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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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幻沙龍】整形魔法師
我的整形外科診所低調的開在郊區一條少人少車的小巷旁。 我幾乎一年中也沒有幾個客人,因為診所連小小一塊招牌都沒掛。或許十年前曾有一塊小招牌,脫落以後一直沒撿起來掛回去,久而久之忘了它已遺落何方,或許早已被丟上垃圾車了。只是,沒有形式上的招牌,卻有暗中流行的招牌,我聽說有一群人私下稱呼我為整形魔法師。我對這樣的稱呼有點兒哭笑不得,因為我雖然自信整形醫術高超得有如魔法師,但我是真才實學所為,絕非魔法。 我不大須要客人,清儉過日子其實也不太須要太多的錢。而我真正的興趣是研究,研究倒也未離本行,研究的還是整形外科。 自從努力鑽研3D列印這一門新科技之後,我突發奇想,何不直接運用3D列印術來協助整型手術呢? 我試探其可行性,因而有了諸多發現,甚至達到運用實務上的突破。如何突破事關我的研究所獲,我不願在這裡做太多的公開,但是儘管如此,一樁意外事件仍然險些被將之公開,萬幸的是媒體大哥大姐們追新聞的本領還是遜了些。 * 我的診所來了一位中年男子。他默默進了來,默默填了初診表,而在我診所工作二十多年的一位資深也是全診所唯一的員工也將表單默默送進了我的診療室。她是全職也是全能的護士,現在改稱護理師,我則禮貌性稱她護理長。因為平時工作清閒極了,我看她幾乎成天都在勾毛線,而我也不以為忤,因為我實在也不知該請她做什麼事。 我略略瞄一眼初診單,這一瞄,驚得險些從我老舊的皮椅上跳起來。 不會吧,他的大名如雷灌耳,是大人物呀! 我勉強壓抑吃驚的表情,將眼光從初診單移到他的臉,天哪!果真是大人物無誤,這人絕不該出現在我的診所的,即使來,至少也會有三兩位隨扈伴隨,我不但沒有看見別人,下意識抬頭看了一下監視器,門前也沒有人,沒有「黑頭車」,看來像是獨自徒步而來。 我再看一下表單,年齡似乎正符合他應有的年齡,住所填的是首都的核心區域某個名人巷……,看來果真他就是他。 在我瀏覽他的表單的同時,我的眼角餘光看到他倒是氣定神閒,正在悠閒地環視我的診間。 「X先生請教找我有什麼須要我服務的嗎?」 「邱院長久仰久仰!」他微微一笑:「沒想到還如此年輕,竟然醫術如此高明而被稱為神醫。」 這話若非溢美客套,就是他還真知道我的本領了。我揣測他必然已經深深研究過我,否則不會來到我的小小診所。 「邱院長,冒失而不禮貌的請求,我可以稍稍參觀一下你的診所設備嗎?」他用字遣詞顯得自信又禮貌。 「當然當然!如果你將是我服務的對象,我絕對沒有理由拒絕你參觀診療室以及設備。」我話說得委婉,意思是如果你不是我的患者,你是無權參觀的,反之,當你是我的患者,躺都躺在診療床上了,還用得著問我准不准參觀嗎? 他聽出了我的弦外之音,直接進入了談話的正題。 「我也可以稱得上是你服務的對象,雖然病人不是我,卻將由我安排前來。我必須對他負全責。」他說:「院長我如此說法,你可接受?」 「當然當然,請莫介意,那就請吧!」 其實我的診療室一向只供患者進入,連家屬都不准,因為任何稍具常識者只要一踏入將即流覽無遺,十之八九弄明白我是如何進行我的醫美手術的。 但我自豪之處其實是隱藏著的,就隱藏了的這個十之一二部份,已是我半生研究之精髓所在。 診療室不大,甚至是很小,兩人入內勉可迴身。 平時患者若上門,只由我和我的謢理長兩人在此工作。 我引導這位介於患者及介紹人之間的「準患者」進入,我走前面,他尾隨。 房間正中央是一架大型醫療設備,他略看一眼發問:像是斷層掃描檯?又像是……?是高壓氧治療檯嗎?」 「你說的完全正確,基本上它正是一架完整的高壓氧設備。」我不能不佩服他的博學。 「以高壓氧來做手術?」 「可以這麼說。」我直截了當回答:「我以達文西手術器協助精準定位,而真正動手的則是這個隧道裡的一具3D列表式手術機。」 「我算是大致明白了。多謝院長!」他再看了幾眼,退出診室。 果然是高手啊!來之前對我的研究做得可還真是徹底。 在我的高壓氧槽裡所置放的是我一手研發的人體專用3D列表式手術機,我將患者置於高壓氧氣室中的好處是他在全身麻醉的休眠狀態中可以獲得充分的氧氣供應呼吸之需及傷口之控制,我以3D列表機之原理及實務運用,直接進行患者要求的整容部位之修補、切削、殘餘部位清理清除及新結構植入,這樣的做法精準得毫釐不差,病人術後無一不讚美我有如魔法師,可是他們完全不知我在他睡上一個長覺之中動的是什麼手腳。 我的列表基材多元而且力求接近人體之原有天然結構,或許連許多生物學家、生化專家都要讚歎。 舉一個例子吧,兩個月前有一位患者嫌怨她的耳朵長相不美,有如一對大大的招風耳,讓她自國中時期就始終以長髮遮掩,這個痛苦教她自卑也困擾了她好幾十年,好不容易在年過七十輾轉知道了我而一路尋來,我直接將她的耳朵進行了改造,以最接近人類耳朵結構的材質增、修、切、補,費了兩小時又十二分鐘的手術時間,加上整整四個小時的恢復,整整七十二小時的在家休息療養,當她拆下罩布的一剎那,一對依著她所要求的美麗耳朵已經牢牢長在她的臉之兩側,回診時她不但以魔法師來稱呼我,還直稱我為神醫。我回報以一笑,這樣的稱呼和讚美早已聽慣了。 耳朵怎麼變漂亮的呢?招風耳是切除了嗎?她渾然不知,就在這不知不覺間,她卸除了一大半輩子的痛苦和困擾。 我不是不想解釋整個過程以及醫療的原理,而是講了她絕對還是不清不楚,即使專家都要感受到不可思議,何況一般患者怎可能搞得懂? 我列印重製過的除了耳朵,最常見的是鼻樑之塌陷、歪曲而要求拉直、墊高,這或許也就是一般人所稱的隆鼻手術,其他還包括切削顴骨、加厚或削減下巴、雙眼間距之加寬或朝內聚攏若干尺寸……等等,至於比較私密部位的整容,那就不便在這裡細數了,那居然佔了我的業務約三分之二之多。 我不願意接受太多的客人,因為我不想賺太多錢,因而把收費定得非常之高,在商業術語上這或許就叫做以價制量、飢餓行銷吧。我的收費開價,參考了坊間醫美行情而在後面加了一個零,甚至加零之後再乘以二,不怕貴的就來吧。 我接受過的服務要求包羅萬象,無奇不有,有些還真是匪夷所思。 但最是匪夷所思的,今天出現了,就是現在坐在我面前,距我只一公尺半距離的這位大人物。 「院長我非常感謝你對我的信賴,容許我以非患者的身分進入你的診療室,而且毫無保留的讓我知道了許多屬於你的專業機密。」他帶著微笑表述他的感激:「而誠如一見面時所說,我不是患者,而是我將引介一位患者前來接受你的服務,理論上我無需填寫初診單是嗎?我之所以填寫,只是要讓你明了我對你也是百分百的信賴,百分百的坦誠,在你面前我無所隱瞞。」 我點頭,也向他說謝謝,的確他算是一位坦然之人! 「既然我不是患者,而我填寫初診單的目的也已達成,請容我收回我的初診單吧。」 他的要求十分合理,我直接將桌上他的初診單遞還給他,他道聲謝,收下了,摺好,放進他的西裝內側貼身口袋裡。 然後站起來告辭。他說,他不太方便多次前來,也不方便停留過久,改天將由他所介紹的那位人士親自而單獨前來,在看了我的診間設備並了解了我的手術方式之後,他可以很放心了。 他也特別再次叮囑:「無論如何,就拜託院長協助啦!」 於是他推門離開,留下滿頭霧水的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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梧桐夜雨
一陣夜雨過後 四周清新如洗 籬旁,銀葉梧桐透著晨光 在這裡等候多久了? 一輩子多一年 粗糙乾裂的樹幹 歲月鑿痕斑斑 枝椏分岔了純真時光 老樹以不悔的視角 仰向天邊暮雲 歸鳥,只是道了聲晚安 並未捎來音訊。 撐傘的人── 止不住雨珠滑落 淋濕的衣襟未乾 你在這裡等候多久了? 一天又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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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烈嶼的你們
西口國小雪地班的孩子: 三周的時間很長,卻也很短,長在想家,短在想多陪陪你們。 第10屆史懷哲計畫,冗長的課程、營前籌備、教案發想……,坐上飛機的那一刻我還在後悔,已經是最後一年暑假了,我怎麼把可以好好玩樂的時間又再次投入營隊呢? 踏入烈嶼這塊土地,海風、黃牛、軍事遺址,所幸金門大橋已開通,讓這座隱密的島嶼能夠更近市中心的人群。但這裡沒有走路可以到的便利商店,加油站、公教福利中心7點就關門了。我們住宿的地方是一年級的教室,晚上時不時出現的昆蟲,甚至有竄入的老鼠,第一周真的非常地不習慣。 但當進入到班級、遇見了你們,雀躍早就取代了後悔。第一周,你們是安靜的乖小孩,時不時給我們各種手作,讓我們感動帶到天使的班級;第二周,熟悉過後,開始出現各種邀約、開始小小的頑皮,導致老師偶而需要提高音量;第三周,熟悉卻不捨,控制不住離別而哭的我們、雙口海灘與你們創造的回憶、最後一天不想離去的大家,一群人聚集在門口,只為了與我們道別。 每當你們問:「老師,你喜歡我們嗎?」「老師,快點考來我們學校。」拉著我們的小手,是我們繼續往教育領域前行的動力,這三周謝謝你們這些可愛的孩子,未來,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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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好有妳
分手近兩個月,在我生日那天,朋友們紛紛給我禮物與驚喜,流連飯局與飯局間,我又在扮演著逢場作戲的戲子。手機響起,來電的是那個刪掉,卻又無法忘掉的電話號碼,深呼吸,隔了3秒,我接起電話,用冷漠的話語武裝自己:「喂!幹嘛?」「只是想跟你說聲生日快樂。」說分手的妳,居然還會關心我快不快樂?可笑,我離開了嘈雜的包廂,躲進安靜的樓梯間,我們慢慢的談論著,時間緩慢流逝,居然聊了快一個多小時,我從妳的話語,聽到了感情。 我強忍著哽咽:「妳回來吧!」 電話那頭愣了幾秒:「我可以回去嗎?」 「歡迎回來。」妳笑著哭了。 而後,我們仍然會吵架衝突,看對方不順眼,但從來不提分手。如今,我倆在彼此配偶欄落下了名。日前,我半夜發高燒,妳抄起鑰匙,騎車送我就醫,我在朦朧的夜,看著妳的背影好強大,文弱的小女孩,如今竟成了可以讓我依靠的肩膀,我好感動又好慚愧,怎會把自己的身體搞成這樣?進入急診室,因為有急救病患,所以我們枯等了快2個小時。結果急救的結果,是令人遺憾的。 看著哭著心碎的家屬,我倆的手握得更緊了。能彼此作伴就是個幸福,我躺著床上吊著點滴,望著妳陪伴的容顏,我覺得幸福極了。這就是我的愛情大復活,如果沒踏出嘗試的那一步,你又怎能知道下一步該往哪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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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秋月西沉
「年輕人要守信用,你不是說不管房間有多髒、多亂、多臭,你都願意打掃嗎?怎麼剛說過的話,馬上就忘了,難道你得了健忘症!而且我向你保證,羊犅叔絕對不會打人,除非你去惹他。」大頭不高興地說。 「要我打掃別地方的房間我可以接受,叫我去打掃瘋子的房間我不接受!在外面聞到那股臭味就想吐,一旦進去不是要人命嗎。而且我娘早就交代過,她說這個瘋子全身髒兮兮的,房子裡面又髒又臭,叫我們不要從他住的地方經過。要是讓我娘知道我去打掃他的房間,不被罵死才怪!拜託你大頭行行好、換一個地方可以不可以?」天河懇求著說。 「我希望你信守承諾,不要惹火我。你回去問問你娘,當年羊犅叔是怎麼對待你們一家的?如果沒有羊犅叔的幫忙,你們有今天嗎?有秋月小舖嗎?如果不是他見義勇為救了你娘一命,那個阿兵哥口中的小阿嫂,早就被排副強暴後又開槍打死。難道你沒聽村人說過?我倒要問問你,你是裝睡還是真的不知道?老實告訴你,世間最可恥的就是那些忘恩負義的人,難道你不知道這個道理?」大頭不屑地說說。(一三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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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灣的金門人
1949年,金門僅有3萬多人口,不久10萬大軍來了。1958年鋪天蓋地的823砲戰,造成軍民死亡618人,受傷2,610人,傷亡總共3,228人,房舍全毀4,594棟。因為根據中美共同防禦條約,金門不屬於老美的保護範圍,在兵凶戰危之下,金門縣政府為減少民眾犧牲,10月初趁砲火稍歇,疏遷居民約7,000人和金門中學的師生1,004人,共4批分乘5艘軍艦赴台灣,寫下金門史上最大規模的人口移動紀錄。 自古中國人有重土安遷的觀念,從那些斷垣殘壁的古厝照片裡,可以看到民眾臉上的徬徨無奈。他們攜帶簡單的隨身行李登船,抵達高雄14號碼頭後,由中國大陸災胞救濟總會和輔導委員會負責接待,協助將「金門錢」兌換為新台幣,每人發放3千元安家費,沒有親戚可投靠者則疏散到台中、雲林、彰化、嘉義、台南、高雄、屏東等7個縣自謀生路,學生分配到各省中寄讀。 金門人以務農為生,講的閩南話與台灣話不同腔調,離鄉背井來到陌生的地方,因大多沒有技能,以打工或做小生意為生;學生每到新年無家可歸,備感淒涼。1956年7月起,金門實施戰地政務,除了戒嚴外,日常生活都受到嚴格管制,沒有來台灣的男女加入民防自衛隊,田地被徵用來建陣地和碉堡,古厝牆上多了反共標語,住家甚至要騰出部分空間供駐軍住宿。 隔著台灣海峽,金門人的鄉愁只能靠軍郵局遞送。唸大學時,班上有一位同學出生於古寧頭戰役,他如此告訴我:祇有春節過年、清明掃墓、奔喪,纔能搭乘20多小時的LST中字艦返鄉,出發前得先申請出入境證,攜帶電鍋返鄉要課稅。 在我服務的軍醫院遇到一位藥局的學妹,她要我給她10元,送一把菜刀給我,記得她說是要用買的,否則就變成「一刀兩斷」,我纔知道金門菜刀是用中共砲彈殼打造的。 1987年9月11日,一架遠東航空的B-737首航金門,機上的空姐盧紀融是金門人;1989年10月,電信局開放金馬地區與台灣的人工轉接的長途電話,皆是當年的大事。1992年11月7日,金門終於結束長達43年5個月又19天的戒嚴;往來台金的出入境管制被廢除,但延到1994年4月28日纔真正放行,這些不便,都是金門人為台灣人承受兵災,所付出的代價。 漂泊異鄉的金門人中,令我想到盲人歌手「金門王」(王英坦)的傳奇故事。 他是金寧鄉后盤村人,13歲時因撿到一顆未爆的砲彈,敲打時炸斷左手,且眼睛失明,後來在新莊的盲人重建院結識李炳輝,兩人成為莫逆,合組「盲人二重唱」,揹著吉他和手風琴,展開那卡西的走唱生涯,在貴人的相助下,錄製「流浪到淡水」的專輯。49歲那年因心肌梗塞去世,他的歌聲就像在傾訴人生的淒苦,許多人猶記得麒麟啤酒的那句廣告詞-「乎乾啦」。 金門人來台奮鬥多有成就,金城出生的名嘴董智森在政論節目素來舌鋒犀利,直言無諱;古寧頭北山出生的版畫大師李錫奇,在林厝的主戰場創造了和平憧憬的藝術牆。1990年代,瓊林人蔡金福在派系鮮明的台中大甲,擊敗對手當選鎮長;永和市公所的百人編制一度出現超過五分之一的金門籍公務員。 遷徙北部的金門人多集中在房價低廉的雙和地區,胡璉將軍曾經利用運糧的空船,將金門所產白土(瓷土)運到台灣求售,得款購地興建眷舍。中和有太武(民有街)、復興(興南路一段)、太武(興南路二段)、九如(連城路)、浯江(圓通路)等5個眷村,住戶為金門籍的文職人員,因而形成台北的金門聚落。 然而時間久了,這些金門眷村就變成「被遺忘的縣產」,1994年10月3日,金門官民聯合,前往財政部國有財產局和立法院抗爭護產,終使得國防部讓出土地與歸還建物。2009年元旦眷村都更,改建為317戶的公寓大樓,重新命名為「金門新村」,1962年蓋的「太武山莊」部分保留為新北市的市定古蹟。 在戰地政務的軍管時期,軍人總是令老百姓心生敬畏,也許如此,當兵被年輕人視為一個社會地位不算差的職業。1965年,尹俊擔任金防部司令任內,在金湖鎮的西洪與下庄之間的荒地開辦陸軍第三士官學校,受訓一年,畢業以下士派用,也有青年學生「出國」求學,到台灣讀軍校,曾經掀起從軍潮,後來造就了一些金門籍的將軍。 我在軍中有一位好同事,是「風伯傳人」王明宗的弟弟,唸完國中就到高雄岡山報考空軍機校士官班,因畢業成績第一名被保送到軍官班深造,後來升到三指部上校廠長退伍,他每次回金門都會為我帶來一盒沙美的閩式燒餅。 金門人的忠貞性格很受小蔣看重,據說第三士校第一期畢業的108個金門子弟全被選到士林官邸擔任「大內侍衛」。1977年,在金門單獨招生的憲兵學校專科班第5期,共錄用了48人,創下金門地區同一批入伍軍事學校人數最多的記錄。 去年冬天再訪金門,承蒙文友在金城的「全福樓」招待豐盛的地方菜餚,席間飲酒談文,非常投緣。今年初路過汀州路的一家佛心小館-「金門風味館」,發現店家的菜單上除了廣東粥,竟然還有加高粱酒的美味炒泡麵,聽老闆說這種吃法是昔年金門阿兵哥的最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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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念阿梅的日子
時序剛進入七月,地球翻臉如翻書,六月暴雨才過,感覺卻十分遙遠!鄉民在網路上發文:「懷念有阿梅(雨)的日子。」 整顆地球如烤箱熱烘烘,專家說:七月三日是史上最熱!七月第一周平均氣溫可能是十萬年來最熱。盡管用詞浮誇,卻是不爭事實。近日,三十九歲嘉義青農因務農在田裡猝死,令人惋惜。大陸有母親捨不得開冷氣,將唯一電風扇讓給孩子吹,因而中暑死亡,令人心疼。台灣六月熱傷害人數是去年同期兩倍,若加計七月上半個月中暑人數,恐怕案例將暴增。 所以,我都時常提醒母親,上午十點之後到下午四點之間盡量不外出,在家覺得悶熱就開冷氣,若想省電,就把溫訂定在28度,加上電風扇應該夠涼了。 高溫讓人心煩氣躁!除了中暑機率升高,也很容易失言,難怪佛教在夏季有「結夏安居」,減少外出和別人互動。 務農的我,大部分時間都和植物在一起。因常在室外,深知高溫殺傷力,向來對夏季烈日充滿謙卑,總是避開上午十點到下午三點的巔峰時刻,務農是為存活,若為此賠上性命,很不值得。 但是,田裡事務繁忙,看到奄奄一息的蔬果很不忍,有時為了拯救它們,不知不覺就跨過了那道自設的安全防線,忽略溫度這個無色無味的殺手,這是農人宿命,所以該時時警覺,得裝備齊全,提醒自己該喝水、休息,適時向老天低頭,以免中暑。雖然中暑急救很容易,但很多農田方圓數百公尺都無陰涼處;且務農時,大多孤身一人處在曠野,當發現自己不對勁倒下時,往往連喝水、爬到陰涼處的力氣都沒有,一條命可能就這麼飛了。 而家人可能要數小時後才發現,所以,農人家屬應時時用手機關心到田裡工作的親人;而農夫自己,也該避開中午正負二小時太陽最接近地球的時刻,並在手機設鬧鐘,無論有無做完工作都該適時放手。 這是職場上保護自己的守則,也是人生道路行事的前提。 七月以來,始終謹守自己迴避烈日的規範,昨天正午,為參加就業媒合外出,抱著僥倖心態在外頭騎車,回來後立刻中暑,衍生一些副作用,讓我對自己的大意感到愧疚。 人真的無法勝天!輕忽將讓人付出慘痛代價,也不禁想起極端氣候下,許多行業被迫在室外高溫下工作,真的非常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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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間路
超過預約人生的寬度不足 鞭炮聲嚇醒了淺眠浪漫 錦衣玉食與粗茶淡飯 只裝一個飽字 在稀薄空氣飛行 迷離成一團常駐饑饒 胃的沉思邊緣泛淚 五斗米壓斷脊樑骨 垂老臉皮厚沫逐漸風乾 行走江湖已久 黃昏驀然染了頭髮 翠微煙塵飄些許宿醉 有人路過 哈欠很多是是非非 靜待蒼蒼歲月 老了的潟湖寫照往事 魔幻剩最後一個通牒 早就知道餘路 翻幾次觔斗雲 埋葬好峰頂雪色 驗證碼標註在哪裏 就像歸依 新穎有趣寂滅 不曾以為墓碑是一種花信 在文字裏行走 那些荒唐生命起源 波折過的負重前行 塵埃落定 滾燙心事簡單敲門 輕緩起舞片段遠去愛情 沒有答案 謝謝每個落幕青春美麗 兩憶當年風雲 剩著三冬暖 時光寬闊 慢慢想 長河落日後的溫柔 (稿費捐家扶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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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秋月西沉
「秀桃嬸,妳說的沒有錯,這個社會很現實,人也是一樣。自從她開了小舖、賺了錢,就彷彿是貴婦人一個。每天跟那些阿兵哥嘻嘻哈哈,有時則陪著連長在她房裡聊天,竟連她的兒子也看不順眼,想不到以前相當樸實的秋月,會變成這樣。但她只顧做生意,只顧跟阿兵哥聊天說笑,卻忘了要教導孩子,讓他們成為一對沒人管教的浪蕩子。所以我才會想到要讓天河這個臭小子,來打掃羊犅叔的房間,好滅滅他的威風、殺殺他的銳氣。也要讓秋月這個小阿嫂知道,我大頭為什麼會用這種方法來處罰她兒子,並以此來抵銷他欠我的賭債,只因為子不教母之過啊,難道她這個做母親的沒有責任?」大頭不屑地說。 「如果像你所說的這樣,秋月知道後一定會很生氣。」秀桃有些憂慮。 「秀桃嬸,有事我擔當,絕對不會為難妳。這樣好了,妳忙妳的,反正羊犅叔的房門並沒有上鎖,我直接叫天河進去打掃,而且我也會在旁邊看。妳放心好了,一定不會打擾到羊犅叔。」大頭說。 「既然這樣,你就看著辦吧!」秀桃笑著說。 於是大頭請人把天河叫來,一聽到要打掃羊犅的房間,整個臉都綠了。 「什麼,你要我打掃瘋子的房間,你有沒有搞錯?裡面臭氣沖天,聞到就想吐,叫我怎麼進去!要是他神經病發作,亂打人,要怎麼辦?誰要負責?我不掃!」天河激動地說。(一三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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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話
每每跟台灣朋友聊起金門印象,我必定先提金門話。或許是雛鳥效應,我第一次造訪金門留下的記憶,就是金門話,從此,金門話就成為我判斷自己是否「金門化」的標準。 忘了多久以前,我第一次到金門,為的就是去廈門。從台北出發入境廈門的過程,我因全程睏睡,毫無交通的記憶,卻有一事清晰在心:有人在接駁車上催乘客吃碗麵線,再買個麵線或高粱酒,再喚我們上車。 這事如此深刻,不是因為那個人那台車或那碗麵,而是那些做著生意小販嘴巴裡轉繞著的語言,讓睡到眼睛不想睜開的我,像是霧濛腦袋被刀劃過般,猛然出現了反射性的抵抗:「這是什麼?我聽不懂。」 嚴格來說,不是抵抗,反倒是吃驚。我這輩而言,我算是台語(本文借指台灣使用的閩南語)底子不錯,能說更能聽的了,只是在那一剎那,我沒有想到,金門話竟然跟外語一樣陌生,但仔細想想,與彰化海口腔相比,這座小島的語言並沒有那麼困難,但當時心裡的反應,就像無數個驚嘆號久久掛在我心。 因為金門是一個帶著無法辨識腔調的地方,在那個瞬間,我竟產生自己真真正正「出國」的錯覺──但詭異的是,一到廈門,上了出租車,車上廣播流洩的是台灣那帶著台灣國語的節目,而師傅跟我說的,卻是再也熟悉不過的閩南語,那簡直如「台語」的腔調,讓我在半日內承受兩次文化衝擊。 日後,我一直覺得那個「金門初體驗」,會不會其實是場夢?是旅程睏頓,倦意濃厚,被霧罩了個世界。然而,再次造訪金門,在那些觥籌交錯間吐出的金門話,對我來說,腔調濃度堪比高粱,又因為是帶著酒意的金門話,給我的感官印象,就像這些金門人在酒杯裡丟進幾瓣大蒜那般濃烈嗆辣。 我感覺他們在自嘲,在向我這個台灣人批評鄭成功,卻無法完全辨識。但嚴格來說,同為閩南語,抓到點規則,還是能夠懂的。 這個經驗,就像台灣本島人與金門這座島之間一樣,依稀可以辨識彼此,因為歷史可以互通,但在某些地方,歧異性大到無可忽視。 今年夏天,因為金門縣文化局藝術家駐縣計畫,要在這座島上居留超過一季(這說法有些不準確,當地人表示這裡只有兩個季節,一是極熱的夏季,另一是寒冷的冬季)。 就在踏進位在大金門東北邊角大地的吳心泉古厝,恍恍無法確定自己究竟是在國境之內,或身處異鄉──建築物邊側石臼樓梯與我旅行過的檳城麻六甲華人住宅相像,但神明廳(公媽廳)兩側的徑路,又與我幼年記憶中南部老家改建前的三合院如此相似。 光是這個下午,僅僅是這方空間,就是我幼時記憶與旅途印象的各種疊影。當然,如果真是要說,不論曾見過的南洋樓宅或是我爬走過的高雄老家,乃至現在腳下踩的金門古厝,其實指向的都是閩南族群的遷移,再如何開枝散葉,都是這棵樹的形影。因此,當我走出古厝,見到瘦小年邁的吳家媳婦,聽她吐出的金門話,竟也就不那麼吃驚了。 她讓我想起了自己那不會「國語」,感嘆孫孩都無法跟她好好聊天的阿嬤,以至於不知道為何,這位婆婆的金門話,對我來說如此親切,甚至聽得懂她各種表述。 如同許多金門人的家族故事一樣,阿婆說自己的親戚四散他方,或「落番」,或遷至台灣,兒子早遷移台灣,她因為年紀大,不適應台灣,所以隻身守著夫家的宅邸。 她在描述這一切的時候,最常用的動詞是「徛」。例如,孫子在金門當兵,「徛金門」,但親戚在嘉義當兵,「徛嘉義」。這個詞,於我很是陌生──我的南部腔,慣用的是「蹛」這個詞──便在心裡悄悄記下,稱讚自己學了個新詞後,台灣的師長朋友卻說:「這在台灣也很常用。」 啊,原來我的陌生,不是其他台灣人的陌生,就像台灣各地使用的「台語」也或多或少相異,只是我們總將自己的認知放大,推論成全部而已。 然而,但有些陌生,有些失去,也許不是海的隔閡,而是世代的。我的金門朋友告訴我,即使長輩如何跟他們說閩南語(金門話),他們回的還是華語。這是種遺憾,就像我這輩之於我的父母,我的阿公阿嬤一樣。但金門話或許還會遇到更大的威脅,就是台灣本島「台語」的通行,或許也會讓金門人漸漸失去自己的聲腔,甚至特別的詞彙。 語言與文化是相應相生的關係,有著什麼樣的歷史文化,就有什麼樣的詞彙,例如金門人過往是倚山吃山,依海吃海,於是,當我聽到當地人以「行山」描述「種田」,「拿海」代稱捕魚時,感受到語言本身自帶的文學性。多麼生動的用語。 我的金門朋友們也意識到這個問題,於是慢慢修補自己的舌頭,漸漸找回了金門話。有天下午,我看著朋友帶著自己的孩子在聚落裡散步,不停用金門話跟這些正在學習說話的幼孩互動,跟在他們身後,我也一個字一個字地復述這些字句。 很多自以為陌生的事情,其實願意就會開始接觸,接觸就不會產生距離,而後,就是認識。語言如此,人生亦然。金門於我再也不是異文化,希望我之於金門,也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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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熱」晴小金門
小金門遮蔽物少,太陽直曬就像火爐一樣,若遇到沒風的時候,根本就是烤箱一樣,心慰的是小金門人跟天氣一樣「熱」晴。 我一直覺得每天到小金門保證不憂鬱,橋上的風景媲美名畫,晴天、陰天、雨天看著對岸,真的有不一樣風味,若隱若現的有點神秘。除此以外不論是在麒麟山、九宮碼頭、陽山公園看大橋,不同角度不一樣的美;若是探索廈門,從橋上、雙口海邊、沙溪堡、將軍廟,紅土溝、貓公石不同角度看到不一樣風景,五通碼頭、雙子星、環島路、會展中心,甚至是「一國二制 統一中國」,都讓人很有驚喜感,連白天黑夜都不一樣。 早餐特別要吃廣豐早餐店的蛋餅和小籠包。後廚的舅媽負責煎香酥蛋餅和廣東粥,前台的妹妹負責招呼客人,即便是熟客她也總是很禮貌的問早,而老板總是忙完小籠包就不見人影,舅媽健談、樂觀,鮮少很具親和力的老闆娘。 中午一定要吃「芋難忘」,芋難忘的炒飯粒粒分明,炒麵、燴飯口味也極好,是物美價廉,很值得推薦的小金門美食,後來得知老闆專長是日本料理,也就是如此他的料理真的很不錯。 躲太陽的好去處,無非是「便利商店」,特別推薦全家便利商店,老闆很隨和,幫我推薦了冷氣最強的位置,我的位置被佔走了,老闆又給我推薦吧台的位置,果不其然……冷到頭都暈了,除此以外……老闆看天氣熱還要請我吃霜淇淋。 加油站的妹妹很可愛,我常常會遛彎去跟她聊會天,妹妹還會跟我分享第二件六折的飲料,還有招呼我一起吃她媽媽愛心水梨。平常她下午1:30上班,本來可以一直等到2:30才會有來客,她笑著對我說:以後不讓我去找她了,我特別會給她招攬客人,前一次加了一台油車就要25000,這一次又是中型巴士,又是遊客的,她屁股沒坐熱又要起來加油。 青岐港的解說員,有一位住在東坑很可愛的陸配媽媽,長得很標緻,之前在芋頭節時,跟她聊了幾次,她就買了烈嶼餅要給我吃,前些天天氣熱,我走進遊客中心打開冰櫃要買「青草地」,她熱情的要請我吃冰。 沙溪堡的餐車,看天氣熱拿了一瓶「黑糖石花」請我喝,我說要跟他買香腸,他很實在的直接給我非遊客價,香腸多汁也口味好,石花凍不甜膩也很解渴,真的是一個很大氣的餐車老闆。 還有一個很可愛的小弟弟,媽媽是知名小吃店辣妹子」老闆娘,弟弟人緣很好,結業式前,好幾個女同學兜著他轉,是個獨立自主的孩子。那天騎著自行車往上林,手拿著霜淇淋和垃圾,我以為他霜淇淋掉了,跟他說別吃了,前面是7-11我請你吃冰吧!他說:沒掉啊!接手他的垃圾後,我讓他好好吃完才騎車。 手搖飲裡的「桔樂多」,老闆娘很可愛,有一天跟我說「我那天看你蹲在路邊滑手機」,害我在電話中訂飲料變她先生口中那個「就是在路邊滑手機的姐姐」,害我差點付錢付不下去,還好老闆娘夠圓融解釋是因為看我一個漂漂亮亮的女生不是坐在摩托車上,竟是蹲在路邊滑手機。光是這個漂漂亮亮飲料一杯當二杯付我也心甘情願。 雖然大家都很熱情,但有一個總是避不見面的士官長朋友,只會傳訊息問我「在……穿防曬外套的是妳吧?」問他怎麼停下來都說勤務忙,也或者說他坐在軍車上不方便。讓我實在很想到營區門口鬧他一番,看是要借個娃,還是肚子裝幾顆饅頭,到營區門口大喊「XXX,欠錢不還,始亂終棄」,雖然他總是說沒人會 信。 小金門除了有很美的風景,也有很「熱」的天氣,重要的是很「熱」情,不知不覺都快變成一個偽小金門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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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別
你要把我們丟棄 哭哭 想你 在年少氣盛有我們參與 戀愛三部曲有我們陪伴 大哥的環繞音箱 二哥的CD伴奏 三妹的極致音響 一直 一直 不離不棄 如今人老珠黃被束諸高閣 原本以為我們只是 中場休息 如今 成了你口中的廢棄 唉 丟棄 丟棄 賣到廢鐵回收站 在哪裡 我們仍炙手可熱 換個舞台繼續 發光 發亮 搖滾區 巨 星 駕 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