說：我曾寫信給妳，還送了一支鋼筆給妳。 真的？也許我的記憶力差，往事彷彿是飛鴻踏雪泥，似乎沒留下痕跡；也許我的人生路途是前瞻的，看到的只是未來的遠景。 往事要回首，等待夕陽西下的時候。 但是，我在風城讀專校的時候，也記得曾經飛鴿傳書，表達我那淡淡的情誼；只是那情像風兒掠過髮稍，一下子又在忙碌中成為斷了線的紙鳶般--去得無影無蹤了。 我們的淡淡情懷，幾十年似有若無的飄在心靈中……。 因為妳在戶政事務所工作，所以我偶而回鄉，去辦理戶籍遷移的時候，會看到妳；在選舉投票的時候，我返鄉投票，也曾在投票所看到妳的身影。 然而，笨拙木訥的我與乖乖靜靜的妳，相逢的時候，似乎都冷冷的相對待。 時空隔離的那分陌生，成為我倆始終沒再跨越的鴻溝。妳是個矜持的好姑娘，我也沒去扣妳深情的心扉。 我是離鄉背井、永遠漂泊的浪子，而妳一直服務著家鄉的子民。 後來，我聽到了一個連夢中都想不到的消息。和我在風城一起完成學業的同學--阿丁，他的大哥與妳是老同事，因為欣賞妳的乖巧、文靜與負責，所以介紹妳和他認識，希望妳當他的弟媳婦。 當阿丁告訴我這個訊息的時候，我心中五味雜陳，覺得怎麼如此巧合？但我沒向他訴說我們童年的情意，以及心中飄忽過的愛戀。 我的內心只有虔心祝福--我相信同樣的成長背景，同樣的樸實純真，同樣的節儉勤勞；如果你們有緣成為夫妻，一定是個幸福的好姻緣。 妳說：他騎著150ＣＣ的「偉士牌」機車，請妳老遠跑去嘉義看電影。 為什麼你們沒有結局呢？他對我說過：他非常非常喜愛妳的。 一定是妳又拒人於千里，對不對？ 上進的他，已由國小老師→跳級讀研究所→變成今日大學的教授。如果妳真嫁給他，至少不會像今日活在婚姻的桎梏裡。我想。   之２：在海邊續童年的那段緣　  巧合的這段人生插曲 如同海鳥和浪濤 彼此投下的心影激起漣漪 瞬間又各自消失影蹤　　　   妳說：當今的丈夫，是哥哥要妳去相親、以死逼妳嫁給他的；兩個沒有感情的個體，在蜜月旅遊途中就一路爭吵。 婚姻就像一座牢房，把乖巧的妳囚禁在裡頭。 你們一直沒同房而睡，他需要發洩情慾的時候，壓在妳的身上，也是草草了事。 有潔癖的妳，更討厭他滿嘴的煙臭味……。 在八里的海岸邊，凝望著波濤洶湧的汪洋大海，妳低聲傾訴，聲音黯然哽咽。我不捨地望著妳失落的眼神，輕輕撫著妳在海風中飄動的頭髮，慨嘆歲月不再，往事不堪回首。 人生到了這種境況，又能奈何？ 比我早婚的妳，兒子已經上國中了。我能想像兩個同床異夢的夫妻長期相處的痛苦，何況，妳和丈夫連同床都沒有！而妳又是個有傳統美德的女人，顧著親人的感受和眼光，想到孩子的將來，根本不可能拋夫棄子。心裡對婚姻縱然有千般的不滿，也只有忍、忍、忍，再忍。 在婚姻的法制內，我們都各擁有自己的家庭。雖然妳吐露小時候也喜愛過我的心聲，但理智卻告訴我：在感情徬徨失落的當兒，更要懂得用智慧去處理，否則必會因一時的意亂情迷，而毀掉兩個家庭，讓子女同我們陷在痛苦的深淵裡。 歲月悠悠，情意幽幽，只恨當時……。海鳥有牠飛翔的前程，不可能永久為浪濤停留；浪濤有屬於自己的風情，也不能永遠盼望海鷗的盤旋。 妳說：我們同樣來自純樸的鄉村，擁有相同的成長背景。我想：如果能夠結成同床鴛鴦，彼此都有固定的職業與良善的本性，共同締造的幸福，一定溢滿我們的胸懷。 我懂得妳內心的意思。奈何情幽幽，水悠悠，各自奔流……。 偌大的天地，除了浪濤拍岸的聲音，只有我倆坐在海邊的石頭，各讀著家中那本難唸的經。 比肩而坐，我輕摟著妳的肩膀，妳也依偎在我的身上。此時的兩個軀體，彷彿即將遠離的情侶，珍惜著分手前的相聚。 如果我能解妳的憂愁，帶給妳些快樂，我要吝惜嗎？生命短暫，能擁有多少的美麗？我的感情觀早已昇華了：   愛情就像那美麗的夕陽 多個人來欣賞也無妨 人生只是一段旅程中的風景 應該擁抱真情 去創造短暫的永恆 何況 　妳是我生命中的第一個情人　  也許情慾的波濤在體內翻滾，雜亂的心緒填塞滿胸膛；相濡以沫的此刻，似乎遠離了疲憊的紅塵，拋棄滿腹的怨懣；彼此以身體的體溫和心跳相互慰藉，換取暫時的溫暖。 童年，好遙遠喲。要不是妳偶然聽到我的行蹤，一通電話帶來驚喜，連起了童年彼此的感情線，就不會有今日的續緣。 人生際遇實在維妙，我倆算是青梅竹馬的玩伴，愛意也曾經萌芽過，繞了半輩子的滄桑，竟然又在這滾滾喧囂的大都會裡重逢，又在這無人打擾的海濱共譜半日的情緣。畢竟都有溫和的本性，人生的磨練也多了。只是娓娓細訴滿腹的心聲，讓它隨著海風飄散；只是有意忘記紅塵，掬取這片刻恣意的舒服和安寧。我們是有情意的童年玩伴，在這海浪濤濤的海邊再續著前緣。 我們彷彿是一對坐看夕陽的故友，說著流走的時光往事，偶而興起內心一點的慨嘆。 那一點的慨嘆，又輕輕的被浪濤捲走了。 天暗了，遠方的燈火招喚著我們回家。像燈光幽微的景色，想起車子後座的妳，有顆純靜乖巧的心，也有滿好的出生環境，婚姻竟然如此缺乏情愛，我也不禁搖頭嘆息。 而我呢？雖然以強勢主宰著自己的感情世界，卻也是三聲無奈……。 人生，竟是如此的不完美。 （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