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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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哲學斷片──關於維根斯坦﹑科學實在論﹑並兼致陳慶瀚
我拍桌而起,內心暗叫一聲:「這是渾淪的『整體論』」思想呀!這是我心裏的話呀!」維根斯坦的話和我心裏所想,二者可謂不謀而合。我或許可以再補充一句(這句話,之前我在寫給陳慶瀚的那篇書搞裏也提過。只是,當時我主要是為了解釋自己擬創的「超越原理」。現在,我更清楚自己的所思所想正隱具著「整體論」)這句我自認相當具關鍵性的話是: 「越是模糊、不確定,也就越精確。」 猶記得再更早之前,有一次在中央大學陳慶瀚研究室聚會,我也對他提到類似的看法,我說:「假,就是真。」他楞了一下,複誦了我這句話。我稍作解釋,說「真、假集合成一個整體,這才完整,這較之只有『真』而無『假』更真。真理與謬誤是一體兩面。」而我前面那句「越是模糊、不確定,也就越精確。」也可以這樣思考:即當視境往至小的「微觀」和至大的「宇觀」兩方延伸,越多的對象被包含在內,也就越精確。 維根斯坦口中的「哲學」,其外延,當然也指涉了「科學哲學」。他自己口述的那句「凡無法言說的就該歸於沉默」之命題,也讓我心有所戚戚焉。我或許也可以用語言延伸出這樣的命題:「無法言說等於沉默,等於不精確,也等於精確,等於什麼都沒說,也等於什麼都說了。」 關於實在論,我不妨再舉另一個對世界生成之思考別具慧眼的思想家。早年留學法國的陳慶瀚對近世法籍思想巨擘的柏格森應該不陌生。我提出曾寫下《物質與記憶》、《創造的進化》、《綿延與同時性-─關于愛因斯坦的理論》等融合自然及人文領域思考的柏格森,除了其哲思之深刻、前進、給世人以不斷的啟迪及詮釋,還在於他的思想或多少可以弭平陳慶瀚和我倆人齟齬不合的觀點吧?柏格森對宇宙生成、進化的論述十分新穎,其思想視域的兩個題旨-─「知覺」和「物質」,其說法都很獨特。依柏格森,「物象」(image)不是「某物的表象」,它是一種大於唯心論著指稱的表像、但卻又小於實在論者指稱的物體。總之,它是一種介於物體和表象之間的存在物。這種物象並不由主觀性來界定,換言之,物象本身自給自足,能夠不被知覺而存在,能夠不依賴意識再現而自在呈現,「這種物象的集合,我稱之為宇宙。」柏格森說。 相信陳慶瀚一定會很高興聽到柏格森上述主張,柏格森到底拈出了一個自足的存在,但接下來我們也可別忘了,柏格森是法國哲學界精神論的集大成者,是二十世紀生命哲學的代表人物。我們得全面了解柏格森哲學境域中幾個重要題旨,如前面題到的「物象」以及物質、時間、綿延、記憶、意識、知覺等等觀念。「知覺」一題,在柏格森眼中,亦判異於俗世之見,在他看來,知覺並非是精神對外在事物以複製。他認為知覺從根源看,與其說它在人的精神之內,毋寧該說是在事物之中。也即說,知覺是在人之外,而非人之內。知覺無非是對物象中的中性感知,這種感知區別於物象的是,它﹝感知﹞是「被選擇出來的物象」,更精確地說,它是呈現給我們或與我們的身體「有染」的物象。因此知覺就是被選擇的物象,就是物質的「一部份」。 若是來到目前這一步,在柏格森哲學裏,陳慶瀚和我似乎有那麼一點「喜相逢」的契機。 但且再進一步來看柏格森的另一重要觀點:記憶。陳慶瀚和我在實在論議題上恐怕到底仍不能匯流,又勢必將分道揚鑣。依柏格森,如果一切知覺都是滲透記憶的知覺,那麼物象就是滲透著記憶的物象─它不是死的,而是活的物質。換句話說,物質是記憶的物質,物質即記憶。進一步說,物質是最低程度﹝級別﹞的意識和綿延。物質也正因為其意識和綿延的程度非常低級,從而無法記憶自身,而只能不斷重複自身。再強調一次,物質作為物象,其本身不過是一種最低程度的意識及綿延─而綿延就是記憶。物質並非絕對性的自身,它被消解,還原到綿延﹝記憶﹞中去了,整個宇宙就是一個巨大的記憶﹝綿延﹞,萬物在這個巨大的記憶裏呈現了不同的形態,形態之不同源自於其所分享的綿延﹝記憶﹞程度的不同。這「程度」是指一種性質而非數量上的差異,是指一種張力,這份張力就是綿延﹝記憶﹞的節奏,而這節奏就是綿延﹝記憶﹞的差異化;就這樣,宇宙萬物不斷創造者。說到這裡,不管是陳慶瀚或我,都又當發覺,我們兩人在短暫的匯合後又告分道而行了。依柏格森,並沒有一種純粹的客觀存在,甚至連「純粹知覺」都只是理論上存在而已。順著柏格森這種理論,宇宙的生成─包括陳慶瀚所說的重力,無非都是一種結合了知覺﹝別忘了前面說過知覺不在人的精神之內,卻在世界的事物之中,知覺就是物質﹞綿延之形態,之行動,之記憶。總歸一句,世界是一個綿延的世界,是一個不可分割的連續整體,職是,若以世界之實在性呈現一「客觀存在」,那無異於說世界是一種截斷於記憶、綿延的「虛空」般無意義。我認為柏格森在這方面的思考,遠教柏拉圖,里格爾等主張來的周圓,依柏拉圖,理型是一自足而永恆的存在,依黑格爾,有一無規定性的純粹抽象存在。而柏格森的世界則是一後驗性的,不斷綿延、創造的時間。假如要說它是自足的,那麼它就是不斷的自我分殊,而不需要依據一個「理一」。柏格森無疑是較為科學的,(他一向遵奉「哲學作為最嚴格的科學」之信條),因為他這個綿延世界是以直接材料﹝事實﹞,作為唯一可靠的演化依據,其原則猶如胡塞爾現象學的那「回到事物本身」信條,而無需仰賴另一超越者,諸如柏拉圖的理型,亞里士多德的「第一推動」等等。而科學是只論現象、不談超越者、不談形上學的。這也就是尼采為什麼說並沒有「科學的形上學」這回事。 事約再隔一年,在某個聚會裡──我想起來了,是在龍潭山上的「三和雅宴」,當時在場的除了陳慶瀚和我兩人,還有楊樹清,由美返台省視訪友的前明報副刊主編、詩人潘郁琦,及當天作東的李子恆。席間,陳慶瀚告訴我,說他把先前我寫給他的那篇科學論述,交給了他帶的中央大學資工所博士班學生閱讀。 「我告訴他們,應該把科學區分為科學事實、科學理論、和科學語言。」陳慶瀚說。 陳慶瀚這番話同樣使我感到驚奇。我想起之前當我提到庫恩的那本科學哲學經典《科學革命的結構》時,他突然插話說:「可是這本書不是科學。」這次換我楞在那裏,一時會意不過來。我心裏忖想,這不是等於說討論唐詩宋詞之流變的東西不是文學嗎?庫恩此書,著重的是科學的認識論,探討科學是怎麼一路流變下去的,科學認識是怎麼成立的。這當然是一項科學。但無論如何,陳慶瀚在「三和雅宴」這番話,到底承認了科學理論也包含在科學領域裏。當然這也表示我們兩人經過交談後,未必是始終無法溝通的。 而陳慶瀚再把科學細分其一為科學語言(或該說「科學語境」較妥)則就更細緻,也更新穎了。科學語境論是晚近的科學哲學之一支,這樣把語境作為一種世界觀與方法論,其整個理論的認知取決於不斷變化的語境,隱含著並無一絕對真理,這和陳慶瀚的「實物中心論」或絕對客觀性存在論自是相見扞格的。但陳慶瀚至此既然承認了科學領域也包含了科學語言,那麼他應該多少已經領會科學此一學科,其論說不能定於一尊。換言之,凡以科學有一絕對存在,即如他之前所一口咬定的,說是宇宙總有一些如重力,地心引力等客觀性存在者,事實上都是偏執的,或不如將所有科學「真理」只視之為一種心智的認知來得周圓,或說較貼近事實。 話說回來,陳慶瀚的所謂「科學事實」,假如不意謂、指涉著實物中心論的客觀存在性,卻是指科學技術,更精確地說,是「科學活動」之類中立性的描述,那麼,便無語病,十分周圓了;而且可以讓此「科學事實」置於原始的第一性。我的意思是說,科學事實(活動)在語境中成立,然而相對的,語境無非也是對此科學事實、活動的描述,也受此科學活動的制約。(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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杯酒蔓延
我需要一瓶有年份的酒 老老的。像老朋友一樣 像離家前母親叮嚀的口沫 像坑洞裡我們淚眼喝過的鄉愁 像五十年後額上那些問路戲謔滄海 滿滿浮沈。人生佝僂算計 蒸餾。發酵。輕煙搓揉 那第一口的豪邁。壯志涕泣 那煙硝佐料。逃亡與夢的喂食 那白髮淹沒的匍匐記憶 那腳底脈絡的不歸路。紮營 聽胸口釀著孤獨的傾斜 在烽火過境瓦解的捕捉裡 誰又燒灼了歷史與血的燎原 莫非是唇縫懸崖中的翻騰廝殺 乾杯。劍與英雄的蔓延刻度 浩浩蕩蕩剝開喉管征途 長安到金門。流亡到歸隱 醺醺然一統大業的豪飲對峙 盡在杯底緩緩放縱。駐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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報恩與報仇
睡前,接到二妹來電,我匆匆回了兩句,告訴她要陪孩子睡覺,不能和她聊太久,她忍不住就在電話那頭叨唸著:【我家老二也是都要我陪著睡,家務事都要放著,真搞不懂這個小孩,好像是來報仇的。】我笑著回答:【才不是來報仇的,這些小孩都是來報恩的,因為怕媽媽晚睡身體不好,所以,讓疲憊不堪的媽媽有藉口早點上床睡。】 正好前幾天看了一篇網路文章,我馬上在電話裡告訴二妹。作者提及她花了很多錢讓女兒出國進修,這孩子也很感性,學成歸國後,對媽媽說:【謝謝讓我有機會到國外學習,我以後會好好報答的。】媽媽很看得開的回答:【我是前世欠妳的債,這一世要還的,就別想太多。】這位貼心的女兒竟然和媽媽持相反意見,她說:【不是前世債,應該是前世恩才是,現在妳培育我,讓我可以好好的學習,可能是回報前世我們之間的恩情,等妳老了,我會記住今世妳栽培我的這份情,好好的回報妳今世恩的。】 我曾經為了孩子不好入睡,花了許多心力請教專家,為什麼別人家的小孩九點到了,就會自己上床睡,我家的就要媽媽一旁陪著,才肯安分入睡,也特別買了精油燈和各式可幫助入睡的精油,甚至還買了專家推薦的睡眠曲CD播放,希望孩子可以好好入睡;更擔心孩子可能是運動量不足、精力消耗太少,無法好好入睡,所以,每天晚飯後帶著到公園運動,就連颱風天都要母女爬樓梯比賽;只是,所有辦法使盡,這位小女孩每天睡前都還是要媽媽陪著睡,而且是聽完愛聽的故事,才肯乖乖的入睡。 我的兩個小外甥女住外婆家對面,只要我回娘家過夜,喜歡聽故事的她們都要找大阿姨聽睡前的故事,通常第一個故事說完,大外甥女荳荳睡著了,第二個故事說完,老二芽芽也睡了,我家的寶貝是第三個故事說完,還會悄悄的靠近媽媽耳朵問:【還有故事嗎?】通常我都只敢在心裡喊:【救命啊!】因為,只要回答的話語稍露不耐的心情,她就要淚眼汪汪轉過身背對媽媽哭著睡著。 白天忙工作、下班後忙孩子,覺得自己每天都像打仗一樣,真不知道別人還要服侍公婆或照顧一家大小的人,是怎麼過日子的。孩子讀經班的老師,很會鼓勵小朋友,有一天下課後對寶貝提起:【妳真幸福,媽媽把妳照顧得這麼好。】這個小女孩竟然也很天真的回答:【我也把媽媽照顧的很好,每天都讓她早早上床睡覺。】我一聽,突然發現,好像這孩子知道媽媽以前都習慣晚睡,所以,為了改變媽媽的生活作息,非要陪著她睡不可,因為我這個老媽通常一整天打混仗下來,只要沾到枕頭,如果不用說故事的話,就已經可以立即沈沈入睡了,完全沒有機會熬夜看書或做家務事了。 這些年來,每晚都必須陪著孩子早早上床,所以,少有熬夜的機會,我的脂肪肝不見了,也陪著孩子運動,因此,我的體重一直都維持住,沒有往橫向發展,每天的睡前故事,讓我發現將來退休後可以去當故事媽媽,因為各種不同劇情的童話故事,竟然都可以信手捻來。 當我把孩子究竟是來報恩還是來報仇的心情分享給二妹時,她笑著回答:【哎!有些時候唸孩子是來要債的,好像仇人一樣,可是,轉個念頭想,也許孩子前世有恩於我們,這一世做父母的人對他們好,其實要還前世恩的,所以,用報恩的心情來與孩子相處,日子才會好過些。】說著電話的同時,我家寶貝坐在床上睜著發亮的眼睛看著我,然後,遞了一張早就寫好的小紙條給媽媽,她畫了一顆粉紅色的愛心,還寫著:媽媽,我愛您!頓時,所有的疲憊和勞累,都在拿到這張小紙條時不見了,掛上電話陪孩子入睡前,我感恩的說著:【寶貝,謝謝妳來當我的小孩。】她親了親媽媽的額頭,然後,很期盼的問著聲音已經有些沙啞的媽媽:【可以開始說故事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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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丑」
「丑」字尋常,幾乎人人認得,而且會讀會寫,地支的「丑」以及「生旦淨末丑」的「丑」都是大家最常用的,不過,若問何以近似陰曆之十二月(亦即近似陽曆之元月)曰「丑」月?為什麼幽默滑稽之角色曰「丑」角?一般人恐怕只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矣。 《說文》謂:「丑,紐也,十二月萬物動用事,象手之形,日加丑亦舉手時也。凡丑之屬皆從丑。」此「紐」,據《廣雅》釋曰,「紐,系也」,段注謂「結而可解,十二月陰氣之固結已漸解,故曰紐也。」而「十二月萬物動用事」,此謂陽氣上通,春天將至;至於「象手之形」,指「陰氣之固結已漸解」之時,人於是舉手有為,「丑」從「又」(手也)而聯綴其三指,象欲有所為,然以尚凜冽氣寒,未得為也。但「日加丑亦舉手時也」,前述言「月」,此則言「日」,即每日太陽加「丑」,乃人舉手思奮之時。由此觀之,「鈕釦」的「鈕」為形聲字,與「紐」有關,指「可解之釦」,其義甚明。 再者,紀月時,每一地支(依序為: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對應二十四節氣之自某節氣(非中氣)至下次節氣,即節氣交替起始之一個月期間,首先,「子」月指「陰曆十一月」(近似陽曆十二月),為大雪、冬至到小寒;「丑」月指「陰曆十二月」,即二十四節氣之小寒、大寒至立春,依此類推。「子」時指深夜十一時至凌晨一時,「丑」時指凌晨一時至三時,直至「亥」時,為晚間九時至十一時。此外,地支對應十二生肖,「子」為「鼠」,「丑」則為「牛」,到「亥」之為「豬」,正好一輪。 關於「丑」角,早在宋元南戲已有丑角,演員於鼻樑上抹一小塊白粉,也稱「小花臉」,主要功能是搞笑讓觀眾開心,據推測,此一開心果之角色曰「丑」,當與本義之「陰氣之固結已漸解」有關,丑角的演出,逗得觀眾撫掌大笑,有如寒冬之悶得以化解,帶來了快樂的春天;又因「丑」角總是扮醜,且「醜」、「丑」同音,於是對岸「醜」字簡體理所當然就以「丑」代之矣。然邇來兩岸文化交流日益頻繁,正體字和簡體字之互轉,鬧出不少笑話,「丑」字即為一例。對岸既將「醜」簡寫為「丑」,於是「此人長得好醜」變成「此人長得好丑」,似乎有些搞笑;再看,記生辰八字時,「丑時生的人」一經電腦系統轉譯就成了「醜時生的人」,可謂張冠李戴,令人搖頭! 由此看來,「丑」字學問大也,且簡體字問題不小,值得兩岸正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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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碑林二考
─胡應魁雖因遭王士昌彈劾而解職,但末了王士昌自己都比胡應魁先「滾蛋」。由王槐秀等人提出的指控來看,王士昌自己便是「貪劣」有跡;而由張燮以「蠅點」來形容王士昌的彈劾,其中亦似不單純:蒼蠅會污染食物,故而「蠅點」被用以指稱小人的中傷─有沒有可能,是王士昌藉考察所屬的權力、欲向胡應魁需索餽贈而未遂,才因此藉故彈劾他?關於這中間的隱晦情由,筆者已更詳細資料可據,就只能暫止於此了。要之,胡應魁雖是因在擔任福建南路參將時發生的事情而遭革職,但在地人的張燮都認為處分過當,此事諒必未對地方軍民百姓造成困擾、亦非重大情節。 關於胡應魁在福建任職時所留遺跡,以迄其遭革職之經過與生平資料等等,筆者所知已盡陳於前。但「參閫胡公功德碑」之所以樹立的事蹟,仍屬未明:到底胡應魁是因何種作為而獲立碑稱頌、且還是由當時金門在地卸任官品最高的聞人蔡守愚撰文讚譽?後於胡應魁的紀元憲,是因善於拊循軍士、在疫病流行時又施藥濟眾而贏得感念,但胡應魁的事蹟未必類同。以一武官的本職而言,其具體功蹟,自是以保疆衛土最為可能。不過,在「金門志」等方志中,並未有特載萬曆四十四年前半或稍早時,金門曾有戰事發生的記載;關於胡應魁得獲立碑的事由,又是一個謎團。筆者查考同時代的文獻,找到一個可能的緣由,雖不敢言必是如此,但或許可備一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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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碑林二考
可嘆的是:彈劾胡應魁的福建巡撫王士昌,他自己在「官箴」上也非清白無玷--就是在前面提到的天啟元年二月兵部作出對遭劾武官的裁定之前幾個月,便有一位御史王槐秀曾對王士昌「參了一本」:在「明光宗實錄」卷之四(時間是萬曆四十八年、即泰昌元年的八月初六日)記載,王槐秀彈劾王士昌有「貪肆不檢」、「入境之初,多用夫馬,已無恤民之念」,以及「暮夜入金(收受賄賂)」等非行,應該「亟宜罷斥」。對於王槐秀的指控,明光宗的裁示是「留用」,未將王士昌逕行罷黜。但到了明熹宗即位之後幾個月,便因御史王槐秀、張慎言,及給事中孫杰、霍守典等人交章彈劾王士昌「贓私狼籍、流毒地方」,而命王士昌罷官回籍(見「明熹宗實錄」卷之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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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換個島嶼住住高粱田‧風獅爺
下湖村風獅爺,188公分高,頭仰朝天。為了拍祂的表情,外子肩上駝著女兒,她一邊驚叫連連、一邊完成了拍照的使命。 金門的風獅爺,大多數分佈於東半島。祂們的模樣幾乎都不同;有大有小;材質有石雕以及泥塑之分。 在野外乍見祂們,心情總是欣喜的,因為大多時候就突然見到了祂們,「原來在這裡啊」、「原來是這模樣啊」! 沒有古風傳統獅子的威嚴,風獅爺的共同點是「憨厚」。 前幾天,我們開著車想到峰上海邊,因太久沒去了,竟然迷路。還沒到峰上,突然在不知名的小村莊(後來才知道是下湖村),發現了這尊風獅爺,旁邊圍繞著一大片一大片的高粱田。秋收前的農人,騎著機車,手上拿著嚇鳥用的沖天砲,努力想保護他的莊稼。景觀如此類似以前澎湖還種植高粱的年代,這已是二十年前的往事了。 我們一家四口好高興「發現」了這尊未曾看過的風獅爺!我們幾乎是用跑的、跳的,來到了祂面前!好高喔,費力爬上去,還沒祂高。 祂仰著頭,看不清楚祂的表情,只覺得祂的姿勢好可愛。這些風獅爺的模樣以及大小,都是取決於匠師以及其(取材)石頭的大小。 風獅爺很可愛。創造祂的匠師也很可愛。雖然年代久遠已不可考,然而我們還可以欣賞祂的神態。 我們決定學祂的模樣,仰著天,欣賞大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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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明天
那是一雙晶瑩的眼眸。 那樣明亮的眼,合該是要看著明天的太陽升起。 黃昏時分,離去前,我在佛光山山頭門外,遇見胸前揹掛著搖籃的年輕父親。有人以為遮蓋的布巾裡,或許有著寶一般的物品,事實是原民父親胸前,攬著一個兩個月大的男娃娃,那讓我想起台語歌后創作的那首歌「甲你攬牢牢」,年輕的爸爸是不是也擔心孩子夜啼,所以盡其所能的要護衛孩子? 年輕原民父親懷中的小娃娃,有雙他們族人特有的深邃眸子,眸子裡無邪無懼,教我看見天使的眼睛滿載明天的希望。小寶寶是爸爸的天使,合該有如許的真純;小寶寶是父親的寶貝,合該要為他圈護一城的安全,就讓他安穩的躺臥在父親胸前的小搖籃吧,所有的驚濤駭浪只讓大人承受就好。 驚懼,在孩子父親的瞳仁裡殘留了幾分。怎樣的惡水洪流,怎樣的山崩地裂,怎樣的土石掩埋,教他眼睛裡的明天都蒙上塵土。 不該說「如果還有明天」這樣的話語,因為明天一定有,明天的太陽依然會由東方的天空升起,該做的是如何讓明天的希望,一點一滴流進年輕爸爸的心裡? 我知道這對父子來自何處,我也明白年輕父親心裡一樣有個籃子,籃子裡裝滿失去家園與親人的傷痛。就什麼都別說吧,這一刻,只需給這個年輕父親滿盈一抱或一握,他便會清楚知道他不會寂寞、不會孤單,不會再遇上無情洪流。 都說水能載舟也能覆舟,可我們從來都忘記。是我們的疏忽,抑或天地真的不仁?一場雨滔滔不絕,一年便作一天來傾倒,湍急溪水無可避免的潰了堤,漫過道路、漫過橋樑;淹沒田地、淹沒家園。比這更駭人聽聞的是,一波波山區滾落的泥流撲天蓋地而來,誰躲得過土石的蹂躪?誰避得了洪流的肆虐?誰禁得起措手不及的生離死別? 明明是世外的桃源,總以明媚風光、青山綠水向遊人召喚,螢火蟲的故鄉、台灣?魚的棲息地,還有那芋頭產地和光潔石板屋,卻是一夕之間都傾圮成廢墟。災難來時正是屬於爸爸的節日,老天何其殘忍,教許多人的祝福話語卡在喉頭,怕是以後都沒得再說出口了。 年輕父親眼眸裡閃過一絲憂傷,山上荒蕪的家可有明天?離散的家人可有明天?他和懷裡的寶寶可有明天?從此後他這個爸爸要如何保護他的寶貝?從現在開始搖籃外鋪蓋巾被,不許外來的傷害驚嚇了他的寶貝,好讓所有的殘破不堪、所有的天地無情,都別再接近他的小寶貝一分一吋。 看了,教人心疼、教人不捨。所有的為什麼,都得不到答案,悲憤問蒼天,祂無語,只有眼淚嗚咽在人們臉上。 多年來,陸續拜訪過這些美麗的山川,看過山裡的孩子陽光下精神奕奕,每一雙眸子都飽含未來的希望。我喜歡在山裡哼唱快樂的歌,喜歡看孩子們在溪旁撥水逗著魚兒玩,喜歡和孩子窸窣說著山上和平地的不一樣,那是多少多少深深的戀慕啊!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想要拜訪一座山間小村落,讓新鮮的空氣、清澈的流水,洗滌濁了許多時候的心靈。因為沉澱之後有了滿滿嶄新的精氣神,下了山便又是英雄好漢。 此時真正的英雄是,吃得下絕境的苦,耐得住噬人的煎熬。所有的人都知道,挺過這一番無情折磨,咬牙衝過難關的災區朋友才是一條條好漢。這樣的英雄好漢需要多一些支持與鼓勵,便能儘快重新站起,展現奕奕的生命力。 可愛的小娃娃教人忍不住再看一眼,那是一雙美麗的眼睛,長大要看清澈的溪流、碧綠的青山、美好的家園。彷彿不久之前才在寶來、霧台、達娜伊谷見過如此明亮的眸子,猶如一顆顆綴滿夜空的星辰,晶瑩剔透,熠熠生輝。 或許會在佛光山再遇見那位年輕父親,相信走過艱難、走過相挺,他會發現心裡那個沉重的籃子其實空無一物,而他肩頸上揹著的才是他明天的希望。原民爸爸應該會明白揹好娃娃,全心全意照顧小寶貝,他還有很多個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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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哲學斷片─關於維根斯坦﹑科學實在論﹑並兼致陳慶瀚
自己對維根斯坦越發感到興趣此事,得提到我的科學家朋友陳慶瀚,即約兩年多前,我和出身法國‧法蘭西孔德大學的陳慶瀚博士﹝現職中央大學資訊工程系所副教授﹞在談到科學的「實在性」議題時,兩人意見有所出入。陳慶瀚認定宇宙間的確存在著某些絕對的客觀實在性,即如重力、地心引力等等。我一聽下相當驚詫,心想他的論點所本,可不仍然停留在十九世紀以牛頓為首那種「實物中心論」的傳統經典物理科學嗎──基本上,經典物理是抽離了時空的產物。我說,即如地心引力既為人所制約,故應是人所發明的,並非純粹客觀存在。在我和陳慶瀚兩人意見相乖左的當下,自己對「實在性議題」言談所本,其實幾乎只憑藉直覺,心虛下,我求諸許多科學史實及典籍,我發覺到,在二十世紀初量子物理興起後,科學哲學主流,較偏向於我這一方。即如以《時間簡史》名噪一時的史蒂芬‧霍金﹝他被稱譽為繼愛因斯坦之後最傑出的理論物理學家﹞於1994年劍橋大學,和另一牛津大學教授羅杰‧彭羅斯,針對宇宙本性某些基本觀念作了連續七場的演講辯論。史蒂芬‧霍金在第一場演講會中就這樣開宗明義地說:「我採取實證主義的觀點,物理理論只不過是一種數學模型,詢問它是否和實在相對應是毫無意義的,人們所能尋求的是其預言應與觀察的一致」;又如卡爾納普在其《世界的邏輯構造》裏說﹝客觀﹞實在概念,就其獨立於認識者的意識之意義而言,不屬於理性的科學,而屬於形而上學。自己對凡此的解讀是,實在性隱沒於未知的領域,故其如「物自身」一樣,只是一概念,是假定其存在的東西。實在性這領域超越了科學,換言之,科學並不處理實在性議題,實在性屬於形上學,尼采也說過並無「科學形上學」這東西,科學只處理現象學領域。依我看,科學只需把實在性當作功能性的約定,一種暫時的跳板,不必追根究底──若欲追根究底,即涉入形上學領域矣。再進一步說,實在性屬於本體論,十九世紀前的傳統原子本體論,實體可以獨立地擁有自身,但以量子力學延伸的關係本體論裏,實體及其屬性是在一定的關係中體現出來的。十八世紀的德國數字家萊布尼茲《單子論》一書裏即闡明了任何事物都在系統中顯現、存在的認知。他的學說對近代系統論的創立有著直接性的影響。 在和陳慶瀚議論實在性提旨時,我曾舉「測量」一題,作為客觀實在性之存在很難成立的例證。陳慶瀚說,科學的測量,是必須在同樣的條件── 即同樣的時空背景,同樣的測量方式下,才能成立的。我以為測量是實際的行為,並非純理論。我的意思是,並無「同樣的條件」此事。我舉的例子是,即某人從甲──假設是中壢,到乙──假設是新竹,理論上,每次的甲乙往返都是同樣的時間和空間﹝距離﹞。但實際上,千百次有千百次的差異,竟沒有一次是相同的。當時,我憑藉的依據主要是量子論奠基人之一的海森堡的「測不準原理」。我還沒讀到《在宏觀與微觀之間──量子測量的解釋語境與實在論》﹝作者成素梅博士系山西大學科學技術哲學研究中心副主任﹞。此書第八章〈量子測量解釋與實在論〉把實在論在西方科學界、從以牛頓為代表的傳統經典物理到愛因斯坦的相對論,以量子物理學中的視點,作了一番扼要的評析。此章節涉及海森堡理論的闡述,讓我更確定先前自己對其「測不準原理」的憑藉,確足以用來理解測量問題──那我和陳慶瀚彼此認知不同而產生的爭議,似乎對自己較有利。海森堡的微觀粒子運動過程中內在固有的「測不準關係」是這樣子的: 同時﹝對於同一個波函數﹞確定微觀粒子的位置和動量,它們的準確度有一個原則上不可超越的限度。 海森堡的「測不準原理」促成量子力學中把測量所得當作一種「統計關係」,有別於傳統經典物理的「決定關係」。前者是微觀的,而後者是宏觀的。陳慶瀚以甲乙兩地有固定而明確的時空間距,無疑是屬傳統經典物理學的宏觀看法。如今我們已漸漸能體知到人類的認識視境是有限制的,在至小的「微觀」和至大的「宇﹝宙﹞觀」層次,「客體」勢必難以為吾人觸及,只有介於二者中間,適大適小的傳統經典物理的「宏觀」層次,才易於呈現眼前。海森堡的「測不準原理」,據說是從愛因斯坦的「是理論決定我們能夠觀察到的東西」此一觀點獲得啟發的。雖然愛因斯坦此話依然停留在傳統經典物理學那有著一個與認識主體相對應的客觀實在,﹝別忘了愛因斯坦很長一段時期並不接受量子論的多項認知,他也拒絕把量子力學視為終極理論﹞在這份關係裏,人依然是個發現者。但我始終以為,人的角色其實是個萬物的發明者才對,也就是說,並無一個不依認知主體而存在的純粹客觀性事物,即使是時空,重力等這類事物也一樣。經典物理對測量的基本假設是「還原論」的,它假設──不,它相信測量時測量儀器的賦值是在測量之前這個物理量所擁有的。它認為測量不會使系統的存在狀態發生原則性的改變,更不會使被測對象的「客觀屬性」失去之前的實在性地位。然而,果真如此嗎?量子物理興起後,恐怕再相信這種觀點的人越來越少了。量子力學興起後,越來越多人寧可相信,測量儀器的設計過程,相當程度決定了測量結果──這也應該是前述愛因斯坦那句「是理論決定我們能夠觀察到的東西」,以及史蒂芬‧霍金那句「詢問它﹝物理理論﹞是否和實在相對應是毫無意義的」的廣義延伸。許多科學所謂的不變律則,所謂測量的一致性,如今已被視為無非出自人造的「科學語境」,即把測量結果理解成依賴於測量語境的相對表現,而不再是對客體屬性的最終揭示,這就是量子物理的測量共識。 之前我在寫給陳慶瀚看的一篇文字裏,就曾明白表示,客觀實在性是科學的一種假設的約定論,藉以作為運作理論或實務的基礎而已,它未必是真理、實在本身。猶如數學演算所依據的公理。有人說諸如「真理」「複雜」、「科學」等等都是具爭議性的名詞﹝雅克‧德里達就曾說過真理是一個令人絕望的形而上學概念﹞,其實「實在性」一詞不也如此?依我看,「實在」或「客觀存在」不如改稱「自然規律」、「必然性」、「自然一律性」或「因果必然性」來得妥適些,雖然它仍舊只是人的認知,未必就更接近事實本身。休姆由於對自然科學的根基,即歸納邏輯,表示疑問,所以連帶也對因果必然性有了懷疑。休謨的質疑暫不評論,但我從他那裏引申出的聯想思考是,因果必然性在自然科學中有其運作的必要,在人文科學中何嘗不然?在後者,因果必然性為人情、人性的運作而產生,而自然科學或竟也不可避免受到人情、人性的浸潤,換言之,是人希望有一客觀實在、一因果必然性,此實在,必然性才產生的。 尼采雖說科學只處理現象學而不涉及形上學,但科學探索畢竟是停不下來的,科學終竟會走上反科學之路,但與其說科學要摧毀其自身,不如說科學要不斷拓寬其視境。關於實在性,或說因果必然性,科學不追究就算了,一旦追究,終要踏入形上學,甚至宗教的領域,陳慶瀚幾番告訴我,說他最怕我討論學術時走上(宗教)信仰的路,其實他或應該用更寬大的的視域來探索科學,而不要害怕走上極致,即使有一天他會因此讓自己的科學為之崩解,也該在所不惜。 對必然性議題,我或許可以用黑格爾和卡爾 ‧雅斯培各自的一番話來作進一步的描述,我希望陳慶瀚不要只單純地將之視為哲學形上學,或宗教神秘境域而一筆抹煞。黑格爾的話是這樣子的: 「偶然的東西是必然的,必然性規定自己為偶然性。而另一方面,這種偶然性又寧可說是絕對的必然性。」 而卡爾‧雅斯培則說: 「作為思想內容的客體,它絕不可能是一切事物;絕不可能是存在的整體,也絕不可能是存在自身。」 他這段話是就認識論視野中的複雜性而說的,同時也警告我們切莫再輕信樸素實在論中那以「客體」和「認識」為同一的論點。 也許溝通不良,也許互有偏執,兩人始終未能就這一議題達成共識。事後,我們又兩次在電話裏就這些相關問題有所溝通,最後那次,他大概認為兩人各說各話並無意義,便直接表明惋拒再作討論。於是我花了一個月時間,寫了篇約兩萬字的書面稿,就科學究竟有無客觀存在性題旨,再作一番陳述。陳慶瀚收信後,問我要不要讓他也寫一篇文字回應?我說你很忙,把我的稿子看一遍就行了。於是此事便暫告一段落。 直到今天,偶然間讀大陸學者涂紀亮的《維特根斯坦後期哲學思想研究》一書,驀見作者說了這麼一段話: 「他(維根斯坦)前期認為哲學應追求明晰性、確定性、普遍性,到後期轉向主張哲學應滿足於模糊性、不確定性、個別性。」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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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碑林二考
以筆者之見,當年兵部將各地督撫論劾轄內高級武官的奏疏一併綜合答覆之時,是僅就奏疏所上內容作回應,以故產生這種看似扞格的情形。也就是說:福建巡撫王士昌彈劾胡應魁時,胡應魁還是「福建南路參將」,嗣後胡應魁雖已因軍功陞轉廣西總兵,但兵部擔擱了相當時間才作出裁處,故在覆文中是稱要將「福建南路參將胡應魁」革職;其實兵部答覆之際,胡應魁已然去廣西上任了。「明實錄」中未載胡應魁陞轉廣西總兵之事,或是因其陞任後不久便遭革職,以未曾久蒞故不記。 關於「金陵通傳」中稱胡應魁官至「廣西總兵」,已有張燮之詩題為證,但當初他在福建時到底出了什麼岔子,導致他陞官之後還被拉下馬?欲追溯此事,必需查考當年兵部主事者的答覆內容、以及彈劾胡應魁的奏疏中說了些什麼;但筆者在尋訪萬曆末至天啟初之兵部尚書、侍郎等人的著作上並無收獲,而當年彈劾胡應魁的福建巡撫王士昌亦未留有個人文集;剩下唯一的官方記載,就僅有「明熹宗實錄」中提到的「貪劣」一詞,如此泛泛之語,難以提供具體事實。關於胡應魁遭論劾事,在張燮所作「胡真卿帥粵西,有重名,以閩事被言。小詩志概」這首詩中,有一句「別是干城摧二卵」,或許透露了一點隱情。所謂「二卵」,典出偽託孔子九世孫孔鮒所著「孔叢子」,該書卷上「居衛第七」載,孔子之孫子思,曾向衛國的國君推薦一位「茍變」、認為他是將材。衛君亦知茍變有能力領軍,但因茍變過去當官征賦時,曾白吃了老百姓兩顆蛋沒給錢,衛君認為其不夠廉潔故不用之。子思聽了這等理由,便告訴衛君身處戰國之世,取長才不可因小疵棄之,「以二卵棄干城之將」,不是聰明的做法。以張燮所用典故來看,他認為使胡應魁遭彈劾的情事甚是微小,為此而斷送一員大將的前程是太過了,故為胡應魁感到不平。以「二卵」出典觀之,使胡應魁遭劾的事由,或許是和「收受」、或者軍隊帳目不清等事有關,故而被概歸於「貪劣」之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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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遠愛你老爸
人生,真的有太多的無法預料。 計畫許久的畢業旅行在5月28日正式展開,第二天正當我沉醉於綠島的美時,電話響起,一個天大的惡耗傳來,爸爸車禍重傷要被後送到台北榮總,這時已經是傍晚時分,從綠島往台東的船全部停開。就在這一瞬間,我深深了解到什麼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什麼是無能為力的悲哀。我想要立刻到老爸面前,但是我辦不到。 隔天清晨,搭最早的一班船到台東機場,再從台東機場搭飛機到台北松山,趕到醫院的時候是上午的11點50分,還有10分鐘的探病時間,穿上了隔離衣走到老爸病床旁邊,『崩潰』是此時此刻最真實的寫照,我深深愛著的爸爸全身插滿管子,病床邊擺滿了機器,每一台都在搶救他的生命,原來心痛的感覺可以這麼強烈。 原本老爸和我相約6月6號要來參加我的畢業典禮,穿著我送給他的生日禮物,帥氣的出現。但是老天爺卻把他帶走了,讓我的大學生涯留下一輩子的遺憾。 在榮總的40天,心像是失去了方向,從阿姨家來到醫院,在醫院的許許多多個角落,看到坐在輪椅一動也不動的老爺爺,我知道老爸一定不願意自己的下半輩子會是這樣,因為老爸是一個開心果,每一個場合都會因為他的存在而熱鬧滾滾,他是天生的主角,註定要成為人群中的焦點。所以每天我都在求老天爺,求祂不要對老爸這麼殘忍,不要奪走他的天賦,或許老天爺真的聽到我的請求,但是祂還是沒能把歡樂老爸還給我們,而是把他帶走了。祂要給老爸一個全新的生命,讓他在下一段新的人生裡繼續當人群中最受歡迎的主角。 老爸走了,在她寶貝女兒大學畢業要回到他身邊陪伴他的時候走了。 老爸走了,拋下了天天以淚洗面的媽媽,媽媽對老爸的愛,讓我了解什麼叫一輩子;什麼叫至死不渝的愛,這是很多人沒辦法了解的。 老爸走了,留下了堅強承擔起一切的哥哥,我知道哥哥的內心很痛,我知道哥哥也很愛老爸,很敬佩老爸。 小的時候,我最喜歡寫作文。每次老爸都和我一起期待作文上報的那一天。明天是老爸離開我們的一百天,我為您寫了一篇作文,希望您在天上看的見,看的見我們有多愛你,看的見我們有多想你 老爸我們永遠愛你,永遠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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菊花事件
我捧了一束盛開的菊花 興沖沖地進辦公室 彷彿捧了陶淵明 和他悠然看見的那一座南山 給供養在花瓶裡後 我便埋頭在諸多案牘間 不意才一剎那 抬頭一看 猛然發覺那束菊花 已然枯萎殆盡 唉,那束菊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