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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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連載〉李家秀秀
美娟說這位叫王維揚的年輕人是秀秀的男朋友,但他卻從未聽秀秀提起過,如果是金門人的話那就太好了,卻偏偏交了一個台灣兵,萬一讓人家騙了,要到那裡去找人?秀秀已是一個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在社會上工作也有一段時間了,有些事他實在不想過問,卻也冀望女兒能睜大眼睛看清楚,認清這個險惡的社會和人心,才不會受騙、上當、吃虧。 桌上的佳餚全由秀秀的阿姨所烹飪,金門傳統菜餚的美味,讓王維揚大開眼界,吃得津津有味、不亦樂乎。然而,最興奮的莫過於來福,他不停地招呼著王維揚,而美娟則忙著幫陳先生夾菜,儘管彼此心裡都隱藏著一份無名的喜悅,但說的盡是一些客氣話,始終無法暢所欲言、把想說的話題打開,讓美好的時光,平白地從指隙間溜走。 飯後,美娟陪著陳先生和王維揚到廟裡看道士在做醮,秀秀留下來幫姨媽收拾碗筷。 「什麼時候交了一個台灣兵,怎麼從沒聽妳說過?」來福趁機問秀秀說。 「阿爸,」秀秀看看父親,不好意思地說:「我們交往一年多了。」 「妳要睜大眼睛看清楚,有些台灣兵很壞,他們成天花言巧語,說得天花亂墜,專門欺騙妳們這些沒有出過遠門的女孩。明明家裡是窮光蛋一個,卻說是開公司、做大生意的;明明家裡已經有妻室,卻說尚未娶妻,讓許多不知情的女孩吃虧上當。」來福提醒她說。 「阿爸,什麼地方都有好人或壞人,台灣兵也是一樣,有好亦有壞。一年多來的相處,我發現王維揚不僅忠厚老實也很謙虛,待人更是誠懇有禮,相信他絕不是一個喜歡吹牛說大話的台灣兵。他和陳先生同在一個單位服務,大家對他都有深刻的瞭解,我不會受騙的,您儘管放心吧!」 「妳已經長大了,再也不是十三歲時的秀秀了。」來福神情有些凝重,「當年為了幫妳哥哥娶房媳婦,竟狠心地想用妳這個十三歲的小姑去換大嫂,要妳去嫁給一個大妳十七歲的陌生男子。秀秀,現在想起這件事,阿爸仍然感到十分的愧疚。今天,雖然妳已經長大成人,有權去追尋自身的幸福,但千萬可得睜大眼睛看看這個社會,不要受到任何的欺騙和傷害,這是為父者唯一的冀望。其他的事,我不僅不會干涉妳,也會尊重妳的選擇。」來福說後,嘆了一口氣,「天下父母心啊!」 「秀秀,妳阿爸沒說錯,」姨媽關心地說:「聽說台灣是一個笑貧不笑娼的花花世界,好高騖遠、騙吃騙喝的人一大堆,妳自己可要當心,千萬不要誤交損友而害了自己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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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的真諦
「美,到處都有,對於我們的眼睛,不是缺少美,而是缺少發現。」 每回讀看到,藝術大師羅丹的這段話,心中不免一陣揪痛,它像記憶來敲門,提醒我美的真義。 小五時,我一直覺得坐在旁邊的她好醜:兔唇,金魚眼,又有點斜視,豬八戒般的塌鼻子,加上那麼大了還不時掛著兩行鼻涕,以及偶爾發作後抽搐發出怪聲流滿嘴臉的怪模樣,讓她在班級上不得人緣。 直到有個下雨的上學天。在上學的途中,許多同學都避她遠遠地,只見她孤零零的身影,隨著雨滴在路面上破碎。天雨路滑,有個老阿婆跌倒在馬路上,穿梭的人群,竟然沒有人願意停下步伐,伸出援手,扶她一把。這時,她看到了,迅速走近老阿婆攙扶起她,以及協助拾起散落一地的物品,並且扶著老阿婆安全過了那條頗寬的馬路。 這幅動人的畫面,讓我淚珠在眼眶打滾,也完全改變了我對她的觀感。我發現她慈悲的內心閃爍著人性的光輝,她在我心中不再好醜,而是好美、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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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浯江詩選 終曲
我們不會再見面了 以後,你還會想起我嗎? 噓,別哭 黑白的琴鍵開始變得模糊 即使如詩般的旋律 終究還是必須劃下休止符 你問:情人就不能當朋友嗎? 也許可以,但是跟你,不行 是愉快,是傷害 你我之間有太多抹去不了的記憶 變了調的曲,回不到過去 我無法武裝我自己 在你面前,還能裝作毫不在意 噓,別哭 我們說過了 就算分開也要笑著結束 你有你要追逐的天空與幸福 去吧!那就去吧! 記得就算遇到挫折也別輕易認輸 而我,好累,想在這裡休息一下 別擔心,只要一下下就好 別擔心,等淚乾了以後 我會過得很好……。 我們不會再見面了 你,還會想起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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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山教育史述
‧碧山私塾學堂啟蒙村莊子弟 碧山之教育,源自明清時代的私塾學堂,由鄉中學問淵博者,相承傳授族中子侄,明朝陳甫毓(1525~1597)已有述記;歷經清末民初,尚有陳睿傳、陳智英(1874~1924)等繼承傳授。 智英當時曾至後浦頭任教,在本鄉昭靈宮內,以竹筒破片刻題其楹聯一對,余曾看過,但時年輕未有重視而無抄記,迄至民國卅八年,國軍駐金,兵荒馬亂時,其寶貴翰墨遺失,殊為可惜。智英係陳順德之叔祖父。 睿傳當時不但在鄉任教,而且又兼理族政,凡婚喪事都有參予,陳智從(1902~1993)係其授業之高材生,然如遇族中喪事,智從亦會自動幫助老師寫祭文,師徒高誼情深,里人敬仰;睿傳約於民國十四、五年辭世,私塾學堂中止。 民國十五年間,華僑陳能顯先生愛護鄉里,在碧山創辦教育,借用陳氏家廟為校舍,名碧山學校,為現代新知識教育,力行至二十二年止,計有七年之久,因故停輟,族人本冀望陳清吉先生繼續,詎料彼無教育觀念,尤其斯時清吉已蓋有洋樓,經濟綽綽有餘,實有負族人厚望,且兩人在童年母不幸早逝,遭遇相同,竟然心胸迥異不同,因此教育中輟。有關〈懷念陳能顯先生〉一文,已於民國九十五年十二月十四日,在金門日報刊登表述。曾在碧山學校就讀者,記憶中有西山前李奎璧(1913~1944);東珩陳豐年、陳延察兄弟、陳延熙、蕭根陣(1914~2000)、蕭水奢(1918~)、黃瑞木;東店黃坤山、黃寶治、黃尚武(1922~)、黃振漢、黃振新、黃清吉(1918~1998);本村者陳維撰(1919~)、陳維淡(1921~2001)、陳牽治、陳禮補(1914~)、陳文獻(1918~)、陳兩惜(1916~1961)、陳定規(1917~)、陳炳煌(1923~)、陳允南(1920~1975)、陳禮儒(1918~)、陳庭福(1923~)、陳南星(1919~)、陳啟泰(1910~)、陳玉樹(1906~1956)、陳文選(1910~1944)、陳仲果、陳淵能(1919~)、陳媽成(1919~)、陳媽諒(1922~)、陳水直(1914~1979)、陳獅星(1919~1980)、陳智炎(1920~)、陳智賀、陳連富(1923~)、陳文粒、陳金魚、陳澤宣(1926~)、陳加種(1926~)、陳允妙(1916~)、陳禮再(1916~)、陳成氣(1923)、陳欽毓(1919~)、陳天賜(1918~)、陳水芳(1914~)、陳水輕(1918~)、陳金牌、陳殷典、陳禮貢、陳子琴(1921~)、陳文允(1920~)、陳文聚(1922~)、陳天木(1922~)、陳素嫻、本人等。尤以黃坤山、陳素嫻二位在廈門習醫,同窗結為夫婦,學成後返回故鄉開設門診;民國二十六年日本佔領金門前,前述的碧山校友十之八九相偕到南洋,黃坤山、陳素嫻夫婦轉往星洲續繼行醫,坤山在民國三十六年英才遽逝,得年四十,留下無限憾恨,素嫻憑著堅強的毅力,艱苦扶養子女長大成人,個個傑出,如今俱為醫界、法界的翹楚,民國七十八年,為報父育恩,俾使其父陳求來能有祀所,故在碧山蓋素嫻別墅,以資紀念。 本族陳明濯(1829~1869)先生與山西李未(1832~1901)結婚,生有三子,長睿 、次睿存、三睿友。明濯辭世時,睿友三歲,李夫人艱辛撫養諸子,幸獲其弟李連排在新加坡開設東盛商號之成巨富,時有資助。李連排當時曾在山西故鄉蓋有二棟雙落及護龍,因亦念及手足之情,其姐住處窄小,於是又再斥資匡助,為其姐在碧山右鄰興建雙落一棟,及左邊一座大護龍,以備儲放雜物之用,此等手足深情,里人景仰;但不幸於民國卅八年冬,因屋無住人,被國軍拆築海防工事,華宇夷為平地,現子孫返金已無屋可居,所幸拆時有其房親陳智祝(1898~1958)先生,將睿友家族神主撿回與智祝祖先安置在一起,未被遺失,不但年節可因受祭拜,而且現亦可查記。 於此順便一提,山西李連排,擅長經商,熱心公益,新加坡浯江孚濟廟於光緒二年(1876)創建時,西山前李仕撻(1839~1911)為大總理,提倡捐資,李連排為首席大董事,捐助一千一百元,浯江孚濟廟為新加坡金門會館的前身,在會館四樓恩主公廟內堂,有祿位碑石,刻六十名之有功先僑,首位為后浦頭黃良川、次西山前李仕撻、山西李連排第三。其後金門庵前牧馬侯祠在宣統元年(1909)重修時,李連排亦捐二十銀元,有碑文為記。 ‧富而好義澤被桑梓的陳睿友 睿友生於清同治六年(1867),幼隨舅父李連排赴南洋,睿友在東盛商號店內學習,初以苦心謀生,克勤克儉,少有粒積;轉習商業,以勤勞熱誠見稱,漸著商譽;嗣後開設「金和美」商號,經營木材,生意蒸蒸日上,竟而致富。每念幼年家貧,受舅父之宏蔭,並有失學之苦,而鄉人亦若是焉,致在叻華僑多屬勞動階層,難有出頭機會。是以晚年心繫祖國,亟思有餘力,在故鄉創辦教育,俾以啟迪後進,宏揚祖德,並諄諄訓誨子孫,積德行善,厚恕待人,相信果報必得善終。 睿友先生禮佛至誠,生平樂善好施,助人義舉不計其數。其生前力行善事,玆摘犖犖大者簡述如後: 一、修橋造路以利人行 往昔地方政府財政困絀,對於窮鄉僻壤之諸多地方建設,無力兼顧,尤其山野過道、田陌小徑、村間道路,向賴民間自力修築。然農村貧困日惟,力耕猶恐不及,遑論出資鋪路造橋,致使一般村道小徑,任令破壞、坎坷,每每出門踩沙涉水,蹇澀維艱,碧山往東通田浦、大地、內洋之間,有大小溪圳三道,碧山往西通沙美,亦有大小溪渠二道。睿友先生乃獨資於碧山往田浦、大地必經之東溪上,及碧山往沙美必經之西吳溪上,各建數丈長二公尺寬花崗石橋一座,以利田浦、大地、內洋、碧山、東店、東珩、西吳等居民通行。其餘如往山後及其他之小石橋亦有十餘處,一一築造,庶免鄉親涉水之苦。四鄰莫不稱善,惜乎此兩座石橋,因三十八年反共戰役需要,竟被國軍拆除,移築防禦工事建材,遺址圮平,無跡可尋矣。 二、設置義塚以濟貧葬 金門現稱三民主義模範縣,各鄉鎮均設有民眾公墓,民間喪事,不論貧富貴賤,均可向政府申請,免費分配一方大小劃一之壙地。此外即使私有土地,亦不可私葬,然曩昔未有公墓制度,一般民眾多以私地營葬,至於貧戶無私地者,則須向人求購。而金門民俗,祖產非不得已,決不輕易脫售,尤其出售供作墓地;又恐風水為人所奪。因之窮人欲購壙地營葬祖先,至為困難。睿友先生悲天憫人,特在埔後村水流真珠山,購地建置義塚,周圍六百二十六英尺,四至豎立界石,鐫有「碧山義塚」四字,下署後山鄉陳睿友置,提供貧寒難以善後者營葬,附近鄉人咸稱盛德,義塚縣誌有記。 三、創建小學以資教化 睿友先生幼貧失學,嗣赴南洋,辛勤奮鬥,粒積營商致富,每念不學無術之苦楚,並省悟古人所云:「賜子千金,不如教子一藝」,欲鼓勵鄉親個個能為人上人,須先提供里人能有普受教育之機會。 睿友先生未辭世之前,生意欲歇業,分財產時,特撥出當時銀圓貳萬元,以作為本鄉建校及教育經費,迨睿友先生辭世後,子孫繼承其志,爰於民國二十三年間,提撥銀洋二萬元,委託同宗華僑陳德幸先生,全權返鄉籌建睿友學校,以玆紀念,養培鄉里人才。 是校規劃構想,有禮堂、教室、教師辦公室、教職員宿舍、運動場、升旗台、廚房、浴廁,佔地約三千平方公尺,建築物佔地約三分之一,為二樓西式建築。其建材採石磚、花崗石及木材構造,正面走廊石柱石石今踏階,採自晉江之泉州白,大禮堂橫樑係用南洋運回之冰片木材,而牆壁全由大陸定製之紅磚紅瓦砌成。不透風不透熱,冬暖夏涼,主體結構於民國二十五年竣工,美輪美奐。其第二期教師生活設施及體育運動場所,正陸續施工中,惜因抗日戰爭爆發,金門於二十六年陷日,後續工程因而停輟,剩餘建材殊多,嗣後被國軍搬運充作軍事建材。 睿友學校建校理想至為長遠完美,除以銀元壹萬元充作硬體設備外,另為免往後經費不繼而中輟,故又提一萬元以傑出學生陳文允、陳智炎、陳允妙等三人代表名義專戶定存廈門中國銀行,據估算每年孳息,用於聘請教職員及學校設備添購事務等雜費,尚綽有餘裕。然禮堂之設有後門,是備日後學生如果增多,教室不敷而可增建之用也。 學校竣工,立即招收碧山及鄰鄉山后、山前、東珩、西吳、洋宅、東店、田浦、大地、東溪等村社兒童就讀,概免學雜等費。為求期提高師資,是以對校長之聘任,規定須經集美學校校董陳村牧先生(金城後浦人)介紹。王國禎先生擔任創校首任校長,其餘老師則由校長聘用本鄉師資陳振坤先生及陳安補(瓊華)係陳文浦之妹等二人為教員。校董在鄉監督獎勉,待遇從優,是以教學認真,校際活動有聲有色,校譽日隆,方冀願景可期,詎於民國廿六年農曆九月廿三日金門陷日,教職員避難大陸,學校亦遂停辦。 民國卅四年抗戰勝利後,睿友學校原存廈門中國銀行壹萬元定存,經校董主席陳德幸先生數度洽詢未果,嗣因政局動盪不安,金融頻頻貶值,朝十夕一,該款即令領出,亦已不值幾文矣。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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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劍飄零
李獨憂四人坐在稍遠另一桌,浪子聽那些人口氣如此狂妄,有些兒按捺不住,想去探個究竟,李獨憂拉住他的手壓下,輕聲道:「茲事體大,既然我義父也來了,咱們先就甭管人家說什麼。武林盟主,誰的本領高,便由誰來當,也不須和他們爭嘴鬥舌。他們既說了,要到芙蓉莊去,剋日自當再會。咱們也得趕緊上路。」浪子聞言,甚表贊許,想李大哥心思細密,豈爭一時睚眥之忿?便道:「一切有李大哥吩咐便是。」暴雨停歇之後,青山如洗,路上泥濘,四人換過了馬兒的鐵蹄,又朝著縣城快馬奔馳。彩霞遍燒西天,赭如魚尾,一行人正好趕在天黑前,進了縣城,找了一家酒樓,叫了酒菜,又訂了房間,準備歇息。 阮素心和顰兒在樓上一個房間裡,接著中午的話題,喋喋不休,直到睡去。李獨憂和浪子在另一個房間裡,先是指點口說,較量著彼此的武功路數。待到夜色已深,也該就寢了,樓下卻兀自觥籌交錯,不絕於耳,似乎愈來愈熱鬧。浪子心想閒事莫管,呼呼數響,大字一攤,已睡得又黑又甜。李獨憂悄悄推開房門步出一看,只見樓下十來桌,男男女女,座無虛席,僧尼道姑,點綴其間,除雁蕩山少幫主幾人外,都是些生面孔。再看那個個攜帶著武器,各式各樣的刀槍劍戟,閃閃發亮,映得燭光更加明晃;又有執鋼鞭的、有帶弓箭的、有拿滾球的,真個是五花八門,不一而足。李獨憂暗道:「都說武林沈寂了,眼下卻又有這麼多人,定是接了我義父的英雄帖,趕著去芙蓉莊赴會。要是他們能同心協力,重振武林,那韃子也不至於欺我中原無人。」正欲退回房內,耳後忽聞一隻暗器,夾雜在眾聲諠譁中盤旋而至,聽那聲勢,似無傷人之意,他手一伸,兩指一夾,接住了暗器,一看,原來是一隻五角星形的暗器,環孔中夾著一紙條,寫著幾個字:「龍泉在月湖小築」。李獨憂怔了一下,想道:龍泉遭劫,事關重大,義父必已知曉,所以不辭千里,迢迢自關中趕來;而發這暗器的人,定知我正在找尋龍泉劍,此人想來或正是當日出手擊敗紫衣喇嘛的高人。想到這裡,李獨憂進房取了劍,慢踱到走廊窗口,一躍而出。 『月湖小築』在縣城東北三里,依山面湖,本是文人雅士讌集之所,遠近知名。李獨憂翻過了城牆,影影綽綽,腳下輕功極是了得,不一刻,已來到了湖邊。但見四山靜謐,明月浮空,湖中荇藻交錯,野花幽香,隨淡淡風露飄散遍佈。湖邊有一小舟,舟後梯山中築一小亭,皆不見人影動靜,李獨憂心下好生怪異,又想既來之則安之,便信步往亭後竹林中一廬舍走去。廬舍有光,點點自紗窗透溢而出,正欲通名報姓,室中已傳出一片古雅的琴聲,清曼的歌聲唱著:「綢繆束薪,三星在天。今夕何夕?見此良人。子兮子兮,如此良人何!綢繆束芻,三星在隅。今夕何夕?見此邂逅。子兮子兮,如此邂逅何!綢繆束楚,三星在戶。今夕何夕?見此粲者!子兮子兮,如此粲者何!」 歌聲未歇,李獨憂愈聽愈是不敢置信:是她嗎?是她?她怎會在這裡?廬中歌聲漸歇,一個女子聲音說道:「你不進來嗎?龍泉就在我這裡!」李獨憂進了室門,說道:「是妳,念奴,怎會是妳!」那名被喚為『念奴』的女子,年約二十,左手輕輕離開按著的琴弦,抬起頭來,瑩如秋水的雙眼,已泛著淚光。念奴微微起身,李獨憂禁不住趨前一擁,良久,良久,才記起些什麼似的,推開了念奴的身體,盯著她輕羅披垂下皓白的香肩,不敢和她對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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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連載〉李家秀秀
「喔,對了表姊,差點忘了告訴妳,」秀秀突然想起,「農曆三月初七是我們村裡的李王爺生日,和往年一樣要做醮酬神。我爸要妳轉告姨媽,到時一定要到我們家看熱鬧、吃拜拜。」 「三月初七,」美娟屈指一算,「那天剛好是禮拜天,我們找陳先生和王維揚一起去看熱鬧,也順便讓王維揚去拜見拜見未來的岳父大人,妳看,怎樣?」 「這倒是一個好機會,」秀秀說後,卻也有點憂慮,「可是禮拜天我們生意正忙著,走得開嗎?」 「為了陪未來的表妹夫去拜見未來的岳父大人,難道我們不會把門一關、提早打烊?」美娟灑脫地,「少賺一點錢對我來說是無所謂的!」 「謝謝妳的成全。」秀秀點點頭笑笑,「王維揚就拜託陳先生來聯絡了。」 「放心吧,表妹,相信陳先生會幫妳這個忙的。」美娟信心十足地說。 那天,島上飄著白茫茫的霧氛,王維揚趕著理髮部剛上班,手拿免費理髮票,刻意地請理髮師幫他修剪一番;復又換上一套昨晚方從洗衣部取回、漿燙得筆挺的軍服,足下的大頭皮鞋雖然陳舊,但卻擦拭得雪亮反光。如此的穿著,加上原本的年輕帥氣,的確讓人眼波一亮,一點也看不出充員兵那份戇態。 陳先生特地為他準備了二罐阿華田、二罐克寧奶粉以及二包維生方糖,讓他提著當見面禮。這雖然只是一個小小的禮數和細節,但還是有許多人易於忽略,尤其是年輕人。陳先生的面面俱到,讓王維揚感激萬分。 當他們一夥來到李家,王爺遶境早已結束,各家各戶備著草料水犒軍亦已完畢,大批食客絡繹不絕地進入村莊,美其名看熱鬧,真正的目的是吃拜拜。秀秀早已向父親稟告,除了表姊外,還要帶二位客人同來,但並沒有告訴他來人是誰。 「阿爸,」一進門,秀秀就迫不及待地為他介紹著:「這位是陳先生,在金防部服務;這位是王維揚,在金門當兵,是陳先生他們組裡的文書。」 「阿伯,您好。」陳先生和王維揚幾乎異口同聲地說。 「鄉下地方,歡迎你們來玩。」來福伸出粗糙的手,和他們輕握了一下,「請裡面坐。」 來福剛說完,一位梳妝體面、看來精明能幹的老婦人走過來,美娟快速地迎過去,秀秀叫了一聲:「阿姨。」 「阿母,我來給您介紹,」美娟拉著母親的手,「這位陳先生是我們金門人,這位台灣兵叫王維揚,是秀秀的男朋友。」 美娟雖然簡單地介紹著,卻也刻意地強調王維揚是秀秀的男朋友。來福含笑地多看了王維揚一眼,讓場面有些尷尬,但兩人還是禮貌地說了一聲:「阿姨好。」 「裡面坐、裡面坐。」美娟的母親客氣地招呼著。 王維揚把帶來的東西雙手遞給來福,「阿伯,一點小意思,請不要嫌棄。」 「鄉下地方,來玩就好,不要那麼客氣啦!」來福說後,又情不自禁地看了他一眼。 對於眼前這位長得眉清目秀又彬彬有禮的台灣兵,可說讓來福留下深刻的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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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浯江詩選 傷逝
昨夜 還嗅著夏的體熱 今晨 就看到一片落葉 孤零的飄下 秋的嘆息 像在寒山 僅聽到自己一雙足音 與迴響起的闃寂 冬的影子 已悄然 在腳步聲後 冷冷的趕來 明日,有春的消息嗎 明日,會有春的消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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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鄉音 為何總是找上我
早年在台北上班的時候。有天近午餐時間,一位不速之客造訪,竟是多年未見也從未連絡的同鄉及小學同窗,樣子沒什麼變,只是略顯憔悴。老同學見面,令我一陣驚喜忙問起:「怎麼知道找到這裡?」因為當時我在聯參單位任職,會客程序很繁複,一般人望之卻步,非萬不得已很少跑來找人。他靦腆回說:「我去找過阿福兄,他沒辦法幫忙,但告訴我你在這裡。」既提起幫忙兩字,那顯然是有困難急需解決。我安慰他說:「我們先去午餐,有問題慢慢說。」邊吃邊聊童年往事及離鄉各奔前程的種種,他不忘提及:「軍中退下來,一直找不到理想的工作。想說台北機會多,試試看能不能有所獲,從家鄉跑來兩個多月,還是到處碰壁。但帶來的錢都用完了,下一步不知怎麼走?」我曾經流浪過,深知人海茫茫的苦痛,老同學有難當然不能袖手不管:「這樣好了,您需要多少錢,我回辦公室請同事先湊一湊給您應急。」他不安地表示:「最好一萬,如果沒有,那幾千塊也可以。」當年我月薪才五千元,他一開口就要一萬,我沒把握能湊足:「因為上班都有交通車接送,很少人會帶很多現金在身上,您在餐廳坐一下,我馬上回來。」全辦公室同仁聽我說完情節,仁心大動除了搜遍全身外加翻箱倒櫃,把百元鈔都掏盡了,算一算才四千六,我一一記下,言明隔日上班如數歸還,趕回餐廳滿含歉意奉上:「只湊這麼一點,您先應急用用,有困難再來想辦法。」老鄉拿了錢眉開眼笑,二話不說起身走人:「可以可以,謝謝!謝謝!」後來他就再也沒出現過,事隔那麼多年了,老同學像在人間蒸發,我不是心疼那幾個錢,真的還再惦記他,不知找到工作了沒有? 沒多久離開台北市調往三峽山上某研究機構任職,每天從家裡騎單車到桃園車站搭車,下班再騎單車回家。有天手推單車出車站,尚未跨上就被一位年輕人攔住:「老長官您好,太好了,這個時刻碰見您!」我想不起曾經認識過這號人物,他機敏地釋疑:「記不起我了,對不對?」不待我回答他接問:「長官有沒有在小金門服役過?」沒錯,軍校畢業分發第一個單位駐地就在小金門。他高興地說:「我就是隔壁連連長的駕駛兵啦!」心想那又怎麼樣,駕駛兵見我反應冷淡急著說:「我從高雄來桃園探望當年同梯的戰友,沒想到他竟然爽約沒來,身上的皮夾被扒了,現在沒錢買車票回去,不知長官可不可以借我幾百塊?」怎麼老是碰到要借錢的人?身上帶的午餐錢及車票錢都用光了,我表歉意說:「上班只帶交通費及餐費,下班全身只剩幾個零錢了。」他不放棄說:「我跟您回家拿。」我不想跟他囉唆:「我住體育館附近,走路要半小時哩!」他想想說:「那算啦,長官能幫多少算多少。」我把所有的零錢都給他,順便大方又貼心地提醒他說:「錢不用還,以後出門小心點。」他看那一點小錢,又得聽我一番教訓,滿臉不以為然,連謝都不謝一聲掉頭就走,前後兩種嘴臉,真比戲中的變臉還快。 巧的事發生好幾次,經常遠遠看見那位自稱連長駕駛兵的年輕人,仍然在車站出沒,他似乎也看到我,老裝著沒看見躲著我,看起來他還在忙著找尋他失落的錢包,只是不知道下一個目標會是誰。 這兩件事讓我感慨萬千,咱們榮民老弟兄們,重情重義視同袍如手足,義薄雲天為鄉親兩肋插刀,卻常遭不肖之徒用詐欺手法踐踏,年關迫近歹徒又將猖狂,希望人人能提高警覺,不要像我婦人之仁,一再受騙上當,吃啞巴虧還被當凱子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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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在的日子
睡夢中被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嗚咽聲吵醒,我揉了揉惺忪沉重的睡眼,只見大哥驚恐的臉龐浮現著悲悽的樣子,哽咽的抽搐著,顫抖的道出「母親棄世了」。那時父親和我睡在陰暗潮濕的防空洞中,父親拖著沉重的身體,用手托在床板上努力撐起,在昏黃微弱的燭光下,見不到父親一丁點悲傷的表情,捉摸不定父親心靈深處真實的感受,是深切痛過之後而淡然,抑是心中傷口恆久的結痂已開始脫落。接著,跟著父親的背影,踩著輕重不一凌亂的步伐登梯、出洞、直走、右轉,進入母親房裡跪在榻前,在我無知幼小的心靈上,根本無法去感受失親的那一份傷痛,隨著大夥一起哭泣,那時我才十歲讀小學四年級。 那是民國四十六年塵封已久的一段往事,也是父親揹負著國共戰爭歷史的原罪,卻是深深烙印在父親心中永遠的傷痕。 當初國軍退守金門,無處棲身避風躲雨,強借民宅,國軍住房舍,屋主擠大廳,這是當時金門各村落普遍的情形。我家自然也無可倖免的所謂出借,一家子七口與十幾個英勇的革命軍人,住在破落傳統建築的古厝瓦屋之中,其擁擠與不便是現代人難以想像的,但金門居民厚實、忠義、安和的民風驅使下,無奈的只好相忍為國了。 母親是一個傳統思想的舊式女性,二十二歲初為人婦,二十八歲已為三個孩子的母親了,母親溫柔婉約,克勤克儉,有著一般全天下母性偉大的慈暉。每日操勞著開門七件繁瑣事務及養育著三口嗷嗷待哺的黃口兒女,農忙時也幫著父親做些農事,平常養豬牛餵雞鴨,母親也從不假手他人。生活雖然清苦,但一家子溫馨的親情牽繫,平安健康的生活在一起,倒也是一種簡單的幸福。但是老天就是不從人願,就連這最簡單的幸福祂也要剝奪,讓這一家子從此陷入愁雲慘霧之中。有時候人一生的命運不一定是決定於重大事故,不經意的平常小事也能決定你一生禍福。母親就是因為要收晾曬在外面的衣服而受傷,造成不可磨滅的遺憾,遭受了十年病魔纏身的折難,結束了她短短三十八歲悲慘的一生。 事情是發生在民國四十六年十月份的某一天,母親一大早就將一家子的髒衣服洗好,拿到住「家」外面的廣場晾曬,快到中午時刻,母親正在廚房做飯,好讓在田裡工作回來的父親用食。正在忙碌間,忽然天黑地暗的下起雨來,母親聽到屋內軍人喊叫「下雨了」,母親想起曬在廣場上的衣服,匆忙丟下鍋瓢,一個箭步往我「家」大門外衝去,而此時另一頭的阿兵哥正為躲雨,也全速的往他「家」衝刺,雨的關係,兩個人都低著頭往前跑,誰也沒有看見誰,誰也沒有讓誰,誰也沒有慢下來,就在「家」的大門門檻上撞個正著,母親的左眼撞在那名阿兵哥的下額上,由於撞擊力道過巨,母親整個人往後仰倒,後腦直接撞擊地面那堅硬的石板,母親的頭顱在前後受外力重擊之下,整個人頓時昏死過去,前額腫得像鵝卵,後腦腫得像雞蛋,整個臉型都變了樣。年邁高齡的祖母驚慌失措,呼天搶地一番,才想起商請鄰居協助,通知還在田裏為生活工作的父親返家,在軍人的協助之下才送往金門尚義陸軍野戰「醫院」。這時母親還懷我在身,有二個多月身孕,算我命大並沒有因此而流產。 所謂的醫院,就是只有醫生及病床而已,醫療器材、設備簡陋。在戰亂的時代裡生命真不值錢,只要能存乎一命苟延殘喘,那敢在乎奢望甚麼。於是乎在醫生細心的檢視之下,「沒有流血」,所以就擦擦藥,消消炎,包紮後就逕自回家了。以現在看來最平常、最基本的腦部斷層掃描也沒有,在那個時代,那種醫院我們能苛求甚麼呢? 母親的病情並沒有因醫療而漸好轉,反而因腦部的病變而更趨嚴重。就在出院二、三個月後的某一天,母親在大廳中無預警的突然筆直倒下,啪的一聲,身體接觸地面產生的聲響,驚動了房中的老祖母,只見母親躺在地上,口吐白沫,手臂弓曲抱胸十指緊扣,兩腿僵硬筆直,全身不斷顫抖抽搐著,並發出痛苦的呻吟聲,這種情況持續四、五分鐘後才會慢慢舒緩甦醒。此時的老祖母能做甚麼呢?又是呼天搶地一番,引來街坊鄰居,大家面面相覷,七嘴八舌,毫無章法。最後還是在父親農耕半途奔返,才再度送往「尚義醫院」就診。「醫官」初步斷定為「羊癲瘋」,就是腦部受創血管病變的一種,要徹底醫治就要動腦部手術,在當時的醫療水準及設備之下談何容易。就這樣母親又回到了家,在家自行休養,只好聽天由命了,能去怨恨誰呢?時代悲劇使然。 母親自從第一次羊癲瘋病發以來,病情由緩趨劇,發作次數由簡趨繁。家中成員老的年邁,小的幼稚,父親又整日忙於農功無暇顧及。母親又耐不得清閒,整日要她悠閒的、無聊的在床上躺著板凳上坐著,任誰,想必都難以排遣時間緩慢的轉動,更何況是過慣了勞動的母親呢。在病情狀況正常體能許可之下,母親總喜歡搶著幫老祖母做些家事,東摸摸西擦擦的,總想讓時間像流星般飛快的過去,怎麼勸說她要休養,都無法抹滅她心中對寂寞的恐懼,因為時間對她來說是一種多餘的痛。母親的病發作起來是隨時的、突然間的、毫無徵兆的,讓家人措手不及眼睜睜的看她倒下,口吐白沫,顫抖抽搐,而毫無辦法,雖於事無補,但總讓人無奈的滴下幾滴同情的眼淚。母親這樣跌跌撞撞後總是頭破血流,也可能是後腦撞擊次數多了,小腦失去了平衡,走起路來一腳輕一腳重的,整個身體就顯得搖搖晃晃的,真叫人捏冷汗的直為她擔心,可是她就是不聽人勸的喜歡走動,就好像如果他休息不動,時間就會跟著停止不動似的。 有一次,我尚在襁褓之中,母親抱著我站在大廳門口的廊上,身體依靠著牆壁正給我餵奶,突然之間病情發作,頓時把我拋向空中,父親當時正在旁邊,可是搶救不及,剎那間我已跌落在天井的石板上了,聽說當時我曾持續嚎啕大哭了好幾天,怎麼哄騙都無法止住我的哭鬧。當時父親曾檢視我的身體各處,並無發現任何的淤青腫脹或擦傷流血等外傷,手腳四肢也無骨折的模樣,一切完好如初,怎就一直哭鬧不停呢?她們怎麼會知道我的左胸肋骨第四根斷裂。直到我二、三歲時,父親有一次幫我洗澡的時候,無意間才摸到我肋骨斷裂突出的狀況,猛然間才驚覺當時我窮哭不止的原因何在了。直到現在只要我一摸到這根斷裂突出的肋骨,我就會想起我那可憐無助的母親,沒有絲毫的怨恨,只有無限的思念與不捨,我的母親除了給我身體之外,還特別給了我這不一樣的永恆印記,讓我可以不時的想念她。 小時候對母親的印象是模糊的、片段的,只有對她病情發作的模樣特別深刻,那時候不懂得心疼母親的病痛,卻有著對母親滿心的恐懼與排斥,很少交談,也未曾去享受母親跟前撒嬌的滋味,更未能體會與母親傾訴聆聽的幸福,無知不懂事的我,卻自以為那是一種無拘無束的自由。及長,方體會出噓寒問暖是骨肉親情至誠的關心,嘮嘮叨叨才是至性的體貼。驀然回首,母親病懨懨的身影猶在腦中盤旋,魂卻已歸兮,嗚呼哀哉!生未能承歡膝下,死後再來追思悔恨,誠不孝之子也。母親在病中的這十年還生下了我及弟妹四人,母性偉大的慈暉,只能借用李白「高山安可仰,徒此揖清芬」來形容了。他年黃泉路上有幸如能與母親相見,我定會學著鄭莊公入而賦:「大遂之中,其樂也融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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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劍飄零
浪子搔頭揌耳,說道:「我想說的妳都知道?怎麼我自己不知道?呵,你倒是說說!」顰兒嗔道:「你這人……你看看人家李大哥……」話未畢,身旁已攏上來了五名扛著斧頭的大漢子,個個袒胸露臂,肌腱油油然,帶頭的一個,面目黧黑,學著顰兒嬌聲嗲氣的口吻說道:「你這人……」引來同伴一著大笑,然後對著浪子說道:「小伙子,把妞還這麼斯文的!當心山上的寨主,搶走你標緻小姑娘呵!」原來這些人都是山上伐木的工人,來這兒休午沖涼,浪子見他們沒什麼惡意,心下也覺有趣,就摸著鼻走了。 熱風滾滾,眾人被困在酒店裡。一會兒烏雲密佈,眼看就要下雨,卻覺這時候來場傾盆大雨是最好。百無聊賴之際,浪子首先說道:「前些日子,我們在杭城,覺岸大師說帶我看岳王墓去,結果現在也沒下文。這吳縣也應有不少名勝才是?」顰兒道:「這還須說?吳越爭霸,夫差、句踐、伍子胥、范蠡、西施,光聽這些名字,就讓人想得發癡呢。小時我最喜聽這段故事。」阮素心道:「雄君霸主,英雄美人,誰人不愛?只是我們女孩兒家,自小便讀那『舉案齊眉』之書,梁鴻的墓也應該是在這附近呢!」顰兒笑道:「孟光肥醜,哪似姐姐這般秀麗。那梁鴻本是清高之士,皋伯通卻將他葬在要離塚旁,不也唐突。」浪子道:「要離可是吳國烈士。」顰兒道:「烈士?殺其妻而揚其灰,拿我們女子當犧牲,只是不仁!」浪子道:「那妳看陳圓圓呢?『一代紅粧照汗青』。」顰兒道:「哼,什麼『英雄無耐是多情』,都是你們男人自個兒在說。大漢奸吳三桂現下還不是將陳圓圓丟在一旁。」浪子道:「妳怎知道?」顰兒道:「我爹說的!」顰兒見李獨憂不說話,轉向他問道:「李大哥,改天你若捉到了吳三桂、陳圓圓,要如何發落?」 李獨憂反應不及,支吾說道:「……這倒沒想過……吳三桂人人皆曰可殺,當然是……碎屍萬段。」山雷轟響,一陣暴雨,果然傾盆而下,濛濛之中,又見一隊人馬疾疾投茶棚避雨而來。 七、八隻劍匡鐺卸在兩隻茶桌上,大雨滂沱,那些人七嘴八舌,叼絮不休,說的正是武林英雄大會的事。一個眉目清朗的少年說道:「關中郭振衣這回廣發英雄帖,諸位叔伯,有何意見?」一個中年男子說道:「少幫主,郭振衣不過是權倚著盛名,發下這英雄帖,屆時江南江北,關內關外,天下群豪,臨場一較高下,這武林盟主之位,自非咱們雁蕩山莫屬!」又一人道:「可不是,少幫主武藝絕倫,我看誰敢來搶!」少年難掩喜悅,說道:「各位叔伯過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