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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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離咖啡
曾經,咖啡是我的最愛。但我愛咖啡的心卻因你的出現而更加澎湃,也因你的離去從此冷卻。 走在這既熟悉又陌生的城市,走在這屬於咖啡的城市,我迷惘了。眼神渙散的注視眼前的一切,既矇矓又清楚,這矛盾的感觸用力的「棒喝」我,我頓時驚醒,原來朦朧的真的是映入眼簾的一切,但清楚的卻是那顆我思念你的心。是啊!當我在西雅圖的8℃空氣裡,我聞到的不再是濃郁的卡布奇諾,不再是苦澀的黑咖啡,我的嗅覺因為你而消失了。十四年的友情,你怎麼能說放下就放下?為什麼要因為別人的一句話而被迫離開?為什麼要棄我而去?你希望我能體諒,但我怎能明白?我只知道這是我度過最寒冷的冬天,因為沒有你的陪伴。自從你離開後,我的生活頓失重心,沒有友情的滋潤,使我瀕臨枯竭,思念你的心被狠狠的揪結在一塊,好痛,真的好痛。 腦海裡不斷播映著那段咖啡歲月情,當時是多麼的美好,可現在卻是如此的諷刺。我想你很清楚,在還沒遇見你之前,我是完全不碰咖啡的,我從沒想過有一天我會愛上它,也沒想過會在愛上它許多年後卻又厭惡它。唉!命運這種東西是很難預料的,因為我們沒有月老手上的紅線,沒有閻羅王批寫的生死簿,我們只能任由上天安排,一步一步實行我們的「天命」。記得我倆第一次的邂逅是在星巴克,那屬於咖啡的世界,緣分藉由咖啡使我們交織在一塊,因為咖啡我們成了無話不談的好朋友。這份友情好深、好濃,刻骨銘心的快樂幸福,使我無法輕易放手。這真的不容易,十四年了,這段日子有多麼的長?長到讓我不能諒解你的離去,卻短到讓你能輕易放棄。現在的我、獨在的我,到底該怎麼做?是否只能讓時間繼續沖淡這一切?我不再碰咖啡了,我只想逃離它,因為那只會讓我想到你。掏心掏肺、毫不保留的給了你一切,可換來的是什麼?是你的離開,還是我的不能挽留?我真的好恨,因為我的心真的被你掏空了。 喜歡是習慣,討厭也是習慣。我的傷心難過你看得見嗎?我的生活突然變得好空洞、好空洞,因為你的離去,使我只徒留下想念,我的習慣並沒有因此完結,只是增加一道深深的思念。原來我們之間朋友的愛是如此的脆弱不堪,我真的不明白,一秒鐘愛上的人,為何要用一輩子來遺忘?我累了,真的好累好累,累了的人是無法再背負眼淚的重量。 我想,我該忘了你了。因為你,掉進泥沼的我、掉進深淵的我,現在就像不加奶精也不加糖的黑咖啡一樣的苦。所以我要強迫自己忘記你,逃離有你的回憶,就如我逃離那咖啡一樣,接受時間的洗滌,沖刷我身上有你的記憶。雖然這樣逼迫自己遠離有關你的一切,但是世界如此寬大遼闊,我卻還是只眷戀有你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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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寧血戰哀矜勿喜
一、長輩辛酸 烈士血淚 余生也晚,古寧頭戰役之後五年,才降臨人世。但關於這次戰爭的軼事,常聽父老提起,母親和二嬸的娘家都在南山,戰役甫結束,兩人懸念親人安危,不聽公婆勸阻,結伴出門循著湖尾小路,經安岐、沙崗、林厝、北山回家探親,途中偶見尚未掩埋的屍體,傷痕累累、血肉模糊,兩個弱婦嚇得直哆嗦,臉色慘白,腿軟無力,踉蹌回到娘家。 親友餘悸猶存,說三姨丈擔任甲長,被迫看顧海口,休息時想回家探視妻兒,被人射殺。三舅擔任南山保長,不懂國語,兵來需索,窮於應付,家中物品搬吃一空,無路可走,每天坐困愁城。戰後,又被檢舉戰前涉入疑案,嚴刑拷打,元氣大傷,後來判決無罪,但終生籠罩白色恐怖。 父親時任金盤區保幹事,說兵團進駐金門之後,地方各級機關負擔之軍差日繁,尤其隨時要陪同部隊檢查戶口,預防共諜潛伏,部隊徵用木材,甚至搬取外門門板與派壯丁,業主和當事人抗拒,軍民衝突不斷,當時長官常勉民眾:「破產保產,拚命保命。」全民備戰,公職人員隨時待命。戰時搬彈藥、抬傷患;戰後與區公所人員及壯丁清理戰場,野地遺體殘缺不全,被草草棄置於溝渠或荒野中,腐化不能移動者乃就地埋葬,當時無衛生配備,屍味難聞,只用萬金油擦在毛巾上聊當口罩,工作辛苦,膽子較小的工作人員,夜裡噩夢連連。 母親說戰前有很多軍人駐守在村子裡,借住祖厝大廳當作連部,戰士都很年輕,有的待人客氣,大嫂大嫂叫個不停,但出去作戰之後,部隊只剩一半回來,據說陣亡者有的被敵人所傷,有的被友軍誤傷。我查考戰史,觀《李樹蘭將軍紀念集》有其所著(古寧頭戰役實況說明),得知國軍機動部隊118師﹝師長李樹蘭﹞的354團﹝團長林書嶠﹞以後半山(后盤山)為駐地,村中高地也曾為師指揮部。戰後檢討會,22兵團司令李良榮推118師為首功,因該師為機動打擊部隊,傷亡多,俘虜也多,但胡璉婉拒,把首功第一讓給201師;12兵團參謀長楊維翰向李樹蘭道賀,李說「仗是部下打的,我不願居功。所遺憾的,是友軍協調聯絡不夠,使我軍傷亡增多,……」 二、戰爭無情 和平有待 李師長的話,引發了我的好奇,之後收集金門戰史文獻,得知古寧頭大戰,我軍雖然戰勝,但軍人死傷高達3251員(此據田興柱《金門戰役》所寫),兩軍廝殺,狀況必然慘烈,但有些卻是我軍自相誤傷,當年參戰老兵沐巨樑說他親聞18師尹俊師長說:「你們戰車真利害,三分鐘,我一個營打得只剩幾十個人………。」(見沐巨樑歐陽濟撰述《金門大捷戰鬥經過寫真》) 民國64年國防部史政局出版《金門保衛戰》,第七章檢討國軍缺點,其中之一即指出步、戰、砲協同不夠,陸、空連絡欠佳,步兵多有被砲火及戰車火力誤傷者。第一線部隊運用布板不當,且多有未攜帶鋪設,以致誤遭空軍炸射者。 至於共軍來犯及投降和陣亡人數,也耐人尋思,民國46年國防部史政處編印《金門戰役》一書,寫共軍傷亡7659人,被俘7341人,合計有15000人來犯。民國64年國防部史政編譯局出版的《金門保衛戰》說共軍登陸金門約10044人,其中被國軍生俘者約6000餘人,由此推斷共軍陣亡人數約為4000餘人。 中共徐焰於1992年所著《金門之戰》則寫道:「金門戰鬥、、解放軍共損失兩批登島部隊3個團另4個連,總共9086人(其中軍人8736人,船工民夫350人)。據說有3000人被俘,據此推算其餘5000多人已犧牲。」 徐焰轉述俘虜有3000人,而我方則宣稱俘抓共軍4000、7000多人不等,但據田興柱查考《中華民國38年年鑑》說該年鑑記載如下:「民國38年10月31日,匪軍俘虜3719人,由「啟興」「海黔」兩輪運抵基隆,其中營長6人,連長5人,指導員1人。」(引自田興柱民國88年《金門戰役 古寧頭大捷五十周年紀念專輯》) 此數字與徐焰所言吻合,但我方當年記載俘虜,為何高達7000多人,當年(38)服務於青年201師的田興柱說:「有的共軍是原來國軍士兵,因為是自己人,沒有當俘虜處理。還有一種情形,在作戰中不願替共軍當砲灰,掉頭協助國軍作戰,也沒有把他當俘虜後送。」 另有類似見聞的,如當年18師54團的文立徽團長,其屬下第2營突入西一點紅陣地時,曾發現我11師之31團在大嶝作戰被俘士兵10餘人,(據稱係昨夜增援前來),倒戈向敵,助我攻擊。(見文立徽《金門古寧頭大捷作戰之追述》,民國68年國防部史政編譯局出版《古寧頭大捷三十週年紀念特刊》) 當年118師353團的林子山營長說:「其實當時這些敵兵,有的是我們在大陸上國軍部隊的弟兄,大陸撤退時被共匪俘獲過去的,現在又回到國軍的懷抱中來了,由於本來都是自己弟兄,所以,我們就把他們帶回來,用他們來把各單位的缺員都補齊,補齊之後剩下的,才交到上面,大約是6000多人;以後上面又把這6000多人調撥給第五軍,後來的68師和69師裡,有很多也是這些人補過去的。」(見文立徽《金門古寧頭大捷作戰之追述》,民國68年國防部史政編譯局出版《古寧頭大捷三十週年紀念特刊》) 2001年在香港出版《血祭金門》的上海師大洪小夏教授說,1987年台灣開放老兵回大陸探親,中共才知有許多人當年並未陣亡,曾加入國軍。書中又說解放軍有60%以上是「解放戰士」---國軍降共,尤其中共10兵團進軍福建,福州、漳州、廈門,連打勝仗,俘虜特多,補充也特多,有的攻金解放軍的軍齡僅僅一周。 看到這些戰史文獻,令人感慨萬千,國軍共軍同是中國人,但在毛蔣兩氏主導的拚鬥下,人民被迫選邊站,兄弟骨肉自相殘殺,真是痛苦又可悲。 古寧頭戰役就中共來說是慘痛的教訓,中共記取教訓,日後做好各項準備,於1950年5月1日解放了海南島。但當年風雨飄搖的國民政府藉著金門大捷,鼓舞民心士氣,穩住陣腳,以金、馬屏障台、澎,努力圖強。加上韓戰爆發,美國國際政策改變,美國軍隊正式介入台海,美援滾滾而來,國府勵精圖治,歷經六十年的軍民團結合作,民主富庶自由的中國已成為中華民族的目標,如今兩岸和解,金廈小三通,進而大三通,以台商建設大中國,兩岸合作,共創雙贏,希望戰爭遠離,讓金門成為永遠的和平之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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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的迴旋曲
是誰?創造詩人這一行業,讓我在夜裡輾轉反側之際讀起詩來!白天的熙來攘往,東奔西走,夜裡總是想圖個清靜,樂得清閒,但也常不如人願。只有詩歌相伴,才能帶我馳騁在另一個時空,也唯有《古詩十九首》陪伴我一夜無眠,守著清輝,也守著自己的一盞心燈。 劉勰《文心雕龍‧明詩》:「古詩十九首,觀其結體散文,直而不野;婉轉附物,怊悵切情,實五言之冠冕也。」這是從文學創作技巧的讚美。鍾嶸《詩品》卷上〈古詩〉:「古詩十九首,驚心動魄,可謂幾乎一字千金。人代冥滅,而清音獨遠。」卻是從人物心理層面的讚嘆。王夫之《薑齋詩話》:「興觀群怨,詩盡於是矣。……詩三百篇而下,惟古詩十九首能然。」《古詩十九首》是漢末一批無名詩人所創作的抒情短詩,《古詩鏡》中評價其是:「謂之風餘,謂之詩母。」其內容主要是反映漢末社會動亂給人民帶來的痛苦,它繼承了《詩經》以來的現實主義傳統,所以稱為風餘。這是從風餘說的角度來肯定《古詩十九首》的價值。 當筆者檢索《古詩十九首》的資料發現,〈庭中有奇樹〉的主題是傷別,所思念的主體是遠方的情人。女主角既然不知對方身在何處?遠方的情人能收到贈物的機率甚低,為何又要採榮華以贈之?這一段感情是確定不能有好的結果。其詩如下: 庭中有奇樹,綠葉發華滋;攀條折其榮,將以遺所思。馨香盈懷袖,路遠莫致之。此物何足貴,但感別經時。 「庭中」是詩的環境背景,庭中的「奇樹」和女主角朝夕相對,女主角因人而感到樹的存在,由樹而說到人,寄情於物。女主角天天看著奇樹的花葉枝條變化,內心有說不出的苦楚,這比「驚鴻一瞥」奇樹「發華滋」的情景更傷人。女主角天天覺得日子過得快,遠方的情人離得愈來愈遠了,日日的煎熬,把女主角心中的愛意漸漸消磨殆盡。詩中表達出女主角與情人分別後經常懷念對方的心情,層層深入抽絲剝繭女主角內心的婉曲的情致,產生距離的美感。女主角將花比擬人,情感具體化,更觸動女主角對著「花枝」的離別惆悵。「採芳」無從寄達,表現經時遠別的相思之苦,良辰美景虛設的久別之苦。詩中說物可貴,又說物不足貴,變化倏忽!這一種「變化」說明人物性格的雙重。詩句「此物何足貴,但感別經時」的轉折,才能有力地突出主題--傷別。綜觀芸芸眾生之情,昔日有情人終成眷屬,今日卻惡言相向,殊不知沈復《浮生六記》夫妻間情深意長的逸趣寫實,也能如實呈現。今日的眾生情緣,實極其矛盾、複雜,愛得發狂,愛不得變成:「愛之欲其生,恨之欲其死。」愛得極端,愛不得變成:「愛恨交織,欲其痛不欲生。」古有云:「強摘的果實不甜,強求的姻緣不圓。」 〈庭中有奇樹〉女主角的性格產生矛盾之後,在不斷的反思過程中,流露出性情重組後的真實面貌。詩以白描的手法,簡鍊的文字,極為內斂地將心情表現出來,可說是紙短情長,情感真切。陸時雍《古詩鏡》:「《十九首》深衷淺貌,短語長情。」這正說明〈庭中有奇樹〉的特色。詩中並藉由景物的描寫所呈現的環境空間,以及女主角心裡輾轉不安所呈現的心理時間,製造出一種衝突的美感。魯迅曾指出《紅樓夢》的美學價值在於打破了古代小說文學「敘好人完全是好,壞人完全是壞」的性格的單一傳統格局,表現了「美惡並舉」性格的豐富性。所謂「美惡並舉」就是性格構成的二重組合。〈庭中有奇樹〉中一連串的活動歷程,除了呈現人物的二重組合外,還有女主角性格複雜多樣的原因,乃在於情感動力作用所形成不同的情感導向。情感會在人們的行動中成為一種積極作用的力量,激發情感的動力來自於對詩歌的領悟力與感受程度,〈庭中有奇樹〉情景的佈置,女主角心隨境轉,鋪敘細膩情致的開展,都是一種情境的創設,對於女主角情感發展具有強烈的導向作用。這絕對無法以數學公式證明人類情感的多元與細膩。 〈庭中有奇樹〉裡情景的配置是日常生活中常見的場景,但是把這種場景和思婦懷人的主題結合,卻形成了一種深沉內蘊的意境,引起許多聯想:這位婦女在孤獨中思念丈夫或是情人,已經有一段日子吧?也許,整個寒冬,她都在等待著春天的來臨;也許,充滿生機的春光,總會給人們帶來無限的希望。那時候,日夜思念的人兒或許就會回來,春日融融,他們將重新團聚在花樹之下,執手相望,傾訴衷腸。然而,如今眼前花木扶疏,繁花滿樹,春光漫漫,她孑然一身站在樹下,怎不教人感到無限惆悵呢? 如果這棵樹是他們一起種的,她偶爾地見了這棵樹,或許會頓然引起一番驚訝和感慨,時光過得真快,轉眼又是一年了!然而,這棵樹就生在她的庭院裏,她看著樹葉一片片地嫩綠,從翠綠到鵝黃,漸漸地鋪滿了庭院;她見著花兒一朵朵地開放,繁星點點恣意成絢爛的一片。她心裡的煩惱也跟著一分一分地堆積起來,這種與日俱增的痛苦,不是更令人難以忍受嗎?此時此刻,她自然會情不自禁折下一枝花來,想把它贈送給遠方的「他」。因為這花凝聚著她的哀怨和希望,寄託著她深深的愛情。也許,她指望著花兒能夠帶走相思的苦楚,使得思緒起伏的心情能夠得到暫時的寧靜;也許,她希望園裡親手栽種的花枝,能夠打動遠方遊子的心,催促他早日歸來。筆者藉著詩中意象呈現女子「久久地癡癡地執花在手,任它香滿懷袖而無可奈何」再現的想像,發現女主角不僅能感受情緒,也能把最切身的情感表達出來,正因為女主角能把切身情緒擺在某種「距離」以外去觀照,成為客觀者,在自己和情感之中闢出一個「距離」來。女主角藉著「路遠莫致之」,將情境轉換,拋棄前幾句詩的意象,心隨境轉,從實際生活中跳脫,假借「路遠」以達到忘我,實則將悲傷降到最低。情感觸境界而發生,境界不同,情感也隨之變遷,情感變遷,意象也隨之更換。空間的場景拉到未知遠方,女主角無法預知情人的現況,只能藉由觸景生情,因為奇樹而聯想到遠方情人,是一種創造的想像。 英國心理學家布洛所說:「提到創造和欣賞的成功與否,就看能否把『距離的矛盾』安排妥當,『距離』太遠了,結果是不可了解;『距離』太近了,結果又不免讓實用的動機壓倒美感,『不即不離』是最理想。」詩句「馨香盈懷袖,路遠莫致之。」表達女主角愛而不見,搔首踟躕的神態,瞻望不見,佇立哽咽的感慨。詩中呈現女主角對愛情的執著,而一轉身女主角很明白,這一段情終究劃上休止符。即使女主角內心深處充滿矛盾,但藉由筆者構築美感經驗的想像世界,並透過作者「興」的筆法發揮聯想,盡而抒情達意,忘憂莫愁。筆者認為〈庭中有奇樹〉表達出人們現實生活中的情感是如此真切,在雙重性格衝突下,對立之後又平復,平復之後也能自我解套,最後的心情也才能平靜無波。這也是時下戀愛男女應該學習的一門功課,即便對方「皓齒終不發,芳心空自持」也不要對愛情失望。如果懂得情緒管理的人,便能退一步想而海闊天空,祝福對方,並能抱持下一次的戀愛會更好的信念,積極而努力地往前走去。若不善於處理者,則自戕傷己或潑硫傷人,實是一樁悲劇事件。〈庭中有奇樹〉詩句婉曲,寓意細微,表現完整的意念和感覺蘊藏在若有似無之間,給予筆者是尋繹不絕的餘味。詩的解說若有延滯,則破壞詩的意象,詩的生命也將終止,筆者認為若以「文學為美學」中的美感命題重新為〈庭中有奇樹〉做一新解。我們的生活,因為有詩則美;我們的人生視野,也因為有詩則更加寬闊;我們盼望的文學生命,也因為有詩則創造出更多的想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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浯島十七號茶坊
褪去江山。躺平的時間 閱讀反覆槍聲 一堆歷史的平平仄仄 彷彿時光交換的密語 掠奪與問答 足蹄在險韻裡往返 像濤浪中的走過 可以哺育的桑滄啊 如此溫熱的招手 如此世事醃成一甕甕的指涉 舖展成人間撩撥晚景 哦。人客。進來坐坐 毛澤東奶茶配蔣介石酥餅 加點糖。少些煙硝味 這是島上異族攪拌的甜漿嚼食 齒牙應聲。溫軟的回沖 那侍者不解風情的踱步澆灌 我已聽懂沸騰與沉默裡的章節 像疲憊療傷回家的旅人 讀著龐大碰響的夢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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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葡萄與白高粱
伏案上的手機鈴聲悠然響起,無意識地拿起貼到耳際,電話那頭的音頻略微遙遠而斷續得無法聽得清楚,回身想靠過窗邊,衣角劃過了櫃邊的物件,鏘噹一聲,掉落的物件還來不及看清就迅速滾進了桌底。切上電話,蹲下了身子,赫然發現那是一只堅硬得沒有摔碎的一口杯,是父親十年前參加古寧頭戰役五十周年活動時自金門帶回來的紀念。 一口杯為容量10cc的透明、平底小酒杯,是暢飲「金門高粱酒」的專用酒具,我凝望著手中的一口杯,不自覺地愣了半晌,腦中片刻浮現了不久前我到訪金門在牛家莊午宴的那個場景……,「蓮花指、輕舉杯、深入喉、舒展眉、重擲杯、贊好酒」,席間裡一位金門的女性朋友正為賓客們解說著喝高粱酒的十八字訣,聽著聽著就見她斟滿了酒,右手舉起了小小的酒杯,微翹著動人的蓮花尾指,輕送到嘴邊一口飲下,可能是那濃酒的香醇透過口腔盤旋,那種初因酒精衝擊喉嚨而深鎖的眉頭霎時間舒解鬆開,接著她稍使力道擲放杯具,並昭告嘉賓們她喝好酒不囉嗦的痛快。這真是一種拉近距離的解說與示範呀,想必金門高粱酒帶給金門人的不單是一種根植生活的樂趣,也是一種GDP(國內生產毛額)貢獻極高的榮耀。 其實酒的榮耀,可以是地域性的生活榮耀;也可以是昇華後成為一國;或者一個地區文化性的跨國榮耀,但是要達到這個榮耀,似乎也有必經的難度,如何才能引渡到文化性的跨國榮耀呢?有個真實故事是這樣記載的:很久很久以前,遠在天邊的彼端,有個叫做法蘭西的國度,這個國度上天賜予了優質的地理環境,那兒的農夫在好風好水中,辛勤栽種了許多甜美的葡萄果園,由於年年豐收,聰穎的果農就將盛產的葡萄釀成美酒儲存,起初是用來敬官、進貢、自飲;與朋友分享,慢慢地形成一種商業交易,那兒的商人們覺得這是一門好生意,於是開始與農夫們洽商協作,他們不斷地研發與技術改良,希望所釀製出來的美酒更具有市場價值,由於品質愈造愈好,美酒開始擄獲了人民的心,人民開始歌頌:「沒有酒的一餐就如同沒有陽光的一天,生命中沒有比享受美酒更重要的事了。」後來,他們的政府也覺得這是一門好的文化生意,於是制訂了好多相關配套的措施來拓展國際貿易及作國家的文化輸出,所謂:「有志者事竟成」,現在,酒成了這個國家生活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更成為這個國家賺取大量外匯的文化榮耀。 我們的金門;我們的高粱,雖然釀酒的歷史沒有他們來得久遠,但幸好金門有歸國的僑鄉葉華成先生;有戰地指揮官胡璉將軍,有一斤高粱換一斤大白米;有從無到有、有人定勝天、有十八字訣等這些他們所沒有的動人故事。雖然釀造的技法與釀酒師父不似他們的多元,但金門酒廠有的是純熟的釀造技術;與能製造出大量品質穩定、口感一流的絕佳聖品,若論一般性市場價格,高粱和紅酒兩者相差並不多;要論及酒精的濃淡,金門高粱早已針對不同的客群,發展出不同酒精度數的酒種任君挑選,可是為什麼當白高粱遇上了紅葡萄,高粱的世界知名度與銷售量就稍顯弱勢呢?探究原因,應該是我們少了說故事的人,少了更為細緻、縝密的行銷策略。 在紅葡萄邁向成功且立於不敗的過程中,我們隨時可以察覺,有多少說故事的人隨時隨地散布在世界各個角落,不斷地為紅酒訴說著關於年份、氣候、產區、酒莊、酒堡、釀酒師、窖藏、屯積等等並不那麼令人動容的故事。而整體行銷策略上,精細的步驟規劃足堪橫掃全球,看看推廣薄酒萊新酒的典範案例,熟知紅酒的人對這段歷史應當不陌生,薄酒萊地區所產出的嘉美葡萄原本是品質較差的釀酒葡萄,早在十四世紀時,管理勃根地酒區的公爵菲利浦先生,還為了維持酒區上好的酒質,嚴禁農民在區域內栽種劣質的嘉美葡萄,這款遭驅逐的葡萄被移植到了氣候、土質可能略微合適的薄酒萊地區栽種,並釀製作為預測當年度酒質好壞的樣品前卒酒,當酒農在一次未經壓榨發酵的過程中,無意的釀造出充滿濃郁果香;且口感香醇的酒質而開發出了薄酒萊新酒。在此之後,酒商、政府有計畫的配套、行銷、包裝下,結合了無數的議題性事件操作,像在日本可以讓遊客們盡情泡在薄酒萊新酒溫泉中舉杯品酒的噱頭等,確實曾引領了一些話題而讓人記憶猶新,如今每年的十一月第三個星期四更是紅酒迷的「薄酒萊新酒日」,也是全世界紅酒迷相約同步開瓶的年度盛事,薄酒萊新酒的行銷手段,締造出新的佳績,讓薄酒萊新酒一躍成為最受歡迎的法國高級紅酒之一。 中央政府推動文創產業的草案中,酒、茶等飲類並不涵蓋在內,但不可否認地,酒是文化進程中不可或缺的一環,他山之石可以攻錯,看看法國;想想自己,當政府無暇;或者遺忘眷顧的時候,自己設法自助總可以吧,在下一回合紅葡萄與白高粱的競爭當中將鹿死誰手?我們的金門,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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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日報
老爸來電說:「金門日報收到了,每一張都仔細看過了,家鄉的所有事情我都知曉明瞭了,我看得好開心,好歡喜啊,查某子啊,謝謝妳…。」 拿著電話,聽著話筒那頭傳來老爸那心滿意足、興奮無比的聲音。天啊,我好感動,我好想流淚喔!就只是舉手之勞寄幾份家鄉報而已,就換來老爸這麼大的快樂,真是始料未及。 回想我要回金門時,老爸隨口對我說:「有空時寄幾張金門日報來給我…..。」 以前老爸在金門時,一大早到「莒光路」的店裡後,最期待的就是早早送到街坊左鄰右舍店裡的金門日報。 那彷彿是老爸一日之計在於晨的「開工大力補氣丸」,總要把所有的紙上新聞看了看、瞧了瞧後,方才像「早餐吃飽了」似的,精神愉悅滿足地開始手頭上的工作。 老爸愛看報,可從來「未訂報」,他都看免費的報。因為,街坊鄰居的商家都有訂,都自動拿到店裡與他分享,更遑論常常「敬老尊賢」地讓老爸「先睹為快」囉! 老爸明明是個「文人」的料,可偏偏選擇開店生意。但賺錢對老爸而言,彷彿又不是挺重要的事。宅心仁厚的老爸從來學不會「獅子大開口」的賺取別人不會的技術工資。而看報是他每日的習慣,就像吃飯、睡覺一樣的是生活所需。 前數年老爸去台灣與兒子同住,沒了「金門日報」可看,他每天一大早起床第一件事就是跑到超商買份報紙看,不是聯合報就是中國時報。我知道老爸只有透過看報才能滿足他精神上的需求。 而往往為了太專注於看報,任由房內的老媽叫喚亦無所知,氣得老媽常吃味地說著:「那幾張報紙就比我重要?」有時更忿忿不平地說:「你那麼愛看報,以後往生時,教孩子們通通燒報紙給你就夠了!」我在旁聽了,總暗暗發笑。 而最經典的畫面常是老媽躺臥在床,老爸拿著報紙坐在椅上床邊陪著老媽。報紙陪著老爸,老爸陪著老媽。唉!夫妻間若「氣味」不相投,確也是件磨人的事。可以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婚姻,容不得自我選擇,更不能「重來」。 老媽往生後,老爸身旁忽然「空了」。所幸他老人家還有濃厚的「看報嗜好」可以打發時間,只是耳旁永遠少了老伴抱怨的言語了……。 我家後面就是四號公園,下午時分偶而我會陪伴老爸到公園走走,陪他到公園的中央圖書館內看「金門日報」。雖然不是當日的新聞,但那有啥關係呢?老爸看到「金門日報」像看到「親人」一樣的歡喜。總是聚精會神的看得津津有味。出外人他鄉遇故知時常說「人不親土親」,而老爸是連金門日報「都親」啊! 老人家離開熱愛眷念的家鄉是為了在孩子身旁有個照應。每當老爸要回金時,神情總是像個孩子似的特別興奮,說他眉開眼笑、手舞足蹈,一點也不為過。 八十五高齡的老爸雖然「耳不聰」,但「目超明」,閱讀報紙,一字不漏。回金小住時,「金門日報」重新又餵飽了老爸的「身心靈」。 早早數十年前也曾常耳聞「金門日報」沒人看,沒啥可看。也許那時是軍管時期,消息較封閉。但現今時代變遷,箝制的緊箍咒已解禁,家鄉人就應該知曉家鄉事,知道政府有什麼決策,有什麼政令要宣導,在家鄉這塊土地上有什麼人物、什麼故事,這在在都值得讓我們去關心,去仔細閱讀看報,才能通曉一切。而家鄉報就肩負了這樣地使命。如今,金門日報閱讀者眾,早已「洗刷」那「沒人看」的說詞了! 以我個人習性而言,是看報多過於看書的。原因是報紙的新聞、時事是整個與我們生存生活的社會相結合,息息相關的,它給我們第一手資料,讓我們清楚明白整個時代的脈動。我可以少看書,但不能不看報。我在智能方面的成長就是靠著每日的閱報而來,三日不看報,生活無味,面目可憎。 而當我居留在台時,老公也總貼心地把每一天的報紙給收集、保留著,等著我回金返家時,胃口大開、大快朵頤地盡情吸食我的「精神食糧」。我荒廢家事、草草烹煮三餐,成堆成疊的金門日報讓我從早看到晚,只為了彌補那飢渴已久的心。報紙沒一張張過目,我是捨不得丟棄的。 雖然現今資訊發達,打開電腦一樣可看「電子報」。但是,無論怎麼看,感覺就是很差。總覺得要把報紙給真真實實地拿在手中看才有生命,「才有感覺」,才有無窮的樂趣。 老爸住台後,斷了他最愛的金門日報,聯合報、中國時報一樣是印成鉛字的報紙,可看來看去都是台灣本島的新聞,總覺得少了家鄉那「血濃於水」的感情元素。因之在看他報之餘,仍感缺憾。 長年住在家鄉的家鄉人也許未能深刻地感受到住在家鄉的悠遊自在、住在家鄉的幸福與滿足,那已然是一種習慣。我也常聽出外人說「他鄉住久了也變故鄉」,可住在他鄉的鄉親大部份仍心念著家鄉,情繫著金門原鄉。就如我南門娘家的鄰居林大哥,他說每個星期日都抽空到圖書館好好去閱讀一星期來的「金門日報」,瞭解家鄉的所有新聞情事。無意中聽他談及此事,當下令我好感動。 還有,我「寫作文」的功力也是由金門日報訓練、磨練起來的。飲水思源,金門日報是孕育我邁向文學之路的搖籃。所以說,我能不愛金門日報嗎? 我答應老爸,每星期寄一次(七份)報紙給他,讓老爸「一次看個夠」,雖已非「新」聞,但那又何妨?那一點也未曾影響老爸心中對家鄉「金門日報」滿滿、熱熱的深厚感情啊! 雖然,我最愛的金門日報無可諱言地尚有許多改善的空間,但相信只要投注心力,認真做事,必然會讓家鄉報越來越棒,越來越趨於完美矣! 最後我還是和我那可愛的八十五高齡的老爸一樣,大聲說著:「金門日報我不能沒有你,金門日報是我的最愛。」哇咧,有多愛?啊,哈,就以港星郭富城唱的那首歌「我對你愛、愛、愛不完……」來作為本文的結束是最為恰當的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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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昔一樣投稿兩樣情
六十年代初期,浯島純樸艱苦,年少輕狂加上初生之犢,不知天高地厚,埋首文字,每天孜孜矻矻,烹煮文字,為了自己的春秋大夢不分晝夜的爬格子,真真實實的爬在桌上填格子,買回稿紙一疊,一個字一個字往裡面填,半夜想到一句詞、一件事趕忙爬起來就著一盞小小檯燈一格一格的填寫,深怕一覺睡醒把詞句給忘了!早上靈感來了也趕緊起來塗塗寫寫,一遍謄過一遍,完稿了,小心翼翼寄交郵筒,有無被刊登也經常無所知。因為資訊落後,一個偌大村莊只有國小及村公所有報紙,因此每日要守著村公所,深怕有文章被登卻漏讀了,所以,當時重要的兩件事,守著郵差;守著報紙! 沒有什麼人生經驗,寫作範圍狹隘,在親情、友情摻雜些許情竇初開的情愫,環繞著慈湖,編織一個少女的夢,遠處父親犁田的身影、村莊、夕陽、海浪、鷺鷥,近處姊妹淘嘻笑、怒罵、笑聲震動天地,青春揮灑不完,一個夢接著一個夢,卻有寫不完的東西;終日樂此不疲真是不可思議! 近日返鄉,社長黃雅芬設宴款待古寧頭戰役60週年徵文比賽諸評審,本人恰與楊樹清同赴報社,得幸與宴,席間,楊樹清問:「牧羊女;當年妳發表頻繁,稿費如何領?」煞時傻眼,似乎有這回事,怎麼領?已然忘記。幸旁桌同學林媽肴在場,趕緊回答,「林媽肴怎麼領我就怎麼領。」唉!答案應是:報社寄來領據,我呢!拿著私章領據千里迢迢到報社領取啦!當時交通不發達,每小時一班公車,必須湖下到金城再轉金城到山外,可不是千里迢迢! 想當年投稿程序是這樣:寫了文章投稿,到村公所找報紙看,接到許多讀者來信,再寫文章再投稿,週而復始。 今日金門似一位知性幹練的女郎,往昔像位未上妝的村姑,而我,更是土到不行的鄉下孩子,整個島嶼我踏過的只有一點點。 有二、三年時間在浯島上班,弟弟寄非常多可以增長學問的書給我,史記、司馬遷、胡適全集、中國近代史......,大致上艱深難懂,讀懂與不懂都亂讀一通,中國文學博且深,讀懂談何容易;反正開卷有益嘛,仍然做著成為作家的美夢。生活環境貧乏年代,課外讀物甚少,來源不豐,經常一本小說一讀再讀,每本書都讓我囫圇吞棗,日復一日,有點兒不知人間歲月! 當時上學走路的多,記得單打雙不打的日子,偶爾晚一點回家,聽著遠處宣傳砲聲,嚇到腿軟,寧中到湖下,一路狂奔,路怎麼這麼長?永遠沒有終點;回到家先找到老爸告訴他:「明天我不上學了!」 明兒天微亮,老媽已經煮好一鍋稠米粥讓我與弟弟當早餐(現在回想我會乖乖去上學,應該是為了那早餐,因為全家人都吃地瓜咧!)。 當然,寧中第一屆有一位非常好的國文老師姚雁君,他讓我們背了所有文言文的課文並默寫,到如今有些課文都還能朗朗上口,而同學們的國文程度都相當好。 就讀金門高中因住校,常得當時國文老師陳心玲女士鼓勵,以及一篇作文在課堂上被朗誦,種下日後愛塗鴉的習慣,也發生一些躲教官的事兒,「回憶」之所以美好,原來是正軌上稍有越矩,反抗一下教官,叫人竊喜啊! 早期讀者熱情,經常收到報社轉來的信,也經常有人寫閱後的感想在副刊發表,能得到共鳴是寫作者的動力。 上星期返鄉,與友人到山外長春書店訪文友陳長慶,見面時驚喜、感慨、感動交織,當年都是投稿的夥伴,今日再見,彼此都被悠悠歲月留下無情的痕跡,幸好平時經常拜讀其大作,不顯生疏,陳長慶拿出一本書:「再見海南島‧海南島再見」,並說這是一本印的不太理想的書,我回答:印的好不好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一篇「慈湖行」啊!感謝陳長慶的詩,慈湖邊的女兒是被美化了,有幸被作家賦予詩文,豈是「喜悅」二字可以形容!原詩文如下: 慈湖行-----兼致牧羊女 就那麼單單地為了一個理由 不到慈湖心不死在我腦裡長久地激盪著 源自二杯陳年老酒 賣狗肉的老頭從不說再見 興趣許是一種偶然 我是雙鯉湖畔底陌生客 慈心 慈孝 易君左 慈堤 長城 雙鯉湖 蒙娜麗莎的微笑遠不及你底美 我恥於不能雀躍高歌 慈心不是人工的雕塑 慈孝許是天然底形影 在你柔情的波濤裡 我情願是一條水草 慈湖 啊 美麗底慈湖 當你底堤畔長滿了青草 我會再來 因為我還未見到那群可愛底羊兒 而牧羊女蟄居何處 怎不見她手持青杖底倩影婆娑 ──原載一九七二年十一月四日《正氣副刊》 讀完這首詩,內心澎湃,佇立良久,思索著這是多麼久遠的事,慈堤此端到彼端曾經走過多少回?也曾縈牽夢繫,卻寫不出大師這般詩句,慚愧!這首詩無論如何證明當年牧羊女在文壇有努力過!才有機會被文壇前輩重視。 如今,一路進步到E化,全用電子郵件,現今我仍堅持用筆寫,由助理打字,時髦用語:用筆寫才有「Fu」。 現下網路發達,投稿用e-mail,一篇文稿傳出去,即刻得到回傳,不擔心寄丟或未收到,稿費用轉帳,如果不想訂報,只要打開網頁,誰與誰寫了些什麼,一目了然,高興還可以傳閱,不高興可以上網路罵他一罵,加上網路進步神速,科技發達,影響全球氣候,不僅擾亂了春夏秋冬,〈感覺秋意正濃,冬天已到,春天尚來不及咀嚼,炎夏也快步報到,不是極冷,就是極熱,不是旱就是澇〉,也擾亂了親情友情愛情,因講究速食,紙張也E化,紙上傳情變稀奇了,更少了份淡淡的期待。 越苦的環境越激發寫作的動能,愁困中寫出的文字特別美;不似今日物資豐富,走進誠品,應有盡有任君挑選,書看膩了,到樓上喝杯咖啡休息小憩,任你遨遊24小時,整棟大樓有吃、有喝、有書讀,然;常常自覺江郎才盡,竟日寫不出東西,懊惱極了,環境無憂是否影響了創作力? 現下寫出來的無非是都會裡千奇百怪的男女情事,再不然就是熟女該有的本能:柴米油鹽醬醋茶,也或許談些生活點滴,只怕佔副刊版面而不自知。 金門日報是一個很好的寫作平台,環視全國有哪個縣市有這種福氣,擁有屬於縣民特色的報紙;不但多樣性,內容版面也多,每日的浯江夜話可讀性非常高,每週六的鄉訊版更是讓鄉人同聲讚好,返鄉與幾位老同學到金城國中拜訪校長楊瑞松同學,看到茶几上擺著鄉訊,校長說:「每期鄉訊我都細讀,並且影印存檔。」鄉訊編排生動活潑,內容細緻精彩報導深入,串聯出人才輩出的家鄉人,個個才氣、學識傲人,有成就的人如過江之鯽;也展現了浯島人的熱情,提鄉訊版一定得提楊樹清,他熱心熱情,文筆流暢,時而寫社論,時而在浯江夜話呢喃,週六更在鄉訊版報導,什麼文體都能寫,才華洋溢,值得佩服,更因他熱心,舉辦無數次聯誼會,讓大夥從陌生到熟識到深交,無不得鄉訊版聯誼之功,獲得鄉親許多掌聲! 金門日報見證了我的成長,從十七、八歲開始投稿,迄今數十寒暑,今逢報社創刊44週年,教我如何不感傷、感慨、感動、感恩,感覺千言萬語,盡在心中! 今昔相較,個人除了人生閱歷較豐富些,學識沒啥長進,創作今不如昔,生活在五花八門的都會,與浯島脫離邈邈長路,回不到十八歲,撫今追昔,不盡悽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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裸體鋼琴師
這是病嗎?應該不是。 我彈琴一定得裸體,全身光溜溜的。只穿著襪子和鞋子,那是因為我單純的愛乾淨。 這是病嗎?或者是其他什麼更深沈的東西? ※ ※ ※ 銅製的洗手盆裡裝著乾淨的水,將清潔液擠入清水中,乳白色的液體就像是活了一般地在水中載浮載沉,像水母般漂浮著。我將手伸入水中,以指尖追尋水母,將他在我手裡捏碎,搓成又細又綿的泡沫,反覆搓揉之後才叫助理將水換過。 換過的水,跟剛才的清水沒有兩樣。 或者助理根本沒有換過水,或者我剛剛的水母追逐只是幻影。誰知道呢? 厚厚的絨布手巾在手上翻過來又翻過去,在細細地以蒸氣烘手。皮膚下的血管、神經、骨頭一點一點的甦醒。我試著動動手指,完美。 走出準備室,看到許多工作人員忙進忙出,遠遠看到我,他們不約而同地立正朝我敬禮,縱使手裡抱著道具、縱使那道具看起來十分沈重。「可憐的手。」我心理想著。 助理在後面催趕著我:「大師,可不可以麻煩你儘快到舞台上呢?」 「恩。」我答應,但那根本不是舞台。 由於我彈琴一定得裸體,根本上不了真正的舞台。長相跟我一模一樣的影武者會模擬我的動作、我的情緒和神情在前台表演。真正的我躲在舞台後方的布廉後面,光著身體彈奏。那根本不是舞台,只是一個囚禁我的大房間。 緩緩脫下西裝外套、襯衫、內衣裸出整個上半身。助理一一將那脫下來的東西折好放在一旁。「這次還是要麻煩你了。」助理這樣說。 我只顧著解開皮帶,脫下外褲、內褲,最後再把鞋子穿回去。 「我去了。」 「恩。」身材豐腴的女助理就算跟著我已經超過十年,每次到達這個階段還是掩不住害羞。 這次要彈得是平穩的行板和輝煌的大波蘭舞曲,降E大調。那是肖邦的大第22號作品,帶給希望、勝利的感覺。有些人會解讀那曲中含著「曾經美好的回憶」。這不是矛盾的嗎?希望和勝利與美好回憶能夠放在一起嗎?如果扒著過去的美好不放,真的能夠得到勝利與希望嗎? 我不知道,我幾乎什麼都不知道。 對於我自己和這個世界,我只知道自己不裸體便無法彈琴。 裸體,走入牢籠裡,那個舞台後面的小房間。一邊彈奏,一邊想像舞台前那個影武者能夠模仿我到什麼程度。 ※ ※ ※ 「我不是說過了嗎?妳不准來」憤怒到幾乎把手機捏碎,還好長期注意手部保養的我,在那一瞬間並沒有使用出全力。但那充滿全身的腎上激素還是讓我拉高分貝,紅了臉。 電話裡的聲音是老母,從不放棄要來看我的演奏會。但我從沒讓她來過。 「為甚麼你就是不肯讓我去,也不想想當初是誰堅持讓你學音樂,否則、否則…。」 「否則我也不會有今天的成就?妳最好每次都這樣說話,妳這傢伙。不准來聽到沒?我要掛了。」 「等…嘟嘟嘟。」 想想當初誰的堅持?想想當初?怎麼想? 那充滿黑暗的幽靜回憶中,似乎藏著我不願想起的回憶。自從上了大學脫離了老母的懷抱,我才真正擁有回憶。在那之前的所有,在那之前的家的模樣、自己的模樣我早已失落了。 影武者走向我,好像我自己走向自己那樣。我突然感覺到一股噁心。 「如何,等等去喝一杯吧!你這次的壓力似乎不小。」影武者這樣說。 「帶上我的助理小妹吧!我們去好好喝一下。」我揉揉發疼的太陽穴。 酒吧裡面有裸女在跳舞,有酒客在舞台下等著塞錢。還有一堆在外圍等著看笑話的紳士們。我們坐在紳士區,也等著看笑話。 我和影武者點了一樣的酒,助理則是點了一杯雞尾酒。因為我和影武者長得實在太像,端上杯子的服務生還嚇了一跳。 「下次,可不可以讓我彈?」影武者喝了一大口酒後這樣說。 「什麼意思?」我狐疑地看著他。 助理臉上露出尷尬的表情,揮揮手:「有必要一開始就說嗎?」 影武者用手肘支開她,繼續說:「我當你的影武者已經十年了,雖然一開始是因為自己的技術不夠而來頂替你演出,但這十年來我也十分努力。我相信自己已經不會輸給你了。」 「到底在說什麼?」我語氣平和的問他。 沒想到影武者突然發怒:「你就是這樣傲慢,難道你還不知道大家都已經不需要依靠你了嗎?你真以為自己的彈奏這麼強悍,十年也不會被取代?」 「他到底在說什麼?」我問助理。 助理尷尬地笑了兩聲:「下次就讓他彈彈看,如果…。」 「沒有如果,你們這些傢伙也不想想看自己靠誰吃飯?」 我留下兩千元,轉身離去。 ※ ※ ※ 同樣的銅製水盆,同樣水母般的洗手乳。 同樣的面孔,我和影武者,到底是哪裡出了錯才會讓兩個同樣是鋼琴師的人擁有同樣的面孔? 到底是哪裡出了錯,我才會「需要」裸體才能彈琴呢? 褪去衣服,走入布幕後面的小房間。 我聽見影武者出場時台下熱烈的鼓掌,我聽見觀眾移動座位的聲音。我想起酒吧裡的裸女,還有那個裸體彈奏鋼琴的老年人。白髮蒼蒼、一絲不掛。他在裸女的圍繞下愉快地彈奏著鋼琴。 影武者坐下,那拖移椅子的習慣終究還是跟我不同。「那是低俗的鋼琴演奏家才會做的事。」不知道誰跟我這樣講過。 開始了,我放鬆雙手,撫著琴。準備在八拍後開始彈奏。 七、六、五、四、三… 「登登登~登登」 「怎麼了?!」我大吼。我都還沒開始彈奏就已經出現鋼琴聲,那個影武者,那個模仿我的噁心的傢伙。「你想幹麼!」我大吼,不過沒人聽見我的聲音。 我裸體,在後台沮喪地撫著鍵。有一股衝動想要扯下布幕,讓大家看見我,讓大家明白台前正在演奏的傢伙不過是我的影武者。 我用力搥打琴鍵,發出了可怕的「框框」聲。觀眾席上傳來倒抽一口氣的聲音,接下來開始發出談論的雜音。終於受不了這種恥辱,我拉開布幕全裸出現在所有觀眾的面前。我幾乎是哭著大吼:「我才是真正的李雲笛!」 我被以多項罪名逮捕,折騰了一整天後終於在夜幕時分離開警局。 在這過程中工作上的夥伴一個也沒來,影武者沒來、助理沒來、工作人員更是一個也沒出現。只有穿著西裝的律師匆匆趕來,一頭亂髮的。 他對警察說:「我是來保他的。」 然後我跟他一起離開警局。 「怎麼搞成這樣?」 「他想要取代我,他想要變成我,他以為海報上的人是他,他以為李雲笛是他。」 「別人怎麼想?」律師點起一根香煙,交給我後自己再點起一根。 「啊?」 「他就是李雲笛呀?你不過是一個精神有問題的人裸體鬧場。你才是模仿他的人。」 「是嗎?」 「別人是這樣想的。」 ※ ※ ※ 我身敗名裂,戶頭裡沒有上一場演奏帶來的金錢數字。 我開始懷疑自己到底是不是自己認為的那個人,開始懷疑那失落的回憶中到底存在著什麼。我打給老母。 「我知道我很對不起你,但是當時也是為了你好才這麼做。」然後她哭了。 我想到那落地窗前的鋼琴,那台放在客廳的巨大鋼琴。 我想起一手拿著藤條,一手拿著我內褲的媽媽。 她年輕的臉上露出惡魔般的怒臉:「這首沒彈完之前不准穿衣服。」 我哭著,眼淚模糊了視線,我看不見譜。手指像水母,像是芭雷舞者的腳輕彈著沈重的琴鍵。 「彈錯了!」藤條落在我的背上,留下一條紅痕。 「漸慢漸慢!」又一條。 「你這小子,沒看到升符嗎?」再一條。 「跟上節拍啦!!」一條紅痕,不過已經沒有感覺。 我已經把心關起來了,「沒關係了」我安慰自己,我看著自己在鋼琴前的裸體,那孱弱的幼小的身體,手指努力地押著琴鍵。 我對那個還在彈琴的自己說:「我沒關係了,我會把你鎖在這裡。你只是我的影武者,真正的我要走了,往未來走了。」 睜大眼,腦袋似乎被強力灌入大量的水,眼耳鼻全都流下淚來。原來那不是病,原來那不是什麼深沈的東西。那是老母對我扭曲的愛,那是我無法承受於是深深鎖住的愛。 掛上電話,我脫下身上所有的衣物,坐到鋼琴前面,用力拖移椅子。 「那是低俗的鋼琴演奏家才會做的事。」媽媽的怒臉,加上一條紅痕。 我彈奏,然後解脫。 ※ ※ ※ 失去了演奏家的光環,我終於找到能夠容忍我裸體彈奏怪癖的場地(事實上,他們還不希望我穿衣)。 我看見那個在裸女包圍下彈奏的年邁裸體鋼琴師。 他與我握手:「裸體彈鋼琴是很美好的一件事。」 我回答:「是的,我知道。」 是的,我知道。我真的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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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豬仔要出閣
淒厲的豬叫聲劃破鄉間寧靜的早晨,肥滋滋的豬仔烙下紅通通的大印,三位年輕力壯的硬漢拿來粗繩子,五花大綁的綑住豬仔四條腿,兩位大漢吃力的挑起扁擔,豬仔四腳朝天的離地30公分打轉,口水流了滿頭滿地,大秤的秤鉈在秤豬者手上前前後後游移,母親的雙眼隨著秤鉈左右移動,口裡不斷的央求工人:「拜託!拜託!勞煩斤兩要秤足呀!」這是神聖的一刻,也是童年家中豬仔出閣的場景,雖然事隔三十幾年,印象時而模糊、時而清晰! 淡江中學有座農村紀念公園,農村文物展示館、綠油油的稻田、牛棚、洗衣槽,讓學生體悟土地為萬物之母,懂得珍惜地球的資源,不知道e世代的孩子對學校的美意了解多少?但是出生農家的我,每次進入公園都有深切的情感和悸動,尤其樂於分享自己農村的經驗,望著豬寮中靜臥的母豬,一群小豬仔努力吸奶的模樣,孩子們雀躍的爭相目睹,而我在童年生活中養豬是稀鬆平常的生活事,相較對著水泥人工豬仔興奮模樣的孩童,那句「沒有吃過豬肉,也見過豬仔走路」的遠古話,似乎太不合時宜了,現今的孩子,天天吃豬肉,見過真正豬仔者還真的不多呢!小時候,養豬是家中的副業,賣豬仔的那一天是隆重的大事!嚴格來說,從小豬仔進家門的那一天起,直到養大賣出的漫長過程,都是家中嚴肅的大事。記憶中,大舅舅養了幾頭種豬,繁殖的小豬仔是經濟的重要來源,每當豬仔出生後,母親便硬著頭皮回娘家向兄長商借小豬,直到小豬養大出售後再將小豬仔的本錢奉還,舅舅總是義氣相挺,無息將小豬仔借予母親。母親每次都商借3隻小豬,這也許是舅舅的極限,也或許是母親有能力飼養的極限。3隻小豬成了我們家的希望,母親戒慎恐懼的服侍著,伺候湯湯水水,期待牠們健康平安的長大,豬隻販售後一筆可觀的數目,將是家中重要的經濟來源,所以豬隻生病比家中孩子生病母親是更加擔憂,如果豬隻不幸夭折,母親的心就會跌落痛苦的深淵,因為養不大的豬,除了沒有力償還舅舅小豬的本錢,一家人一年重要的經濟來源就斷絕了,所以母親會再一次向舅舅低頭,我知道,前帳未清再續借這也太為難舅舅,對母親來說又是何其難堪,在她心中一定是千難萬難、矛盾掙扎,如果不是環境逼迫,誰又願意低頭乞求呢? 興許是天公疼憨人吧!悲慘的情況只是偶而發生,通常生病萎靡的豬隻總在母親的悉心照料、獸醫的醫治下痊癒,看著豬隻「澎澎」大,母親是滿心喜悅,照顧是更加用心,直到政府派人通知收購的日期,母親整個人就處於武裝備戰的狀態,緊張、興奮、雀躍充滿全身的細胞,就好像自己女兒即將出嫁般的隆重,首先,把豬舍清洗得乾乾淨淨,一天除了三餐主餐外,幾乎每隔2小時餵養一次,就算在夜晚也不例外,等待豬隻出閣的前一晚母親是不睡覺的,如果在冬天,母親怕豬隻著涼,將豬舍四周用用塑膠布包裹到密不透風,如果是夏天,珍貴的電風扇吹上一整天一整夜,通常收購豬隻的工人會在天矇矇亮前來,四肢被綑綁的豬隻好像能預料自己的命運,淒厲的叫聲劃破天際,擾人清夢!我站在旁邊看大人們忙進忙出,工人用扁擔挑起四腳綑綁朝天的豬隻秤重,母親總是站在一旁用近似乞求的口吻央求工人秤足斤兩,因為3頭的豬仔是家人一年的希望,望著小貨車遠去的身影,聽著豬隻不停的哀號聲,有種不捨和不忍在身上竄燒,心卻也同母親般踏實,因為一筆不少的款項將會解決家中好一段日子的經濟困頓。 隨著小豬再次從舅舅家送來,另一次的循環即將開始,對大豬的不捨和眷戀很快會被取代,孩子就是這麼單純,一年的希望又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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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色的午后
炎熱的秋,陽光照的人有些暈眩,延續著夏的熱鬧,走在山林裡,只見樹叢與雜草混亂生長著,陽光照在隨風搖晃的樹葉上,非常隨意。 彷彿走入時光隧道,就好像搭在那班公車,斜照的夕陽照在車上的乘客,每個人的影子都拉的長長的,夾雜在車窗的影子上,隨著公車的搖晃而搖晃,有的人面無表情,有的人笑著聊天,也有人安靜的聽著音樂。 時間刻劃出的痕跡,似乎是不會消逝的,就算已經過了好久好久。 座位旁擺著行李,他笑笑的拉緊我的手,輕輕說著呢喃的情話,安撫著我。 「很快我就回來了,別怕,寶貝,我對你的愛至死不渝。」 此時此刻,就算你說的是謊話,就算是欺騙自己也可以,或許花心的你依舊會在那一方尋覓到紅粉知己,或許這一方的我,尋覓到另一顆心也說不一定。 就像要勇敢的冒險,才能知道這世界充滿了多少趣味。 在我的心中你是特別的,但在你的心底似乎築了一道牆,阻隔了更深入的探求,卻又同時說著「寶貝,我愛你。」。 就算只是一點點的溫暖與溫柔都可以溫暖了這一切。 這天氣看來像是夏天,時序卻已入秋,但依舊炎熱,只是蟬鳴不再。 田裡未開花穗的高粱搖晃著,風吹來發出細碎的聲響,那條總是在下雨後處處水窪的山路已經舖滿了水泥,但景致依舊如此美好。 那日夢裡又出現了你的身影,你說著再見,然後頭也不回的走著,追著追著跌在地上,路人將我拉起,你卻已失了蹤影,我哭著喊著,繼續追著你的蹤影,止不盡的悲傷與絕望淹沒了我,你卻已離開我的世界。 醒來,發覺眼角的淚,已悄悄的濕了枕。 這個午后充滿了無盡的綠,迎面襲來的風帶來的是淡淡的秋,陽光下那耀眼的光芒,那林蔭下的裙襬。 就這樣想起了你,就好像你離去的如此突然。 陽光無盡、天涯無盡,你我,也不過是陰陽兩隔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