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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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念金門
懷念當年的你, 從無情的炮聲中驚醒, 帶來戰役裡勝利的榮耀。 槍砲和彈藥把你染紅了, 勇敢的紅色的金門! 懷念當年的你, 從戰士的犧牲中存活, 帶來孤島上原有的寧靜。 使命和功績把你染藍了, 偉大的藍色的金門! 懷念當年的你, 從島民的勤奮中甦醒, 帶來戰爭後繁榮的景象。 士兵和坦克把你染綠了, 崇高的綠色的金門! 懷念當年的你, 從風爺的庇佑中繁衍, 帶來幸福裡觀光的商機。 人潮和錢潮把你染金了, 美麗的金色的金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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積善人家慶有餘
龍邊與虎邊,各有燕子築巢而居,兩座燕窩,年年來來去去有燕子棲息該處,象徵子孫多綿延,福壽在人間。 李炎城(右圖),古寧頭林厝人,民國二十四年出生,上有兩個姐姐、下有一個妹妹;自幼家境清寒,父親做豆腐、養豬牛、荷鋤下田,日子不好過,向人借貸過生活,利息三分算,重鹹難吞嚥。 父親四十四歲生下他,有子萬事足,但沉重的肩膀負擔就寫在臉上,每日吃苦如吃補,無人了解他辛苦;而上蒼既已誕生他,艱難的歲月更鞭策著李家這惟一的男丁,必須力爭上游、不許怠惰………。 三歲的李炎城,適逢日軍來金門,他於八歲讀日文,而後日本人撤軍,還金門一個清靜;未料走了日軍,來了匪軍的襲擊,民國三十八年,古寧頭戰役,共軍預定在安岐附近的東一點紅登陸,直逼古寧頭圓環內,國軍則在外圍,兩軍對戰,血肉糢糊不忍睹,死傷如灑地瓜簽。國軍在林厝地帶擺了四門砲,匪軍瞧見砲煙、抓準方向,戰事一發不可收拾,空前慘烈的摧殘,砲彈落地的密度,如水花四濺;北山雖沒有受到重創、但南山則因擺大砲,被共軍打得比林厝還淒慘。 李光前團長帶兵作戰,不幸罹難,他的中槍地點在林厝增賢書室附近,屍體被抬到西浦頭,由國軍負責處理後事;後人為了感念李光前團長對古寧頭戰役之犧牲奉獻精神以及感人的英勇事蹟,為他蓋了一座小廟,而後興建大廟,李光前團長亦追封為將軍,該廟至今已修復兩次。廟宇香火鼎盛,靈驗無比,祂將陣亡軍士兵收服,無論是國軍或共軍,不讓他們出來擾民,祂替地區消災解厄的事蹟,遠近馳名,香客總是絡繹不絕,祂的靈魂雖遠走,但精神與民同在。 戰後,國軍重建碉堡,拆除古厝與廟宇的門板,家裡住軍隊,如人站衛兵,不能闔門。李炎城的家雖有防空洞,為了緊急需要,也同時在床鋪底下築了掩蔽,並用蚵殼和門板覆蓋在上面,以加強承受的力量。 十四歲的李炎城,與雙親習耕田、到北山做學徒,習藝修建宮廟的技術;古色古香的建物,聰明絕頂的他,目光精、手腳快,不到三年四個月即出師,青雖出於藍,但其工夫勝過師父。 出師後的初期,先受雇於他人,一天工資七十餘塊錢,累積經驗後則自己承包工程,同時收了徒弟,將技藝做傳承。而一技之長奠基礎,加上不斷地學習與鑽研,爾後閩南式的建築風格,多了不少創意與設計,除燕尾馬背,李炎城巧思創新,他適得其所、發揮所長,貫徹了其中的精髓,成就了一棟棟古色古香的建築物,並捍衛祖先留下來的家園。 十六歲時,依規定,他加入了民防自衛隊,每位隊員保管一支槍,平日擦拭與保養,以備他日上戰場;甚且民防隊員出勤出任務,造橋、修路、築水溝,吃自己,並以八十五元買一套自衛隊員草綠服及一頂帽子在演習與訓練的時候穿著。除此之外,尚要造林護林,每人保管五十株,要澆樹,枯死則要再種植。至於婦女隊,受訓則是十六歲,出閣不必再受累。 金門歷經三次戰役,李炎城都經歷,民國四十三年的九三砲戰,古寧頭有三人罹難,一位在北山開會、一個在古井汲水、另一人則在山上耕作,均被突來的砲擊擊中而身亡;淒風苦雨的年代,以門板抬屍體,沒錢購棺材,就在荒郊野外隨便挖一個坑,草草地掩埋。 民國四十七年八二三砲戰那天,金門上空滿天金光閃閃的砲彈,他的居家亦不幸受波及,古厝被夷為平地,李炎城移居頂埔下住三年,期間到供應處做臨時工,子彈在空中,仍舊要做工,他的大無畏精神,時常在槍林彈雨之中穿梭來去,心中雖有畏懼,但為生活還是要努力。 民國五十年,金門颳起了大颱風,屋宇倒塌許多、牲畜死傷不少、作物損害更是不計其數。於是,受到波及的鄉親爭先恐後地找他修房子,一心一意想還原古屋風貌,工程接二連三,他細心地將一磚一瓦拼湊原貌;以前金門沒什麼樹,建材用的幾乎是大陸福杉,因此,修復古厝、不見白蟻,倒是現在、白蟻容易侵蝕樑柱。 既要防災、又要禦敵的居民,日出看鹽區、雨來看蚵都、好天看田區,這是古寧頭村民當年心情的寫照:從日出到日落,一人三班制,不敢怠忽。而十八歲完婚的李炎城,奉父母之命,與童養媳、也就是俗稱的「新婦仔」做「大人」,婚後育有四女二男,內外孫十九人,不久之後就要當上阿祖。 曾任金門縣政諮詢委員的李炎城,從十四歲種田、做工,到六十四歲退休,期間耕作高粱,每年收成約六、七十擔,政府保價收購,一斤高粱換一斤糙米,並可折合現金,讓他在看老天臉色的同時,也體會到一分耕耘一分收穫的喜悅。而平日為他人建屋修房,亦不忘照顧家園,自建的三合院雙落厝,兩旁各三間臥房,地方很寬廣。屋外的地上紅磚刻意地鋪上「萬」字,方方又正正,它象徵著萬事順遂,李家的香煙萬萬年。 自己曾經苦過,不願他人難過,窮苦人家來找他,借錢免利息;家中有人往生,他帶頭幫忙張羅;遇上學子有困難,他義不容辭地伸出援手,讓他們能安心地讀書,將來成為有用之材。 樂捐對他來說是常有的事,廟宇作醮、他酬神;大陸蓋祖厝、他捐獻;積善好比做功德,他從不落人後。長女受了他的影響,不久前亦將賣菜所得十萬塊樂捐出來做公益,贏得金門陳樹菊的美譽。 林厝村口鐫刻古寧頭字樣的城門,城門上面佇立英勇戰士的銅像,栩栩如生、彷若國軍在站崗;而李炎城亦參與城門的設計,絞盡腦汁,與相關單位做溝通,在石材取捨方面,用了金門花崗岩。 閩南古厝的文化保存,鮮豔的色彩、明亮的外觀,燕尾馬背的原始風貌,無論時代如何變遷,它所存在的、都有其歷史的深遠意義。尤以現代社會,古厝逐步翻新、建蓋新式樓房,要保有其文化氛圍,很不簡單。而李炎城獨特的技藝,除追本溯源於文化的根基,守著祖先的智慧與傳統,瞭解其淵源與背景,同時做了傳承,他慶幸後繼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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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的風
四、五十歲的人,得面對二個現實的問題,其一是自己身體步入中年期,其二是父母輩的老化凋零。近來朋友見面的話題常常是誰做了定期健康檢查或誰的身體微恙了,情緒變得有些灰暗。尤其看著自己親人不敵歲月的摧殘,逐漸老化的身軀,心中除了不忍、不捨,也對生命的無法永恆的定律有更多的理解。不願面對的生老病死,卻一幕幕地在身邊無情的呈現。 父親住院期間,對醫院有種既期待又怕受傷害的「不安定感」。加護病房更是一個讓人充滿希望,又會令人傷心欲絕的地方。看著有人從加護病房轉出到普通病房,很替他的家屬欣慰;同期間有一位住安岐的老先生因中風昏迷不醒,因彼此都有親人住在加護病房,很能了解彼此的心情,所以每到探視時間彷彿是一家人般的互相打氣,互相安慰。盼望奇蹟會出現,盼望看到醫師樂觀的臉孔。耽心插在父親身上的醫療儀器是否正常?緊緊凝視者外部呼器。看著父親的心跳始終超出正常值,我們的心也始終高高懸著,深怕突然哪一個數值變壞,生命就會出現變化,生命無法計量嗎?或許可以?否則我們怎麼會對著每個數值惴惴不安? 父親剛過世的前一,二個月,每到晚餐時刻是我最不習慣的,有一種父親會打電話來的錯覺。有幾次幾乎脫口而出「阿公怎麼還沒打電話來?」這十幾年,我們幾乎每天至少通一次電話,內容很簡單,通常是我們一家大小輪流接聽電話,父親叮嚀我們要吃飽,要吃好,要注意天氣,要多穿衣服。聽姐姐說,他們都是一大早就接到父親的電話,可能父親知道我早上比較忙,這樣也好,「您每天早晚都有事情可以做,稍稍可以化解您寂寞的日常生活」,所以我都刻意等著父親打電話來。 很多人是做了父親才學會當父親,我是做了父親才懂得當兒子。知道養兒不易,所以更努力當一個好兒子。去年的春節期間,父親坐在慣常坐的椅子,我坐在旁邊的另一張椅子,與父親一起泡茶,閒話家常。突然父親說:「阮這世人,你對阮,阮已經夠達了」,我默默無語,「能得您如此讚許,一切都值得了」。從小,我就很少惹事生非,也很少違背父母的教誨,我最大的「違背」,應該是沒有依照父親的期望留在金門就業,陪伴在他身邊,這也是我這一生很大的遺憾。做父母的很矛盾,孩子還小的時候,拼命送他們去補習,到外地就讀,甚至出國留學,期盼他們將來有出息,等到孩子真的長大了,其實心願變得很小,只希望他們成家立業,平安的過一生,在自己隨時看得到的身邊。這樣的心情,我也是當了父親才慢慢的懂了。 父親過世後,整理他的遺物,發現置物間有二張長板凳,全新的,我問大哥,他才說出原委:幾年前父親託人訂做了此二條板凳,依金門人的習俗,準備身後鋪「水床」用的,甚至父親還準備了三塊床板…。聽了,心中說不出的難過。我應該更細心的觀察到父親已經年老,陪他面對生死的孤單,我應該挪出更多時間回金門陪伴父親。「您一生不喜歡麻煩別人,連水床用的板凳都自己準備,您可以如此豁達面對生死,我是不是也應該收拾淚水?」無限的懺悔,無盡的自責,只能默默祈願父親一路升天成佛。 最痛苦的時候是父親住院後的這三個月。眼看著父親敵不過歲月的摧殘,摸著父親日漸消瘦的身軀,自己卻無能為力。生命的開始,總是充滿了喜悅,為什麼生命的終結,不可以是一段完美的樂章?曾經我的心裡想過,「以您九十幾歲的高齡,又一向無病無痛的健康身體,您可能平順地在睡夢中辭世,而我要用感恩與平靜的心,歡歡喜喜地為您辦後事」,所以我的眼淚已經在父親健康開始惡化的那三個月流完了,既然再多的眼淚也留不住父親的健康,再多的呼喊也得不到父親的回應,我只能承受這事實。「在您的告別式上,我並沒有特別哀傷。一生喜歡熱鬧的您,我們兄弟姐妹決定給您一個風風光光的最後一程,用金門目前最大的靈堂,在您一生服務的西園鹽場廣場舉辦您的告別式,這是我們能為您做的最後一件事,您應該可以放心的了無遺憾了吧?」 去年的偶然間我說想再蓋一間新房子,之後,父親積極的催促我,所以房子很快就動工了,但父親的健康卻日漸退化,猶記得房子奠基那一天,您非常高興的告訴我:這比我送您一千萬還讓您高興」。但遺憾的是,父親來不及看到房子的完工。有人說:老年人如果已經完全沒有罣礙,身體反而衰退得快。「也許我不應該那麼快蓋房子,讓您有所期待,也許您還可以多陪我們幾年;但當時我想的是,也許蓋個新房子能讓您再快樂的多過幾年」。對或錯?隨著父親的辭世,已經變得沒有意義了。 父親沒有其它「不良嗜好」,只有抽菸這項老習慣。因為父親身體一直很健康,這麼多年來,我們不曾勸他戒菸,甚至最常買給他的也是菸。談到抽菸,在醫院聽另一病患家屬說:「他父親一生很節儉,捨不得吃好,抽菸也是吃最普通的牌子,但另外的口袋會放一包外國菸,請朋友抽或者在人多的時候才抽,怕讓人說子孫不肖沒有好好奉待」。父親生性樂觀,也很開通,並不會「太省」,所以我們小時候都喜歡跟父親出門,因為通常可以上館子。四姊回憶說:「她小學時,過年您帶她去買衣服,選來選去四姊只看中一套最貴的大衣,您猶豫再三,卻拗不過她的哭鬧,只好忍痛買了下來,在當時公務員薪資不高的年代,那件大衣買回家後,您和四姊都被媽媽痛罵一頓」。二種不同型態的父愛,但同樣令人動容,令人不捨。 再傷心的事情都會成為過去,再深的傷口都會癒合,只是究竟需要多少時間?我不知道。我留下一個父親泡了二三十年的茶壺當紀念,還有一張父親親手寫著一些日常電話的泛黃的民國九十二年的日曆紙。兄弟姊妹突然失去共同的中心,以後相聚的時間變少了?記得今年初二女兒回娘家的日子,「您拿著一疊紅包,依序發給孫字輩以下的子孫,當時整個客廳洋溢著歡笑,阿公、阿祖聲聲迴盪著」,望著如今空蕩蕩的客廳,辦完父親的後事,我有一種曲終人散的孤寂。 我突然閃過一個念頭,「您當初那麼鼓勵我在金門蓋房子,是不是為了希望我以後有更多回金門的理由?是不是希望這個家能持續團聚著家人」?以前我門回金門父親總會在家門前等著我門,以後或許我也會那樣等著我的子女回家?這就是生命的延續吧?在往機場的路上,我特意打開車窗,金門的風,微微地吹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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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小鳳仙
我喜歡春姑娘與秋小姐,喜愛她們的春風滿面,喜愛她們的笑臉迎人,喜愛她們的無憂無慮。春秋出走探訪,深吸淙淙流水的沁涼,尋訪滿山滿谷的胭紅;更為能在角落驚豔,那不經意雕琢,不特別澆灌,鋪滿整片蜿蜒走道兩側,延伸至轉彎處一望無際,予人熱鬧、繽紛、豐富,素雅不豔的---五彩鳳仙花。 時序更迭,每到最舒適宜人的春、秋季節,或在低矮牆角、或在高大樹下,或在公園大門旁,總會看見一簇簇、鮮紅、粉紅、桃紅、紫紅、雪白五彩繽紛鳳仙花隨風招展,忙著向路過的行人招呼示好。然而,人們不曾歌頌它的美它的驕,只能乖乖墊在花舖邊或圍牆邊充當配角,當大樹的毛襪溫暖大樹腳跟。儘管它們的存在無人讚嘆,沒人歌頌,隨和平易毫無新奇可言,仍然靜靜在屬於自己的季節裡恣意綻放,一心只想為大地妝點出七彩亮麗的美景,留住些許美豔色塊,為空間裝飾光鮮華服,似襯墊細緻蕾絲般輕巧飄逸,無怨無悔鞠躬盡瘁,好讓人們的視覺充分享受,心情更加奔放開朗----在春秋季節。 不與杜鵑爭美,不與櫻花爭寵,不與桐花爭名,猶如社會角落中微渺的小人物,默默堅守住工作崗位,努力盡責做自己該做的事,不願拋頭露面只求安穩度日;鳳仙花更是守住自己的本分,靜待春、秋季節來臨,早早準備,輪到自己上臺即邁力嬉戲旋轉、享受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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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之歌四則
友情 懵懂的季揚裡,我,駕著歲月的車輛,屢履過田野,浸過泥濘,卻,橫越不了,友情的沼澤。成長的歲月裡,我,不知,什麼是愛,更不知,何謂是情,但我,卻,知曉,友情的可貴,還有,友情的芬芳與洋溢。 時光 美麗的時光,總是,快速的迴轉,總是,無情的消逝,倘若,你真誠的想擁有她,浪漫的對待她,她,卻,永不回頭的走了,連一聲再見都不說。 初戀情人 曾經,以為,自己是個不輕易揮下情感的人,然而,自,青澀聚首後,愛笑的妳,便,悄悄的走進我的心靈深處,你我,從,緣起,到,緣滅,似乎是蒼天,刻意之安排。你我,從,緣起,到,緣滅,孤獨的我,因妳,情不自禁變得多彩多姿。你我,從,緣起,到,緣滅,寂寥的我,因妳,冷漠之離去,更顯黯然落寞。 守候 寒冬遂臨,大地一片蕭瑟,回家的歸途,我,依然,為妳守候,孤野小徑,獨為妳執著,拾起,片片褪落的紅楓,寂寥的我,依然,只為妳一人,獨守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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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性的美醜良知的光輝--談莫言短篇
莫言多次說過,寫作不能站在任何階級、政黨的立場,而應該站在全人類立場來寫作。我的理解,作家不能高高在上,好似一個法官,在文學作品裡對人物做道德審判。社會是複雜的,作家應該站在人性的立場、憑良知來寫他的小說。人性論在中國大陸已經批判很久了,可是它有無窮無盡的強大生命力,莫言寫作題材百無禁忌,在他的多篇短篇中又再次煥發出動人的美麗的良知和人性的光輝。讀他的《糧食》我們會禁不住熱淚盈眶,向赤子莫言脫帽致敬,並為普天下偉大的母親灑下一腔熱淚!當然,還有多篇短篇,都是那樣牽動人心,叫人連讀幾遍都不嫌多。 莫言寫人在極度艱難的環境和條件下的掙扎求存,力透紙背,入木三分。《糧食》堪稱其中的代表作。《飢餓》寫人在飢餓狀態下的聰明智慧和求生本能,《地道》寫捍衛生育下一代的女性權利,《飛鳥》寫特殊年月童稚的潔白心靈如何被「階級鬥爭」污染和毒化,《靈藥》寫如何在死者身上找「靈藥」的駭人聽聞的恐怖故事。我們相信莫言小說的很多素材來源於真實生活。僅是這幾篇都已值得我們細心閱讀,認真思考了。少數人因為莫言的政治身份而擬抗議他獲諾貝爾文學獎,看來根本沒有讀過他的作品,完全不知道他批判黑暗揭露醜惡極為大膽嚴厲,毫不留情。當然,他獲獎也絕不是他作品裡的政治。他的小說的確精彩,幾乎每一篇的藝術性都夠高,他所選的題材都顯示他的世界性、歷史性的廣闊視野。他憑他的良知,站在人性的高度上為我們寫出11部長篇。100多篇中短篇。 《糧食》以五十年代中國大陸土改後到六十年代初期那幾年的大飢荒為背景。在讀之前,我們最好地了解一下莫言的童年經歷。出生於1955年的莫言,從小到七八歲就嘗夠了飢餓的滋味。他的家很窮,五六歲大的時候,他在寒冬臘月裡只穿一件破爛的單衣在雪地上滾爬,因為飢餓,他和同伴整天在大街小巷裡像小狗一樣嗅來嗅去,到處找食物吃。令人吃驚的是,因為沒有食物果腹,他們就啃樹葉,樹葉啃完了就啃樹皮,1961年,村里來了一車的煤塊,他們一湧而上,抓起煤塊就啃。由於飢餓,莫言身體成了皮包骨,只有肚子凸起像個大水罐。莫言的《糧食》主題就是寫飢餓,是以他的母親為原型的,寫他的母親和村里的好幾個女人如何偷食物。偷食之外還偷出技巧,包括豌豆、玉米、穀子等糧食,當時,如果是藏在褲腿裡,那是逃不出保管員的檢查的,母親(小說裡用「伊」作代表)自己一個人偷食,又無法顧及家中老小。她想了一個方法,囫圇吞棗地將豌豆吞下去,然後想辦法再吐出來:小說原文異常生動,不妨引用原文:「伊回到家,找來一隻瓦盆,盆裡倒了幾瓢清水,又找來一根筷子,低下頭,彎下腰,將筷子伸到咽喉深處,用力撥了幾撥,一群豌豆粒兒,伴隨著伊的胃液,抖簌簌落在瓦盆裡………伊吐完豌豆,死蛇一樣躺在草上,幸福地看著孩子和婆母,圍著盆搶食。」僅是過了幾天,母親就不需要利用筷子等工具了,伊的技術大大進步了,只要面對瓦盆裡的清水,條件反射就產生了:「伊的技術精進,再也不需要探喉催吐,伊只要跪在瓦盆前,略一低頭,糧食便嘩啦啦倒出,而且,很多糧食粒兒都是乾的,一點兒也未被胃液玷污………」當時保管員的檢查很嚴,出門時要請所有女工漱口,看有沒有糧食的碎屑,有碎屑即證明有偷食,可是母親是囫圇吞棗,當然沒有碎屑,真是魔高一尺,道高一丈。莫言在小說末尾,為這位偉大的母親做了一番重複的描述,猶如一座偉大完美的雕像令人仰視,我們心中真是無限淒楚無限感動,那是一位多麼高大的母親形象,普天下有多少這樣的母親啊--「伊就這樣跪在盛了清水的瓦盆前,雙手按著地,高聳著尖尖胛骨,大張著嘴巴,嘩啦啦,嘩啦啦,吐出了豌豆、玉米、穀子、高粱………用這種方法,伊使自己的三個孩子和婆母獲得了足夠的蛋白質和維生素。婆母的像高壽,孩子發育良好。」讀到這兒,難道您的眼睛不潤濕? 如果說《糧食》引發我們多重思考--包括了人性的本能在惡劣的條件下可以發出驚人的力量、我們應該珍惜糧食、母愛是永遠無償的、超階級的,在文學創作上我們不該有什麼禁忌等等方面的啟發的話,那麼寫生育題材的《地道》無疑也是一曲人性的凱歌、生存尊嚴、生育權利的精彩演繹。在此篇用幽默語調書寫成的短篇裡,莫言令人笑中有淚地寫了農民方山和他的老婆怎樣用特殊的辦法對付幹部們對已經有孩子、肚子卻再大起來的孕婦想再生的粗暴干涉。方山夫婦已經生了三個女孩,為了香火不斷,不甘心「無後」,竟然很早就在家的院子地下挖了一個很深很長的地道。除了防備風聲緊時有關人士的檢查,也好在分娩時有個安全的地方躲藏和生產。小說寫得緊張緊湊幽默詼諧。那一天,一方面幹部派人捉孕婦送到衛生院,動用拖拉機把孕戶的屋子拉倒,另一方面是方山夫婦在地道裡的緊張逃竄。他們從「地道戰」(以前與日本鬼子)得到啟發。到了臨盆當兒,丈夫看到老婆的雪白肚皮上竟然寫了兩個大字--「女人生孩子,瓜熟蒂落,自然現象,幫什麼?方山嘴裡說著不幫,但還是把老婆扶到麥秸上躺下,幫老婆脫了褲子,他看到老婆圓溜溜的青肚皮上那兩個紅漆大字:『兒子』,忍不住笑了起來。………」方山在地底下聽到女兒哭著被拖走,聽到自家的屋被拉倒的聲音,但老婆順利生了個男孩,他興奮地大喊:「老婆,我們勝利了!」這個生育題材,莫言還用長篇寫了《蛙》,書寫得更加淋漓盡致。 《飛鳥》和《靈藥》篇幅也很精短,讀來也叫人感慨萬分。《飛鳥》敘述十年動亂年月,人妖顛倒,許多年齡很小的孩童,原來的心靈還是一張純潔的白紙,可是「階級鬥爭」的毒素深深地浸入他們的腦袋。猶如打進了毒針,令他們變得喪失理智,極度瘋狂,把人不當人。他們閒得無聊、悶得發慌,竟然要求揪鬥校長的續弦尚秀珊來玩一玩,他們把她抓到沙灘上百般批鬥還進行人格侮辱,還威脅她要強姦她。不過是孩子啊。他們的心智好似被魔鬼控制了,真是駭人聽聞。還好,小說也在最後露了亮色,他們的家人都嚴厲呵斥孩子「我」,姐姐揪著「我」的耳朵,娘扇了「我」一巴掌,爹接過姐姐遞過來的鐵鍬,把鋒利的刃兒抵到「我」的脖子上,一家人都大罵「我」是「孽障」。幸好奶奶在關鍵時刻出面請大家原諒「我」,正義的力量還是戰勝了邪惡,可憐那無罪的女子尚秀珊卻受夠了非人的折磨。《靈藥》令人想起了魯迅先生的名篇《藥》,正如莫言的《長安大道上的騎驢美人》教人聯想起魯迅的《示眾》一樣,含意深遠,也叫讀者讀之觸目驚心。魯迅的《藥》寫華老栓用被殺頭者的血蘸饅頭為孩子醫病的故事,批判中國老百姓的愚昧無知、麻木不仁;《靈藥》寫「爹」和「我」等候惡霸地主馬魁三和偽村長欒鳳山被槍斃多時,他們死後,還未斷氣,爹就迫不及待地對他 胸剖肚,挖取他們的膽臟,榨出它們的汁液,企圖給奶奶治病,誰知奶奶喝了,一旦知道是人的苦膽,怪叫一聲,頓時驚斷了氣。同樣描述和刻畫人性,這兩篇寫的是人性中的醜惡。在《飛鳥》中,善惡交戰,告訴我們以鬥爭為樂並非老百姓的本性,在此篇裡我們很感動地讀到了莫言的懺悔意識,儘管他用了奶奶的有味笑話結束了全篇,我們卻在啼笑皆非中讀到了莫言的良知和反省;在《靈藥》中,我們讀到的是嚴厲的批判和反諷。兩篇都是畸形年代瘋狂政治的輓歌。 莫言的人性傑作《麻風的兒子》也極為精彩。他塑造人物一向不遺餘力,多數有人物的原型,塑造起來往往有事半功倍之效。除了《糧食》中的母親令人久久不能忘懷之外,張大力這個麻風的兒子也多次出現在他的小說中,至少在《麻風的兒子》裡塑造得非常成功。有一次大家在田裡勞動,保管員將他們的糧食挑到田裡,大家都有自己的搪瓷缸子,可是大家害怕麻風病患者的東西,因此保管員沒有把他的飯包放在大家的飯簍內,而是吊懸在扁擔上,最初張大力並不知道,依然將手伸進了飯簍,張大力的麻風手像電影大特寫那樣出現在大家的視線內--「我看到張大力那隻小普桑一樣寬大的、熱切切地伸向飯簍的手尷尬地僵住了,那隻手骨節粗大,皮粗肉少,宛若一個被囚的響馬。那隻手上沾著植物的汁液,顯得邪魔鬼魅。令人生畏。」由於大家向他投來歧視的眼光,他發怒了,猶如一隻受傷的野獸,「把那包連同包裡的飯連同拴在包襻上的搪瓷缸子」像扔鐵餅一樣甩了出去,這還不足於洩憤,更可怕的驚人之舉,是他還挖起一塊新鮮的牛屎,托在手掌裡,給眾人看了看,然後,大口大口地吃下去。吃完,莫言不忘刻畫他投入勞動的雄渾美麗形態:他「彎下腰去,揮舞鐮刀,割起麥子來。」「我們都站起來,看著那個剛吃了一塊新鮮牛屎的高大青年在廣闊無垠的金黃色麥田裡進行著勞動表演。優美的勞動,流暢的勞動,賞心悅目的勞動。我們都急不可耐地撲向麥田」。這一段寫的很美,讚頌了麻風病患者的勞動品質。 將官場的飯局文化揭露得淋漓盡致的有題目很吸引人的《倒立》,為什麼會有「倒立」呢?原來被提升為部長的孫大盛,有一次請了好幾位官員吃飯,新華書店的副經理小茅房和他的老婆謝蘭英都出席了。謝蘭英有姿色,身材又好,以前還在舞台上表演過「倒立」,於是她很自然地成為話題的中心,所有的焦點很快就轉移的謝蘭英身上;那些官員敬酒勸酒的對象,也慢慢地以她為對象。小說不厭其煩、生動地鋪排對話,將那些官員的意淫及好色嘴臉充分生動地表現出來,小說到最後,還叫謝蘭英表演「倒立」。已經喝得有五分醉的謝蘭英,當然無法拒絕,當場表演起來。但見謝蘭英「咬著下唇,鼓足了勁頭,雙臂往地下一撲,沉重的雙腿終於舉了起來。她腿上的裙子就像剝開的香蕉皮一樣滑下去,遮住了她的上身,露出了她的兩條豐滿的大腿和鮮紅的短褲。大家熱烈地鼓起掌來。謝蘭英馬上就覺悟了,她慌忙站起,雙手捂著臉,歪歪斜斜地跑出了房間。」其中那句「大家熱烈鼓起掌來」真是可圈可點。中國人的飯局文化幾千年不絕,只因花國家的錢來請客從古到今早形成傳統,不受限制和批判,送禮可能會被視為賄賂貪污,但用公家的錢請客吃飯倒是光明正大。中國人不但好吃、好飲,還「好色」,酒酣時心就熱,最好是有美女在座相陪,不但相陪,而且最好能喝幾盃,能為您斟酒,而且最好還是能唱幾首,甚至表演一些特技。《倒立》全篇充滿了意淫情味,莫言寫得很高明,多處多次的對白真是令人拍案叫絕。小說的末尾,見到半裸的美女,官們終於鼓起掌來,徹底暴露了這些高官的醜惡靈魂。如果說文革的災難還比較容易理解和戰勝的話,那麼這類在飯上的腐敗恐怕更隱蔽更難改善,人的靈魂被腐蝕都是不知不覺的。如果說,飢餓的感覺還令人腦子有點清醒的話,那麼吃得腦滿腸肥,肚腹圓圓,只能叫人沉沉,不知今夕何夕,不知自己姓啥名誰了,而緊接著「飽暖」而來的通常就是「思淫欲」了。《倒立》真不失為「官場百醜圖」,寫得精彩絕倫何等好啊! 人性的回歸,讓我們讀莫言的人性短篇時,竟好像在讀一篇又一篇的外國短篇小說。我們應該被他的大悲憫、大慈悲、大批判、大反省致以最高的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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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念的季節
咖啡樹上青澀的果子 臉頰逐漸撲上羞赧的色澤 脈息隱隱砰動 在秋風起兮的邊緣 漫染為粒粒分明的相思 窗下無眠的一盞燈 推不開光暈的欲燃熾焰 調不勻的呼吸 在秋風起兮的切入點 氤氳成滿山遍野的酒紅 想念妳的季節 是一杯寧願不拌糖的咖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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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種形式的同學會
今天,我們大家都來看你了,我就說過,回金門一定不會忘了你的吧!?看到你的相片,真的,思念的感覺騙不了人,如果這世界上有種東西叫做「時光機」,那該多好! 走了…… 你還是走了!在台灣一場無情的車禍,十九歲的你,一條年輕寶貴的生命,就此消逝!經過了一百多天的搏鬥,還是依然贏不了死神的牽引,在心理角落的小小希望,也跟著你的死訊,一起破滅了……。你知道,你這樣很殘忍嗎? 十幾年的友情,你說停就停?你知道你多麼自私嗎?你說走就走,卻把悲傷都留給了我們,你要我們怎麼釋懷??? 當我聽到你有被判定腦死的可能,我的悲傷不會比人家少,植物人!?對你,對你或你的家人的衝擊多大? 那是一輩子的事……,或許,「死亡」是另外一種解脫吧!?我總是這樣說服自己……。 既然,最後你選擇放下一切,那你就別眷戀任何事物了。 因為你,我重新體會原來淚水是鹹的,沒有我們的陪伴,一路上會感覺孤單吧!?如同書逸說的,如果還沒排到你,多花點時間回來看看我們,雖然我們很怕鬼魂,但我們不怕你!相信若有來世,我們肯定還會是好兄弟!在我身邊的你,一定聽的到我們跟你說的話吧!? 人總是等到一切無法挽回的時候,卻發現沒有任何東西可以去回憶當初的美好,這種場面怎麼那麼好笑!?你走後的第三天,一直努力找出過往的記憶,卻才發現連張照片都沒有,窮的可憐,窮到連回憶,都無法擁有,這就是所謂的好朋友!?十幾年的朋友,身邊有關你的照片,還湊不到十張,只能祈禱記憶永遠的留存。誰叫我們這兩個死要面子的,就是那麼不喜歡拍照,總覺得自己不上鏡,搞得現在找張照片猶如大海撈針一般……回憶沒了,記憶還在!雖然你走了,但是在我們心中,你永遠的存在著! 記得壘球運動一直是你的執著與最愛,當初村裡成立的壘球隊,也就是你一手調教出來的,經由你無私無悔的付出,始能促使他們不斷的成長與茁壯!並獲得無數次的佳績,你可是居功厥偉。 猶記得在 2006年7月22日,一些地區的壘球好友為了懷念你,還自發性的動員參加你的追思紀念盃壘球賽,大家一起追思你,也希望能延續你尚未來得及完成的壘球夢。參加隊伍達六隊之多,兩天的賽程,共進行了將近三十場巡迴賽。那場賽事沒有開幕,是因為希望類似不幸的事情不要再度發生。你知道嗎?更令人感動的是,你遠在嘉義的球友,此次也特別組隊跨海來到金門參加,並相信你的精神將會與他們同在。 當我們要回去的時候,雨下的很大!我知道你收到大家的祝福了,所以你哭了……,不要那麼感動,我們承受不起(雨天騎車很不方便!)。只是在往後的生活中,不會再有你,陪著我們一起去釣魚、一起去吃宵夜、一起騎著機車到處兜風……一切的一切……你都不能參與了,但我們更懂得珍惜!如同今天一起來的同學所言,你不是離開我們,而是去了天堂看著我們,但是你是我們大家永遠的好同學、好朋友,永遠都在我們的回憶裡~~~,不可少了你,~~。松宇,希望你在另一個國度,永遠都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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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每個呼吸﹐都這樣重複低語著
原是夕陽的珊瑚紅,僧侶,款款,沒入僧團,成了亮澄澄的橘;之後,橘,也紅了,變得更加扎根,而且,根回大地。 生命的流轉,猶如螺旋盤升般的,回旋反復著。人真是可愛又矛盾的綜合藝術,我們,總是在「人性」的通則與「個性」的特例之間,起舞擺盪著,而這,也正是所有創作,之所以能瑰麗多彩的要素之一。 但就像之前,長慶老師在多年創作不輟之際,聊著新作《槌哥》的創作因緣時,道這句話時的語重心長─「人總是要根回大地的」;也像那個黃昏,猶如「十全」美人一般,有靚女陪伴在側的秀竹教官,自家田園裡幸福滿溢地與我們一一細數著,在耕讀歲月中,果實盤結、瓜熟蒂落時的驚豔與力美;像巢安在綠精靈有機菜園裡,和我們分享著洛神花開的喜悅與觸動;也像從菜園裡抱回一捧捧地瓜葉和九層塔時,悠然著的我們,也豐盛一如樂擁華國的君臨著天下。 是啊!我們終究,是要根回大地的。然後,再扎根大地、回返天父地母的懷抱裡,以養精蓄銳之後,再次,安然,並靜待著,風起的日子。 也像昨天,在這鷺島芙蓉池畔的廈大文學院,參與「紀念姚一葦先生誕辰90周年學術研討會」時,有學者,以這「臺灣話劇現代轉型的先行者」姚先生的生前劇作之一《X小姐》,和蔡名亮的《天橋不見了》進行比較研究時,落下的這結語,不斷探求自我認同的《X小姐》,和《天橋不見了》裡苦苦尋索自己身分證的婦人,雖不同時代,卻有著的「共同表徵」。 是啊!其實大多數的我們,也算是單向度、且尚未解得人生方程式的《X小姐》吧?但也仍都不放棄地找著自己不同世代的身分證,同時,也都在人生的不確定、和人性的難以變動,之間,試圖尋找一己的定位、認同、體解,以及超越與實踐之路,並構築與織就著獨一無二的心靈地圖。是啊!「人是什麼?」「人應當如何活著?」或「我們還可以選擇如何活著?」這樣的提問,我們代代相繫、也相續著。嗯!我們真的就是,這可愛的,芸芸眾生! 完稿在即,一家五口,十月下半,陪我再訪金崙,延續著前後半年的氣場調理ACC訓練課程,當在高雄美麗島轉乘捷運時,驚豔著華裔美籍水仙大師這類「光行者」,於2009年所創作的「光之穹頂─風、火、時間」;此玻璃材質之裝置藝術,似為了2012此刻的我而生,同時,也因緣何其美妙的,為這圖文書,下了極美的註腳: 多變的風向 熾烈的火焰 編織了一條多彩多姿的紗─時間 陰陽兩極:生命的原動力 由天而降 由地而升 操控了 生死輪迴之間期 萬物消長之氣息 創作毀滅之力勢 空實一線之距離 這麼有趣的「同時性」,真是無時不在、無處不有。才剛下火車並回望著它又依山傍水的穿越過花東縱谷,繼續前行。竟又在這台東,ACC靈性諮商師第二區塊的訓練內容裡,聽著關於地、火、風三種力量的描述。當知道自己和老鷹,原來,緣深如此,也不禁宛然,是啊!自小,就常納悶,「這裡是哪裡啊?」原來,和許多朋友一樣,我也一直扮演著過客的戲碼,直到我終於願意也學會,當個歸人,也才真能下戲,並且,是個歸人。 我流浪的、自由的、老鷹的,以及迎風的基因記憶,的確是偷渡到此,或說是過去的印記也忒深了。所以自小就沒來由的迷戀這肆無忌憚的陽光、無盡的星月藍空,甚至常人避之唯恐不及的空無、寂寥或冷清,竟也是我間歇性的渴。以至長年,每當沐浴在亮晃晃的陽光裡,那風雲馳騁的嚮往與懸念,總令我騷癢難耐。 所有的發生,真是,剛剛好的美麗。那個焚風狂野的臺東夜半,乾姐家的屋頂隨著神舞奔馳,細讀姐因學生不幸意外往生,所感體悟創作的臺語詩,忒有感觸,當下央求讓妹子收錄進這書的跋裡,於是有了這首曹麗華〈放乎你飛〉選輯,在此: 想起你 我著目tsiu罩烏雲 目屎撥袂離 花謝落土嘛有聲 你欲走thai3會攏無講啥 總是你 逐工歡頭喜面 總是你 逐工攏真趣味 是天公伯仔 看你古錐 欲tshue7你做伴 抑是你佇世間的工課做了啊 風吹風吹 風底吹 風又閣底吹 我愛 放你飛 放你去飛 你是我永遠的─ 心肝寶貝 有幸學習也漸能品賞生命這最後芬芳的我,真是越來越不願錯過生命中,的任何一次悸動、相遇、心靈洗滌或是重回平衡的機會了。我學著把每一天,都當作最後一天,活著;只說真心想說,只做真正想做;也不再勉強自己,說什麼「只要活著就好」的傻話兒了。 普魯斯特《追憶似水年華》裡,絮叨著: 生命流逝,帶著對存在的種種失望。在祖母的唇上,似乎留著一絲微笑。 死亡像一位中世紀的雕刻師,在最後的平面上,刻畫出,她還是小女孩時的面部線條。 死亡,的確只是「在與天地連結的愛裡被融化」,而已;只是再度自由、回到來處、回到天地的懷抱裡,而已。我的靠近死亡,就只是為了要,更能擁抱生命,而已。 每個人,生命裡不同的階段裡,對於人生的目標都不盡相同,無論是絢爛、或是平淡的選擇,都值得我們敬重。只要彼此都清楚自己的選擇,就好了。 「當我從塵世中望向,我彷彿視盲而復見了。」這一程,我們學習著,從不認識自己、到認識自己、認出自己的神性,以及一切皆有神性,這就是我們此生,以及《心動了 花開了》的此程,之所為何來。是的,最美好神性的彼此,在此想遇。「我的每個呼吸,都在重複低語著,要要。」 全新的我們,全心的金門,終於在這裡,合一。 廈大 芙蓉池畔 凌雲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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壓花趣無窮
早上看到報紙上「金寧數位中心」壓花班招生,名額有限。放下報紙速用「一陽指」撥號,可是,哇咧,電話怎麼撥都打不進去?不死心的我發揮國父的「革命精神」,電話尚未撥通,小女子仍須努力。 終於,皇天不負苦心人,話筒傳來美妙地女聲:「喂,金寧數位中心….」。「報名喔,抱歉,都額滿了…。」聽到額滿,額頭馬上冒出三條線,真是「傷很大」,頹然放下電話。心想,每天繼續多看報吧,等待下一次開班,無論如何都要「搶得先機」。 知道壓花,也看過壓花書美麗的作品,可自己從來沒體驗過壓花的過程與樂趣,因此興致勃勃滿心期待。下午,仍在「鬱卒」頗不甘心的我又去電騷擾:「那我和我朋友報名『候補』好了,有缺額請通知我。」 唉,一星期過去了,壓花班開課了,我和阿英在「美麗的星期天」裡就照樣混日子吧。第二星期日前一天,電話響了:「啊,有兩人因事到台,妳們兩人還要學壓花嗎?」李小姐問著。哇咧,忽然聽聞此言,喜出望外的我好像中樂透,忙不迭地連聲應允。 早就由報上得知,金門高職主任劉溪丁老師對壓花學有專精,在校也傳授壓花技藝多年,因此金寧數位中心特別聘請前來教學「壓花」。 真是有幸,如今能加入壓花班,真是太開心了。進了教室我與阿英雙雙找了位置坐下。劉老師已開始在上課講解色彩學及位置配置原則,大家都全神貫注認真聽講。理論課上完後,我們已有些基本概念。接著是每人領兩包花材和十個小紙杯墊,哇咧,要開始操作壓花了,我像得到糖吃的小孩似的好興奮喔。 剪開塑膠袋,看著各種顏色鮮艷、大小不一的美麗花朵,看著各類造型不同的青翠葉子,我們都迫不及待的趕緊動起手來小心翼翼地預先「構圖」,再輕輕擠出那「媒人」似的膠水,讓美麗的花朵與葉子在輕吻它後,雙雙對對地在大、小紙杯墊上「貼定終生」,呈現出一幅幅賞心悅目、美麗浪漫的精緻作品。 紙杯墊完成後,老師拿出了第一星期裡製作的成品-書籤(卡)一一來讓學員們互相欣賞,並對較不足的、需要加強改進的地方做解說。劉老師教學的認真態度,真令人敬佩感動ㄟ。 我們每個星期天做的作品都不一樣。有書籤、大、小紙杯墊、冰箱磁鐵、磁鐵小相框、透明壓克力杯墊、立體掛飾,但其中我滿喜歡由金城數位中心的梅英小姐所設計的一系列「金門鑰匙圈」很棒很有特色,它有砲彈型、馬背型、圓型、金門地圖等四款,很實用很有經濟效益,希望能發展成地區婦女們的副業。 在連續六個星期日的壓花班課程中,學員們都捨不得缺席,大家都像「畫家、設計師」似的,快樂的沉迷在那美麗的花花葉葉之壓花世界中。 當然,每一次次的花材應用下來,有時我也會面臨「花材不夠、顏色不搭、同色系」的窘境。這時真像是在「考試」,我都要「絞盡腦汁」苦思良久。還有,壓花講究的除了是美麗的配色、對稱的角度、和諧的構圖外,更重要的是要有一雙「巧手」。 乾燥花,顧名思義就是花材已處理得「極度乾燥」。乾燥的東西又當然的「極度乾脆」。所以,在用鑷子夾起花花、葉葉時,天啊,都讓我提心吊膽,緊張萬分。因為那花材都薄薄的像脆餅似的,稍一使力一碰就碎。此刻,我的心都揪起來了,往往情不自禁地連聲驚呼「天啊,天啊」。可見在壓花世界裡每一朵花、每一片葉子在我們眼中都是十分珍惜的。 有時,更因為太過於專注壓花而做得頭昏眼花、肩頸酸痛,這時就要站起來轉轉脖子、捏捏後頸、拍拍肩膀,舒緩一下僵硬的肩頸。但即使是如此情況,我還是興致高昂樂此不疲。 當然,在整整一天的壓花樂趣中,我們也不可能各自「閉門造車」。我們都會互相觀摩前後、左右鄰居的精心創作。 在一一觀看、欣賞「同學」們各自呈現的不同風格的美麗作品時,真的讓人讚不絕口。那精緻的功力讓小小的蝴蝶彷彿就真的翩翩飛舞在百花叢中;那可愛的米老鼠也十分生動、逗趣,若沒看仔細些,真無法想像這是「壓花」哩。難怪大家上課時所帶去的數位相機一刻都沒閒著,不斷卡擦卡擦地猛照著。 同學中住在陽翟的陳玉玲很有美術天份,每次的「作業」都做得又快又漂亮;而我的同伴殷阿英則是典型的「慢工出細活」代表,她耐心十足,做工精細,每個作品都極精緻漂亮,誇它為「美不勝收」實不為過;而我是歸屬於大而化之的「粗枝大葉」型,有時精緻、有時簡單,哈,只能自嘲著說:「品管不一」。 轉眼間,這連續六個星期天的壓花課程即將結束了。而在上第五堂課時,劉老師觀看了我們班上學員們所有的「心血結晶」時說了這句:「比較起來,在我所教學過的壓花班中,妳們這班的素質最高,做得最好….。」好令人欣喜雀躍啊,說真的,我們這班真的是「臥虎藏龍、高手雲集」不容小覷咧。 啊,最後一星期的「成果展」時歡迎大家攜朋結伴前來金寧數位中心欣賞我們壓花班學員們的每一個美麗的「精心傑作」ㄛ。 啊,最後我得感謝那兩位赴台的姐姐妹妹們,讓我與阿英才有機會體驗感受到這趣味盎然的壓花樂。啊,壓花、壓花、我愛壓花,壓花真是趣無窮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