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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瓊林新倉上二房十一世宗祠記碑文再世
有日,忽然來到瓊林十一世宗祠內,偶然見到壁上道光二十三年蔡廷蘭祖所作「瓊林新倉上二房十一世宗祠記」碑文,因年代已久,歲月侵襲,風吹雨淋,整體碑文已經斑駁,甚至部分文字也已剝蝕,殊為可惜,感嘆不已。 返家以後,深覺應予以搶救,於是至坊間到處尋找金門專家學者相關著作,終於找到幾本,或文字敘述,或拓印本,經一一比對,剝蝕者依舊缺空,遺漏者依舊不全,謬誤者依舊欠確,甚至有部分標點處不當而失其原義者,難免又一陣憮然不已。 事隔多年,賢侄蔡顯彬君,因在台任教職退休,台金兩地家庭兼顧,時正閒居家鄉,來里公所閒聊,相談甚歡。我偶然談到「新倉上二房十一世宗祠記」碑文部分文字模糊不清,難以辨識,假以時日,一直風化剝蝕,必然失傳。不料賢侄竟然回我,他有底本,乃先人所留,自小習書法,即參照此文,還包含十一世宗祠的對聯及瓊林派(濟陽派)昭穆,他立即返家拿來底本讓我影印,當時我內心萬分的欣喜與感激,簡直不是筆墨可以形容的,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我將宗祠記碑文加以標點後,再送去給賢侄顯彬過目,他也認同我所標點的句讀地方大致上均正確,否則其原意就變了。我本想如家寶珍藏之,後來感覺還是公諸於世,分享鄉親與讀者,傳之永世,以不負顯彬賢侄傳我的本意;更期望鄉里未來有機會重修十一世宗祠,一定要復原這塊落成誌碑文,讓它風華再世,重見光明!賢侄蔡群生君,乃新倉上二房十一世宗祠第二十八世裔孫,聽說他對十一世宗祠相關事宜有深入研究,對此碑文亦有涉獵,喜不自勝,遂再就教於群生賢侄,經其考證無誤,方敢獻醜,謹此致謝。碑文是否完全無誤,尚請各界諸位賢達先進不吝賜教! 「瓊林新倉上二房十一世宗祠記」碑文原文如下: 浯洲瓊林之中有遺址,曰「官衙」者,前為吾族新倉上二房十四世祖明別駕贈大參 兼峰公所居第。公季子廉憲 肖兼公、孫光祿 虛臺公仍居焉;二公皆嘗任督學,兩世文宗,光耀門閭,一時稱盛。 洎明季倭氛燬於火,蓋廢為墟者,二百餘年矣。歲庚子道光二十年,族兄蔚亭集本房族人,并謀諸族親之居同安邑治者,即官衙地議蓋小宗祠宇,眾欣然聽命。蔚亭大出己貲,命仲子石東董其役。越明年落成,規模輪奐,計費白金三千餘兩,不藉眾擎。無何,蔚亭歿,石東亦相繼謝世,其弟尚暄、尚直、尚行踵置祠中祭器,復出制錢四百餘貫,置園數十頃,歲所入租,可供祭費。爰諏吉入祠,祀本支祖考妣,起十一世至二十三世,凡同支者,議有可祔皆祔焉,蓋親親之誼,盡於是矣。 蔚亭孝友仁厚,族黨和睦無間言,畢生勤苦,督諸子經營,家計頗豐,遽傾曩縻數千金,襄茲盛舉。工既竣,迺慨然謂諸子曰:「吾族自分支以來,他房皆有宗祠,獨我未有,春露秋霜,彌增悽愴,今汝輩尚肯堂構,得以妥先靈而展孝思,於吾願庶稍慰耳。」嗚呼!世之口習詩書,身處富貴而薄視其親者眾矣!蔚亭托跡田舍間,曉然於追遠報本大義,不忘所自出,此非人情之所難哉!其諸子咸黽勉以承父志,亦家訓使然也。後之人能不吝重貲,以時脩葺廢墜,或增置祀業,如蔚亭父子之有功於宗祖焉,則大參、廉憲、光祿之宗風亦永賴以不替者矣! 癸卯小春,予計偕北上,便道歸省祖墳,族人豔其事,為予述之甚詳。適尚暄兄弟以泐石之文來請,因登堂瞻 而樂為之記。 道光二十三年癸卯冬十月,新倉三房二十二世孫廷蘭謹記。 溫陵石室居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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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太武山記趣
經常有人邀約爬太武山,我總是默不作聲,悄然退出,礙於心寬體胖,走起路來搖搖晃晃,高一點的坡度,還真上氣接不了下氣,同伴們總是好心的要推,要拉,要等,壓力好大,只好高舉白旗,委婉拒絕。 最近心想,爬太武山,真有那麼難嗎?選個黃道吉日,期許自己,別太文弱,於是登上遊山的路途。 烈士陵園,莊嚴肅穆,白牆藍瓦,松木蒼蒼,太陽穿透晨霧,更顯寧靜安詳。大墓碑前,四周的水泥地是小時候遠足或健行休憩的地方,也是表演的舞台;那時,流行歌曲正夯,跳躍的音符令人怦然心動,幾位志同道合的同學自編自導自演,煞有介事,落落大方,真的就在這裡舞了起來。雖已時日久遠,但記憶猶新,三不五時拿出來炒作一番,重新編排,重新舞出,帶動氣氛,依然艷光四射,魅力無限。 旁邊的林蔭大道,百年榕樹更顯綠意,抬頭一望,葉片茂密,樹枝招展,橫的、豎的都有,各顯神通,盤根錯節,綠蔭如蓋,優雅而堅韌,令人折服。 高低起伏,蜿蜒而上的玉章路是紀念身經百戰,屢戰屢勝,獲得殊勳的劉玉章將軍而命名。深吸一口大氣,放輕腳步,踽踽而行,看看天上的藍天白雲,聽聽鳥兒嘰嘰喳喳的叫聲,讓微涼的秋風帶著淡淡的綠草香迎面吹拂,悠閒的燈籠花,一處處,一叢叢,奼紫嫣紅,美不勝收。透過陽光展現銀絲繚繞的蜘蛛網,不知哪隻笨蟲會自投羅網陷入牠的圈套。路旁的巨石排列整齊,看透了熙熙攘攘的塵間俗事,自己卻像閒雲野鶴靜坐一旁,悠哉遊哉。成雙捉對的大頭蠅,倒掛金鉤,從相思樹梢垂直而下,展現牠們神乎其技的爬竿術,在我面前上下搖晃, 機伶的青蛙聲嘶力竭,咯咯不停,不斷鼓譟,大喊加油,耍得我暈頭轉向,啼笑皆非。樹兒隨風不停搖曳,這是哪個無塵世紀,令我有點迷茫起來。 沿途,企圖尋找年幼的記憶:不太明顯的台階,都是碎石土路,在那川流不息的人潮,聽到有人對著我母親說:「爬山還帶包袱,不累喔!」只見母親氣喘吁吁說:「那不是包袱,是我女兒啦!」還在襁褓中的妹妹(素金)原本骨架就瘦小,裹在黑白相間的花配裡還真的像包袱,可是我們都還太小,沒辦法分擔母親的重擔,讓母親輕鬆一下。如今路面平整光滑,一直在我腦海中的那條小路似乎隱沒在這片樹海中。 相距不遠,延平郡王奕棋處的小矮牆還在,六○年代,烽火漫天,局勢混亂,大人們神情凝重站在牆上,東指西指,大談戰況,那時我跟著父親走上台階,站在一顆大岩石上往下看,良田千畝,田埂分明,真像棋盤,哇!好漂亮的地方,幼小的心靈裡發出輕輕一嘆,雖不知那是何處?但這美景卻深烙我心,念念不忘。 路上,遊客不斷,老的,小的都有,中壯年較多,有的快走,有的拍照,有的聊天,有的撐傘,有的拿鞋,有的打赤膊,露出熊腰虎背,刺龍刺鳳,有的堆著腹部大肉端端作響,大聲喘息,大汗淋灕,各異其趣,令人莞爾,耳邊飛舞著各種語言,人聲鼎沸,忽遠忽近,忽明忽滅,真像我們的正月初九,全家一起,大手牽小手爬大山,遇到、碰上的都是親朋好友,問候、恭喜聲不斷,似乎還沉醉在歡樂的過年中。今天,看到的全是遠道而來的貴客,他們的探訪,增添了山水的靈氣與光采,他們輕鬆愉快、開心、興奮的樣子,把整條山路都活絡了起來。 倏然已來到至高點,回首前程,環視左右,原來我真的可以。俯瞰下去,仔細搜尋,認出太湖和料羅灣,深藍的水面平靜無波,悠然自在;大小車輛忙碌的奔馳在細如腰帶的大路上,粉色的住家群,被綠意盎然的群山環抱,真像國王的城堡,熱鬧又溫馨,在薄霧籠罩下雖是朦朦朧朧,但我仍面向金城踮著腳尖,看看我家在哪裡? 行行復行行,隱約中已聽到阿彌陀佛的聖號傳遍山谷,這裡是淵遠流長、聞名遐邇的海上仙洲佛教聖地-海印寺,供奉南無觀世音菩薩和十八羅漢,是家鄉父老兄弟姐妹最虔誠、最用心、最投入的信仰所在,春節期間更是香火鼎盛,信眾絡繹於途,不絕如縷,除了祈求添丁進財、五穀豐登、六畜昌盛,更祈求闔家平安、喜樂年年。 返家,我選擇曾經和團隊走過兩次的後山,那是一條通往山外或沙美方向的道路,憑著家鄉的一切都是美好的,治安是優良的,還有觀世音菩薩的加持,走吧!瀟灑的把自己隱入沒什麼把握的後山大道,這是第一次一個人當英雄,或許是礙於時段不對,真的不見人影一個,真的只有一個靜字了得。看的、想的、聽的只有自己唸出的佛號和腳步聲,越走越孤單,越走越緊張慌亂,像墜入無底深淵中,說不怕那是騙人的,天哪!還多遠啊!誰能告訴我,無聲。趕緊快馬加鞭,衝啊!衝得我天旋地轉,頭昏眼花,四肢無力,到底還多久才能走出這山路呀!過了不久,彷彿聽到營區的廣播,哇!終於有了人的聲音,興奮的看看腕錶,8分鐘,哪有可能,是重力加速度,還是真有神助,拍拍自己忐忑不安的心,鬆了一口氣,真的安然下山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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異鄉遇故音
安排第一次香港行,那是自己第一次出國,獨自一人前往這個充滿高樓、繁華並文化的城市。懷著期待又忐忑的心情前往,上午九點抵達香港後,搭乘機場巴士到旅館check-in. 但由於時間過早,旅館人員只能讓人寄放行李,直到下午才能辦理。於是,拿了輕便的包包,我到附近走走逛逛。 一切都這麼不可思議:「我在香港了!」雖然香港並不是個遙遠的地方,語言文字也都能溝通,但懷著第一次獨自出國旅行的心情,感覺特別被放大了吧! 我在北角市集行走,時而有可愛高大的叮叮車駛進市集小巷來,原本走在軌道上的人們看似早已習慣了、熟練地往兩旁避開,讓叮叮車行過,待車子離開後,又擠回原本的道路上。和台灣一樣,店家攤販大聲叫賣,看見這裡的婆婆、媽媽挑選蔬菜、水果;經過販售日本零食的小店;相當學生少女風格的文具店;還有演著粵劇的新光戲院!不算門庭若市的小吃部,但點餐聲音和招待客人的情境卻充滿一種人情味。感覺和家鄉金門的菜市場很像,但又有那麼點外國感,我想,是那口聽起來豪氣的廣東話提醒著:「這裡是香港!」 在感受香港這般道地生活氣息之後,我到了附近麥當勞等待check-in時間,點上一杯味道相當淡的凍奶茶,找一處空位坐下,一邊使用帶來的小電腦。 幾分鐘之後,聽見身旁兩位婆婆說著熟悉的語言!是口音和金門幾乎相似的閩南語呢!霎時間心裡溫暖了,心情更是喜悅,在這異鄉聽見一樣的語言,很特別。聽著他們討論我的小電腦,好可愛。突然間,其中一位婆婆轉過頭來和我說話,但她以為我是香港人,說的是廣東話,我遲疑了一下子後說:「我是台灣人!」 接著開始和兩位婆婆聊天,過程中夾雜著國語和閩南語,提到了其實我是台灣的金門人,她說她們也是福建那邊來的,訴說著當年她們過來時的狀況,一來一往的聊天談話,不知道為什麼,感覺讓自己原先緊張忐忑的心,安穩了許多。語言的力量,很大。 來香港之前,經常聽人說香港人很冷漠,也許我遇到的不全是香港本地人,但在之後幾天感受到的,依然是可愛、友善的人們。誰說香港冰冷的呢?我倒覺得,只要用心感受、以開放的心真誠相待,每個地方,都會以相同的態度回報你的。在這高樓林立的城市中間穿梭,風拂過髮間,我喜歡上這個城市,這個地方的人民、風情,以及經常被忽略的藝術文化。「香港,你好,謝謝。」謝謝這趟獨自出國的勇氣,體驗當地生活的旅程,是最有價值的旅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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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麗的邂逅
《從小文鳥來訪的故事當中,我們所要引以為傲的事,就是那種存在於人與鳥之間的信任關係,絕對是讓人感到非常窩心而快樂的經驗。》 那一天氣溫極其涼爽的午後時分,我們從院子前面的玄關望外望去,不經意看到一隻灰色的小鳥,正在草坪上用跳躍式的漫步而走動。 看樣子牠是一隻灰色的文鳥,應該和白文鳥都是屬於親戚關係,只是牠的嘴喙呈現紅色,而頭部則是深黑色,至於頸部下沿、以及腹部是白色羽毛之外,身上其餘部分都是灰色,所以整體看起來真是可愛極了。 當時看到牠在草坪上一面溜達,卻也一面注視著玄關,於是我便用口哨聲音當作友誼之橋,希望傳達我們的好奇和善意。 就在那個時候,小文鳥仍然用跳躍式的步伐,緩慢朝著玄關跳過來,好像一點都不怕生的樣子,於是太太則轉身到屋裡,取來一些小米放置在地板上招待牠,牠則大大方方的晃過來而啄食起來,似乎很享受而大啖可口的餐點。 不消一會兒,小文鳥便將小米全部都吃光了,太太接著乃另外準備麥片屑當作點心,以便填飽這一位午後訪客的小肚子。 當然牠還是很悠閒而自在的享用附加小點心,我們覺得他很自在的原因,就是因為牠根本不在乎有人就在近距離欣賞牠的吃相,甚至還跑到太太的手掌心啄食麥片,而且一副搖頭晃腦的俏麗模樣,看來真是令人覺得很討喜的樣子。 「牠會不會是人家豢養而偷跑出來的寵物呢?否則為甚麼對人一點都不會陌生?」太太覺得很新奇的說。 我們從精神飽滿而體態豐盈的樣子來看,認為牠應該不是挨餓過的小文鳥,難道真是別人家所豢養的寵物嗎?不過我們還無法得到證實,反正覺得牠在玄關吃東西的樣子,應該是百分之百相信人類的友誼吧,否則絕對不會這麼樣的輕鬆而自在。 小文鳥吃完大餐與小點心之後,隨即又在院子裡閒逛一陣子,然後用極其優雅的飛翔姿勢,飛上院子裡的木蓮花樹上,而且目光靈活的到處胡亂看,也許是對於周遭的環境感到很好奇之故,所以停在樹上好一段時間之後才飛走。 接著好幾天的午後涼爽時刻,這一位不請自來的小文鳥客人,總是很準時的翩然來訪;當然我們還是援例準備一些小餐點來招待牠,而且每一次都覺得牠似乎很享受的樣子,極其愉快食用美味可口的大餐。 其實每次看到這位午後來訪的不速之客時,我們早已不在乎牠究竟來自何處?或者到底是否記得我們的聲音與模樣?還是有沒有把我們當作朋友看待?這些好像都已經不太重要,反而在心裡有一種很舒服的感覺,那就是得到小文鳥對於人類的信任,本身就是一樁很美妙的因緣了。 雖然小文鳥長得那麼可愛,我們卻也同時發現左鄰右舍的孩子們,並不會想要把牠抓起來關在鳥籠子裡豢養,反而非常喜歡從家裡拿一些小點心來招待牠,然後靜靜看牠愉快想用食物的模樣,似乎就是人們最大的享受了。 我們從這個難得邂逅小文鳥的因緣來看,覺得現代人對於自然環境的愛護觀念,以及生活周遭動植物的保育概念,早已深植於每個人的心中,所以和當初四、五O年代的孩子們不太一樣,並不會用彈弓與陷阱來攻擊或捕抓小鳥,這是一件令人振奮而值得安慰的事。 當然相較於小文鳥的故事,我們從媒體偶爾還是會看到一些報導,總是有些人不顧法律與自然景觀的規範,依然刻意設置陷阱捕捉野生動物來牟利,這樣的事情當然讓人覺得極其不妥,而且也不是一種正當的事。 因此從這個故事小細節當中,我們所要引以為傲的事,就是那種存在於人與鳥之間的信任關係,絕對是讓人感到非常窩心而快樂的經驗;我們當然也希望那些以捕捉野生動物為樂的人,能夠從內心轉個彎來看待這個議題,儘早終止那種不太好的行為,然後用另外的心情和視野,來欣賞這個美麗、活潑而充滿鳥語花香的世界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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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獅爺
既然昂首站立 就再不肯屈膝坐下 堅持的姿勢是出生就決定 溫柔的披肩貼服在守護子民的背 猙獰的面孔是為了給敵人看 鳥雀吱吱喳喳嬉鬧 我只是安靜遠眺 觀光客來來去去留影拍照 我回應以自由的氣息 最美的風景 風雖然會轉向 如果來的是一股清流 我讓它輕輕滑過溫暖的手心 如果是一派邪氣 我等著張牙舉爪無情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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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念金門
懷念當年的你, 從無情的炮聲中驚醒, 帶來戰役裡勝利的榮耀。 槍砲和彈藥把你染紅了, 勇敢的紅色的金門! 懷念當年的你, 從戰士的犧牲中存活, 帶來孤島上原有的寧靜。 使命和功績把你染藍了, 偉大的藍色的金門! 懷念當年的你, 從島民的勤奮中甦醒, 帶來戰爭後繁榮的景象。 士兵和坦克把你染綠了, 崇高的綠色的金門! 懷念當年的你, 從風爺的庇佑中繁衍, 帶來幸福裡觀光的商機。 人潮和錢潮把你染金了, 美麗的金色的金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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積善人家慶有餘
龍邊與虎邊,各有燕子築巢而居,兩座燕窩,年年來來去去有燕子棲息該處,象徵子孫多綿延,福壽在人間。 李炎城(右圖),古寧頭林厝人,民國二十四年出生,上有兩個姐姐、下有一個妹妹;自幼家境清寒,父親做豆腐、養豬牛、荷鋤下田,日子不好過,向人借貸過生活,利息三分算,重鹹難吞嚥。 父親四十四歲生下他,有子萬事足,但沉重的肩膀負擔就寫在臉上,每日吃苦如吃補,無人了解他辛苦;而上蒼既已誕生他,艱難的歲月更鞭策著李家這惟一的男丁,必須力爭上游、不許怠惰………。 三歲的李炎城,適逢日軍來金門,他於八歲讀日文,而後日本人撤軍,還金門一個清靜;未料走了日軍,來了匪軍的襲擊,民國三十八年,古寧頭戰役,共軍預定在安岐附近的東一點紅登陸,直逼古寧頭圓環內,國軍則在外圍,兩軍對戰,血肉糢糊不忍睹,死傷如灑地瓜簽。國軍在林厝地帶擺了四門砲,匪軍瞧見砲煙、抓準方向,戰事一發不可收拾,空前慘烈的摧殘,砲彈落地的密度,如水花四濺;北山雖沒有受到重創、但南山則因擺大砲,被共軍打得比林厝還淒慘。 李光前團長帶兵作戰,不幸罹難,他的中槍地點在林厝增賢書室附近,屍體被抬到西浦頭,由國軍負責處理後事;後人為了感念李光前團長對古寧頭戰役之犧牲奉獻精神以及感人的英勇事蹟,為他蓋了一座小廟,而後興建大廟,李光前團長亦追封為將軍,該廟至今已修復兩次。廟宇香火鼎盛,靈驗無比,祂將陣亡軍士兵收服,無論是國軍或共軍,不讓他們出來擾民,祂替地區消災解厄的事蹟,遠近馳名,香客總是絡繹不絕,祂的靈魂雖遠走,但精神與民同在。 戰後,國軍重建碉堡,拆除古厝與廟宇的門板,家裡住軍隊,如人站衛兵,不能闔門。李炎城的家雖有防空洞,為了緊急需要,也同時在床鋪底下築了掩蔽,並用蚵殼和門板覆蓋在上面,以加強承受的力量。 十四歲的李炎城,與雙親習耕田、到北山做學徒,習藝修建宮廟的技術;古色古香的建物,聰明絕頂的他,目光精、手腳快,不到三年四個月即出師,青雖出於藍,但其工夫勝過師父。 出師後的初期,先受雇於他人,一天工資七十餘塊錢,累積經驗後則自己承包工程,同時收了徒弟,將技藝做傳承。而一技之長奠基礎,加上不斷地學習與鑽研,爾後閩南式的建築風格,多了不少創意與設計,除燕尾馬背,李炎城巧思創新,他適得其所、發揮所長,貫徹了其中的精髓,成就了一棟棟古色古香的建築物,並捍衛祖先留下來的家園。 十六歲時,依規定,他加入了民防自衛隊,每位隊員保管一支槍,平日擦拭與保養,以備他日上戰場;甚且民防隊員出勤出任務,造橋、修路、築水溝,吃自己,並以八十五元買一套自衛隊員草綠服及一頂帽子在演習與訓練的時候穿著。除此之外,尚要造林護林,每人保管五十株,要澆樹,枯死則要再種植。至於婦女隊,受訓則是十六歲,出閣不必再受累。 金門歷經三次戰役,李炎城都經歷,民國四十三年的九三砲戰,古寧頭有三人罹難,一位在北山開會、一個在古井汲水、另一人則在山上耕作,均被突來的砲擊擊中而身亡;淒風苦雨的年代,以門板抬屍體,沒錢購棺材,就在荒郊野外隨便挖一個坑,草草地掩埋。 民國四十七年八二三砲戰那天,金門上空滿天金光閃閃的砲彈,他的居家亦不幸受波及,古厝被夷為平地,李炎城移居頂埔下住三年,期間到供應處做臨時工,子彈在空中,仍舊要做工,他的大無畏精神,時常在槍林彈雨之中穿梭來去,心中雖有畏懼,但為生活還是要努力。 民國五十年,金門颳起了大颱風,屋宇倒塌許多、牲畜死傷不少、作物損害更是不計其數。於是,受到波及的鄉親爭先恐後地找他修房子,一心一意想還原古屋風貌,工程接二連三,他細心地將一磚一瓦拼湊原貌;以前金門沒什麼樹,建材用的幾乎是大陸福杉,因此,修復古厝、不見白蟻,倒是現在、白蟻容易侵蝕樑柱。 既要防災、又要禦敵的居民,日出看鹽區、雨來看蚵都、好天看田區,這是古寧頭村民當年心情的寫照:從日出到日落,一人三班制,不敢怠忽。而十八歲完婚的李炎城,奉父母之命,與童養媳、也就是俗稱的「新婦仔」做「大人」,婚後育有四女二男,內外孫十九人,不久之後就要當上阿祖。 曾任金門縣政諮詢委員的李炎城,從十四歲種田、做工,到六十四歲退休,期間耕作高粱,每年收成約六、七十擔,政府保價收購,一斤高粱換一斤糙米,並可折合現金,讓他在看老天臉色的同時,也體會到一分耕耘一分收穫的喜悅。而平日為他人建屋修房,亦不忘照顧家園,自建的三合院雙落厝,兩旁各三間臥房,地方很寬廣。屋外的地上紅磚刻意地鋪上「萬」字,方方又正正,它象徵著萬事順遂,李家的香煙萬萬年。 自己曾經苦過,不願他人難過,窮苦人家來找他,借錢免利息;家中有人往生,他帶頭幫忙張羅;遇上學子有困難,他義不容辭地伸出援手,讓他們能安心地讀書,將來成為有用之材。 樂捐對他來說是常有的事,廟宇作醮、他酬神;大陸蓋祖厝、他捐獻;積善好比做功德,他從不落人後。長女受了他的影響,不久前亦將賣菜所得十萬塊樂捐出來做公益,贏得金門陳樹菊的美譽。 林厝村口鐫刻古寧頭字樣的城門,城門上面佇立英勇戰士的銅像,栩栩如生、彷若國軍在站崗;而李炎城亦參與城門的設計,絞盡腦汁,與相關單位做溝通,在石材取捨方面,用了金門花崗岩。 閩南古厝的文化保存,鮮豔的色彩、明亮的外觀,燕尾馬背的原始風貌,無論時代如何變遷,它所存在的、都有其歷史的深遠意義。尤以現代社會,古厝逐步翻新、建蓋新式樓房,要保有其文化氛圍,很不簡單。而李炎城獨特的技藝,除追本溯源於文化的根基,守著祖先的智慧與傳統,瞭解其淵源與背景,同時做了傳承,他慶幸後繼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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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的風
四、五十歲的人,得面對二個現實的問題,其一是自己身體步入中年期,其二是父母輩的老化凋零。近來朋友見面的話題常常是誰做了定期健康檢查或誰的身體微恙了,情緒變得有些灰暗。尤其看著自己親人不敵歲月的摧殘,逐漸老化的身軀,心中除了不忍、不捨,也對生命的無法永恆的定律有更多的理解。不願面對的生老病死,卻一幕幕地在身邊無情的呈現。 父親住院期間,對醫院有種既期待又怕受傷害的「不安定感」。加護病房更是一個讓人充滿希望,又會令人傷心欲絕的地方。看著有人從加護病房轉出到普通病房,很替他的家屬欣慰;同期間有一位住安岐的老先生因中風昏迷不醒,因彼此都有親人住在加護病房,很能了解彼此的心情,所以每到探視時間彷彿是一家人般的互相打氣,互相安慰。盼望奇蹟會出現,盼望看到醫師樂觀的臉孔。耽心插在父親身上的醫療儀器是否正常?緊緊凝視者外部呼器。看著父親的心跳始終超出正常值,我們的心也始終高高懸著,深怕突然哪一個數值變壞,生命就會出現變化,生命無法計量嗎?或許可以?否則我們怎麼會對著每個數值惴惴不安? 父親剛過世的前一,二個月,每到晚餐時刻是我最不習慣的,有一種父親會打電話來的錯覺。有幾次幾乎脫口而出「阿公怎麼還沒打電話來?」這十幾年,我們幾乎每天至少通一次電話,內容很簡單,通常是我們一家大小輪流接聽電話,父親叮嚀我們要吃飽,要吃好,要注意天氣,要多穿衣服。聽姐姐說,他們都是一大早就接到父親的電話,可能父親知道我早上比較忙,這樣也好,「您每天早晚都有事情可以做,稍稍可以化解您寂寞的日常生活」,所以我都刻意等著父親打電話來。 很多人是做了父親才學會當父親,我是做了父親才懂得當兒子。知道養兒不易,所以更努力當一個好兒子。去年的春節期間,父親坐在慣常坐的椅子,我坐在旁邊的另一張椅子,與父親一起泡茶,閒話家常。突然父親說:「阮這世人,你對阮,阮已經夠達了」,我默默無語,「能得您如此讚許,一切都值得了」。從小,我就很少惹事生非,也很少違背父母的教誨,我最大的「違背」,應該是沒有依照父親的期望留在金門就業,陪伴在他身邊,這也是我這一生很大的遺憾。做父母的很矛盾,孩子還小的時候,拼命送他們去補習,到外地就讀,甚至出國留學,期盼他們將來有出息,等到孩子真的長大了,其實心願變得很小,只希望他們成家立業,平安的過一生,在自己隨時看得到的身邊。這樣的心情,我也是當了父親才慢慢的懂了。 父親過世後,整理他的遺物,發現置物間有二張長板凳,全新的,我問大哥,他才說出原委:幾年前父親託人訂做了此二條板凳,依金門人的習俗,準備身後鋪「水床」用的,甚至父親還準備了三塊床板…。聽了,心中說不出的難過。我應該更細心的觀察到父親已經年老,陪他面對生死的孤單,我應該挪出更多時間回金門陪伴父親。「您一生不喜歡麻煩別人,連水床用的板凳都自己準備,您可以如此豁達面對生死,我是不是也應該收拾淚水?」無限的懺悔,無盡的自責,只能默默祈願父親一路升天成佛。 最痛苦的時候是父親住院後的這三個月。眼看著父親敵不過歲月的摧殘,摸著父親日漸消瘦的身軀,自己卻無能為力。生命的開始,總是充滿了喜悅,為什麼生命的終結,不可以是一段完美的樂章?曾經我的心裡想過,「以您九十幾歲的高齡,又一向無病無痛的健康身體,您可能平順地在睡夢中辭世,而我要用感恩與平靜的心,歡歡喜喜地為您辦後事」,所以我的眼淚已經在父親健康開始惡化的那三個月流完了,既然再多的眼淚也留不住父親的健康,再多的呼喊也得不到父親的回應,我只能承受這事實。「在您的告別式上,我並沒有特別哀傷。一生喜歡熱鬧的您,我們兄弟姐妹決定給您一個風風光光的最後一程,用金門目前最大的靈堂,在您一生服務的西園鹽場廣場舉辦您的告別式,這是我們能為您做的最後一件事,您應該可以放心的了無遺憾了吧?」 去年的偶然間我說想再蓋一間新房子,之後,父親積極的催促我,所以房子很快就動工了,但父親的健康卻日漸退化,猶記得房子奠基那一天,您非常高興的告訴我:這比我送您一千萬還讓您高興」。但遺憾的是,父親來不及看到房子的完工。有人說:老年人如果已經完全沒有罣礙,身體反而衰退得快。「也許我不應該那麼快蓋房子,讓您有所期待,也許您還可以多陪我們幾年;但當時我想的是,也許蓋個新房子能讓您再快樂的多過幾年」。對或錯?隨著父親的辭世,已經變得沒有意義了。 父親沒有其它「不良嗜好」,只有抽菸這項老習慣。因為父親身體一直很健康,這麼多年來,我們不曾勸他戒菸,甚至最常買給他的也是菸。談到抽菸,在醫院聽另一病患家屬說:「他父親一生很節儉,捨不得吃好,抽菸也是吃最普通的牌子,但另外的口袋會放一包外國菸,請朋友抽或者在人多的時候才抽,怕讓人說子孫不肖沒有好好奉待」。父親生性樂觀,也很開通,並不會「太省」,所以我們小時候都喜歡跟父親出門,因為通常可以上館子。四姊回憶說:「她小學時,過年您帶她去買衣服,選來選去四姊只看中一套最貴的大衣,您猶豫再三,卻拗不過她的哭鬧,只好忍痛買了下來,在當時公務員薪資不高的年代,那件大衣買回家後,您和四姊都被媽媽痛罵一頓」。二種不同型態的父愛,但同樣令人動容,令人不捨。 再傷心的事情都會成為過去,再深的傷口都會癒合,只是究竟需要多少時間?我不知道。我留下一個父親泡了二三十年的茶壺當紀念,還有一張父親親手寫著一些日常電話的泛黃的民國九十二年的日曆紙。兄弟姊妹突然失去共同的中心,以後相聚的時間變少了?記得今年初二女兒回娘家的日子,「您拿著一疊紅包,依序發給孫字輩以下的子孫,當時整個客廳洋溢著歡笑,阿公、阿祖聲聲迴盪著」,望著如今空蕩蕩的客廳,辦完父親的後事,我有一種曲終人散的孤寂。 我突然閃過一個念頭,「您當初那麼鼓勵我在金門蓋房子,是不是為了希望我以後有更多回金門的理由?是不是希望這個家能持續團聚著家人」?以前我門回金門父親總會在家門前等著我門,以後或許我也會那樣等著我的子女回家?這就是生命的延續吧?在往機場的路上,我特意打開車窗,金門的風,微微地吹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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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小鳳仙
我喜歡春姑娘與秋小姐,喜愛她們的春風滿面,喜愛她們的笑臉迎人,喜愛她們的無憂無慮。春秋出走探訪,深吸淙淙流水的沁涼,尋訪滿山滿谷的胭紅;更為能在角落驚豔,那不經意雕琢,不特別澆灌,鋪滿整片蜿蜒走道兩側,延伸至轉彎處一望無際,予人熱鬧、繽紛、豐富,素雅不豔的---五彩鳳仙花。 時序更迭,每到最舒適宜人的春、秋季節,或在低矮牆角、或在高大樹下,或在公園大門旁,總會看見一簇簇、鮮紅、粉紅、桃紅、紫紅、雪白五彩繽紛鳳仙花隨風招展,忙著向路過的行人招呼示好。然而,人們不曾歌頌它的美它的驕,只能乖乖墊在花舖邊或圍牆邊充當配角,當大樹的毛襪溫暖大樹腳跟。儘管它們的存在無人讚嘆,沒人歌頌,隨和平易毫無新奇可言,仍然靜靜在屬於自己的季節裡恣意綻放,一心只想為大地妝點出七彩亮麗的美景,留住些許美豔色塊,為空間裝飾光鮮華服,似襯墊細緻蕾絲般輕巧飄逸,無怨無悔鞠躬盡瘁,好讓人們的視覺充分享受,心情更加奔放開朗----在春秋季節。 不與杜鵑爭美,不與櫻花爭寵,不與桐花爭名,猶如社會角落中微渺的小人物,默默堅守住工作崗位,努力盡責做自己該做的事,不願拋頭露面只求安穩度日;鳳仙花更是守住自己的本分,靜待春、秋季節來臨,早早準備,輪到自己上臺即邁力嬉戲旋轉、享受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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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之歌四則
友情 懵懂的季揚裡,我,駕著歲月的車輛,屢履過田野,浸過泥濘,卻,橫越不了,友情的沼澤。成長的歲月裡,我,不知,什麼是愛,更不知,何謂是情,但我,卻,知曉,友情的可貴,還有,友情的芬芳與洋溢。 時光 美麗的時光,總是,快速的迴轉,總是,無情的消逝,倘若,你真誠的想擁有她,浪漫的對待她,她,卻,永不回頭的走了,連一聲再見都不說。 初戀情人 曾經,以為,自己是個不輕易揮下情感的人,然而,自,青澀聚首後,愛笑的妳,便,悄悄的走進我的心靈深處,你我,從,緣起,到,緣滅,似乎是蒼天,刻意之安排。你我,從,緣起,到,緣滅,孤獨的我,因妳,情不自禁變得多彩多姿。你我,從,緣起,到,緣滅,寂寥的我,因妳,冷漠之離去,更顯黯然落寞。 守候 寒冬遂臨,大地一片蕭瑟,回家的歸途,我,依然,為妳守候,孤野小徑,獨為妳執著,拾起,片片褪落的紅楓,寂寥的我,依然,只為妳一人,獨守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