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層次與個人的身分地位或經濟環境有所不同，不能辦得盡善盡美，但也差強人意，從無任何重大的疏失和差錯。這是他擔任無給職里長多年來，引以為豪、亦可告慰往生者的一件事。         出殯的日期擇定後，祭禮就在鄰近的空地上舉行。喪家除必須準備茶水外，還要煮好幾大鍋的「鹹糜」供來「湊跤手」或來送終的親友食用。       臨近中午十二時，當抬棺者把頭家的棺木抬出家裡，古典的哀樂和西樂悲傷的曲調同時響起，莫不聲聲激動著諸親友的心扉。抵達廣場，抬棺者把棺木放在「椅橑」上，隨即蓋上棺罩，棺木前擺著一張藤椅，藤椅上放著一床紅色的毛毯，以及頭家放大的遺照；八張八仙桌合併成二排，桌上的前端擺著新刻的神主牌，再來是一雙筷子、一碗白米飯、一碗湯；繼而地是一碗碗經過裝飾過的各式各樣「菜碗」，還有「紅粿」和「三牲」；旁邊的「桌屏」，則擺著一個超大的「碰粿」，上面還撒了一些「紅花米」，點綴在滿佈粿香的碰粿上，增添整個碰粿的美感。       一切準備就緒後，四位「站桌頭」的禮生分別站在桌子的兩旁，他們擔任唱禮、遞香、接香以及讀祭文的工作。如依傳統的祭禮而言，家祭分八拜、十二拜與十六拜三種，並視與往生者的關係而拜之，其祭拜的禮儀亦有不同。當家祭開始時，除孝男孝眷外，針對一般外戚，禮生會依據不同的親戚關係和祭拜儀式，摘錄下面各節，並依八拜、十二拜、十六拜之不同祭儀，高聲地呼唱著：       「某某鄉、某某官就位，上香、跪、拜、再拜、三拜、四拜、興。跪，匍匐進前蓆，進酌、酌酒、酹酒；再酌酒、再酹酒；三酌酒、三酹酒；四酹酒、獻酒。俯伏，讀祝官就位，樂止，宣讀祭文。舉哀、再舉哀、三舉哀、四拜、興。退後蓆，跪、拜、再拜、三拜、四拜。禮畢、孝眷謝拜。」       

    一個小陽春的午後，風和日暖，正在後陽台享受久雨晴後，難得的艷麗初冬，「柳梅居士」竟翩然到訪，這位我心目中敬畏有加的「入世高人」，「無預警」的出現，驚喜中直覺地意識到會有什麼「大事」嗎？大門開處，居士臉上詭詭邪邪的笑意，馬上用「高八度」的聲音，超熱度的誠意，化解那一點點「陰冷」的氣氛，延請入室，上坐、奉茶，並懇請內人「酒點」速速備便。       居士一開口就說是「專程」來向我「老兄」「道喜」的，我一向過的是「白水歲月」，那來的喜，一時搭不上話，靜待居士「開示」，他汲了一口茶，看我一臉茫然，有點好笑的樣子，慢條斯理的說，你老兄多少年來不是怕得連名字都不敢「出」嗎？一退休竟然一反常態，不但寫文章，還用真名真姓，（我連忙說絕無「沽釣」之意）而且一出就是兩本書（我說感謝政府力助，僅用一個書名），又趕「時尚」，辦了一場風風光光的「新書發表會」，年紀這麼大了還能「聚光」，真是「好狗命」。此時酒點已上，趕忙斟滿一杯，誠惶誠恐連聲「有愧有愧」，先乾為敬，繼續接受「開示」，一臉虔敬恭順。       想不到「尊敬」的居士噗哧一笑，仰口一杯，老兄呀老兄，你我相識、相知、相交、相惜超過半世紀，幾時熬出那麼好的修養，經得起我這個掛名「居士」的正摳左削，連虧帶損的冷言冷語，快成「正果」了，善哉善哉。你如果真以為我是「踏門上戶」，嘲諷你的出書，那我這個居士也就夠爛的了。你自己說對了，標準的「食老才出癖」，但這個成果可是得來不易，短短四年光景，連寫帶印，出了兩本，是難能可貴，別人都為你慶賀，我這個老兄弟當然引以為榮，何忍相譏，只是「好狗命」是我內心的感觸，你不會見怪吧！見怪？才怪呢，我自己也自認是「好狗命」！       凡是不在預期企盼中，不在原有指望內的意外之喜、意外之利、意外之得，意外之運，都可以說是「好狗命」。人類大概將「狗」的「命運」定位在「不好」的層次，「狗運」不好或是普通應是常理，如果「狗運」比普通更好，那就難能可貴，得來不易了。所以凡是狗兄狗弟狗姊妹，一旦遇到好主人，受到好照顧，得到好享受，自然就是「好狗命」了。「好狗命」不是損人，不是諷刺，更不屬於「辱罵」，而是慶幸的祝詞。有的人一聽到「狗」就立即浮現「污名」的直覺，似乎太沒必要了。       三杯下肚，嚥了一口氣，我小心翼翼地說，大師居士不會是專程來慶幸我的「好狗命」吧！居士悠然一笑，從容地說，你以為世界上「好狗命」的只有你一人嗎？真正「好狗命」的狗可是比比皆是，我就是要來與你分享，順便叨你兩杯好酒。（我插口流浪狗滿滿是，狗運也好不到那裡去）居士不以為然地說，大環境讓流浪狗增加，就像「遊民」處處可見，但是反常的現象是，那些成為人類「寵物」的「狗命」不但比「人命」值錢，「狗運」也大大地比「人運」好，真是在行「狗屎運」。每天天亮時分，許多年輕的小姐、年長的阿嫂、年邁的老者，帶著狗一起參與晨間活動，有的「穿戴」整齊，掛狗牌，植晶片。主人口中此起彼落的「寶寶」、「小乖」、「好兒子」、「乖寶貝」、「乖女兒」、「小親親」叫得親暱，熱絡又肉麻，狗往前拚命走，主人在後面賣力跟，分不清是人在「蹓」狗，還是狗在「蹓」人，也分不清到底是「狗命」好還是「人命」賤，芸芸眾生各有所「好」，有的愛「燒酒」，有的愛「豆腐「，不必勞神去分類，還是去歸流，順其自然就好，否則那些「高貴」的狗食要賣給誰，那麼多「高檔」的動物醫院「生意」那會那麼好。「一枝草」何止「一點露」固然沒錯，只是看在那些嗷嗷無以為哺的幼兒，學費無著，「午餐費」欠繳被辱，一家擠一斗室，擠一破車逼當「流浪戶」，權將「橋下」當「兒家」的「苦難同胞們」的眼內，不禁要高聲嗆問，蒼天何忍任令善良子民淪為「飢饑失頓」，無片瓦可容身的悽苦族群。       居士慈悲心懷，意重情切，忙敬一杯致意，居士在輕嘆中露出笑意，我意識到又有什麼「天機」，原來他說報載台灣首富「拚經濟」「嗄嗄叫」，卻不小心被「流浪狗打敗了」，不經一事不長一智，人一有錢，名氣大了，各方眼睛大大地把他當作提款機。起先是一名自稱是「愛狗人士」的女老師，自命一生不嫁要為狗奔走請命，她「老姐」信心滿滿跑到郭台銘的「鴻海公司」長跪，請拿五百萬給她救救流浪狗，郭董答應出錢，但「錢」事小，「狗」事大，非但解救不了，還把事情舞大了，後來請教台大獸醫系的教授，認為光收養不是辦法，有效遏止狗族快速的繁殖才能標、本兼治，於是在台北縣周錫瑋縣長與台大的力促下慨捐二億五千萬由台大作為逐年解決流浪狗的運作經費。那位「愛狗」女教師拿不到那五百萬元，又把郭董、周錫瑋、台大教授罵到「臭頭」，郭董出錢挨罵始料未及。居士的結論是「愛狗」是「好事」，情緒化就跡近造孽。居士說最荒唐的是三位和尚異想天開，也跑去向郭董請願，如郭董答應救流浪狗他們願意「自宮」，把出家人的「臉」丟到天竺印度國去了。我說喝一杯，別煩了。       居士說值得省思的是一位「清潔工」花了二十六萬為她的愛狗辦了一場既豪華又風光的「葬禮」，以收入有限的「清潔工」竟捨得為「愛狗」的死花大錢，必是人、狗情誼深厚。又美國的「飯店女王」荷姆斯利女士，身後留給名為「麻煩」的愛犬四億台幣的「遺產」，讓這隻「馬爾濟斯」狗真的惹了天大的「麻煩」，消息傳開，各路英雄好漢道上人物，給予這隻「好狗命」的狗數十起的死亡威脅，讓負責照顧牠的「女王」生前助理接到二三十通恐嚇電話。不被逼死，真是「好狗命」。人，你服了嗎？       我說養在豪門大戶或大官名人家的狗是「好狗命」，像有名的什麼「勇哥」「達哥」，還有那些兇殘的西藏獒犬，我言未了，居士劈頭說，不必替古人擔憂，自有因果禪機。倒是有人競選「連任」，養了一條狗就叫「連任」，那不是標準的「狗連任」；有人要競選，也把他家的狗名為「凍蒜」，萬一真「凍蒜」就是「狗凍蒜」了，這就是沒沾到便宜，倒自取其辱。就當笑話好了。       居士說「好狗命」是代表幸運，在大衰退中能活著才是值得慶幸的「好狗命」。不可悲嗎？一嘆！

    △「兄弟論大小，同 　（妯娌）平平做。」——早期農業社會，在大家庭的制度下，兄弟妯娌同住一起，如何相處是門學問。由於兄弟出自同源，手足情深，自幼即有「兄友弟恭」「長幼有序」的倫理觀念，然而妯娌卻是來自不同家庭，彼此陌生，毫無感情基礎，在稱呼雖有兄嫂弟媳之分，但在工作上，則無先來後到、長幼大小之別，凡事必須分工合作、勞逸均衡，才不致齟齬不合、蜚短流長，唯有如此，才能一團和氣、一家和樂。       △「牛有 　，人無 　。」——閩南話的「　 牛」，即是把牛拴好或綁好，將牛定位，不使亂跑，以免走失或誤闖他人農田。「牛有       　」即是牛有繩索拴住，範圍固定，活動有限；而「人無   」表示人不同牛，腳就長在他身上，行動自如，無拘無束，難以掌控。       △「食著　 ，關門著閂。」——「食著 　」意指吃的方面，不能只收不回，必須「一碗來，一碗去」，所謂「親戚是乞食笳　 ，也著來也著去」，唯有禮尚往來，才合禮數，情誼才能久長。「關門著閂」是指在此盜賊橫行，要能隨手閂門，以防宵小。前後兩句，除了押韻，似無關聯性。       △「日時走  　　，暝時點燈蠟。」——有些人趁著白天大好時光，盡情遊玩嬉戲，直到晚上才來趕工加班，日夜顛倒，浪費能源，實在違反常態。       △「出門認   　　，入門  死老小姐。」——「認     　」，母親說是彬彬有禮；「老小姐」是指老母親。意指出門在外，溫文儒雅、知書達禮；一回到家，辱罵老母，不知孝敬，出門入門兩樣人，世間竟有這種人，實在不可思議。       △「墓孔鳥，恁  （厝）一家死了了。」——某日，與母親、妹婿和妹妹一起外出，沿途看見幾隻墓孔鳥，母親便脫口而出。經查金門日報，墓孔鳥正名應為「戴勝」，為金門普遍的留鳥，昔日也許穴居墓孔，因而得名。由於來自「陰界」，故而將牠列入「不祥之鳥」，不受歡迎，出門只要遇見墓孔鳥，簡直就是觸了楣頭、犯了衰運，有人避而遠之，有人加以驅離，甚至下了咒語，希望牠們「全家死光，絕子絕孫」，不再出現！幸虧無辜鳥類，不懂人語，否則，牠也一定自認倒楣。       △「在生無人認，死了歸大陣。」——生前在世無人聞問，無人當他是親人；死後無論親疏遠近，通通來到，何以如此？一說為了壯大場面，免得落人話柄；另一則說為了爭奪遺產，不得不來，「人情似紙張張薄」，人生落得這般下場，真是情何以堪！       △「死父扛去埋，死母著等外家來。」——死父屬自家之事，只要自家人商議之後，即可處理後事，絕對無人異議；然而死了母親，情況全然不同，務須等候外家（娘家）出面，無論死亡原因、入殮過程、喪葬儀式等，外家都會鄭重其事，詳加了解，全程參與。       每次返金，總是流連忘返、依依不捨，記得兒時有副春聯，上聯是「金門到處皆春色」，我想仿照一句「金門遍地皆是寶」，歷史建築和古蹟隨處可見，家鄉俗語話時有所聞，這些都是文化的瑰寶，價值連城，難以衡量，只要你用心去體會、細心去觀察，金門實在是一個文化豐富的寶地。       （下）       

    我調至金門金蓮淨苑首次舉辦「彌陀法會」，佛號聲中在時空中流竄。回憶像一扇窗，季節裡空氣中的味道，不知不覺在同樣的場景裡喚醒曾經的記憶。       一九九六年任常住的調派，前往德國杜塞道夫市萊茵禪淨中心駐錫弘法。記得那年的冬天好冷好冷，還遇上當地五十年來的一場大雪及低溫，在彌陀法會過後，選了一個有點陽光的日子，跟著在地留學的台灣朋友，去了Himmelgeist（譯：天神或天空的靈魂）萊茵河畔旁的農場，在歐洲的冬季裡到處都是光禿禿的樹木，雖然有太陽露臉普照大地，卻相當冷冽，湛藍的天空下仍有片綠意盎然的大地。當我們沿著河畔而成的鄉間小道行走時，不自覺的手打木魚的拍子就哼起自由調的佛號「阿彌陀佛、阿彌陀佛、阿彌陀佛……」身邊的朋友因參加了彌陀法會，也自然加入我的佛號中，高低起伏潮起潮落的佛號聲中……，不可思議的景象，讓朋友的音聲停了，而我只能瞪大眼睛，口中的佛號仍綿綿不斷『湧』出。離我最近的柵欄裡是畜養牛隻，欄內的綠地看不到邊際，看著一隻隻的牛向我奔跑而來，連遠方低頭吃草的母牛及身旁的小牛，突然抬頭看著天空，停頓一下下，也跟著其他的牛隻，往回頭的方向，衝著我跑來。我睜大眼睛看著牛群奔向我時那種氣勢，我心中雖沒有恐懼，仍不免有些驚嚇，而佛號也不敢停頓更賣命似的狂誦著。當我用等待集合的心境持續念佛時，快速的搜尋記憶中是否曾有讀過的經典記載，在腦中仍一片空白時，約有上百頭的牛隻，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快速方式，全部集合在我面前，在擁擠的牛群中，退出一條路讓一頭特壯特別大隻的牛王，走到我的面前來向我點頭。我口中的佛號停了，居然對著離我最近的牛王說：「你要做什麼？」       身邊的朋友提醒我，趕快幫牠們皈依吧！「皈依佛、皈依法、皈依僧；不墮地獄、餓鬼、畜生；皈依佛盡、法盡、僧盡………」記得我對牠們開示，還道歉我無法一一給予法名，更祝福牠們能脫離畜生道，進而護持佛法。說了幾分鐘的話，這牛群中沒有一隻不耐煩或離開群眾的，等到我說完了，最後祝福牠們也要快快樂樂的盡好一頭牛的本份，才能完成此生的功課，未來世一定會有善緣好運。說完解散後，牠們就紛紛離開我，回到各自的地盤上吃草去。       「朋友連拜佛都不懂，更別談＜皈依＞這字眼，她居然會脫口而出。」當我很納悶又專心在回想剛剛所發生的一切，我們已順著路走到下一個柵欄，我那位朋友很激動的說：「你趕快再念佛，這是羊群，快！妳趕快再念佛。」       佛法在恭敬中求。師父星公上人曾說過：「念佛不一定要用念珠，眼見的每一個人、每一棵樹、每一棟房子，任何一切人、事、物都是阿彌陀佛。」後來，我沒有為羊群而念佛，不想用測驗、試探的心，來稱念「阿彌陀佛」。那到底是什麼原因，讓遠在天邊的牛群，聽到我口中的佛號？低頭吃草的牛又是看到什麼樣的訊號，轉頭向我？還是因為剛好那地名是天龍八部所在之處？德國牛群又用什麼密碼解讀我的中文？       因為阿彌陀佛代表光明無量、壽命無量，且超越時空對待，在那時的情境，我真正的體悟與感受，何謂「永恆的生命」。       

    日本盤據時期，它叫火燒島，是專門囚禁流氓和小偷的地方。從上個世紀五十年代起，台灣保安司令部在這裡成立「新生訓導總隊」，關押了不少政治思想犯。童沐天曾在這座名為綠島的地方，過了兩年讓他難忘的生活。         每天，上午學習，下午勞動。童沐天為排斥學習，發明一種「充耳不聞術」，教官在講台講《蘇俄在中國》，他在下面瞪大了眼睛，面向前看，做凝神聽講狀。但內心卻回憶魯迅的《狂人日記》或高爾基的《母親》。在小組討論會上，他把其他學員講過的話，通過記憶改編過程，講了出來，有時還發生「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的效果。當時童沐天被編在第二大隊。他曾在學習和勞動中做過統計，全大隊的政治犯除了他以外，不超過十人。此十人中，八個是左傾份子、反對內戰的愛國主義者，兩個是親日份子，換言之，這些所謂政治犯都是冤枉被捕的，他們跟共產黨八竿子也搭不上關係。         那晚，童沐天在燈下接受審訊。         你把自己參加共產黨活動的經過，再講一遍。         小童講了二十多遍，早已背得滾瓜爛熟。像小孩兒講「從前，有一個放羊的孩子……」一樣熟。直到狼把羊吃光為止。他曾在復旦大學參加「反飢餓、反內戰」遊行示威，跟著隊伍在上海街上搖旗吶喊。後來肚子餓，他溜出了隊伍，跑進一家小飯館，吃了一碗陽春麵。         「你恨政府嗎？講實話。」審訊人員問他。         「恨。」童沐天說。         「什麼原因？」       

    頭家的喪禮，委由里長伯仔出面為其主事，雖然里長伯仔深知他家的經濟環境，但卻也擔心頭家這麼一走，留下一個孤單無依的老人，往後要靠什麼過日子？即使目前駐軍不少、生意穩定，而一個年邁體衰的「老查某」，是否有能力來繼續經營這家名副其實的「雜」貨店？契子、契女，畢竟不是自己親生的骨肉，是否可靠？是否能奉養她到百年？還是貪圖他們家的錢財、俟機捲逃？許許多多的疑問，縈繞在里長伯仔的腦海裡，讓他不得不慎重。可是，這只是他個人的疑慮而已，並不能直截了當地把他的想法告訴頭家娘，以免造成不必要的誤會和困擾。         然而，這些疑問，似乎是里長伯仔的多慮，讓頭家風風光光上山頭是頭家娘的心願，甚至多花一點錢也在所不惜，因為這些錢都是頭家辛辛苦苦賺取而來的。生前省吃儉用，死後又帶不走，再風光、再隆重的喪禮，又能花費多少錢？況且，頭家雖死、店仍在，志宏又是一個可以信賴的好青年，婉玉的善解人意和孝順，美枝則有金門傳統婦女的樸實和淳厚，如果她沒有猜錯，這家人絕對是她未來的精神寄托和希望。因此，她不愁往後沒有依靠，擔心的是里長伯仔顧慮太多，沒有把這場喪禮辦好，造成她終身的遺憾！         或許，每個人都有不同的想法和顧慮，但里長伯仔協助里民辦理喪事可說不盡其數。有德高望重的耆碩、有學界泰斗、有公教人員、有百萬富翁、有一般百姓、有男亦有女，還有未成年而亡故的「死囝仔」。       

    金門最被重視、大如年的冬至日，       才清晨八點多，一大早，       翩然降臨的是八十二高齡的蘇老伯，       以小學生初次出遠門的心情，       攜同另一半與愛女～金門之友蘇蘭，       浩浩蕩蕩、興高采烈的踏上這塊黃金夢土，       迎接貴客的是陳家最大與最小的兩兄弟。              放眼望去，       機場熙來攘往的滿是匆匆的人生過客，       稍稍晚到的華信班機，       捉弄了焦急接機的兩兄弟，       但是，等到的卻是溫馨的問候，       那是千里之外老友重逢的喜悅，       那信任眼神於交會時互放的光芒，       暖暖的心意，已盡在不言中。              電影與文學金門的首次邂逅，       沒有因為冬至的緣故而稍稍遜色，       主辦者的周到，聆講者的熱情，       融化了來不及速食早餐的最佳女主角，       讓她的話匣子一經打開，       就再也不想稍作停歇、驟然而止，       直至一陣陣催促該用午餐的提醒。              戰爭的苦難，侵略者的無情，       一家人徬徨無依、顛沛流離的辛酸，       經過戰爭洗禮的金門子民，感受特別深刻，       南京1937劇情的催化，       蘇蘭絲絲入扣、磁性感人的聲帶，       頓時擄獲了不同年齡層的心，       悲欣交集的歷史場景，       已非屬弘一大師李叔同一人的專利。              蘇老伯的飲酒豪邁，豪情不減當年，       令人想起他的祖先蘇大學士的狂放不羇，       蘇媽媽的用心照顧與體貼夾菜，       掩不住令人艷羨的伉儷情深，       蘇蘭的幽默與風趣，掌控節奏與全局，       早早就與學員充分交心。              一大早，馬不停蹄的       遠從小金門乘風破浪前來的林野與瓏鳳，       顧不得乘船的顛簸與旅途的勞累；       特意延後一天回台灣的錫奎督導與有課務的另一半舒美，       異口同聲認為：蹺家與蹺課，都是值得的，       來不及吃早餐的樂山，       一坐下來，就是一個上午，還要穿梭於偌大的演講廳，       卻看不出一點倦容，八成是鐵打的。              忙碌的寫作協會理事長清國師，       平時即分身乏術的大忙人能麗課長，       都心甘情願的暫時停止了腳步，       全天候的守在會場穿針引線、指揮若定，       只因不想錯過這場在浯島的初次邂逅，       定居金門已久的胡之光夫婦，       平時大門不出、二門不邁，       卻全程陪伴著蘇蘭的節奏，       時而擊節而嘯歌，時而泫然而欲泣，       因 蘇蘭說到他們的內心深處。              忙不迭的榮昌記者，       停不下他如椽的大筆和微弱燈光下的電腦，       只因蘇蘭比曹蘭更精準的用字遣詞與說話速度；       熱心的秀菁和雞婆的樂山，不時要重複相同的菜色，       不厭其煩的「享用」一道道相同的自助餐（註一），       而每次相遇，兩人總是甚有默契的相視而笑，       因 陸續前來聆聽的慕名者，實不在少數。               　金門日報的黃社長，陶瓷製作名家盧根陣，       和蘇蘭都是舊識，一聽聞蘇蘭來金，       都迫不及待的前來相會，       蘇蘭的好人緣可見一斑；       專程從廈門趕回來的再平，       人還沒到得水頭碼頭，       就深怕來不及的立刻撥來手機，       就怕錯過蘇蘭的演講；       誰叫他一早就被蘇蘭點名，       又是這場盛會的命名與「始作俑者」。               　為信是這場盛會的幕後功臣，       他負責接送及陪兩老做金門一日壯遊，       豐富的文史素養與慢條斯理的解說功力，       才一個上午不到，即喚起了兩老如孩童般的玩心，       傍晚送機時，蘇蘭調皮的一句：要不要親一個？       卻成了為信最甜蜜的負擔，       因此而羞紅的臉頰，       怕是擦拭不去、揮之不去的。       　冬至大如年的金門一日，       歡喜迎來了望之如雲霓的蘇蘭與二老，       帶來了久已不聞的朗朗笑語聲，       喚醒了年少輕狂的歷史記憶，       今年，是南京悲劇七十週年紀念，       苦主都不是有錢與有權的達官貴人，       該記取的，卻是可以避免的歷史悲劇。       這應是蘇蘭與二老冬至來金的       最深沉意義與最重大獻禮。（註二）       （註一）：取閱蘇蘭辛苦帶來的講義資料，一如魚貫入場的自助餐食客；差別在於一個是取用物質，另一個卻是取用精神食糧。       （註二）：以下是我聽了蘇蘭演講的回饋，謹輯錄下來，算是這個超級雞婆兼媒人，對千里迢迢而來的蘇蘭與二老的一點回應與迴響。回饋內容如下：       蘇蘭的演講，深入文學的底蘊、剖析生命的最初、激發人類的本真、喚醒久蟄的人心；文學的渲染力與穿透性，經由一位位電影大師的巧手與慧心，再創作成為一部部的不朽經典，終將成為人類永恆的記憶與資產。       而，設身處地、盡心盡力的蘇蘭傳布之功底與詮釋之用心，必將使迷人的電影情節與動人的文學作品之間的任何一次邂逅，都成為鑑照人類貪婪本性的銅鏡與喚醒世人永恆印記的醍醐！

    母親近日再度返金，為期已逾兩月，母親只要踏入金門這塊溫馨的土地，遇上故知老友，隨即憶往敘舊、閒話家常，往往輕易地觸動母親的靈感，家鄉俗語話就在不知不覺中湧現，母親便會以電話相告，這份「熱心」令我感動，也讓我又到了可以彙整成篇的時刻，謹就近日所記，列舉如下，以與鄉親分享。       △「新娘新噹噹，舊娘　 （塞）壁空。」「新娘新噹噹，放尿灑因尪。」——現今民法規定一夫一律制，昔日男子娶妻納妾，不受限制。從上句可以看出丈夫見異思遷、喜新厭舊，只要新娘娶進門，舊娘就要塞壁空（牆壁的空隙），意味著舊娘已無用處，猶如「冷凍」起來、打入「冷宮」一般。下句的形容，更富妙趣，顯然新娘已經騎到丈夫頭上，竟可以尿灑夫，寵愛之情，可見一斑。       △「七十人生才開始，八十滿滿是，九十無稀奇。」——唐朝杜甫詩云：「酒債尋常行處有，人生七十古來稀。」然而現代醫學進步，加上大家重視養生，國民平均壽命逐年延長，目前這種論調已經不合時宜。       　 母親樂觀開朗，有其一套與眾不同的人生哲學，每見一些耄耋老友，感嘆人老珠黃、風華不再之時，母親便以此言相慰。所謂「人老心不老」「忘記自己的年齡」，皆是很好的自處之道，倘若每天自怨自艾，只惦記自己已是桑榆之年，風中殘燭，光景無多，人生還有什麼樂趣可言？已故攝影大師郎靜山，年逾期頤，有人問其長壽之道，郎大師只說：「順其自然。」如此而已！黨國元勳張岳公的一首不老歌：「起得早，睡得好，七分飽；常跑跑，多笑笑，莫煩惱；天天忙，永不老。」也是一首養生歌。國畫大師張大千在九十歲時作的打油詩：「八十不稀奇，九十多來兮，百歲笑咪咪，七十還是小弟弟，六十睡在搖籃裡。」正與俗諺不謀而合。       △「人若歹看，蟹看　　  （吐口水），蝦看倒彈，蟾蜍看跳過岸。」——中國人大概喜歡讚美人家，比較不想貶損，故對美貌用語較多，醜陋則少。對於俊男，我們常以「貌似潘安」、「潘安再世」形容；對於美女，則是不勝枚舉，通常都用自然界的景物來譬喻，如「花容月貌」、「杏臉桃腮」、「如花似玉」、「出水芙蓉」、「螓首娥眉」………。花與月的美，是眾所供認，倘若連花與月都自嘆弗如；魚與雁都驚慌逃避，這種美人更是「驚為天人」，如「閉花羞月」、「沉魚落雁」即是。       對於醜的方面，則用語較少，不外「貌似無鹽」、「其貌不揚」，尚未發覺連動物也不想看的用詞，孰料家鄉俗語卻有此句，竟然醜到連動物也不想看，螃蟹看到了，會冒出口水，以水泡擋住視線；蝦子看到了，會跳離現場；蟾蜍見到了，會立即跳到彼岸，不想多看一眼。動物尚且如此，況乎人類，真是妙喻！       △「東邊出日西邊紅，恨父恨母恨媒人；恨阮家乾做 　起，害我做仔將欲死。」——這應是一首女子出嫁之後的怨言，古時女子婚嫁，全憑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己毫無選擇餘地，往往出嫁之後，方才認識對方、了解對方，倘若翁姑夫婿皆不合意，甚至遭受虐待欺負，也只能自認歹命，徒嘆無奈！從這首七言詩中，可以感受到這名女子內心充滿悔恨，無論父母或媒人，以致於翁姑均是，其緣由起因於翁姑以高姿態出現、氣勢凌人，不知疼惜媳婦，以致媳婦日夜操勞，如牛似馬，叫苦連天，形同奴僕。       △「家　 ，家 　，頭叫尾垂；有人送姑嫁，無人叫嫂開。」「家　 ，家　 ，娶來三年呣作聲。」—─「家　 」即是斑鳩，「有人送姑嫁」即歡送小姑出嫁，「無人叫嫂開」即無人叫嫂嫂離婚。所謂「勸合不勸離」，為何與鳥類扯在一起，是否借音或托物？不得而知。根據母親推估，此二句應是雙方對話，前句是媳婦在被逼離婚之前所言，後句則是離婚主因，「家　 」可能是媳婦之名，娶來三年一語不發，如何相處下去？       △「四邊盡是紙，無處通依　 （偎）； 　枋枋裂，　 柱柱　 （斷）。」——紙張單薄脆弱，怎堪支撐？母親說是比喻孤獨老人，無人奉養，晚景堪憐；或指子女不孝，老來無人理會。下半句竟連枋柱等堅實之物也都斷裂，以此比喻骨肉至親、己身所出也靠不住，說明「養兒防老」已不可靠，所謂「靠山山倒，靠人人跑，還是靠自己最好。」       △閒時　 鼎邊，冬節無搓圓。」——冬至在古時是大節，不但要祭拜祖先，而且要吃圓過節，表示一年即將終了，吃了湯圓，就算多了一歲，然而，逢此大節反而不依習俗，不知祭祀，卻在平時殺豬宰羊，祭拜「五臟廟」，實在不通人情、有違常理。       △「日時笑咪咪，暝時睏　　   。」「不是屎，就是尿。不是哭，就是笑。」——某日，外甥女生男，母與我相隨前往道賀，母親一抱起外曾孫女，隨即說出吉祥話語「日時笑咪咪，暝時睏　　   」，希望外曾孫女活潑可愛、作息有序。隔了一陣子，外曾孫女哭了，想必尿布濕了，解開一看，果然如此，母親又說：「嬰仔不是屎，就是尿；不是哭，就是笑」，說得大家哄堂大笑，一致誇讚母親出口成章，言之成理。       △「也著鹹，也著甜；也著查某子，也著後生。」「也著鹹，也著　 （淡）；也著後生，也著查某子。」「食魚食肉，也著菜相　  。」——古時男尊女卑，為了傳宗接代，重男輕女，這些刻板印象，深植人心，由來已久，難得有人說出男女平等的論調，這是極為珍貴的俗諺。平心而論，二者不分輕重，同等重要，試看一個兩性的社會。男女缺一不可，有男有女，才是十全十美，才算滿分，母親甚至說：「女兒是退氣子，知影老母的輕重，比較貼心」。正如飲食一般，鹹甜濃淡，魚肉蔬果，皆須平均搭配，營養才能夠均衡，口味才不致單調，以此比喻，相當貼切。       △「頭　　 ，尾冷冷。」——「　 」是興致勃勃，「冷」是興味索然。意指做事態度，前後不一，虎頭蛇尾。開始時認真負責、興致盎然；到了後來，敷衍塞責、草草了事。以此形容有始無終，雷聲大雨點小的人。       △「阿娘喂！我呣嫁，粗桶仔漏　 　  。」「憨子妳著嫁，生子生孫是妳的。」——此二句應是母女的對話，前句是女兒告訴母親不想嫁人，「漏 　　 」是否為「老」之諧音，暗喻自己年紀漸增，對象難尋。後句是母親催促之言，勉其早日成親，以繁衍子孫。       △「有錢是人　 （蠟），無錢人黑       　（乾）。」「  」——即油脂，「人       　  」就是全身肥肉。有錢人家，炊金饌玉，食前方丈，不肥也難，請看那些富豪大亨，幾乎個個大腹便便、腦滿腸肥、擁有「傲人」的啤酒肚。無錢人三餐不濟，在飢渴交攻之下，必然形銷骨立、瘦骨嶙峋，也就是閩南話所說的「黑乾瘦」。       △「無煩無惱，食仔親像阿不倒。」——「阿不倒」就是不倒翁，不倒翁的長像都是圓圓滾滾，重心平穩。一個人只要清心寡欲、無憂無慮，再加上正常飲食，便不愁胖不起來。這句話通常用來慰勉多愁多病、憂心瘦弱的人。       △「一日無眠，九日睏勿會盡。」——「飢而食，倦而眠，生理之衛生也。」只要作息有序，自然精神煥發。有人說：睡眠真奇特，無法儲存預付，也無法找人借貸，尤其在透支之後，更是難以彌補，只要一天沒睡好，即使連補幾天，仍然無精打彩，難以恢復。       △恰查某，嫁後浦；後浦無人 　（要），嫁下　 （夏墅；夏墅無人要，才去嫁買肉的做小姨。」——恰查某是指兇悍的女子，後浦是金門首善之區，也是富商雲集、人文薈萃的地方。這位兇悍女子，本想嫁入「豪門」，卻無人敢娶，只好嫁到以捕魚維生的夏墅人家，還是求嫁無門，最後只好嫁給肉販當小妾。從順序看來，無論是門第或地位，似有遞降意味，這句話可能在警惕兇悍之女，希望她們引以為戒！       △「食得飽，穿得燒（暖），來去劉澳給人招，一日一副豬腰。」——這是父親生前常講的一句玩笑話，每當父親抹油梳頭、整裝出門時，總是邊走邊說。由於浦邊與劉澳為隔壁村落，故就近入贅，以圖方便，豬腰為餐中極品，想必招贅人家，家財萬貫，入贅之人，定然人財兩得。       △「細漢偷挽瓠，大漢偷牽牛。」——小偷與強盜，並非與生俱來，亦非短期速成，而是日積月累，逐漸形成。所謂「小時偷針，長大偷金。」兒時的不良習慣，若不及時矯正，一旦養成，久而久之，必然積習難改，愈陷愈深，「一針不補，十針難縫」，積羽足以沉舟。因此，從小就應防微杜漸，「勿以惡小而為之」，且須「去惡，如農夫之務去草焉，滌瑕蕩穢，除惡務盡。       △「公務人員，賺仔完，食仔完。」——公務人員，待遇微薄，按月領薪，「餓勿會死，脹勿會肥」，所以賺了一輩子，仍是兩袖清風，口袋空空。       （上）　

    杜恆的這句話，給予童沐天無限地啟發。他開始冷靜下來，集中精神，研究這近代文學史上特殊的現象。這是選舉文化帶來的負面影響。每個作家不埋頭創作，卻專事推銷活動，在媒體炒作自己的名字，讓群眾熟悉、記憶，那才會進入歷史。他憶起詩人杜甫生前，努力寫作，體驗生活，卻沒沒無聞。直到杜甫死後，世人才發現杜甫驚人的才華，以及他關懷體恤在戰亂中黎民百姓的痛苦，他的詩名驟然閃爍發光，與李白齊名。童沐天暗想：「台灣這些靠嘴皮子吹噓成名的詩人和小說家，有多少年的文壇壽命？」思前想後，他突然湧起了憐憫與同情。         童沐天的回憶錄是難以發表的。它只能藏之名山，傳留後世。為了生活，諶潔做了家庭英文教師。         對於童沐天這種煩悶與牢騷，杜恆覺得他是「自尋煩惱」。老童不以為然。反問杜恆：「如果不煩惱，有什麼逃避方法？」         杜恆尋思了半晌，給了老童五字箴言，不妨一試──「眼不見為淨」。         童沐天思索數日，覺得有點道理。看了這些狗屁倒灶的文章，生氣動怒，不但影響精神，而且浪費感情，即使寫在紙上也無啥用途。他下定決心，不看無益身心的書報文章，不聽無益國計民生的談話。他在有生之年，要整理出有條理的一部回憶錄。         記得當年他在綠島接受審訊時，軍法官告訴童沐天的罪名是「思想前進」。小童聽了大笑，反問軍法官：「難道你們需要思想落伍的人嗎？」這不是笑話，這是國共鬥爭的史實：由於國民黨需要「思想落伍」的幹部和黨員，所以造成樹倒猢猻散的結局。反過來說，像潘漢年那樣忠心耿耿、為無產階級犧牲奮鬥的英雄，卻以莫須有罪名打成反動派，這種胡作非為的政策竟然勝利建國，也是歷史的誤會。走筆至此，童沐天流出了晶瑩的熱淚。         每當他精神苦悶，寫不出往事，嘴中便哼起＜綠島小夜曲＞。這首歌曲悅耳動聽，歌詞也充滿羅曼蒂克的詩意，但是那座台東東面的孤島，卻是荒涼而落寞。       

    頭家娘傷心欲絕地嚎啕大哭，婉玉和志宏也陪她流下一滴滴悲傷的淚水，但後續還有許許多多的事要處理，不得不暫時擦乾眼淚。幸好有美枝的幫忙，才免予手足無措，只見美枝不慌不忙地走到門口，用二塊磚做了一個臨時的小灶，然後洗了一大把米，放在小盆子煮，以便做為「跤尾飯」。志宏和婉玉在美枝的囑咐下，也為契父上香燒紙錢，並等待選購「大厝」後，擇時入殮、擇日出殯。         一般看來，「街路人」雖然較為現實，但遇有喪事，還是會有很多人主動地站出來幫忙。因為，無論生長在任何一個聚落，只要有人住的地方，就會有婚喪喜慶。倘若是喜事，可以禮到人不到，但遇有喪事，往往都會主動出來關懷和協助，這似乎也是多數鄉親的共識。         海水滿潮了，也是入殮的時刻，首先必須在棺木裡撒上白灰粉，舖上紙錢，然後把屍體從水床移到棺木裡。         窮苦人家遇有喪事都是草草了事，有錢人家則不一樣，他們選購的棺木不僅要大，質料也要好。頭家的大厝是較昂貴的「福杉」，而且還經過特殊的油漆處理，可以擺放多日，除了方便親友來弔唁外，也好讓喪家有足夠的時間，挑選出殯的良辰吉日，以及聘請「師公」、「古樂」、「西樂」和準備「五色亭」、「魂主轎」，甚至還必須在棺木上，蓋上一個由紙花、彩帶織成的「棺罩」。如此的排場，或許，只有大官和有錢人家出殯時方可見到。其真正目的，並非對往生者的尊敬，而是展現家屬之財勢和權勢！況且，一具躺在棺木裡的屍體，它能看見什麼、知道什麼？再豪華、再熱鬧、再大的排場，甚至花費再多的金錢，毋寧都是做給活人看的，死人豈能感受或看見自己出殯時的排場和風光？         儘管頭家生前賺了很多錢，死後理應把他的喪事辦得風風光光，但在傳統的習俗裡，雖然有志宏這個契子穿麻衣「包頭白」來替他「舉幡仔」，而卻沒有「新婦」來「相送」；有婉玉這個契女披麻戴孝來「哭父」，而卻沒有「子婿」來祭拜，因此，必須受到許多限制，不能「大鬧熱」。然而，除了部分受限外，其他排場則視喪家的經濟環境或個人的價值觀而定。當然，受託為其主事者，有時也會看「勢面」提供意見供喪家參考，要「鬧熱」到什麼程度，還是場面「袂歹看」就好。總而言之，只要不違背傳統的習俗，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