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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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個美麗的影子﹐包括一個你
「在一年裡,我多少次望見你孤單的背影」默默的,我佇立於天橋,想著那不久前的故事。記憶中的你畫面依然清晰,分班前照片裡的微笑是你最後的身影,那麼真實的感覺、刻骨銘心的回憶,眼淚如雨般的下,卻也喚不回遠走的你,你給了我第一次真正失去的心痛,你有沒有捨不得過?我相信你有…我相信…。 打開回憶的扉頁,記憶中的你總是安安靜靜,沒有組別的我,到最後總剩下我們一組,行動不方便的你,卻總和我對不起,我還是覺得沒關係,雖然老師給我們的任務總是簡單,不過對你來說很吃力,我可以不厭其煩的幫你撿球,在失敗中的努力,我給你的鼓勵,我們也找出最容易的解決方法,一樣可以做到最好;因為你不常說話,所以我常常找問題問你,事實上你是一個很有趣的人,在命運的交織下,有緣你的又和我同班了,可我卻遲遲望不見你的身影,當我得知無情的病魔,把你從大家身旁帶走,大家都很難過,剎那間不知道什麼抽走了我所有思緒,空白了,直到淚水佔據了視線,始終不敢在課堂掉淚,恍神了一節課,我告訴了你的朋友,他是男生卻掉下了淚,我也哽咽了,再次模糊了視線。 上學期的期末,你說了「再見」,可是你卻再也回不來,你一定有努力吧!你一定捨不得大家和最愛你的爸爸媽媽吧!你是他們唯一的寶貝,我相信你盡力了,我們來不及送到的祝福,很遺憾!大家最後想伴你一程的卡片,也遺落於學校手中,說什麼也交不出去了,然而有一剎那彷彿看見從前那個熟悉的你,曾經你的努力,我感動了,曾經你的腳步,也有我們大家的相互扶持和等待;得知朋友生病的消息,而等待奇績的降臨,又悲傷落空的感受,我已不知用什麼來形容,你朋友說得對:「你是好人吶,那為何老天還要帶走你?」我已無語問蒼天,你遠去了,留下的是密密細雨般的惆悵,還有大家那濃濃的思念,你一定不希望我們難過吧,但真的很捨不得這麼一位努力的朋友,我從你身上學會的事,很多…。 望著星空,我徹夜輾轉難眠,幾乎潰堤的淚水,我寫下一字一句的詩篇,9月10日天使離開了我們,不曉得我需要多少時間才可以釋懷,即使有天,釋懷了,淡淡的疤痕還在,你是我心底最深的遺憾,懷念你還在的感覺和溫暖的笑意,還有許多人忘不了你…。英文老師說:「你還在我們身邊」,歷史老師說:「空蕩蕩的座位使她想起了你」…聽見你的名字一次,我總是默默的告訴你,有多少人在想你,眨了眨雙眼,眼底閃過一絲落寞,我相信你有聽見,卡片送不到,那大家在之後放走的33個氣球,每顆氣球上的話,你看見了沒有?那是我們最後的方法了,最後一次的道別。 我還有好多話想說,不過我託著蒼穹,讓你知道不管日夜,希望你聽的見大家的問候,管他何時何地…。走過你空蕩蕩的位置,上方盤旋著冷冷的氣息,但心中為你殘存的餘溫,像撫過歷史歲月的痕跡,縱然它已泛黃,仍是古老的神話,翻騰不息;一片葉子掉落後,它會回歸到它該去的地方…。 34個美麗的影子,包括一個你,在我們心中的那個位置,永遠是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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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獎的是---
電視金鐘獎剛剛落幕,又是幾家歡樂幾家愁,原本呼聲高的又跌落馬,原來沒準備得獎感言的,卻要上台領獎,顯得驚喜慌張,最落落大方的是敗北了,仍然祝福得獎者。如果把這種演藝當事業而非玩票的,未來都還有希望,只是比賽就有成敗,評審的觀點未必和觀眾的口味一致,所以對被支持者的落榜,感嘆之餘也只有釋懷。 每個人的一生中都經歷許多比賽,有者獎狀貼滿整個牆壁,或是獎座塞滿櫥櫃,有人家徒四壁,拿不出什麼獎狀與人炫耀;也有人獎狀一堆,卻不輕易示人。 某回到大舅家,眾人正以牆上的匾額和獎狀為題,發出讚歎聲,大舅突然打開抽屜,說:「你們大家看這裡,沒掛出來的還很多!」他又感慨地說:「你們知道否,這些是要在社會上和人家交際應酬才有的!」我們這些晚輩頻頻點頭應是。 我家的獎狀向來不多,所以偶爾有一張就當成寶一般,小學時念到畢業終於得到一張議長獎,國中時參加百米徑賽,初賽就被刷下來。國三時參加英語演講比賽,還記得題目是「The fox and the grape」(狐狸和葡萄),是伊索寓言當中提到酸葡萄的故事,輪到我時,只有兩腳發抖,根本就像在背誦課文一樣,成績自然慘不忍睹。 到了高二時,機會又來了,同樣是英語演講比賽,題目是「What is happiness?」(快樂是什麼),自己要寫演講稿,演練兩個星期,一點也不快樂,上場前一日抽到第二號,偏偏第一號棄權,我只有硬著頭皮上台,勉強順利說完,眼見後來者一個比一個好,最後一位演講者得到第一名,眾人心服口服。 參加比賽的經驗雖然酸澀,如今想來卻是甜美無比,就是一種經驗的累積,後來參加某報社徵文,得到高中組佳作,漸漸對自己有信心,也開始投稿,一篇三千字的「憶爺爺」投到明道文藝月刊社,當時主編是苦苓老師,修改成一千五百字刊出,真令我欣喜若狂。 上大學後參加一些文學獎都失利,但是細水長流,文章常見報刊,很感謝當時中華日報副刊主編蔡文甫先生的鼓勵,常常刊載我那些成長中的作品。大學畢業後返鄉服務任教國中,就毛遂自薦擔當校刊主編,又參加豐原區國語文競賽得了第一,參加全縣得到第二名,當時年輕氣盛,文思如泉湧,比賽時五張稿紙一定寫到最後一行收尾。 實習一年之後,到金門當兵,當年苦悶的軍旅生涯也擋不了一顆活躍的創作之心,感恩當年的編輯顏恩威先生,一直鼓勵與刊用文章,日子有文藝創作寄託,更加充實飽滿。 退伍後參加過中央日報母親節徵文得到佳作,九二一地震後一年描述地震的「疼惜石岡」獲得台中市大墩文學獎散文組第二名,前幾年參加一次金門文學獎,「烈嶼思想起」得到佳作獎,而後匯整七、八萬字的散文集「金門思想起」通過台中市文化局徵書,出版作品集。 這些過程中值得一書的是,某年楊牧老師在聯合報徵文,主題是「暴風雨」迴想,不分名次錄取十位,沒有獎金和稿費,獎品是一冊他翻譯而且親筆簽名的莎士比亞劇本「暴風雨」,我有幸在那十名之內,寫的是「風雨田園交響曲」,描述老家田地被颱風流失又重建的過程與辛酸,應該是題材取勝吧!其他入選者寫了愛情、親情、都市等等,我的鄉村經驗是入選者的唯一。 當我收到獎品時,翻開書頁,是楊牧老師的簽名,那種喜悅比拿到獎金還雀躍,與家人及朋友分享這份快樂真是美妙。 現在,一支文筆漸漸鈍了,這種較老派的文藝筆法已經無法在文學獎當中脫穎而出,想及那些刊載過、得過獎或出版過的篇章,自己曾經是多麼苦悶,也曾有好一陣子偏頭痛而停筆,再怎麼光榮也成雲煙,把有沒有得獎看淡了,處之泰然,享受的是那些過程的成長,還有對於個人成長階段提攜與肯定的師長及名家,致上深深的謝意。下回得獎的是你,誠摯的祝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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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天鱟土 敲門人─我在金門的旅記
民宿的中庭壁上掛了一隻鱟,孤伶伶的只剩那一片褐灰的大殼,貼緊著壁,若沾黏得緊的蜥蜴,似怕又再被丟擲拋棄,兩只眼睛僥倖還在,很幸運的,目光穿透過去,就正對著祠堂大門,再拉遠一個景深,是菩薩端坐斂眉慈顏含笑的神容,有點保佑的KUSO,如若一齣荒謬劇上演。 雖然,那隻鱟沒了軀體,早八百年就不見了,肯定牠恐連靈魂也早早夭逃了,就一個,單單,薄卻硬的殼體,彷彿紀念品一般,追悼逝去的一切,時光是一種憑弔,自然風土也算,當然的,曾經存在過的牠,更是。 說是紀念品,我就訕訕然起來,耳紅臉燥的,很是難為情。只是想問鱟殼打哪裡來,卻曝了光,洩出自己的無知和狂大。鱟,我知道的,古寧頭那端還有一塊專屬牠的保護區,算是國寶級的保育類動物,也曾以牠寫過一篇結構鋪排不算好的小說,象徵愛情的。那部以金門為主題的〈夏天協奏曲〉也是用鱟,暗喻了三份愛情--喪妻的、遺夫的,以及消失青春生命的,而我怎麼看,都只有一種感覺--堅貞不渝的,再怎麼樣的「消失不見」,金門就跟鱟一樣,傻得只有癡情的守候和等待。 我說牠是紀念品,感覺是珍貴且重要的,卻溜了口說錯了牠的名字。 發音錯了,把牠唸成「黌」,字長得很像,而鱟的形象其實是很容易辨識。 民宿的黃媽媽人很寬厚,宅地像極了這島的純樸與仁慈,只晃亮睜大兩顆黑眼珠,也不直言我唸錯了,婉婉轉轉先說--以前在我們水頭鱟很多,這魚肉少風味也欠佳,但現在都不見了……。 然後,就趁著夜色兩度小心的試圖介紹牠真正的念法及發音。 「喔--這裡,水頭以前也有 ……?我沒聽過,不知道……。」 「我們唸 ……。」月色清明,柔柔的以暈黃的微笑撒落下來,黃媽媽唇抿了抿後,還是揚一片小帆唇出航。 「現在……還可以買得到 嗎……?」我指的是鱟殼。 她搖了搖頭。「沒有了,不行呢,這些都是以前留下來的。」她恬美的目光接觸了我的表情,眼尾游出幾條小紋魚來安慰我的失望。可是還是很謹慎且堅持的,很想告訴我她從小就那樣稱呼牠─我們唸 ……。 我一直沒察覺自己的謬誤,就像鱟,牠消失了以後,我離開了島以後,才驚覺--錯了。 愛情不是紀念品,鱟,當然也是。 就好像這島,跟鱟一樣,所有的一切,都應該存在,而不能被忽略且忽視,甚至是被誤認。 雖然鱟一直是堅貞不渝的守著,不管是伴侶或島。 牠,不該被錯認。 在金門陶瓷館,嘴角揚得高高的,很是興奮,我的心坎是跳了起來,悸悸動動的。 但很熱情的櫃臺服務小姐,也沒辦法,就是兩手一攤,肩膀抖了一抖,無可奈何的,說了聲--很抱歉,那你就再看看……看看其他的,好了。 彈得很高的喜悅,害我跟撐竿跳的選手沒兩樣,好不容易一撐穩往上一托,人騰空飛起,是過了竿高,偏偏落下來時,一個不小心,腳踝或衣角鉤住了竿,一起跌落。我的驚喜如此暴跌,無可奈何的,心情從雲端落入凡塵。 我的目光偏就不肯離去。 好一座純樸引人的茶杯,瓷土的顏色,紅紅淡淡的,再揉合一點黃,怎麼看就怎麼喜歡,木訥誠懇的風獅爺造型,兩顆眼珠大得天真,咧出一張可愛的大嘴,立著,是那種島上常見的模樣。杯高十幾公分,杯蓋就是牠的臉,不打開杯蓋還不知它是那樣實用的設計,而且價錢紮實,平民風得很,一個不到兩百塊。 我就是想要牠,說不出的極狂戀,直想買牠十來個的,回去當伴手禮以及自用。擺在桌前,肯定會留收每個前來訪客讚彈的羨慕--那些眼神以及話語。 但美麗的服務小姐,卻只留下美麗的微笑,送給我一個很哀愁的抱歉手勢。 就連我端在手上愛不釋手的那只,也不肯割愛,她只割愛抱赧的微笑和不停示意的搖手。 「這個不賣……?」我硬是想拗和耍賴,就差沒演起表演課,人躺在地上如老萊子般呼天搶地說我不管,扮個要糖吃的小孩來。 她極耐心的安撫我,說--就只剩這一個,要當樣本用的。 我本以為大夥都有眼無珠,就算有,也沒撐得如風獅爺的眼睛那麼大,話一出口,又發現自己錯了。 「銷路……賣得不好嗎?要不然--怎麼不做了?」 很想跳出來,雙手前舉,交叉成一個「╳」型,我從她含蓄文文的輕描淡寫一笑中,繃出了這一幅搞笑的動作畫面。我看得出她蠢蠢欲動的--彎下腰,人一個不見了,活生生的消失在我眼前。 然後,再現身時,手中多了同一只幾近模樣造型雷同的風獅爺茶杯。 「慘得很……。」這次,她說話的幽怨不是傳給我,而是贈送給自己。「訂單一直來,賣得很火,出乎意外的好,上一批訂單,喏--就這一個,要兩百個的,都還沒給……。」 為什麼? 想不懂,殺頭的生意有人做,怎麼會眼睜睜的把送上門的錢,推喔拒喔擋喔,就只曉得送出門?這事怪得很,不合邏輯,也叫人想不通。 話拉到一半,聊到正懸疑處,大門開了,跑進來一位對面陶瓷廠工作的人員,穿著制服,手拎一只酒瓶,也是帶了點愁容的。 「這個……怎麼樣?」他以哀求的口吻取代了眼神,眼巴巴的望著她,就等她正眸一笑,只要一個嫣然,不勞大動作的傾國傾城般的回眸。 第一次看見她肅容,皺起眉,嚴肅得很,把那只酒瓶細細端詳,彷如品味一幅國畫或鑑賞一盤美味。 不幸的,她還是搖頭,這一搖,我開始同情起方才闖進來的工作人員,他跟我一樣失落,我們忽然深交起來,不必說話不必對視,就同時成了難兄難弟的天涯淪落人,心坎一塊手拉著手跌落地獄深淵去。 他問她,為什麼?如失望的小孩,拿了張98分的考卷回家,原本還有點欣喜,碰見了這宛如「虎媽」的她,全沒商量的份,她就只有一個小小的要求,很卑微的--不成,我只收一百分的。 「不成哪--這色還調得不好,沒有那種感覺,你再試看看,看看怎麼調才自然一點……。」 陶瓷廠正趕著一批紀念酒的瓶子,她送走了他,鼓勵他再做一次後,方才回頭也回眸看著這一幕插曲,等著她答案的我。 但我終究只等到她這回眸的一笑,其他的,還是免談。 她說那一批接下來的風獅爺茶杯訂單還沒出,往後的,陸陸續續絡繹不絕趕在路上的,不管量大或小,嚇得一筆也不敢接。 「你看到的,大家忙得焦頭爛額人仰馬翻的,拚命的趕紀念酒的瓶子……。」 她真的是有苦說不出,就這樣得罪四方八垓雪片狀滾來的訂單。 唉,人就那麼多,廠就那麼大,而量也就只能那樣出,該說是驕傲呢還是遺憾,我一時傻眼,找不出詞來。 還是不放棄,我可是不屈不撓得很,尤其是在這戰區,說什麼總也得擺出個革命軍人姿態來。 「那……那一個……。」我指著那個還沒成交的那一批。 不成--不成--。 她的頭搖得更厲害,都快晃成一個平角,180度了。 「這個更不行……。」她自顧自憐,有如攬了把鏡在面前。「本來想幫它上釉的,心想模樣更好,但這釉一上,看起來卻走了味,所以還在傷腦筋,不知怎麼解決才好?」 我還是想要,98分的東西,在我眼中算是好極了,沒差啊,我自動、主動的偷偷的幫它添加了分,啊--算它120分好了,可以了吧,及格了吧。 只是她潔癖得很,說什麼也不肯,自奉到極嚴酷的地步。 「不成哪--不及格的成品,一個也不能流出--。」 好一個金門陶瓷廠出品,一出品就是嚴選,就是品質保證。 我只能撿了些筷托,紅魚模樣的,聊勝於無的走出。 在金門,想挑個伴手禮,其實說來種類也算是多的--貢糖、高粱酒、牛肉乾、麵線、菜刀、一口杯,甚至是風獅爺的吊飾,真的很多,不能說少。 只是我的心還是貪,眼還是挑,總想找一些不一樣。如果我是二度前來金門,甚或常常旅遊金門的,總不能每次就那幾樣,而那幾樣別人一看,就會如影印機一般拷貝這樣的,跟電影的結尾愛打上的那幾個大字一樣:如有雷同,定在金門購買。 對於初次前來旅遊的人,那些伴手禮是眼花撩亂得多,正如同觀賞的景點,是新的、是讚彈的。如果想說服旅人只要一個長假就前來金門,除了旅人真的很醉心這島的景美浪平及慢活的節奏,這島除了新鮮感,還必須有一些推陳出新的號召,如花蛤季,才能拉得動一些平日習慣五彩繽紛的人。 我注意的,不僅在活動的創辦,或者新景點的開發,我喜歡的是--跟人與眾不同的金門,不是像連鎖商店那般的,口味相同。 在台灣,除了都市和鄉村以百貨公司來分野,以人口密集度來區別,說實在的,很少有殊異處,就是溫泉泡湯,就是賞花,就是煙火活動,就是老街小吃,從南到北一樣的搞法,使人眼睛重複到疲憊,沒了新鮮。 但金門不同,還有很多宛如處女一般,能讓人一再重遊的故事,只是開發的角度或觀點,也許大家所見不同,雖然人人都是英雄。 至少在伴手禮這一塊,我是期望能有些新奇的。 風獅爺的名號打得十分響亮,這是金門獨有的,那小金門呢?它的風雞是應該也站上去,讓人多認識不同的金門。 風獅爺的伴手禮,似乎只有吊飾,再來比較常見的,就是象棋一般大小造型的,很出奇,也十分可愛,只是下不了手,價錢有點貴,只能自己收藏,阮囊羞澀的我們是無法贈人的。 所以,我才會情有獨鍾那尊風獅爺造型的茶杯,是很適合我這平民的收入。但陶瓷廠趕著金門高粱的產品,無暇他顧,十分的可惜。要賣一瓶金門高粱,想喝的人舉世皆有,每個地方都買得到。想喝酒的人,他不必到金門旅遊,只賺一瓶酒錢,雖然快速但少了週邊效益。如果限量也限地,那樣的風獅爺茶杯只能在金門買得到,旅人只好前來,除了茶杯的微薄利潤外,我看到了共享的租車業、民宿、餐館、導覽業的附加價值。 現正推的,想打響名號的花蛤季,以及想使金門成為四季旅遊而以下雪為號召的金門冬季賞鳥活動--鸕鶿,很遺憾的,我似乎沒有見過牠們的紀念品。 那就以吊飾來開始吧。 當然的,吊飾或是手機的皮膜市場競爭得厲害,收益不是很好,銷路也不一定佳,以在商言商的角度來看,這種想法有點浪漫,投資者似乎也要些風花雪月的情懷,恐怕一般的商家等不及它回收的慢慢長路。 那就由政府先來,當敲門磚,也由它來拋磚引玉,面對眾人長遠的的未來利益,這一點投資是值得考慮的。 如果只是吊飾,那太小道,也不出奇。 我對金門最在意兩種獨特的產物--風獅爺和鱟。風獅爺已名氣響亮,但鱟卻有點落後。在金門的旅遊,我租了機車,安全帽戴著四處閒逛,我一直有所遺憾。 為什麼安全帽的樣式都一樣? 當然,它有它的規格和標準,在地的金門恐無法自我生產。但,加一點不同吧--最近幾年在台灣在年輕族群興起的搞怪風,也能移植到這島來--可不可能以風獅爺的造型或鱟的形象來設計金門特屬的安全帽,搞一點文創,或是就在原來規格的帽上,來增添來變化。 只有在金門才能看得見這款的安全帽,也把它變成商品,成了新的伴手禮,這樣天方夜譚的奇想,我是很渴望看見的。 對於金門,站立的是風獅爺,而游在水中的是鱟。 風天鱟土,這是我一個諧音聯想,來自於皇天后土。對於鱟,連我都唸錯了,牠是新鮮的,可以力推一下。 不久以前,我在一則新聞中意外的瞥見,台灣有家很特殊的麵店,它的特殊不在麵,而在老闆炒麵的道具,使得好奇心很重的台灣人紛紛趕往一窺,這一窺,當然就得坐下來嚐一嚐,所以他的麵店人潮如海湧,一波波地湧至。 老闆引之為傲的,是他手上的鏟,我一看,兩顆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他拿的是金門的鱟殼。他說,用了幾十年,很好用,只可惜一直都找不到這種了。 我當然不是要金門賣鱟殼,以牠來當伴手禮,那也不可行。 在金城的一家小餐館,我也見過一個鱟殼掛在壁上,好孤單好可惜。光留人憑弔欣賞,不如以牠為號召,當然金門的美食多,我只是想多一個賣點,如果能那樣,更有故事在旅金以後向人述說。 金門菜刀很久了,聽說材料的砲彈也快沒了。如果能推出一種新產品,以鱟為造型的鏟,材質當然不可能是真正的鱟,但那是金門獨有的,那是賣點。 商家做不來,無法投資,那就政府先來吧。 畢竟風獅爺和鱟都是那樣堅貞的守候金門,這麼多年了,一直不渝。 它們是金門的風天鱟土,最佳的代言人。 那麼就這樣,請它們站上舞台,搖身一化,就化身成為金門最好最棒的伴手禮吧--我是這樣期許,在不久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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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詩句讀兩帖
〈一〉●島嶼語錄 島上有驕傲的藍天 又高又遠 我把身子挺直 就可以看到朗朗清明的世界 島上有擦亮的曠野 又寬又長 我站在田中央 就可以撫觸到父兄們的汗水一滴滴栽種的希望 島上有鋪展的鄉親 又深又厚 我輕輕的敲著家門 就可以聽到一村子溫馨入耳的乳名叫喚 〈二〉●路過 在故鄉的第二天 我撿到一枚很老的回憶 看見有人用柴火煮一鍋的麵線 灶房瀰漫著水氣煙雲 像回到我們的親密關係 此時童年從四面八方曝光顯影 此時炊煙裊裊鋪展而上 留下幾道揮毫後的霜風 給回家路過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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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帆駛向金門港
歷史的傷痕、感恩的年代,見證在百齡人瑞蔡臨的身上;他於民國二年出生於福建大嶝,隸屬瓊林派,貽字輩,不錯的家境,既有田產、亦有蚵田。 蒙受雙親的疼愛,蔡臨進入私塾接觸童子七牘、四書五經,讓他沒有置身在文盲的行列,而是文武兼備,提筆容易、荷鋤亦不難。 擎蚵人家、剝蚵要賣錢,蔡臨自幼勤走田園、亦下蚵田,養成刻苦耐勞的習性,修身養性更有手足情。 有一天,蔡臨挑著竹籃、攜著蚵鏟下蚵田,雙腳踏在泥沼間,突然發現眼前沉沒了一艘船,並有一個小物體浮現在其間,於是他彎下身子、雙眼仔細看,竟是一個錢包、內有近千元的美金藏身在裡面………。 家鄉抽壯丁,小弟好手運,即將去當兵;蔡臨兼顧手足情,將蚵田撿拾的美金,取出部份幫小弟解困,花錢購買十擔油,買了小弟的自由,讓他不必去從軍,亦免去兄弟各奔西東的苦痛。 民國三十八年九月三日,船夫聽聞要戰爭,共軍襲擊目標在金門,落荒而逃棄船隻。帆船無人駛航,共軍四處抓人,村民驚慌失措,蔡臨兄弟立即與其他居民躲入草間。 閩式建築,前院匪軍佔據,後院十人躲藏,當共軍聽見鄰居的說話聲,直覺此處有人,立刻包圍四周。所有壯丁聞聲逃竄,有人爬屋頂、有人喊救命,蔡臨的大哥被抓走,他則與同夥共三人,被迫開帆船,載著匪軍上戰場。 蔡臨的大哥被抓去台灣當兵,因肢體有殘疾,部隊將他送回大陸去,在福州放人;從福州走路回大嶝,約需一個月,經不起飢餓,沿路行乞,終而抵達家園,在家鄉發展,最後娶妻生子蓋樓房。 蔡臨就沒這麼幸運,他與其他夥伴被迫駕帆船來金門打仗;種田很內行、駛船有困難,他們在船上睡覺不起床,不是習性慵懶、而是從未接觸駕船的快感。共產黨見狀,威脅恐嚇他們,今日不開船、明早槍斃你們到陰間去做伴。 遵從規定、服從命令,心中燃起一絲念頭、活著就有希望見到明天的朝陽,身不由己的蔡臨如此想。在一個夜黑風高的晚上,號角響起打金門,飄洋過海遵命令,每一艘船乘坐一挺迫擊砲的兵員,雖不到十人,當帆船要駛航,掌舵的蔡臨感覺千斤壓頂不舒暢。他們在夜晚十點,整隊出發,風大浪大,船順風勢漂在茫茫的大海,聽天由命自己的將來。 烽火連天的動盪中,亦是蔡臨人生的轉捩點,一趟出門,再也回不了家;共軍預計在瓊林豋岸,直達太武山,蔡臨的這艘船卻在嚨口靠岸;匪軍上岸即打仗,國軍喊話要炸船,居於人道立場,我軍要船上的人快上岸,以免受遭殃,死於非命在海上,屍骨無存、成了魚兒的食糧。 曾經來金門浦邊做花生油的蔡臨,知道附近地形,同夥三人快速奔向道路,欲跑至瓊林;但繼而一想、浦邊有舊識,不如去投靠。當他喘吁吁抵達友人的住所,說明了來由,對方怕惹禍,不敢做收留,浦邊村長於是將他們送到瓊林鄉長處。鄉長欲將他們交給部隊,但浦邊村長代為說情,請鄉長通融於他的「親同」身分。 蔡臨等人有浦邊村長的擔保,終能一線生機留金門,他在該村與一位叫海仔的老闆居住,幫老闆做花生油和種田,老闆則供他住宿與三餐;另二人亦覓得棲身之所,同時讓人做契子。 夜間查戶口,沒有身分證的蔡臨等人先開溜,待普查完畢再回頭;東邊查人口、他們西邊藏身躲災禍。在金門居住一段時間,終於取得身分證,大方暴露自己的身分。 在大陸已婚的蔡臨,育有二女,二十九歲來到金門,僥倖生存,亦在他人的收留下,當長工;每當上山,在山頭望大陸,思念雙親、想念妻女,兩岸雖然近在咫尺,卻只能淚眼婆娑看大嶝,呼喚親人心絞痛。 兩岸不能連絡,寄人籬下亦不好過,大環境下的犧牲者,句句血和淚;沒有戶口很心酸,有了戶籍、三不五時亦要被叫去盤問,縱然後來經人介紹完婚,蔡臨依然躲不過一連串的追問。他不是匪諜,更不是拋妻棄女的敗類。他知道家鄉回不去、妻女難團聚,在島嶼安定是當務之急;而當他另組一個家,仍然不定時地要接受政府的盤查。 蔡臨據理力爭,來到金門非他所願,他多想留在故鄉守著親人,但時勢所趨,讓他來到島嶼,他並未做傷天害理的事;從此,政府不再找他盤問,他終於鬆了一口氣,沒有心理的壓力。 蔡臨三十一歲那年,經翁寶璇的大娘姑牽紅線,與之結成雙,蔡臨屬猴、翁寶璇屬兔,在翁寶璇母親的見證下,兩人共同生活,奠下了家庭的根基。胼手胝足的歲月,夫唱婦隨於農作的勤耕種。他的雙腳雖然踏在金門的土地,內心依然愧對彼岸的妻女,翁寶璇理解他的心事,總是柔情安慰,待反攻大陸的號角響起,她將陪他回去拜見公婆與大姐。 種田要看老天的臉色,收成有限、養家太飢餓,生活清苦、經濟拮据的蔡臨於是出外謀職,在新市里街道當清道夫,挨家挨戶收垃圾;鎮公所依循家戶名冊,以垃圾量多寡計價,月薪將近一萬,除了理髮,他全數養家。 屋外的樹木由綠轉黃,春天又見枝椏露臉,年年如此的自然變遷,猶如人類的輪迴一樣,數十年來一成不變,年事已大的蔡臨感傷不能見家鄉親人一面。他在金門恬淡地過著生活,就在開放小三通後,思鄉情切的他迫不及待地從香港回大陸;家鄉比以前更進步,遺憾雙親和大哥均不在人間,歡喜小弟已當上阿祖,子孫有成就,生活很好過、日子很清幽,讓他備感安慰在心頭。 蔡臨彼岸的家園,雙落雙櫸頭,石板石地,是一棟古色古香的美麗古厝,儘管如此,離鄉後的首次見面禮,蔡臨仍然攜回金飾與台幣二十萬,分贈親友。多次返鄉,親人總是相見歡,和和樂樂、期望他能常回轉,共聚一堂,以解今生分離兩岸的遺憾。 落地生根在金門的蔡臨,與妻子翁寶璇勾勒藍圖、同甘共苦相扶持,內外孫十幾人,分住金門與台灣,他非常滿足於現狀,感覺很幸福。他的作息正常,除了含飴弄孫,早晨喜歡走市場,荷鋤下田是他的運動。 民國一○一年元月,蔡臨一百歲,擠入人瑞的行列,行政院國軍退除役官兵輔導委員會,特贈金壽桃慶賀。屋前燃起鞭炮一大串,喜氣洋洋圍繞蔡臨的身旁,讓他笑得合不攏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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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談雅賊
很早之前,我就想動筆,寫一篇關於身邊所遭遇的一些瑣事,一直未寫的原因,我總認為做人要有「包容」與「忍耐」的修養;在去年(或者是前年)我們南門商店的門口,種植一片花花草草,非常嬌翠,這也是我暇時很好的消遣;大約是在入秋的時候,有一天晚上,一盆大盆的「鳥榕」,主幹一枝,分出十二枝,我經常把它修剪成十二朵,命名為「十二生肖榕」;旁邊有一盆「聖誕紅」,青翠欲滴;沒有想到卻在同一天晚上,遭到「雅賊」,活生生的全部拗斷;第二天上班的時候,我正式向金城警察所報案;該所很重視,也派來員警關心、瞭解,並予照相;就在「聖誕紅」旁邊,有一盆「龍吐珠」,每逢開花季節,全盆怒放,非常燦爛、美麗,美觀,結果在幾年前的某天晚上,就被「雅賊」抱走(本件未報案),令人心痛不已。 再回過頭來,今年(101)十月二十三日晚上,那盆「聖誕紅」正接近開花的時候,沒有想到又遭到「雅賊」拗斷一枝,我又向金城警察所報案,值班員警說要派人來關心瞭解,我在電話中答復他:「私人小事一樁」,「不必勞師動眾」;哦,對了,在我未退休前,南門商店門口的空地上,我擺放三根舉重(分輕、中、重三級),那麼笨重的東西,居然也被「雅賊」拿走(分三次拿走),本件未報案,怎麼想都想不到。 我對本案概括的分析:首先關於辣手拗斷「鳥榕」及「聖誕紅」,此人勢必近於變態,看到人家的盆景,花木青翠,生氣盎然,心存妒嫉,加以破壞;關於拿走「龍吐珠」盆景者,此人勢必也是個「喜愛」花花草草的人;關於拿走「舉重者」,勢必是一個愛好運動的人;以上數端,我都心存寬諒。 金門一向以「治安良好」見稱,但也有小小的瑕疵,筆者之所以壓抑數年,未將「實情」寫出來,畏恐不無影響「美譽」,而今既然是「從實」把它「踢爆」出來,目的在訴求「有關單位」,加強「治安巡查」,能夠做到「滴水不漏」,「醜惡不生」,百尺竿頭更進一步,使金門的「治安環境」,邁向「盡善盡美」的至高境界,也使人民的生活能夠真正得到安康、順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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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任
一路走來。 總覺得人間許多是非、恩怨、愛恨糾葛與情仇,往往問題的發生關鍵點,都是來自人與人之間彼此的互相猜忌與極度的不信任,最後,進而導致成水火不容,一發不可收拾,甚或是老死不相往來的後果。 雙十國慶那一天,因為放假的緣故,清晨5點30分,我被臥室窗外的微曦晨光擾醒,潛意識地從宿舍騎腳踏車出發,花了將近20分鐘的時間到住家附近的一座濱海公園,準備拍攝我生平第一次的嘗試,捕捉秋日自海平面緩緩升起的美麗畫面。 甫至公園門口,我將腳踏車於路邊停妥,時間已將近清晨6點。 我自公園外遠眺,根據累積已久的攝影經驗,太陽應該再過幾分鐘就會自海平面倏地升起,而且我也隱約看到海面上浮漾著美麗金光的景象。 於是,我以接近跑步的方式,立刻抵達公園入口。 不料。公園收費管理園把我攔住,告知此座濱海公園要收費,票價為60元。 問題來了。 因為我平常在住家附近攝影,幾乎都沒有帶現金的習慣。 只好硬著頭皮告知,我是當地居民,而且剛從外地搬來不久。 我立刻拿出數位相機,表明因為同事告訴我公園內的日出畫面是他看過最最漂亮的,絕非我平日拍攝的日出作品可以比擬。 管理員聽完我的描述之後,笑容可掬地對我說,門票錢下次再給就好。 於是,我匆匆趕抵最適當的地點,立即按下快門,初步審視拍攝的畫面,果不其然,簡直無與倫比,堪稱我長期拍攝日出畫面的代表作。 後來,我也陸續拍攝了約莫近百張的作品。 拍攝行動結束後,我滿心歡喜走出公園。 為了感謝公園收費管理員對我完全的信任,俾以玉成此次的「海濱日出」的拍攝行動。 我立刻將相機收妥。 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宿舍,拿到錢之後,再次騎腳踏車返抵海濱公園。 當我準備把門票費交給他時,他先是一愣,然後親切地告訴我,門票費還是照先前的約定,下次再給就好。 當下。 我暗自在想,這不單只是一種人與人之間彼此高度的信任,也是蕞爾小島居民展現的濃得化不開的人情味。 最後,在我強烈的堅持之下,他勉為其難地收下了門票費,然後遞給我一張屬於當地居民專用的「優待票」。 經過這次事件,他也得知我是業餘攝影人士,只輕輕告訴我,有機會的話,可將今天拍攝的成果與他分享。 我點點頭,應允了他的簡單請求。 隔日,我便將我最滿意的作品,送交相館沖洗成A4影印紙的大小,準備在放假時送給公園管理員收藏。 我凝眼著已經護貝好的相片。 驀然之間,心海底層深處,湧現一種來自生命最真、最原始,純然無瑕的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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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單小確幸
最近收到一封電子郵件,內容是關於幸福的分享:「幸福是來自於生活中的小簡單」,這種智慧修鍊而來的人生哲理,撇掉複雜、富貴的枷鎖,確實需有生命的積累與經驗,方能拾得箇中滋味。 「幸福」,在這個時代,經常被人們所追求,或者和生活結合,或者和健康結合,「幸福」簡單的字詞,卻深深地被我們所牽繫著;誰不想擁有幸福?誰孜孜矻矻地奔波著,不就為著享受一點幸福? 有一則寓言故事是這麼說的:有一隻小狗,以為自己的尾巴是一種幸福的象徵,所以不停地往自己的尾巴咬去,結果圈圈轉了又轉,轉了又轉,仍無法得到自己所謂的幸福;這個故事的言外之意,便是告訴我們,自己想要的幸福,必須向前走;小狗向前走,想當然爾,幸福不就跟著向前走了嗎? 在生命當中,每個人都追求幸福,享受幸福;在流行的國度─日本,流傳一個日前頗夯的詞,稱之為「小確幸」,意即是「小小的、確實的幸福感」,它代表的是,不需大量、奢侈、加法式的遞增,而是擁有當下足以掌握、踏實、溫馨、小而美的福氣;誠如台灣人最愛享受的下午茶時光,即是一種悠閒自得的小確幸;一杯煮開了的水,沖進精緻的馬克杯,隨之飄散氤氳於空氣的,便是陣陣的咖啡香; 間雜幾位好友圍桌敘舊話家常,桌上擺置小餅乾、小糕點,便能打發一個下午,享受無比的清閒。 有人的小確幸,來自於家庭的共聚,每週一次例行性的家庭聚會,或者出外踏青,或者餐前禱告;有人的小確幸,在於沙發上的慵懶無壓,任由電視裡的影像,帶走世俗的煩憂;有人的小確幸,來自生活作息的規律與慢活,固定時間的起床、吃食、閱讀、運動、上床休息,使得一天的生活,有了時間的歸屬;有人的小確幸,來自生活的品味,一張畫、一首歌、一篇文章、一幀照片…。 不過,生活的小確幸,仍有極其崇高的層次。陳樹菊女士用自己的雙手、一塊錢一塊錢地締造了自己的幸福感,她在自己的小攤販中,成就了生命的大格局;林書豪的小確幸,來自於手中的籃球,來自於球場上汗水淋漓的飛奔馳騁,來自於與對手亦敵亦友地切磋;品味大師舒國治,把自己的幸福,定位在慢食與慢遊,他品嚐每一道佳餚的色香味形器,也聆聽每一道菜的故事;他用雙腳告訴我們,生活中的幸福,就在巷弄裡的攤子前,他告訴我們,只要用心,就能找到生命中的純粹與幸福。 「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涼風冬有雪,若無閒事在心頭,便是人間好時節」,幸福就在生活的四季更迭中,也在眼前所看到的一景一物;幸福在哪裡呢?其實未必要走進大山大海,未必要錦衣玉食,未必要綾羅綢緞;在桌前,好好的閱讀一份報紙,砌一壺好茶,聆聽一首悅耳的曲子…;人生至此,夫復何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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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角照相館
晨風颳著,落葉在地面上滾動著,發出沙沙沙的聲響。 這一區都是五十年以上的唐樓。前面一條大馬路,儘管屬於雙層路,但行人稀少,大半天不見一個人影。大約在中段,有一條橫街,密集並排著一列都是五六層高的唐樓。唐樓窗外,架滿橫七豎八的晾衣長竹竿。橫街偶然有一兩隻流浪狗走過,對空亂吠幾聲,之後,就靜得猶如死寂的墓地。 那照相館就在大馬路和橫街交界處的轉彎。也許就是這個原因,館主乾脆就將它命名為轉角照相館。木門很殘破,除了館主上班,每天發出悉悉索索鎖匙鑽鎖孔、然後「咿呀」的一聲的開門聲,到了一天將盡、再次重複之外,不再有任何其他聲音了。 最令人魂銷的是傍晚時分,太陽的餘輝照在轉彎照相館外面的櫥窗,反射出殘黃的餘輝,與櫥窗內泛黃的、四角捲起的舊照片相得益彰,構成一種天然的懷舊色彩,也慢慢地退出人們的視野了。 照相館的丘老闆今年已六十歲。老伴在十幾年前離世時,他失去了一個好幫手,加上生意清淡,本來就要把照相館結束掉,但他捨不得,就這麼保持到現在。儘管已幾乎沒有什麼生意,他還是準時每天早上九點就到照相館上班。儲蓄的老本快要吃光了,一年前他做了一個重大的決定,將六樓的居屋賣掉了。唐樓不值多少錢,他完全明白,但也可吃它幾年吧。過幾天就是交樓的日子。他就要搬到照相館來住了。 新兒不久就要三十歲了,當年他讀到高中就讀不下去,既然對廚藝有興趣,就把他送到廚藝學院學做廚師,還沒畢業。丘老闆想,這家照相館留傳給兒子不現實也不合適,會害死他。何況十幾年前他就已多次激烈地勸老爸將它結束,他就是不肯。兒子的話如今還在耳際響著:爸,照相技術大革命,數碼機越出越新,照相館行業這十年來像骨牌連續倒下的效應,在我們這個城內倒閉了幾十家。如今人人都是攝影家,人人玩自拍。連做證件的相片、全家福的照片都是自己拍了……誰還上我們照相館照相!照相館怎麼可能還會有生意!……在事實面前,他無法和兒子辯論,是的,早就該結束了。只是四十年來的感情,這兒的每一件過時的工具,包括那些老爺攝影器材,什麼蒙頭攝影機啦,打光傘啦,老爺椅子啦……都像有生命似的,令他十分留戀、不忍遺棄。記得六十年代末期,他從父親手中接棒時,父親就跟他說起轉彎照相館的「威水史」─照相館拍得最多的是全家福。但有一次,一位父親牽著一個十一二歲的漂亮女孩來此拍合照,他將洗出的相片貼在櫥窗裡,大約一年後,一個電影公司的老闆走過,看中了女孩,聯絡上父親,從此,女孩被發掘出來做明星還頻頻獲獎,改變了一生的命運。還有一次,也是一個女孩,不過這次是由母親帶著,年齡更小,約是八九歲光景,拍的是個人照,父親拍得很滿意,見女孩天真可愛,將她的大頭像貼在櫥窗內,一個著名導演走過,被女孩的笑容吸引住,也走進照相館,要求見見女孩的母親,想邀請小女孩做一部電影裡的童星。從此,小女孩成了著名的童星,演戲一直演到成年。父親說,他仍記得,母女家庭經濟不好,取像付款時還要求優惠些呢。兩件新聞在報紙上刊登後,非常轟動,一時間,不知多少做明星夢的少女爭先恐後到與「明星」有緣的轉彎照相館拍照,並要求父親相片洗好貼在櫥窗內。那幾年,照相館的生意如日中天,轉角照相館的業務處在最頂峰,不知有多少人跟風,也開起照相館。「什麼生意、行業都是有起有落的……你要堅守著。」這是父親的最後一句話。完全沒想到從父親那裡接過手,竟也四十年過去了。他苦苦支撐到現在,已沒有退路了,連住屋都賣掉來貼生活費了。兒子的學費他仍在負擔呢。 看報紙看到一半,丘老闆打起盹,想的竟都是這些不堪回首的陳年舊事。 中午,他叫外賣,一盒飯不過二十元,他也分兩餐吃,留一半給晚餐。他將二十元紙鈔交到送飯的小夥子手中時,還多給了一隻二元硬幣。小伙子將二元擱在檯面上不取。他問:「什麼時後搬下來?要幫忙嗎?」他答:「後天,家具基本上都不要了。一個小衣櫃,較重,幫幫我。其他我一個人就行了。」小伙子問:「阿新畢業了嗎?聽說在拍拖?」「再過一個月就畢業,打算一年後就結婚。」小夥子在破沙發上閒坐了一會,與丘老闆相對無言,站起,向他告辭走了。 住處賣掉後,小新也跟著老爸,在照相館打地舖。 父子倆夜夜沉默。父親不能給兒子留下什麼,心中有愧;兒子學藝未畢業,無法供養父親,內心也感隱痛。他說:「兒子,我沒什麼給你做結婚賀禮,照相館以後你把它賣掉吧。」小新心想:「這偏僻地方的唐樓能值多少錢,照相館又那麼小。」但他沒說出來,怕傷了父親的心。 一個午夜,丘老闆睡不著,搖醒兒子:「幫爸爸拍一張半身照。」小新感到突然。數碼機,一部兩萬多元的,他玩得出神入化,而五十年前的、仍要用黑布蓋頭的老爺機大傢伙,他就不知所措了。老爸如此這般教他,新很快上手拍了一張。 照片中的丘老闆,精神奕奕,露出絲絲憂鬱中的淡淡微笑。這是丘老闆一生中的第一張相片,也是他最後一張頭像。因為一星期後他心臟病發,突然去世了,相片成了他的遺照。 丘老闆死後半年,他接到愛護文物事務署的署長的電話,約他商談有關收購「轉彎照相館」的事宜。他們開價一千萬,修葺後會向公眾開放,他們認為像這樣的歷史幾乎將近一百年的古董照相館,在現代都市裡已很少了。在我們城內,也僅此一家,觀賞價值很高。小新認為對文物的保存和流傳有益,沒有異議。 這樣,父親對他的結婚賀禮,除了一個新樓的海景單位外,還有一場盛大體面的婚禮晚宴。新婚夜,他愧悔交織,流下了男兒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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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煎ㄉ
童年家鄉的美食,在國小同學社群網站上紛紛上菜,他們分享了童年的食物,勾起了我當年的記憶。望著一張張色澤清晰、明亮、令人垂涎欲滴的美食照片,讀著同學們的心情故事,字字、句句都能引發共鳴,讓塵封已久的記憶寶盒再次打開,使人忍不住想回鄉去尋覓、去重溫童年的感覺,讓舌尖、味蕾再次體驗那種幸福的滋味,於是,念想在腦中縈繞。 「滿煎ㄉ」是其中讓人難忘的美食之一,大大的鐵製圓形盤,文火在下方慢慢燒著,麵粉、蛋汁、糖、發酵粉調製成的濃稠麵糊擺置大鐵桶中,當煎盤熱度足夠,立即滴入少許食用油,再用刷子迅速將油刷勻盤面,晶亮的煎盤泛著油光跟蒸騰的熱氣,然後,小勺子舀起些許麵糊倒入熱盤中,麵糊迅速漫開,小圓、中圓到大圓,勻稱的鋪平整個盤面,圓融而平整,文火繼續燃燒,盤面麵糊慢慢蒸騰,小小的氣孔佈滿麵糊,灑上白芝麻、黑芝麻、花生粉,堅果的香氣隨著氤氳的熱氣四散飄逸,和著麵糊淡淡的蛋香,以及發酵粉特有的香氣一起發功,「滿煎ㄉ」就快要完成了,老板拿著平煎匙,將圓滿麵糊對摺、取出,等待顧客上門,購買時可以以整盤計,或者半盤,甚或切成數塊圓弧形的三角錐體,買多買少就看顧客的需求囉!在當時,窮學生的我,能偶而買它一小塊解饞,就是幸福中的大幸福了! 印象中,金城街道上的某個小角落,有一攤固定賣「滿煎ㄉ」的小攤販,就讀金門高中年代,在寒冷的冬日,放學路過攤販旁,就算沒錢購買,也會去聞聞它的香氣,預藏一點熱量給想望,這是最深刻的記憶。在更小的時候,住在鄉下的我,還沒機會踏到鎮上,村子裡也有賣「滿煎ㄉ」的商家,但我一次都沒有花錢去買過,卻有吃它的機會,那是「以物易物」的記憶!當時,家中經年豢養著雞隻,母雞生蛋也是家中的經濟補貼來源,偶而,節儉的母親會讓我取家中的土雞蛋去商家換「滿煎ㄉ」,有時一整盤,有時半盤,然後分享家中眾姐妹,這是最奢侈的高級享受,也是我另一個深刻記憶!總是,分到一小塊,捏在手心,搋在口袋,一小塊、一小塊掰開送入口中,甜滋滋、香噴噴的味道叫人永難忘懷,記憶中,母親從不捨得吃,把所有都分給子女,嘴饞的我也從沒與母親分享,想來汗顏! 「滿煎ㄉ」的歲月離我很遙遠,只會用閩南語去稱呼,連這三字怎麼書寫也弄不清楚,這次透過臉書的分享便跟隨大家的寫法,也不知是否正確?那日,參加小女兒高中畢業典禮後,在北台灣的蘆洲小巷遇見了賣「滿煎ㄉ」的攤販,興奮的買了兩片,冷卻後有些硬,芝麻、花生香氣皆不足,唯獨甜膩得叫人食不下嚥,美好的印象被打破,心中有些失落,更激起返鄉尋覓的衝動,不知熟悉的味道尚在否?女兒知道了我的失落心情,輕描淡寫的說:「那還不簡單,自己動手做啊!」烤盤上簡易的銅鑼燒,味道和童年仍有很大的差距,興許是味蕾變了?興許是心情不同了?逝去的感覺是再也回不來,但我仍奢望那種感覺,也許,回鄉才是最好的選擇,也許真會有驚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