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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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要完全實現的金門狂想曲———砲兵詩人劉布47年前留給金門的禮物
▲ 太武山更會沉思了, 昔日摒棄哲人的榮銜而披起鐵甲以衛國的威武 已不復存在,那點綴在他衣襟上的 相思、夜合歡與榕樹,以及憩亭曲徑, 把一位解甲歸田的哲人裝飾得更其哲人的了。 撲鼻的花香與遮天的森林的綠蔭 掠去了我金門風沙的記憶, 喲喲,這兒是綠的國度,多彩的國度, 是沒有疲倦,沒有休息而又是永恆的休息的國度啊, 我愛躺在這裡,散步在這裡,歡笑、歌唱,在這裡。 ▲ 一剎那,啊,不,是一世紀,無數個世紀, 我散步兼乘車走過一串串一列列的永恆所在, 我的靈魂飛揚,我的意志年青而又充滿, 在這許多古老的、新的、偉大的、巍峨的建築之上。 ▲ 看啦,古寧頭聖堡上的英雄駿馬銅像的英姿, 天天將那日大捷的號外鐫刻於碧海晴空, 金門街頭的聳入雲霄的勝利紀念塔, 宣示著血、汗、奮鬥、創造的歷史,指示成功之路。 莒光樓是博物館了, 陳列著英雄烈士之所以為英雄烈士的許多遺物, 無名英雄像因其無名而有名了, 無愧亭更有其無愧之姿, 我步入莊嚴肅穆的巨松覆蓋下的太武山公墓, 便因它而驕傲,而慚愧,而流淚了, 不朽的指示:「毋忘在莒」,更光輝地永垂, 那旁邊鑲有一座吹號的兵士的銅像── 那是「反攻的號角」::: ▲ 我在太武山麓徘徊、徜徉, 又在料羅灣、青嶼的海濱彳亍、盤桓, 這兒是如此年青,如此的令人心醉啊! 我欲在這兒發掘青年時代的記憶, 乃從海濱步入曲徑,又深入叢林, 啊啊,昔日的砲壘、伏地堡、墜道、交通壕的遺跡, 被我發現啦,它們雖因風化而有些改變, 但旁邊的標示文字和圖案卻可幫助回想或推測的, 看啦,那座班營房外面的鐵牌上寫著: 「民國四十六年某某將軍駐此。」 再那邊的一座則有: 「民國四十五年某某大詩人居此。」 都是五十年以前的事啦, 事實而記憶,記憶而歷史,都永恆了啊。 ▲ 隨著意志的飛揚,感情的飽和, 我想再往昔日居留的村莊走訪一番, 或許可以撈起一些記憶的魚, 來填充我這飢渴的老年之腹呢! 嗨,這村莊竟如此的新、如此的美、如此的靜謐、如此的現代化, 那日的花,那日的婦女隊長,那日的「辣椒」呢? 一個我竟都不認識了。 談起「反攻」,談起「砲戰」, 知道的只是些白髮蒼蒼兒孫繞膝的「阿婆」。 想起那日我在這兒寫一封一封的愛情信, 追求我親愛的美娟的事來,我不禁笑了。 因為她畢竟也成為我的小華和小明的祖母, 往事與成功,於是在我腦子裡成了畫, 成了畫,成了美麗的畫::: ▲ 終於我們還是要分別了, 我曾朝夕懷念著嚮往著的新金門,此刻,我又捨不得離去可愛的新金門,我畢竟還是要離去啊,在候車室裡,我買了一份廈門晚報,首頁大標題:「歐美各國領袖訪華團,明晨專機來遊金門。」我帶著笑,踏上原子快車廂,在車聲的嘩啦啦裡,乃把年青的有力的記憶嵌上一片金色的窗,回首向金門,連連的道著:再見,再見:: 附記:此詩在王牌先生︿金門狂想曲──憶故詩人劉布先生﹀一文裡已分節採錄並賞析。我恐報紙有誤植,特電請麥穗兄自︽現代詩︾影印原件,原件中是「勿忘在莒」,特改正為「毋忘在莒」。詩中多次用到「年青」,係當時「積非成是」的用法。詩中節與節間的分隔符號「▲」,是我特加的,旨在避免電腦擠行產生錯誤。此詩係人幻想「反攻」成功,解甲歸田,五十年後,舊地重遊,在「新金門」的「國立公園」裡的見聞與回想,內容明白而曉暢。詩中的「那日的花,那日的婦女隊長,那日的『辣椒』」,應係當時名揚戰地的「公眾人物」。其中的「辣椒」,是不是陽宅的那隻善歌的「小辣椒」呢?據曾於四十四年底到四十七年四月間服役於金門的小說家姚曉天︿金門的懷念﹀(見金防部編︽廿年︾)一文中說:「想起在陽宅的那段日子,不由(得)又使我想起了一個人::小辣椒。我不知道她姓什麼::同事們都喊她小辣椒::那時她是一位十六七歲的姑娘,常常在我們克難晚會上客串,抑揚婉轉的歌喉,曾經使多少阿兵哥如醉如癡,喊著『再來一個』」又,「金廈大橋」的「狂想」,就算將來真的「一邊一國」,也可像「鴨綠江大橋」一般的架起來啊,只要不再有仇恨和戰爭,所以,劉布這首詩,值得保存在「金門國家公園」裡。 中華民國九十二年十二月十二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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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 渡
這一星期來,他的房間早已經換了個樣。衣物、書籍散置一地的情形已不復見。她已把他的房間視為她倆小小的天地,她心甘情願的幫他整理房間、收拾並清洗衣物,她還暗暗決定要為他生兩個寶寶,她想了好多好多‧‧‧。她知道這些並不是夢想而已,遲早都要實現。她心不在焉的把玩手裏的書,隨意翻來翻去,直到書頁中夾著的一張照片掉了下來。她收攏早已飛得老遠的心思,將照片撿拾起來,看著照片中的一對男女。 身著學士服的他與另一個也是穿著學士袍的女孩,模樣挺親熱,一看即知是對情侶。她心裏浮起一股奇怪的感覺,是夾雜著一點點嫉妒和一點點慶幸、說不具體又無法形容的感覺。她在心裏問著自己:這會不會就是那個『兵變』的女孩? 好奇心使她急於想要多發現一些線索。她渴望能夠多瞭解一點關於他倆的過去,即使她明知自己不該如此小心眼。既然愛他,就應該完全包容他的過去,不去計較才對。更何況這些可能都是一些令他傷心難過的記憶。可是她實在無法克制好奇心,她堅信無論他的過去如何,也不會改變她對他的愛! 她看看照片的背面,一片空白,什麼都沒有,她有點失望。她放下照片,又拿起書本,這回才看清楚這是什麼書--。 是沈從文先生寫的『邊城』。 書的內頁,間雜著紅藍色筆所寫的心得或註釋吧?!兩種顏色的筆跡不同,顯係不同的兩人所寫。她滿意於自己如偵探般敏銳的判斷。她確定紅筆乃他所寫,至於藍色的字跡雖不娟秀,但卻極為工整,只是不敢確定是不是照片上女子所寫。她又憑直覺地陸續從書架上取了幾本書,史記、老莊、詩詞,作家司馬中原、林清玄等都有。大部份雖多有心得及註釋塗鴉,不過多為一人筆跡。她又拿了林語堂先生的京華煙雲,終於又見著了兩種筆跡各自所寫的感想眉批。她細心的發現那女孩的名字中有一個『琳』字。在書最後的空白頁裏,她再一次感到造化的不可思議;她竟發現他所抄錄的宋詞「解連環」,書原是他在琳出國前買來送她的。世上竟有這等奇巧之事?只是她怎麼也不明白書為何還留在這裡?傳說被詛咒的人,永遠難逃惡魔的意志,無論天涯海角總要應驗! 她細讀了每一則感想及對話,她發現她的二哥果然是個有血有淚、情真摯切的的性情中人;而這位『琳』應該是位充滿抱負理想,不溺於人間小情小愛的先進女性。 『難怪她不會珍惜二哥這樣好的對象!』她一面為她惋惜,也為自己慶幸。她決定給自己及心愛的人來一點特別瘋狂的慶祝。她從另一櫃子取了一瓶半滿的金門高粱酒。這酒應該是二哥服役時從金門帶回的吧?她心想。儘管金門高粱是這麼的有名,但酒對她來說畢竟是陌生的!為什麼古來文人雅士吟詠詩詞、高談闊論之際,總不免得淺酌或狂飲以盡興?李白不也說了嗎『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 『如果我只因是個女兒身,而一輩子不識酒滋味,豈不太可悲了嗎?』她自言自語。她決定無論它多難喝也要小嚐個兩三杯以祝自己與他能白頭偕老、愛河永浴。第一小杯的辛辣雖然嗆得她淚水直流、乾咳不已,卻擋不了她仰頭連飲兩杯的瘋狂。她得意的笑了,把玩著瓶口,狎弄著瓶蓋。她覺得自己開啟的是另一式『潘朵拉』的瓶子,她連吞了三隻惡魔。只是她還不知道正當得意之際,惡魔已在她的體內等著反撲! (九) 恩與愛 他拖著疲憊的身軀從醫院走出。回家這一星期,幾乎天天在醫院陪著父親。 原本興沖沖回家,打算給家人一個驚喜,沒料到倒是家人先給了自己一個意外。剛回到村口樹下時,遠遠看到幾個中老年人聚在一起下棋,往常絕少不了他父親,而這一次卻沒有。走進家裡時,媽媽也沒如他所料的出現在廚房,反倒是老期來,他的房間早已經忙著張羅晚餐。(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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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忘的年》記憶裡的年節
■抽抽樂 「叔叔,你要不要來玩『抽抽樂』呢?很有趣喔!」 你的思緒被稚嫩的童音打斷,回到現實後,你低頭一看:眼前一個清秀的小男孩正輕輕拉扯你的衣角,他的眼中有著盈盈期盼。你仔細地端詳他,以及他身上的廉價新衣,彷彿看著多年前的自己。 「好啊,怎麼玩呢?」你蹲下身來詢問這個孩子。 「叔叔,一塊錢可以抽兩張紙,如果抽到仙女,你可以得到大番薯兩條;抽到童子,你可以得到大番薯一條;抽到仙鶴,你可以得到小番薯三條;抽到老虎,你可以得到小番薯一條。」小男孩開始煞有其事地向你解釋這種抽抽樂的遊戲規則。 「弟弟,那叔叔給你五元總共可以抽幾張呢?」你笑著對孩子說,然後遞給他一個五元銅板。 孩子小心地把錢幣收在一個塑膠袋裡,接著便開始抿抿嘴唇認真地想著,不到兩秒就對你回答道:「叔叔你總共可以抽十張耶!」「叔叔,如果你一次向我多抽一點,我可以給你優待或多送你兩根小番薯喔!」 你笑著搖搖頭,輕輕地撕下十張小紙條開始這個遊戲。不久之後你又遞給孩子一枚十元硬幣,臉上疼惜的表情,一如多年前另一位叔叔那般對你。 ■拜拜 「爸!我累了!我去外面走走。」看著眼前跳躍的火焰以及腳邊堆積如山的金紙,你不滿地搖搖頭,並在張大的眼睛裡寫滿控訴。 在祖母投射來關心而嘮叨的鄉音後,你快步地走出這棟低矮而老舊的紅瓦厝,然後開始在村子裡胡亂閒晃。此刻的你感到十分憤怒,因為每到了過年時節,家中必須祭拜十幾處神明或祖先,而每個祭拜點又要焚燒龐大數量的金紙,造成你每次望向那堆紙錢,心中就會產生不知從何下手的無力感。其實今年你好不容易放了個年假,就是打算趁返鄉這段時間好好在家休息一番,沒想到這次回到家後,你所面對的又是忙不完的拜拜。 「拜拜!又是拜拜!我受夠了!從小到大我們耗費在拜拜的時間已經夠多了!我不想把時間再浪費在這裡了!」你依稀記得剛剛出門前,自己就是這樣發出怒吼的。 「從小到大,我們家的年節為何總是這樣一成不變呢?為何總是要祭拜這樣多的祭祀點呢?」你詢問著自己,開始回味小時候過年時的種種記憶: 那時家中的經濟狀況其實不好,因此過年對你來說是一個加菜的好日子。每近年節,你的祖母便會開始忙進忙出,做著採買、準備菜餚等工作,而你和弟弟則喜歡黏在祖母屁股後面跟進跟出、幫忙提點東西,偶也能當個稱職的跑腿。對金門人來說,過年算是一個酬神祭祖的大日子,因此除夕前兩天你的祖母就會預先炸好一定數量的蝦捲,也就是堆積起來讓你感覺像山一般高的那種數量。 在祖母忙於炸蝦捲的那些下午,有時她會記得另外裝一小鋁盆的蝦捲給你和弟弟,於是你們兄弟倆便如獲恩賜般地大嚼那尚且溫熱的美味。有時候祖母實在太忙了而遺忘了你們的欲眼望穿,你們倒不會因此忘記發揚那自力更生的精神,而是趁著祖母轉身那一瞬間,快速地將蝦捲塞入口中或捏在掌裡走遠,再面不改色地細細品嘗。不過有時這樣的小聰明賣弄太過後,祖母便無法對你們倆的膽大妄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因為炸好的蝦捲必須用於祭祀,而數量上又必須裝滿既定的碗數,每當這種偷斤摸兩的招數使用次數太過頻繁之時,你和弟弟少不了要為此招來一頓好打。 想到這裡你不禁啞然一笑,你發現過去的你竟是如此頑皮,卻又另你如此感到熟悉。就在這憂喜參半的同時,你猛然發覺:為何此刻想法竟開始改變? 「過去的自己又是如何看待『拜拜』這回事呢?」你細細地思索著。 你彷彿又立身於溫暖的火盆前,而記憶裡的火苗重新在你眼裡跳躍,幻化成為各種奇妙的形狀:有時是一個勇士拿著閃亮的寶劍,奮不顧身地揮向一頭張牙舞爪的飛龍;有時是一隻聰明的貓咪,牠曾經機智地誘騙過魔鬼變身為小老鼠;有時是一張慈祥而溫柔的女子面容,儘管她遠在台北,而記憶之中你們竟是不曾謀面::。 你突然瞭解:原來早在過去,早在那一次又一次你所燃起的飛焰中,你已懂得操控自己的想像投入其中,你已知道如何使自己得到旁人無法體驗的樂趣。 你輕輕地轉身,踏著輕輕的腳步走回那棟日漸荒頹的紅瓦厝。其實你早已知道那裡收藏著你內心深處的依戀,只是你始終不願意面對罷了。步入家門後,你悄悄走近、俯身拾起一疊金紙。當你重新慎重地將一張接著一張的記憶投入熾熱的火堆中後,你再次輕輕地轉身,然後對著年邁的祖母,以及望向你的父親說了聲:「我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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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地相思
總是掛在心田,總是不輕易開口,那是我,那更是媽媽,常常是遠在台灣那頭的姐姐來電說她夢見了馬來西亞的外婆:::,我才付諸行動的幫媽撥了長途電話,人家常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然而即使是我,每去一趟回來,雖然口中跟他們說了「再見」,卻常是數年之久,怎會日有所思呢?常常是我聽到電話那頭「哈囉」,然後急急把話筒給媽,不管她們多快談完,多迅速掛上電話,我總還是心安不少,媽大概也是吧!真是奇怪,相隔千里之遠,心靈還是能夠緊緊相繫! 前年去的時候看到的情景,讓我心酸,媽該更有感覺,外婆目不能視,耳不能聽聞,而她的十個兒女(五男五女),僅存四男三女,她心中始終無法釋懷的是留下媽這大女兒陪著奶奶,一直覺得虧欠太多,而今是不可能回金了,只有我們這群晚輩去看她,才能撫慰心靈的孤寂。外婆在四個兒子中的三個家庭中輪住,我常有意無意問媽:「外婆今天該住哪位舅舅家?」媽也總會掐指一算,算個大概。那天,我又透過姐的電話,打通電話,巧得很,那天是外公忌日,外公走了十幾二十年了,媽都不知她的忌日,這時總算知道了,那天舅舅、阿姨們齊聚一堂,獨缺媽一人,她大概也遺憾吧!媽關心外婆的身體,關心她弟弟(我大舅)的健康:::,我則在一旁聽著、關心著。 其實我害怕長一歲的原因之一是媽同時也老了一歲,而外婆更是慶幸安然的又過了一年,九十幾歲了,雖然眼力不好,雖然對晚輩們不夠信任,雖然似乎有種脫離現實的感覺,但腦中可清楚的往事歷歷如昨,人在馬來西亞,心在金門,她總不厭其煩的訴說著某某人的某某事,雖然是自言自語,旁人根本不理她,但那或許是她藉著回憶度過餘年的方法,我真的佩服她的記憶力。不管我在外婆耳邊多大聲的說我是誰,她總還是「莫宰羊」;不管我們這群來自金門的是誰,她的記憶中也只有媽這個大女兒,媽是她的牽掛! 不曾真心去算長途電話的昂貴程度,只知心安比什麼都重要,我們無法「常常」去新加坡、馬來西亞看他們,他們回來的機率也少之又少,那麼電話總能稍微的撫慰兩地相思之苦吧!過敏性體質的我,老在季節變換之時鼻子癢得可以,媽老是舉外婆也因鼻子癢吸菸的往事,結果現在鼻子好了,菸卻也不離手了,真是的!人生有太多遺憾,爸在世時未能帶他去見這位丈母娘,而這丈母娘卻在夢中見過老爸;媽是在外公過世數月才知此事,而又在相隔數十年之後才知外公的忌日;我自小陪著媽回古寧頭娘家,卻在長大後才知媽的直系親人全在海外。唉!莫非人生就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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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版畫結緣的摯友│李錫奇與陳庭詩
秦松、韓湘寧利用滾筒做直接滾製的獨幅版畫,楊英風將顏色平塗在玻璃上做間接的印製,江漢東是木刻主板加上平繪。這些獨特版畫製作,雖然效果極佳,但大多並不為國際版畫組織所認同。唯有吳昊以木刻版畫的傳統技法表現強烈民俗性的現代版畫及陳庭詩利用「甘蔗板」的特性表現出單純的自然理念作品算是成功的例子。 一九七三年廖修平回國在母校師大客座,同時在台北成立了版畫工作室,義務提供銅版畫的製作設備,連續舉辦短期的研習,積極的推動現代版畫藝術。由於他早期都在國外活動,版畫的技術也是在國外獲得。他的作品風格,也以國際間流行的語言為基礎,所以他的版畫和台灣版畫家完全不同。自他以後,台灣方出現銅版、石版、紙凹版以及絹印加銅版的混合版版畫。 重要的是他挑選了十位有潛力的年青學生,一九七四年三月正式成立「十青版畫會」,這批優秀青年畫家,觀念現代、創作熱誠執著,同時趕上台灣起飛的時刻,版畫藝術在台灣較任何時期受到普遍的重視,這一個在台灣第二代的版畫團體組織,將中國現代版畫藝術帶入另一個更蓬勃的發展階段。知名畫家黃世團鄉親即在此時成為「十青版畫會」一員,接受廖修平的教誨,並在版畫界開拓出一片新天地。 後來「中國現代版畫會」雖然解散,成員們各自在藝術領域上仍然繼續追求發展,陳庭詩亦全心投入在版畫創作上,當中到處旅遊與參展不斷。一九七六年赴美後,以將近二年的時間在美工作,也有發表作品。一九七八年,我們一起到美國回來,接著是到東南亞,旅途中間卻因一些小事情而產生許多誤會。後來他因經濟關係就搬到台中去,生活重心幾乎都放在台中,晚近廿年來陳李兩人偶有接觸,並沒有像以前那麼方便的來往。 就陳庭詩所有的作品中,李錫奇最喜歡的就是他的版畫,他的版畫非常有特性,很有個人的面貌,而且找到一條非常好的路,既有東方精神,又有國際性,這個非常重要。而他的鐵雕作品,又開發出另一種獨特風格,我也很喜歡,因為那些雕塑都是我們身邊事物轉化而成,充滿著生活軌跡,具有豐富的創意與想像。 陳庭詩到台中後持續版畫創作,他作鐵雕是事前作夢也想不到,主要原因是將近卅年來的時間都是以甘蔗板製作版畫,後來因台糖宣佈停止生產,頓時失去版畫原料;同時到歐洲旅遊時,看到畢卡索以腳踏車的座墊與把手組成︽公牛︾的雕塑,引發他「利用廢鐵」的觀念。 早期他使用甘蔗板製作版畫,主要是因為甘蔗板的特性符合創作要求,投入立體雕塑創作,生活四周的廢棄物料隨手可得,也能滿足他的需求感。因此,他開始嚐試著金屬銲接創作,初期原料大都來自高雄拆船廠,或是盡量蒐集可用的破銅爛鐵與朽木,再加以拆解、刷洗、焊接,而完成了充滿生活軌跡的藝術品。 陳庭詩的雕塑創作,可說是應了「化腐朽為神奇」的將東西活化了。他從廢棄物堆裡,選擇一些深具造型之美與攜帶輕便的廢棄鐵片,加以拼湊組合,並賦予新的生命力。他不計較成果,不顧體力的全心投入,所創造出來的雕塑深具個人風格。 一九九○年,陳庭詩代表台灣參加西班牙舉行的廿世紀金屬雕塑回顧展,和大師畢卡索和畢桑的作品同台展出,榮登國際藝術殿堂,足見深獲世人的肯定。二○○一年,陳庭詩在病中力作︽鼓塔︾,獲得高雄市立美術館推焉,前往威尼斯參加「OPEN二○○一國際雕塑暨裝置展」,獲得國際知名藝評家皮耶的讚賞,認為他將後工業的鋼鐵材質表現如詩般的意境,陳庭詩的抽象鐵雕,再度飲譽國際,榮獲極高評價。 陳庭詩自始就酷愛旅行,始終孜孜不倦的尋找創作靈感,上山下溪,在大自然中撿拾奇岩怪石。他在台中的家,滿屋子的石頭,或擱在案頭,或供在書架,或堆在牆角,琳瑯滿目。他所蒐集的石頭,有的是自己去撿的,有的是朋友送的,有的則為買回來的。每一顆石頭,在經過他仔細刷洗之後,都展現出真實的面貌。他所蒐集的石頭,其造型、質感、形式等特殊性,完全和他創作的理念是一致的。 他在蒐集石頭時,因他本身有造型觀念,有抽象概念,找的石頭都跟別人也不一樣。一般人找石頭,許多是找一些像老鼠呀,找出一些什麼形狀的,都是很具象的東西。而像對於從事現代畫的藝術家而言,對於石頭的造型、質感、特殊性等,都非常強調,所以尋找的石頭也就不太一樣。 例如我們到武夷山去,划船的船工向你介紹這座山像龍頭,那座山像什麼,這些都是形而下,這種欣賞角度都是較通俗的。又如有許多人蒐集石頭,取向如十二生肖:::等,像這樣都較俗氣的。陳庭詩用創作的理念去蒐集這些石頭,蒐集了許多重要的奇石,他和世俗蒐集的石頭不一樣。 有一次李錫奇到山東時,去參觀當地的奇石展覽,看到一本書居然有陳庭詩的介紹,原來他們對陳庭詩很崇拜,非常推崇他在奇石界的地位,並尊稱陳庭詩為他們奇石界的名譽會長。陳庭詩以藝術家的熱忱去蒐尋每一塊石頭,各樣各式的奇磷怪石,也因為感受了他的真誠與熱情而閃閃發光。 一九九五年,李錫奇伉儷同到台中拜訪陳庭詩,他送給他們一塊石頭,外觀造型都充滿特別,李錫奇與古月都非常喜歡。他們高興的不僅是這塊石頭的美感造型,珍惜的是他們與陳庭詩仍然保有誠摯的情誼。(四之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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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要完全實現的金門狂想曲
半世紀來,曾戍守及訪問過金門的藝文人士,數以千計。而以金門為創作題材的各種文藝作品(含報導文學),多如太武山的石頭。在那浩瀚的作品中,或詠山嘯海,或歌軍頌民,或咒敵罵奸,或評古論今,或吟風弄月,或感時嘆勢,莫不是以手上筆寫現實事,在新詩的創作方面,據王先正兄︿新詩與金門(一九四九─二○○二)─「寫金名詩」與「金門詩人」﹀的論文中,所論列的過客作品,有何志浩、李孟泉、鍾鼎文、覃子豪、洛夫、弦、余光中、葉珊、紀弦、商禽、羊令野、梅新:::等人數十篇,誠如先正兄所言:「來金服務的詩人當然不只上述幾位:::。」(謝冰瑩也有︿太武山上﹀一首)但觀所有作品,都是沿著「海上長城」、「反共前哨」、「反攻跳板」、「台灣屏障」等詩思來發揮,陽剛有餘,柔美不足。然而,早在「九三」炮戰之後,卻有一位很「狂」的砲兵詩人劉布,「狂想」出一座「國立金門公園」,「狂想」五十年後,「乘早班原子快車」,「通過金廈大鐵橋」,回到金門作舊地重遊之旅,臨別時,還在「廈門晚報」上讀到:「歐美各國領袖訪華團,明晨專機來遊金門」的消息。這在當時看來,豈不有點「狂想」得發了高燒?但事實是,五十年後的今天,金門真的變成了「國家公園」。「兩門」之間,雖然尚無「大鐵橋」,卻已有定期的班船,有些改了行的老兵,常從廈門到金門來舊地重遊。「狂想」成真,只是還沒完全實現而已。而再過五十年之後呢? 所以,當民國九十年元月二日,兩岸同意了「兩門對開,兩馬先行」的做法後,資深詩人麥穗(楊華康),特從紀弦主編的︽現代詩︾廿一期(47、3、1出版)中,由九人十四首詩組成的「金門專輯」裡,找出了劉布的︿金門狂想曲﹀,並多次在詩友聚會中讚美劉布新穎的詩想。當時,我曾慫恿他寫篇介紹,寄給︽浯江副刊︾,大概是因人生地不熟,沒有命筆。不久,事情傳到另一位資深詩人王牌(王志濂)的耳朵裡,王牌立刻跌進了回憶的浪花,寫了一篇︿金門狂想曲─憶故詩人劉布先生﹀,發表於90、5、30的︽世界論壇報‧論壇副刊︾。由於該報在台灣的發行面也不廣,王牌先生所介紹的︿金門狂想曲﹀,有沒有回到金門「娘家」?不得而知。最近,因承王牌先生厚愛,囑我代為斟酌一下他的部分舊作,得見他的︿金門狂想曲﹀一文,及劉布的人和詩,深恐有滄海遺珠之憾,特就王文中摘出與金門有關的人、事、詩,串珠成篇,以獻金門同好。 原來,王牌先生於民國四十三年夏天,劉玉章將軍奉命主政金門時,隨劉將軍的基幹部隊五十二軍砲兵營到了金門,駐在小金門的龍骨山(後改名「龍蟠山」,有賈維祿將軍的題字)。當時,名作家公孫嬿先生(查顯琳)任營長。該營在查營長的領導下,文風很盛,詩人梅新、劉布、平沙,及愛好文藝的王牌,經常在查營長虎帳中談詩論文。「王牌」這個筆名,就是查營長「圈選定案」的。(見王牌︿公孫嬿,我的朋友﹀) 那麼,劉布是何許人也呢?據王牌先生的筆下說:「筆者先後擔任過大、小金門砲兵群前進觀察官,認識了同是砲兵的劉布和梅新等人。砲戰空檔,我們以公孫嬿駐地為集會點,談砲戰,談未來,也談各人的戀愛經。劉布是砲兵群中一個營射擊指揮所的水平手,梅新是連指揮所計算士。劉布身材瘦高,臉色有些蒼白,個性內向,沈默寡言,眉宇間隱隱含有一絲憂鬱。初看近似冷漠,內心感情卻極為豐富。有︿致美娟﹀長詩十數首,裝訂成厚厚一大本。不過,限於個性,不敢公開發表。詩中的『美娟』,是台灣南部某國小一位女老師。他們相戀已久,論及婚嫁。可惜遭到女方家長反對(按:此係當年普遍現象),劉布為此痛苦不已。自從婚事遭到阻礙,劉布更加沉默了。 四十七年三月一日,︿金門狂想曲﹀在︽現代詩︾刊出,趕緊寫信問紀弦先生。紀弦先生回信說,自從︿金門狂想曲﹀刊出後,就再也沒有接到劉布的來信或稿件,連寄出的︽現代詩︾也退了回來。 另據梅新說,他跟劉布隨部隊移防回台後,部隊精簡,兩人分別編列其他單位。劉布因婚姻遭挫,患染精神方面的疾病住進了療養院,沒多久,即不幸過世了。 ︿金門狂想曲﹀全長七十五行,四十五年年初,劉布就寫好了這首詩。每次見面,他都會向我朗誦,詢及整首詩的遣詞用字和聲韻節奏適不適合,有無改進的地方?當時,我對題目中的『狂』字提出意見,認為有點不夠莊重。但經多次朗誦,仍以『狂』字為佳,因為,在那種肅殺,戰雲密佈的年代,只有『狂』字才能襯托出全詩的主題和意趣。」(摘錄) 讀完王牌先生對劉布其人其事及其詩(全文)的種種介紹以後,一方面有著「國家不幸詩家幸」的惆悵,另一方面又幸喜金門曾孕育出那樣一首「當時子虛,今非烏有」的佳作,實可替金門的近代詩史,留下吉光片羽的履痕,現將︿金門狂想曲﹀全錄如下: 金門狂想曲 劉布 乘早班原子快車來國立金門公園遊訪, 把古了的銅牆鐵壁的記憶嵌在嶄新的畫之窗, 車嘩啦啦的,通過金廈大鐵橋, 我便投入名聞寰宇頂頂有名的國立金門公園的懷抱。 ▲ 金門啊,我曾夜以繼日地守著你的金門啊, 你曾以你有力的臂膀把我送上大陸, 使我建立了為國的功勛和創造了許多詩章的金門啊, 而今,我已年老力衰,你卻更年青健壯, 我已步態龍重了,你的血氣反愈是昂揚 , 可愛的金門啊,我讚美你,我歌頌你::(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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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 渡
就在他回家的前一晚,她躡手躡腳的來到他房間。 『二哥,你東西都整理好了嗎?』她輕拍斜靠在椅子上,將兩腳擱在桌上,閉目聆賞著輕音樂的他。他放下腳,答說沒啥好整理的啊,只準備帶一兩本書回去就可以了。反正只是回家幾天而已,他想。『明婉,我只回去幾天而已,很快就會回來看妳的。』他溫柔的對她說。 她滿意的笑了,兩眼飽含似水柔情。『是你自己說的哦,你要快點回來喲,不要讓人家等太久哦!』她撒嬌的說著,一邊舉起右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哪!二哥,你看。』『這是什麼?』他看著拎在她手中的信箋問道。 『送你的,寫得不好,你幫我改改。』 他打開散著香水味的信封,抽出摺得別緻的信紙,他笨拙的費了一番手腳,才沒把信給弄破。信內包著一片心形的紅色葉子飄落桌上。信上娟秀的字跡映入眼帘。 千年之愛 天空 藏不下 對你的 思念 大海 裝不完 對你的 關懷 千年的相思 氾濫成災 將我掩埋 點點的淚珠 連成一串 顆顆都是期待 你若是大地呀 我願是那 蜿蜒地小溪 靜靜地 躺在你 的懷裡 你若是藍天呀 我願是那 彎彎地虹彩 緊緊地 將你我 繫在一塊 不管歷經多少世代 不管蒼天如何安排 就讓千年的相思化成千年的愛 不管歷經多少世代 不管蒼天如何安排 希望你明白你是我唯一的千年之愛。 他對這如詩如歌的篇章低迴不已。心海起伏澎湃直如錢塘海潮,把他一顆心堆捲得好高好高。他一遍遍的吐茹微吟,親吻信箋也親吻心愛的她。他衷心感謝上蒼的恩賜,賞他如此佳人。他決意全心愛她,不讓她受絲毫委屈、不教她吃半點苦!真的,他只要給她幸福、給她快樂。 在回家的車上,他沒有往日的歸心似箭。一顆心竟都懸在她身上。以往他總會猜想著老奶奶在做些什麼?爸爸、媽媽又在做些什麼事?他喜歡偷偷溜回家裡,躲在客廳或房裡,然後出奇不意的給奶奶和媽媽一個驚喜。 他看著車窗外,迂迴盤旋的山路貼著山璧,窄仄彎險的路旁錯落著高高低低數也數不清的檳榔。這樣的路一直連通著無數遊子旅人的心,這樣的路卻也曾經讓人肝腸寸斷!因緣真是一種奇怪的東西,它是那麼自然的開始,自然的結束,想重新來過也是不可得的。他盱吁口大氣,又靠到椅背上。離家已經不遠了,他才闔上眼睛,腦海瞬即浮現明婉的身影;想著她的溫柔婉約、她的嬌瞋顰笑、她如火般的熱情及訴諸歌詩的浪漫情愫,想著她對自己的好與對自己的真情至性。 他打定主意一回家就跟奶奶和媽媽講,說他已經幫她們挑了一個好媳婦,她們包準會被嚇一跳,然後高興個老半天。他愈想愈得意,恨不能馬上到家裡。 ( 八)惡魔的詛咒 學校已放寒假。留在小鎮的楊明婉仍未回家。儘管她家裡再三敦促她快些回家,但她總推拖說要等學期成績公佈後再回去。 這當然只是藉口。這一日她又買了一束鮮花,因為他房內的花已經有好幾朵枯萎了。他回老家時把鑰匙交代給她,任她可以隨意出入他的房間。一個星期來,她幾乎天天都會來他房間,時而看書,時而聽音樂,甚至連著幾晚睡他房裡。電視機沾著厚厚一層灰,因為他平日除了偶爾聽聽新聞報導以外,幾乎是不碰電視的。她隨手拿了遙控器,想看看電視解悶。由於不熟悉按鈕而啟動了放影機,灰濛濛的畫面,驚悚恐怖的古堡,好像魔鬼般的法師,正喃喃地施展著他的法力,詛咒一對陷於絕境的愛侶。膽小的她禁不住令人戰慄的氣氛,趕快關了電視。但畫面的肅殺卻盤據其腦海一隅好一會兒。 她把花換過後,又在瓶內添了些水,左右調了調花朵的插飾之後,方才滿意的拍了拍手。接下來該做什麼呢?她將目光在房內逡巡了一遍,微笑著點了點頭,順手從書架上取了本書。(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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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忘的年》那年春節,搖著船兒到東堡
古寧頭大捷第二年,金風送爽時,第一次踏上金門這片土地,下了部隊,像是做了人家的小媳婦。好在「怒潮學校」是金門大掌櫃胡璉將軍的「掌上明珠」,各級幹部都知道我們「系出名門」,所以,小媳婦也蠻吃香。 年終,蔣總統在雙乳山親校防區部隊,我們這個曾被胡將軍嘆喻為「落難王孫」的十四師,自東北剿匪失利,歷經中原大戰,落魄江南,轉戰湘贛,重振旗鼓,倉皇抵金,在很多士兵仍穿著家鄉舊時衣的艱困下,參與古寧頭戰役,雪了會稽之恥。算來間關山萬里,飄零多年,終能親見久違的最高統帥,親聞領袖的慰勉有加,全師上下,無不喜形於色。所以,在農曆新年的時候,各單位都卯足了勁,要把在島上的第二個春節過得熱熱鬧鬧,有聲有色,掃去臉上多年來的風霜雨雪。 吃的,由特務長去策劃。環境清潔,自有值星官料理,遊藝節目,是指導員的重頭戲,我這個見習官,沒事。 那時,我們四十一團是全島的政工示範單位。團主任及營指導員,都是「怒潮」的老師。連指導員和幹事,都是團主任的門生,一個命令,百花齊放,百鳥爭鳴。 怎麼鳴放?一個「人丁不滿百」的機鎗連,人才物資有限,創發能力不足。經代指導員和各排、班長一研究,來老的。決定以蚌殼精、蓮花落及划旱船等三項,參與盛會。三個節目六個人,女的佔了兩老兩少。「蓮花落」由五班朱班長飾老頭,四班劉副班長扮老太婆。兩人都是擺龍門陣的高手,嗓門大,中氣足,能隨機編唱,曾「登錄有案」。「蚌殼精」的漁翁,由湖南牙仔李貴擔任,女生就派給文書上士。剩下的「划旱船」,老太婆由山東大個八班李班長榮膺,他在老家蓬萊辦過迎神賽會。倒是那個搖船的小妞,大家找不出人來(海防人員不能抽)。他們搓著下巴動了好一會腦筋,我那代指導員學長,突然咧著嘴巴向我「點將」。經他一提,大家鼓掌叫好。 鴨子被綁上了架,沒有推託的餘地了。誰叫娘把我生得這麼白裡透紅的「漂亮」?誰叫我又是「怒潮」出身?不看僧面看佛面,也得給學長一個面子,好歹他也是為團體爭氣呀。 角色敲定了,接著是趕製道具。我真佩服,當年那些老班長,雖然只認識幾個字,卻是行過萬里路的老馬。對於那些民間藝術,好像是裝在他們的肚子裡似的。做旱船、紮蚌殼,就地取材,活像內行的紙馬工,紮的紮,糊的糊,一點不含糊。服裝及其他道具,都向駐地的民家借用。男扮女裝,花布包頭巾上,加個小斗笠或紙紮花冠,然後用水彩顏料在臉上龍飛鳳舞一陣,再把借來的衣裙一穿,便也像鶯飛人間的「二八佳人」,或三姑六婆的半老徐娘了。至於台步、動作,像我這個搖船姑娘,反正就是進進退退,兩手抓著船艙左右的支架,進就把船頭翹起來,退就把船頭壓下去,加上扭腰擺臀,五分鐘練習,就可上路了。 船不大,用繩子懸吊在腰皮帶上,便可一閃一閃的陸上行舟了。 初一那天,春和景明。全營集合拜完年後,便由副營長帶著這支遊藝隊伍,鑼鼓喧天的出去拜年了。我們由西堡,經中堡,拜到東堡團部。途中逢村必拜,不是營部,就是連部。紅包總是領導獅子打加官的人收下。收了多少,沒人去管它。反正,過完年後,全營又加了一次菜,大概是沒有揩油A錢。 但說實話,扭擺了大半天下來,姑娘我,感覺上比跳了一上午木馬還累。幸而,我這個船家女不必賣唱「月兒彎彎照九州」,噱頭也全由拿大蒲扇的「李大媽」去耍。否則,只怕船兒沒搖到東堡,姑娘我就香消玉殞,魂歸離恨天了。不過,我的扮相一般都說還俏呢! 可不是,那時我才雙十年華剛開始,算是「不傅紅粉也風流」的黃金時段。如今啊,即使把新光三越的化妝品都堆到臉上,也不出一個船家女的俏模樣來了。管它呢,「俏」了一次就好,再俏就俏得沒人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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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版畫結緣的摯友│李錫奇與陳庭詩
早期李錫奇與陳庭詩經常在一起,也很談得來。有次在陳庭詩家做了一個實驗,那時他正在刻版子,刻破了以後,他就非常生氣的走掉。李錫奇看了以後,就把刻破的地方撕裂,撕開以後,就產生那種斑駁的效果,那種效果真的很好。一個藝術家只要有一點點跟人家不一樣,這就很了不起;一點不同,與別人不一樣的,即成為個人的風格,後來他的作品都形成他個人很特別的風格。 陳庭詩開始製作版畫後,作品都是親自手刻手印,不論是刻版也好、印刷也好,都是從不假手他人。當他發現使用甘蔗板創作的特點後,在他整個創作版畫的歷程中,似乎堅持到底的採用甘蔗板。在那一次產生斑駁裂痕的實驗後,在爾後的創作中,他總會適時的加以運用,讓畫面襯托出不同的趣味。在參與第三屆現代版畫展時,他即是以甘蔗板印製的版畫來呈現。 就在台灣頻頻受現代思潮影響之際,白色恐怖的陰影同時也籠罩著藝文界。就在國立歷史博物館舉辦現代畫展,並預備同時把聖保羅的榮譽獎轉贈給秦松時,官方卻認為秦松的兩幅抽象版畫,有「倒蔣」的嫌疑,這事件對秦松的打擊則是永難忘懷的。秦松雖然並未直接受到白色恐怖的迫害,但也是間接的受害人。第一屆「現代版畫展」後,任職於國防部的施驊未再出現,楊英風也以個人理念與秦松不合等原因而退出,所以第二屆「現代版畫展」就只剩下我們四人展出。 一九六○年,「現代版畫會」進入最艱困的一年,除了會員減少外,又面臨白色恐怖事件的壓力,但「現代版畫會」並未在這惡劣的情況下倒下去,反而更堅定發展中國版畫藝術的決心。在成員不屈不撓的努力下,同年十二月卅一日終於在台北衡陽街新聞大樓舉行第三屆現代版畫展,參加展出的有陳庭詩、李錫奇、江漢東與秦松等四位會員。 他們為了表示對於追求現代版畫的決心和真誠,在這屆展出中所提出的作品,不僅在創作態度非常的認真,而且畫面都很大,同時還把展出的作品編成畫冊,這在當時國內所有現代藝術團體,應該算是第一個。這一屆展出之後,他們得到的反應都非常熱烈,許多朋友都為大夥所追求的熱情所感動。 第三屆現代版畫展之後,陳庭詩開始用最單純的語言,無論是色彩或造形,均經過極度審慎而單純化。在當時中國現代畫家仍在萌芽的發展過程中,陳庭詩這一獨特的形式,無疑的在台北現代畫壇上,堅強的站有重要的一面。 一九六二年十二月廿五日第五屆現代版畫展在台北國立藝術館舉行時,陳庭詩的單純世界又往前跨越了一大步,他開始放棄各種燦爛的色彩,只採用簡樸的黑色。「黑」,對他來說該不是素材的方便,而是為思維方向及體質都與黑色相通。陳庭詩自黑色領域開拓以後,風格掌握得很穩健,十幾年來未曾改變此一風格,後來也僅加入一些點綴的紅、藍與金銀等色。他的作品一直給人一種凝實感,這是他從動態的世界出發,對靜態的世界底追求。他對黑色的處理,始終深深地切入觀賞者的心靈,因之,大夥稱他為黑色的探發者。 第五屆現代版畫展是由「東方畫會」與「中國現代版畫會」聯合展出,成立於一九五七年的「東方畫會」,可謂是對中國現代繪畫運動居功厥偉的前衛藝術團體。這二個在台灣保守的藝壇內最早突破出來的兄弟畫會,他們追求的理想一致,兩個畫會結合在一起展出自然造成一種高潮。尤其是「抽象繪畫」在台灣已經發展到最高峰的時候,這年的展出,觀眾非常踴躍,更有遠自中南部特別前往參觀的觀眾。 中國現代版畫經過幾年的發展之後,所有的現代畫家,均有一個共同的傾向與企圖,試想在中國傳統的藝術形式中找到自己的創作路線,更企圖以我們祖先富有的遺產作為進軍國際藝壇的本錢,陳庭詩並不例外。但他所強調的「民族風格」,有別於其他畫家的,是他掌握了中國偉大的藝術精神,並以現代的藝術觀念加以重新肯定與處理。 陳庭詩初步接觸現代版畫藝術後,除了定期參與現代版畫展外,自一九五九年首次參與巴西聖保羅國際雙年展(第五屆)後,另外還參與第六、七、八與十一等屆的展出,並且陸續參與其他各式國際型版畫大展。 一九六四年十一月十一日,韓湘寧與我榮獲教育部選派代表中華民國出席參加東京第四屆國際版畫會與展覽。這次的安排出席參加,意義極為極重大,不僅表示我國極為重視版畫藝術,而且間接肯定台灣現代藝術的發展。 十一月十四日,第四屆東京版畫雙年展在東京國立近代美術館揭幕,有四十五個國家參加,我國作品引起各國代表及評論家一致讚揚,該值得欣慰。我在出國前曾攜帶中國現代版畫作品幻燈片五十多張,分別在日本武藏野美術大學及東京女子美術大學舉行幻燈片欣賞,陳庭詩、秦松、吳昊等人作品,獲得這二個學校極高的評價。 一九七○年時,陳庭詩不僅以︽蟄︾參加韓國東亞日報「第一屆國際版畫雙年展」獲得首獎,同時還獲中華民國第八屆畫學會金爵獎。一得知他得到韓國年展大獎,李錫奇還特別在三更半夜為他發佈新聞稿,因為感覺他得到這個獎很重要,特別是在國際上得到這個獎對個人特別的重要。 「中國現代版畫會」在第二屆時因施驊與楊英風的相繼退出而產生成員的更動,接著陸續有吳昊、歐陽文苑、朱為白、鍾俊雄、陳照宏和林燕等人,分別於不同的時間加入,而使得「現代版畫會」陣容更為壯大,也讓版畫活動更加熱絡。 而在一九六五年,陳庭詩步楊英風之後另外參與「五月畫會」的活動,同時間李錫奇和秦松也加入「東方畫會」,當時「五月畫會」本來也一直拉李錫奇過去,因「東方畫會」大多是好朋友就加入。 一九七○年,台灣退出聯合國組織,許多國際性的藝術活動都被迫停止參與,藝術創作與活動都陷入低潮,加上「中國現代版畫會」許多會員出國。每年固定舉辦的「現代版畫展」,於一九七二年第十五屆後,因已失去共同組合的意義,於是正式宣佈解散。 早期「中國現代版畫會」在台灣現代版畫運動中,最大的貢獻是將傳統版畫藝術形式提昇到現代的藝術領域裡。但是在創作技巧上,初期由於缺乏版畫製作的現代知識,當時的版畫家大多停留在自己所發現的獨特版畫技法,因此有許多畫家完成的作品,雖然具有版畫印製的「間接過程」,但卻只能產生獨幅版畫效果,尚未符合正規版畫的原則。 (四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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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陶瓷破片調查初探
后豐港位於金門島西南方,對外航運便利,上達同安、南安、晉江諸地,越過小金門通往廈門、龍海各縣市。史前文化遺存的特徵,與漳州文化有一脈相傳的關係,伴隨著後浦的開發歷史,先民沿濱海以漁鹽為業,耕種為輔,陸續形成定居的聚落群。清初金門鎮總兵陳龍移駐後浦,原先金門城海上的天然堤防–海翁汕也逐漸消失,使得船隻停泊不易,轉而駛靠後浦海岸,尋求商漁停泊避風處,接濟水米的補給服務。本區同樣具有港岸的功能,居民從事不同種類的經濟活動,自然遺留有不少與生活文化型態密切關連的歷史文物。本文採集論證的陶瓷破片,以后豐港、水頭附近海域為主,因受潮汐落差的交互影響,延伸涉獵的範圍是鄰近的夏墅、後浦港、同安渡頭、湖下等地。自一九四九年起中斷與大陸航運到近年解除戰地政務為止。這些都是軍事管制區域,低度的開發相對的提供極佳的史蹟調查場所。 金門地處閩南晉江、九龍江兩大河流的出海口,文化血緣視同漳、泉的延伸。宋元時泉州世族曾姓、傅姓、梁姓等紛紛來金,以向海岸潮間帶圍墾,築埭為田,坐收山海之利。後浦近海地多有宋墓,后豐港海岸斷層岩壁間仍可見到上下不同年代的甕棺墓葬,曾在該地採集十枚北宋「紹聖元寶」古錢,鑄於公元一○九四年至一○九八年。宋元古陶瓷破片在此區域分布甚廣,與澎湖地區考古所發現的曾竹山小口、豐肩、長身特徵的陶瓶或青瓷碗片都相近。泉州是當時海外的貿易中心,閩南各地窯場提供大量外銷用的陶瓷器。同安窯系青瓷是頗具代表性的產品,因受日本高僧珠光的厚愛而以「珠光青瓷」著稱,根據調查資料;宋元時生產類似同安窯青瓷的窯場,在福建地區遍及十六個縣市、二十六處窯址,可劃分閩北和沿海兩大匠區域,足見深受喜愛的程度。后豐港採集到的標本,胎骨呈灰白、淺灰、青灰,釉層較薄,有光澤,強烈玻璃感,釉面開細冰裂紋,釉水多作青黃、黃綠、青灰色;除素面釉者外,有紋飾為最多的是器內外雙面刻劃花者,器內的卷草篦紋與器外的直線紋,直線紋多為三至五條,或齊長或長短相間,日本學者以其似貓爪抓的痕跡,又稱之為貓搔紋。部份是器裏單面刻劃花,而器裏單面印花者,僅在同安渡頭遺址拾獲二件雙魚紋洗。 一水之隔的同安舊轄有金門及周圍島嶼,同安的五顯溪是通往金門的主要水路,也是同安窯系青瓷運銷海外的啟站。元大德年間(公元一二九七年至一三○七年)為因應當時貿易運輸需要,在溪上建造兩座石橋,通稱五顯第一、第二溪橋。明代崇禎年間,金門陽翟人陳基虞捐金倡修這兩座石橋,直到清末民初,金門的農產品依舊是裝載到第一溪橋停泊販售,返程換回同安坑仔口燒製的大缸、碗、缽、烘爐、土鍋等日常器皿。后豐港海域所陶製品殘件,大多數仍是同安所產。 德化窯在宋元時期,以生產青白釉為主,也包括一部份純白釉瓷器。后豐港海域採集的白釉瓷盒殘片,器作圓形或菊瓣形,模印花卉植物圖案,質地細緻,胎骨呈白色,釉色晶瑩潔白,觸感溫潤得令人愛不釋手。另見元代白瓷模印蓮瓣碗破片,簡略瘦長的蓮瓣紋飾是其顯著的特徵。明代以「中國白」或「象牙白」著稱的德化白瓷,色白質堅,釉汁瑩潤,造型精美,裝飾樸實,在本區發現的多數為觀音塑像及弦紋、雷紋三足爐的殘片,金門民間家中多奉觀音,傳世的德化白瓷觀音普遍可見,合模製成者居多。 宋元以來,德化窯與浙江的龍泉窯齊名,和湖南醴陵、江西景德鎮並稱為我國三大瓷都。明代中葉,德化開始生產青花瓷器,清代是其全盛時期,全縣十五個鄉四十一個村,已發現青花窯址一百三十餘處。據光緒十九年校刻的乾隆本︽泉州府馬巷廳志︾記載:「碗青,金門古湖、瓊林掘井口取之,江西景德及德化、寧德各窯所需」。說明乾隆時期金門的青花鈷料已被開採,同時也應用在德化的青花瓷器上,筆者在當地的訪談中,皆說金門的鈷料發色偏灰藍。后豐港海域大量採得的青花瓷片中,雖雜有閩南漳州、安溪及其它地區所產品項,但因德化青花色料中,普遍出現崩釉和厚釉聚黑的特點,是別的窯口所無的缺陷美,所以辨識容易。德化青花在清代大多由廈門港轉銷臺灣、南洋及世界各地。清初番舶商船競趨廈門,時有「船到金門停不住」的俗諺。金門此時的民生所需,也仰賴廈門供給,廈門的水仙宮渡是金門船隻停泊聚集的地方。水頭人黃汝試(即黃俊)早期在此幫傭,後來經營北艚船致富,經常往來金廈兩地,於乾隆四十二年(公元一七七七年)建酉堂別業,現列為二級古蹟。依︽泉州府馬巷廳志︾一書寫著:「后豐港,非渡船,係與后浦港爭渡,只船一隻,船戶洪萬金,納船餉銀一兩,均往廈門」,「水頭渡,非渡船,係與后浦港爭渡,只船一隻,黃汝試自置備,本行洋船接運,船戶黃永興,納船餉銀一兩,來往廈門」。 由於德化青花的產量大,銷售點廣,目前民間傳世品與后豐港海域破片多有相似產品,如鳳穿牡丹、纏枝雙喜、花籃圖、博古圖案、晨興半柱香字樣的清晨課讀人物盤等裝飾圖樣,畫風自由灑脫,筆觸簡潔,產品器物上常見商號記款,是商業貿易上的競爭意識抬頭的表現。 福建古代陶瓷的外銷,通過宋元時期的泉州港,明代的月港、安海港轉運。明末清初雖歷戰亂,但海商的崛起和私人海上貿易的活絡,閩南沿海交易反盛不衰。清廷雖採取海禁遷界的封鎖政策,但仍不能杜絕鄭氏東、西洋船隊的海上貿易;鄭氏在內陸設立五商,也取得大陸各地來往領貨的駐點通路,以向銷售對象換取所需物品。后豐港人洪旭,以軍功得官,為鄭成功所器重,官至中軍提督,授戶官、兵官等職,封忠振伯,加太子太師,成功卒後,金廈陷清,獨旭以二十舟擁嗣子經東歸,經營守備。廈門有渡頭,為洪旭船隊停泊地方,稱洪本部渡。其子洪磊繼承父志捐餉銀十萬兩,授吏官,兼理戶官。︽明清史料丁編︾有部題福建總督王國安疏的殘本,就是有關劉國軒、洪磊二人,私自行販日本與暹邏(今泰國)間的洋船,在返航廈門被捕錄供的案件。民間盛傳靠近洪旭故宅的海底中,築有十八個石窖以藏財寶,后豐港沿岸遍布明末清初的精瓷殘片,其中不乏有江西景德鎮民窯青花器,底款的文字押記,明顯的對照出作工的精巧。金門本地擁有可觀的傳世或出土的古錢幣,大量日本「寬永通寶」夾雜其中,可與這一時代的經濟活動相呼應。 后豐港海域有多件碗底繪加冠晉祿圖案的青花瓷件,用嫻熟的簡單筆法,勾勒出官員與帶斑點的鹿隻,再用混水青料填塊面,主客體層次立現,構圖明快又傳神,不失民窯的活潑作風。同樣團花的畫法,一款團螭紋飾碗,粗筆掃出勁馳的身軀,有如書法飛白的暢透,再用畫龍點睛的方式,概括的浮繪輪廓,有著走獸飛舞奔躍的動感個性。相對的堂齋款號青花瓷器,就典雅樸素些;胎體白淨,釉色薄潤,器底修胚覆釉下,還有細微的跳刀痕跡。所見的有落下「博古齋」、「白玉齋」、「雨香齋」等款件。詩句搭配著裝飾性的圖樣是清初青花瓷器的風尚,本區留有一片梧桐葉,配上「梧桐一葉落,天下盡知秋」或「一葉得秋意,新春再芳菲」等辭句的瓷器,流露出文人的詩意情懷。大體上康熙朝青花瓷件,普遍的創作水準優於歷代,畫藝器型精巧成熟,胎體細膩純白,乍見時有著驚艷的讚嘆,本地採集的瓷片為祥雲舞鶴、嬰戲蓮花及嬰戲牡丹等圖樣。 在臺灣一種被稱為「安平壺」或「宋硐」瓷瓶,金門的海岸及村落皆曾見它的破片。后豐港海域算是密集的散落處,釉色呈青色、灰青、灰色或白色,口唇多削成扁平狀,大多不施釉,底部一般作平底,少部份為凹底,底部胎體厚重,器身皆有明顯的旋痕。這種遍布大陸東南沿海,散見亞洲各地的瓶罐,有著荷蘭人或鄭成功部隊攜帶的火藥罐(南安石井鄭成功紀念館陳列說明卡)等諸種傳說。標示的年代,自宋至元代或明清皆有之,產地更是紛紜俱出,金門或許只是瓷瓶本身歷史棲息處之一,身世的存疑,有待來日查個水落石出。 一堆堆的古陶瓷破片,常能尋回過往蘊含的歷史足跡。澎湖文化局現藏有宋元瓷片一萬九千餘件,包括青瓷、青白瓷、白瓷、黑瓷等。相互對照下,金門、澎湖擁有多數相同窯款的陶瓷片,如果澎湖的歷史腳步走遠了,金門卻是離家最近的駐點。后豐港海域的古陶瓷調查只是個人十年來初步的計劃之一,站在遼闊的海域前,總是面對著潮湧,思考著金門過去的歷史和將來的發展。史前文化遺存的調查結果,至少近一萬年前,人們已經在此區域活動;直到五百多年前,洪姓家族從烈嶼遷居后豐港,形成世居的聚落。一九四九年部隊駐防後,拆除了數棟臨海的老屋,縣府整建工程陸續的修築海堤和增置消波塊;近年動工的水頭商港,后豐港是其港區預定地。二○○四年初始,先在這一幅人文地圖上重新寫個註腳,希望文化思考有助於地方文化資產保存的落實,為後世留下真正的后豐港人文風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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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渡
他十分愧疚的跟著進房。『明婉,都是我不好,不該逗妳的,妳不要再哭了嘛,好不好?』他用手輕輕搭著她的肩安撫著。 她則一逕伏在床上,把臉埋在被子裡,背膀因哭泣而抖著。 『原諒我吧,明婉!』他繼續求饒。 好一陣子,她才緩緩撐起身子,背著他用袖子拭淚。 『你還會取笑我嗎?』她楚楚可憐的問著。 『我高興都來不及了,怎麼可能取笑妳?』他邊說著邊把她的身子轉過來面對自己,用拇指輕輕地為她擦拭眼角的淚。 『少騙人了,我知道你以後還是會笑我的!』她還是不太放心。 『騙妳的話,我就是豬八戒,好不好?』他再次保証。 『你本來就是豬八戒!』她滿意的下了個結論。 『KO3 KO3 KO3,像不像?』他扮了幾聲豬叫,聲音頗為相似。 她笑了,天真的笑靨中有甜甜的酒渦,雙眼含淚欲滴,格外惹人憐愛。 他再度用手指替她揩去臉上的淚痕,並說道:『瞧妳哭成這樣子?』 『誰叫你一直欺侮我!』她抗議著。 『好‧‧』他拉開嗓子說道:『對不起,敬個禮,我的好妹妹妳別生氣,等會兒陪妳去看戲!』他頑皮的舉手行了個童軍禮向她陪罪。 『那‧‧,二哥,你還要不要回家去相親?』她終於吐露了擱在心頭最在意的事,希冀得到一點承諾。 『當然要囉!』他不假思索的應著。 她聽得一陣酸楚,立時便得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他看了趕緊接著說: 『傻瓜,我又還沒說完,我是說當然要啦,除非‧‧‧』 他賣了關子。『除非什麼?』她委屈的問道。 『除非妳讓我親一個。』他央求著。 『你又要欺侮人家了。』她對他竟然在這時候還講得出這種話感到氣惱,不過表面上雖然生氣,心裏面卻是有些歡喜的。 他用雙手輕輕捧起了她的臉頰,她仰起頭的微閉雙眼迎著,先是輕吻之後,隨即癱軟在他的懷裏。他摩挲她的秀髮、粉頸,輕揉她的耳根、在背部迴旋游移,之後駐流在她的胸脯、腰腹以及下體,他的溫柔愛撫使她僵直的身軀漸漸放鬆,他小心的卸下她身上的衣物,她沒有太多堅持,只是害羞的緊閉雙眼,青春女子粉白的胴體散發著迷人的氣息,他的性貪婪和大多數男人沒兩樣,他是如此的沉浸著迷,慾望的精蟲在他體內漫流,如蛇蠍螫身般無忌憚的噬咬。他的搓揉輕捏變得不再那麼輕柔,但她卻甘於享受他有點粗魯的手法,肉體的快感駕馭兩個平素談吐溫文的男女,她終於體驗了人類最貼近於獸性的原始遊戲。 (七) 千年之愛 這日以後,她顯得比往常文靜得多。也許這是這是一個女性脫離女孩蛻變成女人初期特有的現象。她的心裏有股百味雜陳的矛盾感覺,鎮日心思都盤繞在第一次的激情裏。她思忖著自己的全心付出會不會讓他嫌棄自己隨便。可是她又擔心自己若拒絕可能會引起他的不悅,她希望他能從她身上得到快樂。 可是當她面對李怡和陳漢祥時,心裏的感覺更是複雜。她總認為他們一定都會在背地裡取笑自己,雖然他有時也會自覺是懷抱小人之心。即使李怡消遣的二嫂長二嫂短兜著她叫,她還是偶爾難免懷疑他們是不是心口如一。另外,她也擔心她二哥會拗不過他的家人,真的會去相親。她對他要去相親一事還是耿耿於懷的,因為她認為他是一個不太懂得拒絕別人的爛好人,何況是拒絕他父母的好意安排呢。儘管他已向她保證只對她一個人好、絕對不會變心。但她突然覺得光是承諾好像還是不夠的!她渴望他給予更多安全感。她也願意為他付出全心。 就在他回家的前一晚,她躡手躡腳的來到他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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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版畫結緣的摯友─李錫奇與陳庭詩
一、因緣聚會,凝聚濃烈情誼 一九五八年六月份,當李錫奇從北師畢業時,金門正逢八二三砲戰,由於未能返金履職,祇好留在台北一所小學任教。當時服務的學校整個環境都非常好,校長為人不錯,實在是一個很適當的創作環境。初到學校執教鞭,熱誠校務之外,學校也提供他許多時間投入藝術創作。因此這樣的決定,不僅是李錫奇一生中最大的轉折點,也開啟他探究藝術領域的大門。 五○年代,台灣藝壇全面受到世界藝術新潮的刺激與影響,許多年青人都在探討藝術的現代意義。在這樣的衝擊下,因而在一九五七年有「五月畫會」、「東方畫會」的相繼成立。一九五八年五月,華美協進會於台北舉辦中美聯合現代版畫展,與十位美國現代版畫家同台展出的秦松、江漢東甚受鼓舞,下定決心籌組社團,積極推動台灣版畫活動。 後來,秦松在何鐵華籌辦的自由中國美展(第二屆)中看到李錫奇的木刻版畫作品,就和江漢東一起來找他籌組畫會,那時除了這三位同為北師的校友外,另外還找了在豐年社工作的楊英風,並由楊英風邀請陳庭詩、施驊一起加入。於是當年十一月份,這六位對現代藝術有共同興趣與理想的年青人,正式組成「中國現代版畫會」。 陳庭詩當時已四十餘歲,李錫奇那時才廿二歲,兩人年齡相差滿大。在接觸以後,才知道他是啞巴,據說是在八歲那年從樹上摔下來,喪失聽覺而改變了一生。早期他曾入私塾讀書,耳聾後靠家中豐富的藏書自學。大夥與他溝通時都用筆談,他的筆談快速,快的不得了。自那時以後的廿餘年,李錫奇與他最為接近,經常在一起創作,因而成為非常要好的朋友,更是在藝術上一個很重要的夥伴。 二、醉心版畫,飲譽現代藝壇: 台灣在四十年代的木刻版畫家人數甚多,陳庭詩、方向、朱嘯秋、陳其茂等人可謂其中的代表,在抗戰期間都曾為抵禦外侮付出不少心血。他們的作品多半是和大陸的木刻版畫家一樣,最先是受俄國木刻版畫的影響,以寫實的人物為題材。這幾位版畫家來到台灣以後,作品逐漸由政治宣傳,走向了抒情式表現的道路,為後來現代版畫之發展,埋下了重要的契機。 在這些木刻版畫家當中,陳庭詩可說是最早從寫實性的木刻版畫走向現代化的第一人。陳庭詩剛開始對現代藝術並不是很了解,特別是他早期接觸的都是傳統的中國繪畫領域。即使抗戰期間,他曾用「耳氏」筆名,在報紙上發表一些木刻作品,但這些傳統版畫通常都刻一些具實的民俗故事,要他一下子進入這個現代版畫領域是很不容易的事。 但他還是很不簡單的,在「中國現代版畫會」成立後,他們六個人便開始積極投入版畫創作,決心打破以往古典寫實作風與插畫的方式,企圖將迷失幾近一個世紀的中國版畫藝術再度找回來。同年十一月中國第一屆「現代版畫展」,分別在國立台灣藝術館及台北衡陽街新聞大樓盛大展出一個星期。陳庭詩第一次展出的作品是,是用一種過程性的呈現,標題分別為︽魚︾、︽在歡樂的日子裡︾、︽沸騰︾等三件作品,因為剛開始都用這種過程,給人的感覺是他真的很不容易。 同段時間,第五屆巴西聖保羅國際雙年藝展,陳庭詩、李錫奇、江漢東、秦松與施驊等人作品均為首次入選代表中華民國前往參加。秦松並在該屆展出中以︽太陽節︾版畫作品榮獲「榮譽獎」,李錫奇則以︽中國古城︾版畫作品應徵入選,代表中華民國參加法國巴黎第一屆國際青年藝展,這一連串的對外活動和秦松所獲得的榮譽,不僅表現了現代版畫已在台灣站立起來,同時也奠定了中國版畫在國際上的地位。 「中國現代版畫會」的成立,可說是陳庭詩藝術生命裡是一個重要的歷程。從此他才開始進入「現代」藝壇,接觸「現代」藝術,從事「現代」版畫的創作,而結束了他「耳氏」時代的木刻創作。陳庭詩在「耳氏」時代的作品是傳統的、寫實的,完全在表現一些普通的人生及自然景物,技巧成熟而老練,他願意放棄他傳統的木刻成就,而以另一種不同的現代繪畫精神來從事版畫的創作,是很難而且需要很大的動力與勇氣的。 陳庭詩誠摯的擁抱「現代藝術」後的第一個創造觀念,就是首先打破過去自然主義的創作形式,以新的感受、新的精神,純然的抒寫內心情緒所經過內省思索後的主觀表現。開始由具象轉入半抽象,最後完全拋棄物體的觀念,而大膽的以純粹精神性創作。 陳庭詩不僅聰明,也滿有藝術潛能,對藝術的領悟力和敏感度都很高,他們六位成員當中,大都有接觸過一些美學基礎教育課程,陳庭詩完全沒有受過現代藝術的訓練,但他一開始時就能穩健的跨出版畫第一步。也因為沒有正規訓練和技術的影響,所以初入版畫研究時,陳庭詩才能無拘無束的創造著。 陳庭詩經過多方的摸索嘗試,一直等到他在第三屆中國現代版畫展前,找到很好的材料甘蔗板時,才漸漸發展到一個完整而具有個人風貌的純粹形式。他此一時期的作品,當然談不上思想性,但在技巧上的運用是相當成功的,他精確的把握著甘蔗板的特性,以他過去熟練的拓刻方法,自由而活潑的刻畫,作風單純有力,頗富裝飾趣味。 一般「版畫」原理原則,就是強調用「版」當作媒介物所印製出來的繪畫,同時要能印製兩張以上相同作品,並限定一整套版的印刷數目。初期我們大家對整個版畫藝術觀念都欠熟悉,都不了解版畫倒底是在做什麼?這樣對大家反而是件好事,所以每個人都會去找自己的「框子」,然後依據嚴格的版畫原理去做,你就會去尋找那種表達的形式。 雖然初期的摸索並不是很順利,對於現代版畫藝術卻同樣的擁有極高的熱忱。他們有時也會一起討論,或相互觀摩,但大都是各自依照方式與想法去尋找,探索中若有新的發現總會相互分享一下。在摸索版畫製作的過程中,像李錫奇就曾用過熨斗將這顏色來熨平,秦松曾找過烏朽的木頭來製版,陳庭詩則找台糖出廠的甘蔗板。 當時甘蔗板是用來做為室內房子隔間用,每塊板子面積很大、很薄、又容易刻,刻的硬度差不多,而不必刻很細。李錫奇、江漢東與秦松都曾用過甘蔗板,但陳庭詩的版畫用甘蔗板來表達最為恰當。甘蔗板對他而言是非常好的材料,對他作品風格的形成影響非常大,在他整個藝術生命來說這是非常重要的。 就陳庭詩的藝術生命中,在版畫上有三個很重要的突破:第一個就是使用甘蔗板當媒材質感很好;第二個是可以有無限的張力,畫作可以做很大,像他刻的一塊一塊,可以無限的延伸,在一般的版畫家作品裡,很少發現可以像他的作品張力發揮得那麼大;第三個是他從中國的金石碑拓裡找到靈感,他從其中找到這種既有東方精神,又是中國傳統的特色。 像有許多畫家作品看起來很大很大,可是沒有什麼內涵;陳庭詩的作品雖小,看起來很簡單,卻有無限張力。他作版畫的甘蔗板很薄,薄得不得了,很容易刻破,或刻透過去,透過去就產生斑駁的趣味,讓作品更有風味。而他所用的材料、繪畫、語言都是單純而清晰一致,人們一看他的作品,就知道是很中國的。 早期李錫奇與陳庭詩經常在一起,也很談得來。有次在陳庭詩家做了一個實驗,那時他正在刻版子,刻破了以後,他就非常生氣的走掉。李錫奇看了以後,就把刻破的地方撕裂,撕開以後,就產生那種斑駁的效果,那種效果真的很好。一個藝術家只要有一點點跟人家不一樣,這就很了不起;一點不同,與別人不一樣的,即成為個人的風格,後來他的作品都形成他個人很特別的風格。 陳庭詩開始製作版畫後,作品都是親自手刻手印,不論是刻版也好、印刷也好,都是從不假手他人。當他發現使用甘蔗板創作的特點後,在他整個創作版畫的歷程中,似乎堅持到底的採用甘蔗板。在那一次產生斑駁裂痕的實驗後,在爾後的創作中,他總會適時的加以運用,讓畫面襯托出不同的趣味。在參與第三屆現代版畫展時,他即是以甘蔗板印製的版畫來呈現。 就在台灣頻頻受現代思潮影響之際,白色恐怖的陰影同時也籠罩著藝文界。就在國立歷史博物館舉辦現代畫展,並預備同時把聖保羅的榮譽獎轉贈給秦松時,官方卻認為秦松的兩幅抽象版畫,有「倒蔣」的嫌疑,這事件對秦松的打擊則是永難忘懷的。秦松雖然並未直接受到白色恐怖的迫害,但也是間接的受害人。第一屆「現代版畫展」後,任職於國防部的施驊未再出現,楊英風也以個人理念與秦松不合等原因而退出,所以第二屆「現代版畫展」就只剩下我們四人展出。 一九六○年,「現代版畫會」進入最艱困的一年,除了會員減少外,又面臨白色恐怖事件的壓力,但「現代版畫會」並未在這惡劣的情況下倒下去,反而更堅定發展中國版畫藝術的決心。在成員不屈不撓的努力下,同年十二月卅一日終於在台北衡陽街新聞大樓舉行第三屆現代版畫展,參加展出的有陳庭詩、李錫奇、江漢東與秦松等四位會員。 他們為了表示對於追求現代版畫的決心和真誠,在這屆展出中所提出的作品,不僅在創作態度非常的認真,而且畫面都很大,同時還把展出的作品編成畫冊,這在當時國內所有現代藝術團體,應該算是第一個。這一屆展出之後,他們得到的反應都非常熱烈,許多朋友都為大夥所追求的熱情所感動。 第三屆現代版畫展之後,陳庭詩開始用最單純的語言,無論是色彩或造形,均經過極度審慎而單純化。在當時中國現代畫家仍在萌芽的發展過程中,陳庭詩這一獨特的形式,無疑的在台北現代畫壇上,堅強的站有重要的一面。 一九六二年十二月廿五日第五屆現代版畫展在台北國立藝術館舉行時,陳庭詩的單純世界又往前跨越了一大步,他開始放棄各種燦爛的色彩,只採用簡樸的黑色。「黑」,對他來說該不是素材的方便,而是為思維方向及體質都與黑色相通。陳庭詩自黑色領域開拓以後,風格掌握得很穩健,十幾年來未曾改變此一風格,後來也僅加入一些點綴的紅、藍與金銀等色。他的作品一直給人一種凝實感,這是他從動態的世界出發,對靜態的世界底追求。他對黑色的處理,始終深深地切入觀賞者的心靈,因之,大夥稱他為黑色的探發者。 第五屆現代版畫展是由「東方畫會」與「中國現代版畫會」聯合展出,成立於一九五七年的「東方畫會」,可謂是對中國現代繪畫運動居功厥偉的前衛藝術團體。這二個在台灣保守的藝壇內最早突破出來的兄弟畫會,他們追求的理想一致,兩個畫會結合在一起展出自然造成一種高潮。尤其是「抽象繪畫」在台灣已經發展到最高峰的時候,這年的展出,觀眾非常踴躍,更有遠自中南部特別前往參觀的觀眾。 中國現代版畫經過幾年的發展之後,所有的現代畫家,均有一個共同的傾向與企圖,試想在中國傳統的藝術形式中找到自己的創作路線,更企圖以我們祖先富有的遺產作為進軍國際藝壇的本錢,陳庭詩並不例外。但他所強調的「民族風格」,有別於其他畫家的,是他掌握了中國偉大的藝術精神,並以現代的藝術觀念加以重新肯定與處理。 陳庭詩初步接觸現代版畫藝術後,除了定期參與現代版畫展外,自一九五九年首次參與巴西聖保羅國際雙年展(第五屆)後,另外還參與第六、七、八與十一等屆的展出,並且陸續參與其他各式國際型版畫大展。 一九六四年十一月十一日,韓湘寧與我榮獲教育部選派代表中華民國出席參加東京第四屆國際版畫會與展覽。這次的安排出席參加,意義極為極重大,不僅表示我國極為重視版畫藝術,而且間接肯定台灣現代藝術的發展。 十一月十四日,第四屆東京版畫雙年展在東京國立近代美術館揭幕,有四十五個國家參加,我國作品引起各國代表及評論家一致讚揚,該值得欣慰。我在出國前曾攜帶中國現代版畫作品幻燈片五十多張,分別在日本武藏野美術大學及東京女子美術大學舉行幻燈片欣賞,陳庭詩、秦松、吳昊等人作品,獲得這二個學校極高的評價。 一九七○年時,陳庭詩不僅以︽蟄︾參加韓國東亞日報「第一屆國際版畫雙年展」獲得首獎,同時還獲中華民國第八屆畫學會金爵獎。一得知他得到韓國年展大獎,李錫奇還特別在三更半夜為他發佈新聞稿,因為感覺他得到這個獎很重要,特別是在國際上得到這個獎對個人特別的重要。 「中國現代版畫會」在第二屆時因施驊與楊英風的相繼退出而產生成員的更動,接著陸續有吳昊、歐陽文苑、朱為白、鍾俊雄、陳照宏和林燕等人,分別於不同的時間加入,而使得「現代版畫會」陣容更為壯大,也讓版畫活動更加熱絡。 而在一九六五年,陳庭詩步楊英風之後另外參與「五月畫會」的活動,同時間李錫奇和秦松也加入「東方畫會」,當時「五月畫會」本來也一直拉李錫奇過去,因「東方畫會」大多是好朋友就加入。 一九七○年,台灣退出聯合國組織,許多國際性的藝術活動都被迫停止參與,藝術創作與活動都陷入低潮,加上「中國現代版畫會」許多會員出國。每年固定舉辦的「現代版畫展」,於一九七二年第十五屆後,因已失去共同組合的意義,於是正式宣佈解散。 早期「中國現代版畫會」在台灣現代版畫運動中,最大的貢獻是將傳統版畫藝術形式提昇到現代的藝術領域裡。但是在創作技巧上,初期由於缺乏版畫製作的現代知識,當時的版畫家大多停留在自己所發現的獨特版畫技法,因此有許多畫家完成的作品,雖然具有版畫印製的「間接過程」,但卻只能產生獨幅版畫效果,尚未符合正規版畫的原則。 秦松、韓湘寧利用滾筒做直接滾製的獨幅版畫,楊英風將顏色平塗在玻璃上做間接的印製,江漢東是木刻主板加上平繪。這些獨特版畫製作,雖然效果極佳,但大多並不為國際版畫組織所認同。唯有吳昊以木刻版畫的傳統技法表現強烈民俗性的現代版畫及陳庭詩利用「甘蔗板」的特性表現出單純的自然理念作品算是功的例子。 一九七三年廖修平回國在母校師大客座,同時在台北成立了版畫工作室,義務提供銅版畫的製作設備,連續舉辦短期的研習,積極的推動現代版畫藝術。由於他早期都在國外活動,版畫的技術也是在國外獲得。他的作品風格,也以國際間流行的語言為基礎,所以他的版畫和台灣版畫家完全不同。自他以後,台灣方出現銅版、石版、紙凹版以及絹印加銅版的混合版版畫。 重要的是他挑選了十位有潛力的年青學生,一九七四年三月正式成立「十青版畫會」,這批優秀青年畫家,觀念現代、創作熱誠執著,同時趕上台灣起飛的時刻,版畫藝術在台灣較任何時期受到普遍的重視,這一個在台灣第二代的版畫團體組織,將中國現代版畫藝術帶入另一個更蓬勃的發展階段。知名畫家黃世團鄉親即在此時成為「十青版畫會」一員,接受廖修平的教誨,並在版畫界開拓出一片新天地。 後來「中國現代版畫會」雖然解散,成員們各自在藝術領域上仍然繼續追求發展,陳庭詩亦全心投入在版畫創作上,當中到處旅遊與參展不斷。一九七六年赴美後,以將近二年的時間在美工作,也有發表作品。一九七八年,我們一起到美國回來,接著是到東南亞,旅途中間卻因一些小事情而產生許多誤會。後來他因經濟關係就搬到台中去,生活重心幾乎都放在台中,晚近廿年來陳李兩人偶有接觸,並沒有像以前那麼方便的來往。 就陳庭詩所有的作品中,李錫奇最喜歡的就是他的版畫,他的版畫非常有特性,很有個人的面貌,而且找到一條非常好的路,既有東方精神,又有國際性,這個非常重要。而他的鐵雕作品,又開發出另一種獨特風格,我也很喜歡,因為那些雕塑都是我們身邊事物轉化而成,充滿著生活軌跡,具有豐富的創意與想像。 陳庭詩到台中後持續版畫創作,他作鐵雕是事前作夢也想不到,主要原因是將近卅年來的時間都是以甘蔗板製作版畫,後來因台糖宣佈停止生產,頓時失去版畫原料;同時到歐洲旅遊時,看到畢卡索以腳踏車的坐墊與把手組成︽公牛︾的雕塑,引發他「利用廢鐵」的觀念。 早期他使用甘蔗板製作版畫,主要是因為甘蔗板的特性符合創作要求,投入立體雕塑創作,生活四周的廢棄物料隨手可得,也能滿足他的需求感。因此,他開始嚐試著金屬銲接創作,初期原料大都來自高雄拆船廠,或是盡量蒐集可用的破銅爛鐵與朽木,再加以折解、刷洗、焊接,而完成了充滿生活軌跡的藝術品。 陳庭詩的雕塑創作,可說是應了「化腐朽為神奇」的將東西活化了。他從廢棄物堆裡,選擇一些深具造型之美與攜帶輕便的廢棄鐵片,加以拼湊組合,並賦予新的生命力。他不計較成果,不顧體力的全心投入,所創造出來的雕塑深具個人風格。 一九九○年,陳庭詩代表台灣參加西班牙舉行的廿世紀金屬雕塑回顧展,和大師畢卡索和畢桑的作品同台展出,榮登國際藝術壂堂,足見深獲世人的肯定。二○○一年,陳庭詩在病中力作︽鼓塔︾,獲得高雄市立美術館推焉,前往威尼斯參加「OPEN二○○一國際雕塑暨裝置展」,獲得國際知名藝評家皮耶的讚賞,認為他將後工業的鋼鐵材質表現如詩般的意境,陳庭詩的抽象鐵雕,再度飲譽國際,榮獲極高評價。 陳庭詩自始就酷愛旅行,始終孜孜不倦的尋找創作靈感,上山下溪,在大自然中撿捨奇岩怪石。他在台中的家,滿屋子的石頭,或擱在案頭,或供在書架,或堆在牆角,琳瑯滿目。他所蒐集的石頭,有的是自己去撿的,有的是朋友送的,有的則為買回來的。每一顆石頭,在經過他仔細刷洗之後,都展現出真實的面貌。他所蒐集的石頭,其造形、質感、形式等特殊性,完全和他創作的理念是一致的。 他在蒐集石頭時,因他本身有造型觀念,有抽象概念,找的石頭都跟別人也不一樣。一般人找石頭,許多是找一些像老鼠呀,找出一些什麼形狀的,都是很具象的東西。而像對於從事現代畫的藝術家而言,對於石頭的造形,質感,特殊性等,都非常強調,所以尋找的石頭也就不太一樣。 例如我們到武夷山去,划船的船工向你介紹這座山像龍頭,那座山像什麼,這些都是形而下,這種欣賞角度都是較通俗的。又如有許多人蒐集石頭,取向如十二生肖:::等,像這樣都較俗氣的。陳庭詩用創作的理念去蒐集這些石頭,蒐集了許多重要的奇石,他和世俗蒐集的石頭不一樣。 有一次李錫奇到山東時,去參觀當地的奇石展覽,看到一本書居然有陳庭詩的介紹,原來他們對陳庭詩很崇拜,非常推崇他在奇石界的地位,並尊稱陳庭詩為他們奇石界的名譽會長。陳庭詩以藝術家的熱忱去蒐循每一塊石頭,各樣各式的奇磷怪石,也因為感受了他的真誠與熱情而閃閃發光。 一九九五年,李錫奇伉儷同到台中拜訪陳庭詩,他送給他們一塊石頭,外觀造形都充滿特別,李錫奇與古月都非常喜歡。他們高興的不僅是這塊石頭的美感造形,珍惜的是他們與陳庭詩仍然保有誠摯的情誼。 三、濃郁情愫,直搗人間世態: 陳庭詩五歲喪母,繼而八歲失聰,人間親情溫暖享受得微乎其微。長期的流離歲月裡,他忍受著抗日戰爭、國共交戰,台灣白色恐怖陰影,猶堅毅的投入現代藝術裡的行列裡。而這樣一個孤獨敏感的靈魂,雖然飽受現實的鍛鍊,在與朋友交往時,確能始終保有極其真純的赤子之心。 陳庭詩的感情是多面而豐富的,純真中又帶著幾分孩子氣,有時又令你捉摸不定,豐富的情感往往與他的生活又相互牽扯在一起。耳障之苦,他的堅忍奮發的精神令人感動;若是欠缺溝通與輸導,常會為自己建造多疑的情境。陳庭詩對人的真誠,為他贏得許多熱絡的友情;偶發的多疑,卻常帶給自己許多的誤會和困擾。 由於耳聾之故,當眾人相聚時,常是容易造成他誤會的時刻,當你不為他解釋種種情況時,原本沈穩的他,在接觸不到外面訊息時,孤獨又多疑的心再度浮現起來,誤會就此而生。也許你並非有此意,但卻是容易讓他分心與誤會。或許是造化捉弄人,走遍世界各地,熱忱揮霍在現代藝術領域的陳庭詩,在其熱鬧的一生中,這大概這是他生命圖騰中的一小道斑駁吧! 陳庭詩長年孑然一身,待朋友如同家人,朋友也就是他的家人。當你坦誠相待,熱忱往來時,敏銳的他常會感受到你的真心,而與你熱誠互動。顯示在極度孤獨寂寞之下,壓抑的情感終能尋求一處傾洩方口,如此的澎湃而出,其濃郁盛情往往令人難忘。 不能言語,筆談卻甚有興致,陳庭詩以「奮筆疾書」的方式來表達與你對談的急切與興奮。與之筆談,在相互凝望當中,在筆紙之間,你常會為其孩童般了無心機的純真所感動,更感沐在一片充滿喜樂的氣氛中。 然而這樣的充滿歡樂的對談時刻總是永遠不嫌多。對陳庭詩而言,失聰之苦,終身處在一個無聲的世界;孤家寡人,讓他流連在家庭溫暖之外。他轉而在極度空寂的世界裡,結識到大自然中的朋友,投進了浩翰無際的藝術大地。他在現代藝術領域的辛勤創作,無悔的付出,為自己開拓了熱鬧的人生,更為大家創作許多寶貴的作品。 長年走在孤獨的人生旅途上,豐沛的情感難以傾洩,陳庭詩轉而將滿懷深情投入現代藝術領域,那份執著專注無怨無悔的熱忱令人動容。他因不必忍受外界聲音的干擾,可以專心投入藝術創作,令人欽羨,他能夠忍受內心長期的孤寂,全力投入藝術天地裡恣意揮毫,猶令人佩服。 他創作時的專一,猶如熱戀中的情侶矢志不移,情感的投射之後,作品也更見豐富與創意。每一幅版畫,每一座雕塑,都是他親手刻劃,親自雕塑而成的作品。陳庭詩悠遊浩翰穹蒼裡,採擷大自然的神韻,將滿懷深情交融在材料中,使勁賣力的完成每一部作品。呈現在觀眾的眼前,總是帶著情感與生命的創作,而每一部創作,都是陳庭詩的生命,也是他最要好的朋友。 陳庭詩由於舊體詩的根底厚,因此也結交了不少詩人朋友,猶如他熱中藝術,結識了許多藝術家朋友一樣。任何朋友,與他交往後,都會感受到那股樸實純真的情誼,在筆墨之間奔馳,在彼此之間交流。而詩人與藝術家往往有相同的特質,生命中經常多一份契合的原素。台灣的前輩詩人們,幾乎都成為他的好朋友,平常不僅具有良好的互動,對於他的作品也都倍為推崇。 一九九九年郭木生文教基金會美術中心為陳庭詩籌辦一個千禧雕塑展,並邀請周夢蝶、羅門、管管、辛鬱、向明、張默、碧果、鐵雲等詩人共襄盛舉,譜出「陳庭詩鐵雕與現代詩的對話」,情節感人肺腑。見諸資深詩人熱誠合作之餘,更讓人讚同陳庭詩所述「詩與畫同是追求抒展內在情感,彼此有共鳴之處。」詩人的友誼,已在陳庭詩的心目中,種下充滿喜樂的花苗。 陳庭詩極愛朋友,也喜歡同朋友外出交遊,因為有眾多朋友的扶助,他得以結識更廣闊的天地。所以陳庭詩的一生,可說由眾多熱忱的情誼交織而成。陪他度過艱苦歲月的是友情,陪他四處旅遊的也是友情。陳庭詩始終都是和熱忱的朋友相處在一起。當誠摯的老友久無音訊時,他還會直向周邊的人叨唸著。 雖然如此,離家五十餘年,陳庭詩偶爾與在大陸福州的弟弟或老友連絡,藉書信述說思念之情外,每當年節時總是幾分惆悵又幾近麻木。終年孑然一身,沒有家室,鄉愁常常竊據夢中繚繞不已。對於感情一事,他常是任其自然,也不敢有所奢求。 晚近,在他定居福州老家的弟弟陳庭楦殷勤介紹下,認識了福州姑娘張佩劍,而經歷了一次傳奇性的婚姻。當他生命中唯一的女人出現時,卻有如曇花一現,短暫的甜蜜期後,因種種原因與誤會,而成為無緣的夫妻。此一結果,讓眾多關心他的朋友諸多的不忍與惋惜。 陳庭詩再度承受耳障之累,未能親自享有天倫之樂。在其晚年,終年與天地山水萬物相親相契,雖然早已不感情用事,總會在紙筆墨間見諸輕愁與感慨。原本許多人羨慕他無家室之累,能夠專心投入繪畫,且知箇中滋味誰能懂?或許,他之熱忱投入藝術創作,除了忘情在現代藝術的浩翰境地外,是乎也冀望在當中尋求一心靈的慰藉與歸屬。 飽嚐孤寂的陳庭詩,在親近寂靜的大自然之後,拼湊出無數直搗心房的作品,震撼著國際藝壇,而他最渴望的,也許僅僅是人世間的溫情與熱鬧。如今留下眾多風格獨特的作品,不僅成為現代藝術的重要資產,也讓我們再從中增添幾許緬懷與悼念。 四、熱衷藝術、終身無怨無悔 陳庭詩終其一生都與藝術結緣,年紀老邁猶傾力創作,熱情獻身於現代藝術,至死不渝。他與李錫奇兩人因版畫結緣而成為摯友,李錫奇對於這位同樣執著在藝術天地的老友,永遠是敬重與佩服。二○○二年四月十五日,旅居台灣五十餘年的陳庭詩走完他的人生旅程,享年九十歲。二○○二年九月十六日,陳庭詩落葉歸根,在胞弟與親友的追悼下,安葬在福州故土。而留在台灣的,除了眾多的追思與情誼外,則為那享譽國際,閃閃發光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