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
●長篇小說連載憂患走來
於是,兩個父親--生父與養父便發生了爭執,誰也不肯把一個健美聰明、亭亭玉立的姑娘,拱手送給對方。後來通過地方政府幹部的斡旋、調解,兩個曾被侮辱與損害的窮苦彝族老人,纔覺悟過來,握手言歡,喜極而泣。咱家的衛東也和達吉的遭遇相近,你並不是他的父親,而我也未盡到母親的責任,衛東的心並不愛你,也不愛我,他愛的也許是鈔票,因為鈔票纔可以讓他經營商業,過起比較舒服的日子。鐵元,水能載舟,也能覆舟;錢可通神,錢也可以毀掉一個人的志向和前程。從今以後,你不要再和衛東通信,也不要再給他寄錢了!我求求你! 你上次返鄉探親,使我心情混亂,久久難以恢復平靜。你來前,我抱著浪漫主義的憧憬,盼望和你破鏡重圓,兩人併肩走進鄉人民政府,辦理結婚登記,然後我們在家鄉定居,或是我隨你渡海到臺灣,安度晚年。你走後,我纔悟出破鏡難以重圓的客觀法則。鐵元,經過四十年的生離死別,父子、母子、夫妻、兄弟、朋友、親戚之間的感情,已發生了質的變化。這是任何人也無法爭辯的事實。海峽兩岸呈現和緩現象以來,報紙上常看到魯迅先生「相逢一笑泯恩仇」的詩句。兩岸人民是同胞手足,由於歷史的原因造成四十年分離,重逢後祇會相擁痛哭,怎能一笑了之?至於統一問題,留待後世去解決吧。我敢預言:咱們這一輩子是看不到了! 大娘身體硬朗,飯量也不錯,她囑咐我:願你在外健康平安,常寫信回來。鐵元,咱倆已經步入晚年,但願爭取長壽,親眼看到兩岸人民幸福的將來。 另外託你一件事,我的一個同事高樹,現住臺北縣石碇鄉都馬村九號之一。這個地址是通過瀋陽市文聯輾轉獲得的。高樹是男高音歌唱家,比你大一歲,他是從朝鮮去臺灣的。
-
秋葉
秋末的姿態總是美好 尤其黃昏 門前階下聚集的落葉 片片如小小的信箋堆疊 我彎腰,拾起,閱讀 那些枯涸的墨汁,卻只見 滿手的蒼惶與脆弱 妳們是否已察覺肅冬的舞台 已漸構成。就先離群 竊佔尚未明亮的角落 秋末的姿態仍是美好 卻總有些微弱的嘆息 在掃帚的撥弄中
-
相遇
艷陽高照的中午,她赴約了,這是一場相親。 一切依舊,陌生的男子,類似的話題。 聽著父母的話來相親,每天不同的人來來去去,可笑的、出糗的、推銷的,各種都有。 近傍晚了,她走在街上,前面的咖啡廳突然有人推門出來,她和他撞個正著。 「哎呀,你沒長眼睛嘛?」她被撞得跌在地上,不高興的嘟嚷著。 「抱歉。」男子扶她起來。 她站起來以後,看著眼前的這名男子,瞪大了眼,老半天說不出話來。 「陳俐甄,是你,這麼巧。」男子一臉欣喜。 「是你。」她依舊驚訝的看著他,這個十年不見的同學。 城市那麼大,人那麼多,每個人走的方向都不同。幾年以來,他們總是錯過。 擦肩而過的機率大過於相遇的時候,慢慢的,有些事就會收在心底的盒子裡,讓它塵封,讓它成為記憶。 「好久不見,一起聊聊吧!」他紳士的請她進門。 「你剛才那麼急,應該是有急事吧!」她可沒忘記是怎麼相逢的。 「在等人罷了,可能有點事來不了了。」他看看手機,來了新簡訊。 許久不見的兩個人,突然間摻雜著陌生的感覺,她看著對面這個成熟的大男人,怎麼也不像從前那個小男孩。 那個排座位總是和她的座位相鄰、上課總是亂扔紙條、老是笑她胖、偶爾分享他寫的情書給她看,她還記得當時他追的那個女孩,和她的類型是大大不同。 於是,她總是笑著回應,假裝不在意,一直一直假裝不在意,任由自己的心在滴血,也要替他修改句子,替他順順文句。 她知道,他和她愈走愈遠,兩個人愈是親近,心裡的那個距離就愈遠。 剛畢業時的同學會,她開始避開他,躲他,愈走愈遠。 之後,卻是想再遇見他也沒機會了,只要是聚會,她到了,他就剛巧沒參加。她沒出席,就聽聞他有參與。 她認了,或許這就是命中注定他們的緣份擦肩而過,只適合作朋友。 「其實,當年我滿欣賞你的。」他突然靠她很近。 「只是,我們選擇的路從當時就開始不同,慢慢的就沒有妳的消息。」語畢,他淺啜了一口咖啡。 「都過去了。」她淡淡的說。眼裡滿滿的幸福,其實,只要聽到這句話就行了。 有些人,適合在回憶裡美好,擺放到現實裡的時候,反而失去原有的滋味。因為,現實和想像中不同。 「我結婚了,這是我兒子,你看,可不可愛。」他拿出手機,畫面上那胖呼呼的小子,有著他的輪廓,大大圓圓的眼睛。 「這小子將來一定像你以前一樣頑皮,你瞧瞧,這睫毛這麼的長。」她笑呵呵的。 「你呢?結婚了嗎?」他看著她。 「還沒。那個人,還沒出現,也或許,出現了又走了。」她喝了一口柳橙汁,腦子裡骨露露的轉著,那些在生命裡曾出現過的男子。 「記得嗎?以前我老愛逗你,妳笑起來真的能給人一種力量。」他看著她溫柔的笑。 「哦,那我倒要聽聽看。」她把手擺在耳朵旁。 「堅定又強韌、溫柔,能給人繼續衝下去的力量。」他看著她的長瀏海。 「怎麼,你就沒想過我也欣賞你呢?大少爺。」她輕輕的靠近他耳旁,緩緩又輕輕的說。 「或許,我們都欣賞彼此。」他定定的看著她。 「你啊,只有擬情書的草稿,才會想到我。」她四兩撥千斤,也坐得離他遠了些。 「對啊,你真的很厲害,都靠你我才能追到她。」 她想起他在運動場上奔跑的身影,那投籃的俐落身手,突然搖搖頭。 「你記得嗎?以前一起打球,你都會讓我。」 「你是女孩子嘛,更何況,我只是「偶爾」讓你罷了。」 「這一點都不公平,打球的時候,當我是女生。寫情書的時候,當我是男生嗎?」她突然一臉正經。 「這…。」他楞住了。 「笨死了,跟你開玩笑的啦。」她輕笑著。 「拜託你別嚇我。」他拍了拍胸口。 「幾年不見了,你變的成熟了。」她轉移話題。 「妳也是。」他的眼光突然放的很遠。 「我接一下電話。」電話響了,她看了一下手機,公司突然來電話,走到旁邊接了電話。 「你好,是,那份文件放在櫃子上第三個文件夾裡,你找一下,好,bye。」 「我該走了,還有點事情。」她微微笑著,拎起了包包。」 「有空再一起聚聚吧!這是我的名片。」他遞出名片。 「喏,我的名片,有機會再一起聚會吧!」她也遞出名片,然後眼角帶著微笑離開。 走在人潮洶湧的街上,她知道自己是幸福的,路走得愈遠或許會寂寞,但是,那些陪自己走過一段路的人,給的溫暖,一直都在。 在內心深處的那個角落裡,她深深的明白,當年自己錯過的機會,如今已無法再繼續,無論自己有沒有想過「他」,或一千一百萬種可能。 那些錯過的人、放棄過的機會,每走一步、每一個角落,結果都由自己抓握著。 她沒再回頭看他,失去的、過去的,只能存在於回憶裡。 夜深人靜的夜裡,舉杯獨自回憶,然後,充滿勇氣,面對另一天的開始。
-
《憶往情深》系列之一白色的回憶─記戰火下參與「金門血絲蟲病防治工作」
■拒檢問題多,上村里民大會宣導 綜觀採血過程,諸多民眾不願配合檢查,在在說明我們宣導工作做得不夠徹底,值得再加強。 有一天,院長趙金城特別召見我,交付一項特別的任務,要我上村民大會以閩南語作五分鐘的「血絲蟲病」防治宣導,指示先草擬講稿,三天後安排試講。 接獲院長的命令,我心裡忐忑不安,因為,在工作小組之中,我算是遞補的「新兵」,無論年齡與資歷,皆為最淺的「菜鳥」,衡情論理,這項特別的任務,再怎麼也不會落到我頭上,再說,要以閩南語發音,也增加一些音義上的難度,但院長親自召見交付任務,豈能推拒? 於是,我小心翼翼草擬上台宣教講詞,並製作一塊看板,張貼「象皮腿」、「臭腳皮粘」、「巨卵症」等照片當輔助教材,依限到院長室試講,想不到院長聽後,針對部份細節略作修正,特別交代我上台之後,要慢慢講,不要緊張,希望透過村民大會宣導,讓更多人認識「血絲蟲病」,樂於配合接受檢查,以便順利把流行在金門百年以上的疾病消滅,共同維護居民健康。 幸好,配合村民大會行程,金門衛生院同時作「家庭計劃」宣導,也是五分鐘,由資深護士李景華小姐擔任,每次都是由她先上台,右手拿著保險套,慢慢套在左手的食指與中指,教導民眾應注意那些要領,才不會破裂,擴大宣導「兩個孩子恰恰好,男孩女孩一樣好」的節育政策。因此,每次均由醫院派車,載著景華姐與我,巡迴大、小金門村里民大會。 當時,沒有「麥克風」,上台宣導完全用自己的嗓門;在那民風保守、知識貧乏的年代,家家戶戶孩子一大堆,每對夫妻至少生六、七個孩子,甚至,生「一打」、「一斤」者也大有人在,絕大多數的村夫村婦,不知道保險套是什麼東東,當有人公開拿著在台上,表演說明那檔子事,確實是一件很新奇、很勁爆的話題,難怪每次景華姐一上台,全場鴉雀無聲仔細聆聽,注視著保險套使用的每一個動作。 因為,每次我都是隨景華姐之後上台,每當我上台張開輔助教材,展現大卵芭、大乳房、象皮腿等「血絲蟲」病例照片,台下的村民,又是一陣騷動,隱約可聽到男性村民驚呼:「這個會更精彩!」無怪乎當我在台上宣導,也不時獲得熱烈的掌聲。 ■捕抓蚊子,解剖檢查 「血絲蟲病」證實在金門流行已有百年以上的歷史,主要靠夜間「採血」,從玻璃抹片檢查出帶原者。此外,也可利用捕捉蚊子解剖,追蹤感染病例;所以,防治工作小組也常在大白天,安排到各村里家戶捕捉蚊子。 我們使用的捕蚊器很簡單,以一支長約五十公分的玻璃管,銜接橡皮軟管與吸嘴,玻璃管中間放置空氣過濾棉。出門捕蚊之前,我們購買許多大同電鍋量米塑膠杯,捕蚊時,口含吸嘴,將玻璃管慢慢伸抵蚊子背後,鎖定目標後用力一吸,蚊子即應聲入管,再吹進事先準備封好紗網的量米杯裡,詳細寫明門牌號碼及捕捉日期,帶回檢驗室在顯微鏡下進行解剖。 通常,至各村里捕蚊之前,也會先以公文通知村里公所,屆時請求村里幹事協助,再由鄰長和屋主陪同進入各家戶房間,從蚊帳裡尋找吸過血的蚊子。有時,一張蚊帳裡可捕捉數十隻蚊子,而一隻蚊子的腹腔裡,可解剖檢查出數條或數十條「血絲蟲」,一條條在顯微鏡下蠕動,確實非常嚇人。 依照作業流程,當我們從捕捉回來的蚊子檢查出「血絲蟲」,將針對該戶人家與左鄰右舍,另行安排夜間「採血」複驗,以確定誰是帶原者,以便進行投藥治療。 值得一提的是,一般居民除了拒絕採血,也不歡迎我們進入屋內捕捉蚊子,常常有人看到我們到來,緊張得大喊「抓蚊隊來了!趕快拿噴效來!」 原來,村民怕家裡的蚊子被檢查出有「血絲蟲」,還要接受補採血檢查,更要連續二週服藥,所以,當房間裡噴滿濃厚的殺蟲劑味,自然抓不到蚊子,類似錯誤的舉措,實在讓人好氣又好笑,卻也無可奈何。 ■檢查出感染病例,投藥治療 每次深夜外出採血,回到醫院幾乎都已超過凌晨時分,大伙兒早已精疲力竭,安置好採回的血片,也該歇息了。 隔日早上,依照作業程序,先將血片浸水脫去血紅素,再將血跡染上淡藍色,待乾燥之後,即可一片片放置於顯微鏡下詳細檢查。 一般說來,工作小組採回來的血片,得自行個別處理檢查,發現為陽性帶原的血片,假如蟲數較少時,以心算計數即可;若是蟲量太多,就必須以計數器,每發現一條蟲,即按一下依序累計,而且,要重複檢查二次,務求數字真確,不容敷衍了事。 此外,為求慎重起見,徐主任會把每個成員採回的血片,全部重新檢查一次,所以,只要是帶原者,大抵都會被檢查出來,鮮少有「漏網之魚」。 當採血抹片檢查出帶原者,我們會於白天先安排個別拜訪,洽詢最方便的時間,由金防部支援的藥師蔡鶴聲或陳文博陪同投藥。比如說,帶原者係朝八晚五的上班族,將安排在下班時段投藥,因治療「血絲蟲」的特效藥「海喘散」,價格不便宜,且需連續服藥二週,劑量由少逐漸增加,每天只給當天的藥量,當面看患者服用,否則,很多患者會偷偷將藥品丟棄。 因為,根據范教授研究報告指出,「海喘散」殺蟲效果雖好,但副作用也不小,患者一經服用,可撲殺體內百分之五十的寄生蟲,但遭撲殺的蟲體蛋白,會滲入人體血液中,將引發患者頭痛、腹痛、關節痛、胸痛、嘔吐、出疹、耳鳴、淋巴腺腫痛等症狀,使人發燒全身疲倦無力工作,導致許多感染者拒服藥物,或逃避採血檢驗,使防治成效大打折扣。 ■餵蚊子吸血,精神可佩 在「血絲蟲病」防治計劃執行過程中,只要發現是陽性反應的帶原者,我們均儘快安排投藥療程,以迅速消滅病原,杜絕傳染給他人。 唯一有個案例,情況非常特別,我們希望暫緩投藥治療,藉以供蚊子吸血,作為醫療與藥品研究。因為,他血液中的「血絲蟲」數非常高,且是獨居的老榮民,住在金湖公墓後方的獨立農舍,四週並無其他人家,比較沒有傳染給他人之虞慮,而且,防治小組願為他裝修紗窗、紗門,並購置蚊帳,做好防範被蚊蟲叮咬的措施。 經徵詢其本人意願,老榮民欣然同意,表示年輕時獻身軍旅,歷經抗戰打過日本鬼子,也參加過金門「八二三砲戰」,早該戰死沙場,如今苟且偷生之軀,還能供醫學研究,有什麼好猶豫的呢?於是,他老兄毫不猶豫地立即簽了同意書。 因此,我們按照計劃,先到水溝撈捕孑孓,養在罩著紗網的水族箱裡;孵化成蚊之後,挑出二十餘隻雌性熱帶家蚊,儲放在裹著紗網的量米塑膠杯裡,並以黑布幔蒙著,等待台灣研究人員前來進行吸血試驗。 果然,隔天是「雙號」,台灣的研究人員來了,夜晚十點鐘左右,我引導金防部支援的駕駛兵,中吉普車經過金湖公墓,再徒步走過蜿蜒的小路,把獨居的老榮民接到醫院,帶進一間舊病房裡,讓他躺在一張病床上,研究人員將二個儲放蚊子的量米杯口,用膠帶分別緊貼在他的左右大腿上。由於量米杯內的蚊子,早已飢腸轆轆,隔著一層紗網直接接觸到皮膚,能大快朵頤好好吸血飽餐一頓。 老榮民靜靜地躺著,悠閑地吸著香煙,約莫半小時的光景,研究人員取下粘在他腿上的塑膠杯,但見吸過血的蚊子,一隻隻肚子圓滾滾,就等著接受解剖試驗了。 按照當初的約定,餵一次蚊子,代價是一千五百元,對照當時約聘人員,月薪是二千三百一十元,在醫院搭三餐全伙是三百元,而餵一次蚊子,就有一千五百元的收入,著實讓很多人欣羡不已。 老榮民餵過蚊子之後,隨即進行投藥治療。很多年之後,我常在街上遇到他,每次腦海裡皆浮現載他餵蚊子的情景,幸好,他的身體未發病,沒有任何「血絲蟲病」的症狀。 更意外的是,當時,島上戍守十萬大軍,男多於女,一般人想結婚,即便是年輕小伙子都難上加難,可是,他老兄竟也娶妻成家,脫離單身一族,從金湖公墓後方的獨居農舍,搬到山外村住在小閣樓裡,生活幸福美滿,真為他感到高興!(八)
-
●長篇小說連載憂患走來
阿美躊躇良久,終於說出心事:近一個月以來,店內錢櫃彷彿有人偷錢,數目不清。她尋思很久,初步判斷這個家賊大概是丁漢強。老趙聽了感到不滿。他說:丁漢強一天到晚在廚房工作,從來沒靠近過櫃檯,他咋能拿你的錢?阿美質問他:如果不是他,那會是誰?老趙翻身坐起來,說:阿美,實話告訴妳,錢是我拿的。我寄到大陸去了。阿美捂嘴偷笑,暗想:我早知道了。若我不故意賴在丁漢強頭上,他還不招供呢。 儘管老趙省吃儉用,把賺來的鈔票換成美金寄給趙衛東,但是對方並不知情,也不表示感激。甚至來信還帶有責備之意。老趙內心非常氣惱,啞巴吃黃蓮,有苦難言。他寫了一封信給蒲月英,問候家鄉近況,順便提到衛東曾經向他要一萬美元擴建住房的事。一個月過後,老趙收到蒲月紅的回信。 鐵元: 讀了來信,大吃一驚。衛東沒經過我的同意,何以擅自向你要錢?而你又不告訴我此事,竟然把錢寄給他。這是使我感到氣憤的事。 咱們是從窮苦的農村長大的。人窮志不窮。我活了大半輩子,卻從來沒向人伸手借過一分錢,送給衛東花用,我既不滿意,而且也心疼難過。我已寫信罵他。當初我真不應該將你的信,拿給他看。更讓我懊惱的則是我不應該告訴他,你是他的父親。 衛東雖然是我懷孕生下的,但是由於我在他嬰兒時期便離家,靠他祖母哺育長大,所以衛東和我有著隔膜,並無母子親情。 六十年代初,四川有一篇小說〈達吉和她的父親〉,爭議很大。達吉是一個窮苦的彝族的女兒,她是養父把她撫養長大的。解放以後,達吉的親生父親跑來找她。
-
《憶往情深》系列之一白色的回憶─記戰火下參與「金門血絲蟲病防治工作」
當然,百分之七十五濃度的酒精能消毒殺菌,但酒類喝進肚子裡,會被肝臟分解,不會直接進入血液裡「殺蟲」,因此,遇到類似的情形,我們除了勸導酒喝多了,會傷肝、傷身,也說明喝酒不能消滅血液的「血絲蟲」,唯有「海喘散」特效藥才有用,請接受免費檢查,如果血液裡有「蟲」,也是免費給藥治療。 此外,也常遇到老年人表示:「都快一百歲,已在棺材徘徊,快死的人檢查又有何用?」 其實,嬰兒出生後,就會被蚊蟲叮咬,就會感染「血絲蟲病」,滿一足歲即能檢查出是否被感染,而長命百歲的人瑞,活在世上時間較久,被感染的機會相對高出很多,特別需要接受檢查,以免傳染給兒孫。遇到類似的情形,我們會不厭其煩的加以勸導,建議最好多留些智慧或金、銀、財、寶給兒孫,千萬不要把病留給家人。 也許,昔日教育不普及,年紀大的人,普遍都沒有進過學堂,知識水準相對較低,容易迷信。曾經,有人指著我大罵:「你眼睛瞎了嗎?沒看到我媳婦懷有身孕,用針砭她若動了胎氣,你負得起責任嗎?」 的確,古時候,人們相信嬰兒的誕生,皆是「註生娘娘」所賜;同時,也相信婦女懷孕時胎神便存在,生活中必須處處小心謹慎,不能任意在房間內釘鐵釘、鑿洞、剪布、張貼、綑綁、切割、或移動傢俱,以免觸怒胎神。假如不小心「動了胎氣」,得趕緊請法師、道士畫符張貼在床頭安撫胎神,或燒化成灰配水服用,以保佑腹中胎兒平安。 此外,人們還相信睡覺的床也有神,通稱為「床母」,特別是嬰兒出生後都在床鋪上,若是經常啼哭,普遍認為那是「床母」不高興,每逢初一、十五及年節都要祭拜,嬰兒才能平安、順利成長;同樣的,如果嬰兒睡覺時,自己發出陣陣微笑,也認為那是「床母」在調教戲弄;甚至,嬰兒身上的胎記,也認為是「床母」做記號,各種穿鑿附會的說法在民間流傳,人們深信不疑。 畢竟,過去醫藥不發達,沒有超音波等先進科技產檢,手術設備付諸闕如,鄉下人家普遍沒有產檢,通常都在裡家生產,沒有醫生和護士接生;所以,婦女懷胎只好聽天由命,若是發生子宮外孕、或胎位不正,往往造成難產或血崩,親人眼睜睜看著孕母痛苦掙扎,大家束手無策,沒有人能給予協助,最後,十之八九帶著胎兒含恨而終。 認真說,婦女懷胎本來就很危險,得處處小心謹慎,關係母子生命安危,過去是如此,現在也一樣,何況,即使懷胎十月嬰兒順利呱呱墜地,母子均安,實在是一件不容易、也很了不起的事,但由於華夏民族特別重視傳宗接代,無論王侯將相,或庶民百姓,媳婦進門之後能否弄璋生男,關係其在家族的地位,以及自己未來的幸福,所以,人們把「天官賜福神、土地公、註生娘娘」奉為三大主神膜拜,祈求人生「福、祿、壽」三大願望。 因此,遇到類似被指著鼻子大罵,我們不能生氣、也不敢生氣,除了更加委婉地解說,孕婦接受砭針採血,不但不會動到胎氣,反而有助母子的健康,因為,孕婦也會感染「血絲蟲病」,雖說不會由母體垂直傳染給子女,但最好接受檢查,否則,母親若是帶原者,嬰兒出生後長期睡在一起,容易傳染給孩子,可能影響孩子一生的幸福。當然,「血絲蟲病」算是傳染病,依規定一足歲以上的人都應受檢,但終究還不算是惡性、或有立即危險的傳染病。所以,遇到堅決不願受檢的孕婦,我們只能尊重其意願,給予更多的祝福。 也許,我加入「血絲蟲病」防治小組,已是計劃實施的第三年,也就是很多人已檢查過三次,因此,更多人不願接受檢查,共同的理由是:「去年已檢查沒有蟲,今年幹嘛還要再檢查?」 遇到類似的情形,我們只能一遍又一遍的解說:「血絲蟲」會相互感染,而且感染一年之後,才能生產幼蟲,所以,去年檢查為陰性不帶原,隔年並不一定能保證不被感染,還是接受檢查比較安全。(七)
-
小夏的苦惱
小我四歲的同事小夏,是園區的花蝴蝶,更是走在時代前端的現代辣媽,不論在身裁、穿著、思想上都是最前衛的,從小在經商的家庭中長大,練就一身作生意的本領,在園區的紀念品店扮演最適切的角色,她的幹練、活潑、大方、聰明和智慧,在同事當中成了眾星拱月的身分,在工作場合、放假休憩日,她都讓周遭的友人生活多采多姿,可謂為朋友中的領袖兼甘草人物,我喜歡和她接近,除了欣賞她的優點之外,更崇拜她帶給周遭人的快樂,以及生活中有趣的小點子,雖然聰明幹練,卻沒有難以親近的架子,反倒是有一顆好心腸,樂於助人也樂於分享。 由於早婚的關係,一對兒子已是英俊挺拔,和她穠纖合度、嬌小細緻的身形相比,很難聯想到他們會是母子,況且時髦、愛漂亮的她,常常是緊身衣、迷你裙、高跟鞋裝扮,從背影看來,說他們是兄妹真的一點也不誇張!早出社會的她,在年輕時就為自己累積了財富,現在上班也是玩票性質,就如她所言:做自己愛做的事,交朋友、打發時間罷了!在無欲則剛的生活態度下,每天都是快樂的。愛玩、愛講話的小夏,總像夏天的太陽,永遠耀眼閃亮,她的光和熱也照拂著大家,上班的日子,習慣有她,軟化繁重、煩瑣的工作,也感染到她生活的態度。 總以為小夏是沒有煩惱的,今天一早相見,她異乎尋常的繃著一張臉,直覺上應該事態嚴重,否則細瑣小事、園區流言蜚語,從來也沒影響過她!身為她的好友,慎重的把這事放在心上,卻苦於假日穿梭不息的人潮,實難抽空關心一兩句,直到黃昏臨下班之際,找了空檔偷偷將她拉到四下無人的地方,我戲謔的問:「我的大小姐啊!今天不對勁哦!天塌下來啦!」她懊惱的說:「是我兒子啦!氣死我了!」我順口再問:「兒子?懷孕啦!」小夏回答:「沒錯!」興許是我誤打誤撞的猜中了,小夏憋在心中一整天的秘密和怒氣,便一骨腦兒向我傾倒。 原來甫從二專畢業的大兒子,方才接到兵單,遠赴外島服兵役,卻傳來兒子女朋友懷孕逼婚一事,兩位才滿20歲的大孩子著實給她出了大難題,現代年輕人瞻前不顧後的作法讓她憤怒,況且小夏對兒子女朋友一直是有意見的,小夏說:女孩子是個愛慕虛榮的小女生,一天到晚吵著要辭掉工作,希冀儘快嫁入她家當少奶奶,這點讓她很不認同,但也阻止不了雙方交往。但她平日耳提面命,告誡兒子要做好防護措施,但最不希望見到的事情還是發生了,她不願為兒子的行為承擔,更不願兒子年紀輕輕就承受婚姻的壓力,在兩難的情況下,對方又執意生下孩子,執意要結婚,自己兒子又遠在外島,她不知如何是好? 小夏畢竟還是小夏,向我倒完垃圾之後,終於又笑了!她告訴我:「我絕對不會幫他們帶孩子,要結婚公證去吧!搬出去自食其力,休想要我幫他們善後,想當少奶奶,等著吧!」話才說完,逕自扭腰擺臀離去,望著她的背影,我想:天下父母心,兒子的事,小夏肯定不會放手不管,希望她有足夠的智慧,圓滿的處理此事,小夏的苦惱,趕快排除,叫憂愁遠離。
-
心靈小語
自省 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我們在人生的道路上,經常會遇見許多瓶頸,每一次的困境都會讓我們心灰意冷,甚至有想要輕生的念頭! 然而,船到橋頭自然直,幾乎每一次的困局都能迎刃而解,繼續往人生的道途衝刺前進。苦盡甘來之後的成就感,往往會是沙漠人生的甘泉,讓我們得以勇往直前活下去! 好了瘡疤忘記痛。這是人性的弱點,我們經常徘徊在成功與失敗之間;輪迴於得失境遇的人們幾乎失去反省檢討的能力,總以為「人定勝天」上天會給我們無數次機會。世間的悲劇正是因緣於這樣錯誤的觀念而源源不絕;週而復始! 我身邊的好朋友也經常發生這樣的狀況,從少年到白頭,悲運甚至更加無情纏繞他們,至死方休! 回首來時路,當我們發覺已然浪費許多寶貴的光陰時,亡羊補牢雖有憾,但仍為時不晚。至於悲劇的發生,總是與個人的自省能力攸關,「命運」只是推卸責任的藉口;「機會」是給任何不向命運低頭的人。 故鄉的夜 故鄉的夜永遠是那樣寧靜,四十年前離開故鄉隻身前往多雨的港口──基隆,之後的每次返鄉總因歲月的遞嬗而心情大有不同。 故鄉的夜總是那樣樸實無華,都市四十年的虛華生活,總比不上故鄉寧靜夜晚為我帶來的心靈安頓。故鄉,永遠是我逃避塵世煩囂吵擾的所在。 故鄉的夜猶如母親溫婉的關懷眼神,我感染到了故鄉寧謐夜晚的祥和,身心靈合而為一的時刻,會是我生命昇華的動力。 故鄉的夜發出恆常的光芒,沒有都城的幻影;沒有泯滅人性的爾虞我詐,儘管,世事多變,在我心深處,故鄉寧靜的夜晚,從來就是我尋尋覓覓的避風港! 故鄉的夜讓我思念起我那墓木已拱作古二十餘載的阿公,他那無齒口中發出的嘖嘖聲響,一直是我在異鄉懷念的樂音,無數個在故鄉夜空下,我仰望星空,卻不見阿公那老掉牙的臉容對我微笑,我因而經常杜撰阿公在另個世界的快樂生活。於是,我心安的擁著阿公的嘖嘖樂音入夢,哪怕醒來總是一片空茫! 故鄉的夜仍是恁般靜謐,仍是那樣安詳,我投入伊的懷抱,一如小時候暱藏在母親懷抱那樣溫馨。 人生 街頭人來人往形形色色,心情隨著過往人潮飛來飛去,我思索著人生過往總總喜怒哀樂,總覺自己這一生中哀愁多於歡樂,因此,知天命之後的年歲,希望改變自己的生活方式。 人生中如意也好不如意也罷,總是匆匆忙忙過了半個世紀多一點,檢討來時路,錯誤的痕跡比比皆是,想要回頭已是不可能! 望著年輕身影的青春氣息,許多的「如果」以及「早知道」都無法彌補生命的空缺,罷了!人生能有幾多早知道?也沒有多少歲月讓你重新來過! 街頭永遠那麼忙碌;人生也是如許忙碌!更多時候人都眼盲心盲,找不著生命大海的渡口,忙無目的泅泳的結果總是傷痕累累的結束一生。 然後寄託來生,來生總在虛無飄渺間,來生是什麼?來生在哪裡?無人知曉! 時間不會停留,生命怎能重來?人來人往之間,似乎嗅著一絲生命存活的意義!歷史,會給我們肯定的答案。 心靈寄託 心靈寄託存乎一心,有所求的寄託,心靈難以安釋;無所求的寄託,因為無私不伎不求,所以心靈能夠安頓、豐盈。 現實社會中人的心靈,為什麼會如此混濁不清?乃因由於「欲求不滿」,慾望如溪壑之深者,何時才能安頓心靈?難矣! 在閱讀人口逐漸式微的台灣,政府又不提倡讀書運動,人民的心靈、智商、思緒也隨之變差,社會素質的低落自然呈現,所以,閱讀很重要;閱讀可以創造新文化;可以造就一流人才,徹底改變提升國家形象、提高競爭力。 然而,台灣人民不此之圖,價值觀改變了教育的宗旨,父母親對子女的教育灌輸的是「書中自有顏如玉;書中自有黃金屋」,卻沒有讀書能夠改變氣質造福社會、國家的金科玉律。 咱們的心靈還要熬過幾多寒冬?才得以撥雲見日大放光明?沒有人去思索這樣嚴肅的問題,大家看到的都是經濟的繁榮,卻沒有想到經濟過度耗費背後的陰影! 人,不可以無肉體;更不可無靈魂。出賣靈魂比出賣肉體的人更不值得尊敬,心靈的淨化應該從小開始,而成年人的淨化靈魂工作,就從閱讀開始吧! 心靈成長 每個人的心靈角落都會存有一些陰影,陰影的存在容或是自己鋪蓋;也有可能是他人造成,不管如何,卻都要生命主體的自己去承擔。經過人類中樞神經的控管與調理,得以爬梳陰影發生的原因;藉以找到驅散之的方法對策。心靈角落的光明與黑暗,要看中樞神經發落者〈亦即人本身〉的中心思想是否黑白分明,只有健康的心靈才會有光明的前途,當心靈深處不再存有進取的元素,人生走向敗亡的機率就大幅增加,這樣的人生當然不會有意義。 心靈的成長,靠清明心智主導;靠自我反省的能力累積能量;也得靠不斷吸取新知豐盈思想的羽翼,如此,生命才得以翱翔於宇宙天際,人生因此而更充實且具有指標作用。 生命的意義不在於人的個體獨活於世間,而在於生命本體對於人類群體的貢獻,如果每個宇宙間個體都能發揮本體機能,貢獻一己專長不藏私,則人間萬物將會欣欣向榮,造成一片繁花促錦的景象。 顯而易見的是:由於文化教育的不同而造就成每一地區、國家人民素養的差異,對於生命的本質也就產生參差不齊的認同觀念,人間因此而不斷產生各種隱而不見的悲劇因子,悲劇因素無法剷除,人本承受悲劇的機率自然不斷提升。 因此,要想徹底改變人的思想觀念,應從人本精神的塑造著手,而這些繁瑣的工作那些一心只顧經營個人聲望謀取私利的政客們是永遠也做不到的,唯一的希望:寄託於民間的自主力量,只有無私無我的犧牲精神才是人類的救星,其他,皆屬枉然! 從黑夜到白晝 喜歡在暗夜與白晝交會的剎那,享受陰陽錯身而過的神秘,那一刻,我悠遊於天地之間,彷如宇宙間神秘客,我經常因此而嘿嘿偷笑,我想:自己該是人間最幸福的住客,懂得在乾坤寰宇間享受那最寧謐的珍寶! 與我同時現身廣場做運動的人何其多,但,可以確定的是:沒有一個人的心境是相同的,經常,我會為自己天馬行空的胡思亂想竊笑不止! 懂得用心靈生活的人,得以與大自然融合為一,唯,那種情境可遇不可求,也只有能用心體會他人心境者,才能窺見人間的真理與奧秘,那是一層多麼深奧的學問啊!更多的是:必須要具備靈動的智慧! 經常在獨思冥想中思索人的價值與存在的意義,人,有作用,才有價值。而,人往往被私慾掩蓋了對價值的判斷,因此而造成許多人間悲劇! 在暗夜將盡白晝降臨的那一刻,混沌與清明交界處所,隱隱約約有正義之聲告訴人們:情義站在眾人的福祉這一方。 然,大多數人們,那一刻,猶然在睡夢中,尚未清醒!鞠躬盡瘁每天晨運經過一戶人家,總會看見一名婦人勞力的在洗衣服,也經常看見她,利用洗衣服剩下的水替她兒子洗車。有一天,如常經過該處,她,也正勞力的在洗車。 突然,聽見一個宏亮的男聲自後邊響起:「看妳這樣每天替兒子洗車,要洗到何時?妳呦!真是兒子的奴才!作乎死好!(語氣中透露憐憫與心疼) 婦人仍然笑咪咪的專注於自己手頭的工作,毫不受影響,旁邊一些鄰人看了也都搖頭苦笑。想來這名婦人一定每天為了家人都有忙不完的瑣事,連孩子的汽車也要她來洗。 有一段時日,因繞道而行,以致沒機會再見到她清晨勞動的情景。有天早晨經過她家門口,不見婦人洗衣和洗車的身影,卻見門前搭起喪事的帳篷,驀然回首,卻見靈堂正中央掛置著那名婦人的遺照,我驚訝得目瞪口呆,才幾天不見她身影,怎麼會這樣?以為自己看花了眼,揉揉眼睛再看一次,沒錯,果真是她! 從此,每當經過她家門,我都要多看一眼,婦人洗衣、洗車的身影彷彿昨日,而今卻人事全非,她兒子的那部深藍汽車仍每天停在屋前,但已蒙塵多日卻不見有人清洗。看著昔日發光發亮的汽車,我的心中浮現無限追思,同時,那名渾厚男聲的話語,也常在我經過她家門口時在我耳畔響起!
-
●長篇小說連載 憂患走來
爸爸: 您寄來的一萬圓,昨天收到。沂水縣城建設,近年顯著進步,盼您返鄉投資設廠,一定受到優惠待遇。您年逾六旬,應作落葉歸根打算,如在沂水定居,依山傍水,風景宜人。目前建築業一枝獨秀,如您能先在縣內購進一幢房屋,大約人民幣十八萬圓,我可以進行購屋手續。如有意購買,請在二月底以前寄來美金二萬圓,餘數我再代為繳納。別無他事,敬祝 新年好! 趙衛東上 阿美讀過信以後,氣哭了!她覺得丈夫不應該隱瞞此事。結婚以來,他從未提過在故鄉結婚的事。既然未曾結婚,怎麼會冒出一個叫趙衛東的兒子?這豈不是一個騙局?阿美趁丈夫外出送貨,趕緊在燈下將原信重新黏貼妥當,放回衣袋。翌日,她故意把信放在櫃檯一角,讓老趙發現後拿走。 春節在淒風冷雨和疏疏落落的鞭炮聲中淌過南勢溪,趙鐵元躲在「龍門小吃」店內,喝葡萄酒,吃油炸河蝦,和丁漢強坐在一起聊天、捏餃子。三盅酒下肚,壓在老趙心底的泛愁的祕事,卻毫無保留地抖露出來。 依你看,老丁,這樁事咋辦? 你若是打算將來返鄉定居,安度晚年,你就買房子;若不想回大陸定居,你買房子作甚麼? 老丁的話,讓他撥雲見日,重現光明。年輕時,他意氣風發,鬥志昂揚,趙鐵元班長曾用刀片割破手指,寫下血書:在反攻大陸戰役中,他要作英雄,立大功。等收復失土、解甲歸田之後,他要親手把故鄉的老屋修葺一番,過起幸福的農民生活。十年、二十年、三十年,悠悠的歲月隨著南勢溪的河水,默默地淌走。趙鐵元的田園之夢成了泡影。他退伍後,卻在幽靜美麗的南勢溪畔,買下一棟破舊的小屋,纔真正過起田園生活。 不走了!我在南勢溪落戶了。活了大半輩子,那兒也比不上這兒好。老趙發出內心的呼喚。這一句話,丁漢強聽了嘿嘿直笑,他聽了幾乎有一百遍了。 既然不想回大陸定居,你也別寄錢了。老丁抬頭深情地朝他瞅了一眼:趙大哥!兒孫自有兒孫福,莫為兒孫做馬牛。你這麼大年紀,也應該疼惜自己啦。 春節休息六天,趙鐵元重新開始忙碌的生活。他不和趙衛東通信,心中卻有沈重的包袱。雖然從未和這孩子見過面,卻因為他是虎妮兒十月懷胎生的。他難以擺脫這種骨肉親情。那夜,老趙和阿美辦完事,商量為丁漢強增加工資的事。
-
《憶往情深》系列之一白色的回憶──記戰火下參與「金門血絲蟲病防治工作」
雖然,戰時的金門,實施「戰地政務」軍管,司令官集黨政軍一元化領導,每一句話都是命令,島上無分軍民,人人遵行。為了消滅「血絲蟲病」,確保軍民健康,「政委會」不惜祭出未檢查者,不准出境到台灣,但仍有許多人不願受檢,理由林林總總,玆舉例如下: 曾經,有人表示:「反正,我一輩子沒去過台灣,以前沒去過,以後也不會去,所以,我不想檢查。」 遇到類似的民眾,真的是令人好氣又好笑,但我們仍會委婉相勸:檢查「血絲蟲」病完全免費,主要目的是要找出帶原者,免費給予藥物治療,防止相互傳染,維護大眾的健康,特別是「血絲蟲病」常常是自家人傳染給自家人;若是家中有人未接受檢查,等於家裡留著傳染病原,隨時會傳染給大家,一旦染病發作,出現「大腳銅」、「臭腳皮粘」、「乳糜尿」等等症狀,後悔就來不及了。 另外,也有人表示:「我是吃長齋的,血液很清,不可能有血絲蟲!」 不可否認,幾千年來,古老的中國人們崇天敬神,深信天有神、地有鬼。特別是閩南地區,只要有人住的聚落都建廟宇供奉神靈,其目的在規範人心,導引人性向善,所謂「人間私事,天聽如雷,暗室虧心,神目如電」,每一個人舉頭三尺有神明,一言一行都赤裸裸呈在文武判官面前,因果會輪迴,善惡到頭終有報! 尤其,金門島自古即有「仙山」、「佛地」傳說,無分大村小村都建有廟宇,供奉忠孝節義先聖先賢,福祐子民;何況,廟宇神靈是村民精神支柱和行為規範,比諸法律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所以,很多人認為心存善良,就不會遭天譴,以致誤為吃齋茹素,不殺生,就不會感染「血絲蟲病」。事實上,吃齋拜佛的人,照樣會被蚊蟲叮咬,只要被蚊蟲叮咬過,都有可能感染「血絲蟲病」。 同樣的,也有人表示:「我是老酒鬼,血液裡都是酒精,怎可能有血絲蟲?」 是的,金門盛產高粱酒,名聞遐邇,尤其,傳統習俗,無論是娶媳婦或嫁女兒要喝酒、生辰壽誕要喝酒、喬遷開市要喝酒、添丁進爵更要開懷暢飲,甚至,酒席上雞頭、魚尾對到誰,就得乾一杯。所以,有許多喜好杯中物的饕客,遇到要檢查「血絲蟲病」,常常自詡身體血液裡流著是酒精,「血絲蟲」不可能在他身上存活。 (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