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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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愛情故事系列》尋找一片下雨的相思林
見到他後,她想,就是他了。 ※※※※※※※ 也許是漂泊慣了,也許只是想換個環境,遠離台北那個擁擠的城市,她決定,到金門。即便是媽媽百般勸阻,「到那兒,更嫁不出去ㄛ」,她還是拎起背包,瀟灑的說聲:「我走了」,頭也不回的就往金門的方向飛奔。 雖是家裡唯一的女孩子,可她一點也沒有女娃味,成天一套牛仔裝,加上削薄的赫本頭,反倒有幾分男孩氣,就像這次前往金門,只為了一份名不見經傳的小報記者工作,即便人生地不熟,她還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雖天下人吾往矣的豪氣,扔下哭得稀哩嘩啦的母親,就走了。 從小,爸媽就離婚,不負責的爸爸跟人跑,身無一技之長的媽媽,找了個老芋仔當長期飯票,她和哥哥們,就被丟回外婆家,跟著舅舅、舅媽生活,寄人籬下的日子,堅強,是唯一的保護傘,眼淚,她只留給黑夜這個老朋友。 早已入秋,十月的台北的街頭,七月的暑氣還捨不得走,ㄎ一ㄎ一的急促腳步聲、叭叭的汽車喇叭聲,還有像幽魂般的一張張陌生臉孔,就這樣從身邊打轉而過,一切都是模糊的,只有松山機場龐大的建築體,才像真實的。 遠東航空往金門的櫃臺前,幾個穿著草綠服的阿兵哥等著劃位,草綠服隔開肅殺的戰地與繁華的城市,在喧囂的台北,穿草綠服的阿兵哥,反而有些唐突,也許是收假吧,幾個人的神情有些沮喪,其中一人,還摟著女友的腰,輕輕話別。旁邊,還坐著幾位穿著樸素的老太太,幾個用紅色塑膠繩捆綁好的紙箱行李,錯落在座位兩側,在現代感十足的松山機場內,格外顯眼。 金門,是個怎樣的地方呢? ※※※※※※ 飛機就要落地,機艙內一陣騷動,她往窗外細看,環海的小島上,盡是綠意覆蓋的樹林,房子少的可憐,像一隻被丟棄的小船,孤單單的躺在太平洋上。 終於下飛機了,機場在旅客們提過行李後,再度靜寂,很奇怪的感覺,她拎著行李,走出大廳,「要坐計程車嗎」,她搖搖頭,仔細的打量這個從未到過的地方,這個彷佛被台北人遺忘的世外國度。 報社的地址在金城,報社張大姐說,機場右側有直達金城的公車,她看看右側的公車亭,有一些人等著,便走了去。 車子停在終點站,金城。金城到了,和淡水小城有些相似的這個城鎮,聽說就是金門最大的城鎮。 「張姐,我到了」。在等張姐來接的空檔,她好奇的張望,這個她未來要一起度過的城市。 ※※※※※※ 報社位在住宅區,要是沒有看板,還真的看不出來裏面是個報社。老板是位個子驕小的中年人,親熱的寒暄後,對著一位高個子的年輕人說:「你先帶著她,讓她先熟悉狀況」,轉頭對她說:「樓上有空房間,在還沒找到房子前,可以先住下」。 她主跑的是金城地區的文教路線,舉凡學校、文化中心,都是她負責的範圍。帶她跑的年輕人叫小王,胖胖的小王熱情十足,「有事找我」,一副大哥模樣。頭幾天,就在拜會的行程中度過。金門人似乎相當熱情,每到一處,對方都嚷著要請客吃飯,喝起高粱更是豪氣十足,「乾杯」聲不絕,灌得她七葷八素、迷迷糊糊,還好每次都有小王擋酒,否則,一定是醉態百出。 ※※※※※※※ 記者工作,說辛苦也不盡然,有活動就前往了解、拍拍照,沒活動,就到自己的責任區晃蕩晃蕩,只要晚上交得出稿子就行。 見到他後,她想,就是他了。他在她採訪的學校任教,很客氣的一位青年。校長對他讚譽有加,他則是笑紅了臉,不知如何以對。 年紀相彷,讓他們更接近,男孩氣的她與斯文的他,距離縮短。 他說,原本在台北的學校,因為爸媽年紀大,他又身為獨子,因此,請調回金。調回金門,也是有過好長一段掙扎,他說,女朋友也在同校任教,不過,她不想跟他一起回金門,畢竟,在台北生活久了,對於離開自己熟悉的地方,到一個全然陌生的地域,恐懼是在所難免。他原本也希望老人家能到台北定居,但住不慣小小又孤單的公寓,老人家還是返金。 母親的一場重病,讓他別無選擇。「隨緣吧」,女朋友疼惜地,卻又無可奈何。 他還是回到金門,他說,離開台北的那一天,整個台北,都在下雨。 「你呢?好大膽,一個人來金門」。 她笑笑:「跟男友吵架,想氣氣他,故意跑來金門。」 「ㄛ」他若有所思,低頭繼續打他的公文。 ※※※※※※※ 知道她隻身來金,偶而他會好意的邀她,到家裏打打牙祭。他的廚藝一級棒,每次到他家,廚房總沒有她插手的餘地,這樣也好,反正她對廚房也沒甚麼興趣。 心血來潮時,他會扣她手機,「我帶你去一個好地方」。 車子往后沙方向前行,左轉進入一條鄉間小路,路口立著斗大的二字:「壟口」。車子進入後,視野頓時變得寬闊,通往村子的是一條下坡路,兩邊都是白茫茫的芒草花,風吹過,芒草隨風起伏,宛如一片白色浪花,一路推向遠處的岸邊。他輕輕哼起江美琪的一首歌:「親愛的,你怎麼不在我身邊:::」, 她閉起眼來,吹在臉上的海風,有一股鹹鹹黏黏的味道,像淚水。 ※※※※※※※ 「喜歡甚麼樣的女孩子呢?」她奇怪自己怎麼也和其他人一樣八卦起來。 「乖巧、顧家型的」,他笑笑地接著說:「我爸脾氣不好,不大好相處」。 「你男朋友呢?最近有來看你嗎?」 「ㄛ,男朋友:::」,她說:「最近要出國唸書:::」。 「你不一起去嗎?」 「他有向我提過,不過,我想賺點錢後再出去」。 她的男友還是台大的高材生,雨過天青的兩人,再度沉浸在戀愛的喜悅中。她男友是位貼心的新好男人,疼她、惜她,即使在遙遠的北國,仍在癡癡等她。她的臉頰泛起一絲溫馨的笑靨。 男友的影像愈來愈清晰,是錯覺嗎?怎麼竟是他的臉?? ※※※※※※※ 她開始穿起長裙,雖然覺得彆扭,但是,她甘心改變。倒是他,張大眼打量她:「妳怎麼了?」 「很奇怪嗎?」她狐疑的看看自己。 他淺笑道:「是很奇怪,不像你」。 「不像我?」她瞧著他,心裡想,在他的心目中,我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一個粗聲粗氣的男人婆? 她不知道為何自己要編故事告訴他,有男朋友的事,刺激他嗎?他也許不知道,故事中的男主角就是他。 長裙可以改變自己的外形,可是,似乎改不了他對她既存的印象。她想,難道她永遠不可能變成一個乖巧的女人嗎? ※※※※※※※ 她想,她真的永遠不可能變成他心目中乖巧、顧家的文弱女子,就猶如她一直無法走入他感情的最深處。 深夜裡,他會打電話來,幽幽訴說他和女朋友曾走過的那片相思林,風起時,林間會飄下陣陣水滴,像林中小雨般浪漫。時空的距離,女朋友已漸漸習慣沒有他的日子,他卻再也走不過那片相思林,那片會下雨的相思林。 ※※※※※※※ 相思林在島的東邊,靠海的方向。她沿著小徑往裡走,相思林隔絕了天空,隔絕了世間,也隔絕了感情。林間彷彿是一幅被定格的畫面,只在相思林下雨時,才感覺到它在哀嚎。 「在為我哭泣嗎?」,陣陣的冷風,讓她禁不住打了哆嗦,島上的冬天,來得特別早。 ※※※※※※ 「可不可以不要再打電話來?」她還是勇敢的說出這句話。電話那頭,一片靜默。 頓時覺得自己很殘酷,可是,她也知道,不這樣做,最後傷害的是自己。 她有種想回台北的衝動,繁華的台北城,是治療寂寞的最好良方。 明天就走吧,她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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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世兩題
●輪迴 頭毛白像朵下墜的雲 很接近 詩人那種憂鬱 低低的 浩浩渺渺 敲著冷 逃與不逃都得在世間回頭 五十歲或七十 煙飛塵滅 早秋眸子 連打招呼都累 立碑 留千江水 紅滋滋太陽一樣會升起 一樣闖蕩這無常 我的沉靜 綣縮 如繭卵生的前世 ●覺醒 風的章回小說歌詠舞動 這蹉跎又蹉跎滄海 許多壯闊逗點都省略 而多年荒曠扉頁盡是野史蔓延 鏽了歲月採集冷且溼的人世 長短句嚷嚷多事的承諾 安息 為誰 誰又能撐千燈湧起 壯志一一跌入瘦瘦明體裡 每行下註 春 溺了一身都是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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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雲隨筆
我想::: 感動是隨性的 思念是可以習慣的 而回憶:是永恆的 其實人們常在無意中發現不少珍貴的東西, 只是取決於你我是否有心去體會他、了解他。 日出東山的朝陽帶來無限希望與勇氣 日正當中的艷陽照亮著無垠的大地 日薄西山的夕陽引動思古之幽情 推及萬物不也有異曲同工之處嗎? 轉身瞧瞧身邊的人們吧! 思念總在分手後─ 失去了才後悔當初不懂珍惜─ 如膠似漆的感情─ 似火濃烈的熱情─ 血濃於水的親情─ 生離死別的悲情─ 個個都是無法言諭的心境。 每每都是刻骨銘心的悸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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愁與情──覆浯江副刊作者小禾
后湖是我返鄉,都會去的村落。 后湖的新宅沿大路分布,這景象對我來說新鮮有趣,我會細細品看新宅的姿態並臆想誰在裡頭?會是我的師長或同學嗎?於是我會盯著每一戶宅院,看裡頭會不會走出我熟視的面孔。有時候也臆想那是我的宅子,我已返鄉定居,就住在裡頭,而門外那騎著機車一路往這頭看的中年男子為何一直往這兒看?是我認識他,還是他認識我? 我進后湖,眼睛一直沒歇過,我一直在找認識的面孔,我已經找了二十幾年了,才在那次小禾所說的「重回文學現場」中找到。 后湖村的新宅沿大路蓋,進入村內,路又回復成我熟悉的迂迴小徑。同學許琴貞住在路邊,許玉櫻住家該跟許琴貞隔不遠?一位叫許素的,很能夠跑步。許國強家裡曾開設雜貨店,再過去還住著許金冠、許丕坤、許丕如等,當年功課資優的許俊明高中時聽說成績不好。我相處六年的同學一畢業就散在天涯,當年的同窗僅餘一人留在金門,他是周興邦,在酒廠上班,雖也住昔果山,我找許多次卻沒有找到過。 去年多次返鄉,認識童年之外的許多長者、前輩、朋友。如李錫隆、許能麗、林怡種、陳延宗、王先正等,也曾與議員許玉昭聊了一陣子。 這層結識讓故鄉的關係變近,我得以有機會前瞻而不單單回首。但,每當我接觸這層真實,越會覺得同學們都蒸發掉似地。 我是在「重回文學現場」活動告個段落後,看見尋找了二十幾年的熟悉面孔,他是垵湖國小工友「秋煙」。 我不知道他的真實名字,「秋煙」、「秋煙」地,每一個人都這麼喊他。這一喊許多年,導致我們以為天下間所有學校的工友的名字都該叫做「秋煙」。搬到台灣讀國中時,媽媽有次還問我,你們學校有沒有「秋煙」?她的意思是你們學校有沒有工友。 「秋煙」老了許多,臉形仍可分辨。我遲疑了一下子,便沒有招呼,他不會記得我是誰。我們的共同聯繫是垵湖國小、后湖,還有他在每天上午、午後都會加得滿滿一水桶的熱水。我愛喝熱熱的水,在夏天也一樣。這習慣,或許是在這時候種下的。「秋煙」還負責幫老師準備餐食,還沒有電動下課鐘時,就在主任室旁邊繫著一個大鈴鐺,上下課前,總見他急忙走過來,扯動繩索,震響鈴鐺。而我們總希望「秋煙」早些來敲下課鐘,晚點來敲上課鐘。 昔果山距離學校遠,我們羨慕住在后湖村的同學。從垵湖國小下后湖村那道長長的斜坡是騎腳踏車時很暢快的一段路。后湖村裡有數倍於昔果山的小雜貨店。這些雜貨店已足夠把一個小村落釀得幸福美滿。 我不知小禾跟我有同校之誼。他不知我返鄉,總在尋覓有共同背景跟記憶的人。有一回是在金城一家美容店(我姪女在那裡上班),認識一位垵湖國小畢業校友。她的年代離我有好大一段距離,她提的人我完全不識,我說的人她也沒一個識得。我的同學們又蒸發了一次。 回鄉多次,深刻地感受到金門該建立自己的文學風格,要有機會從閱讀、培育、習作等方向一一做起,完成基礎建設。蓋橋、蓋路顯而易見,心靈建造則無形,其完成的道路更來得孤單而漫長。我在主編幼獅文藝,成立的寫作班也已進入第二年,我很能體會文學建設的心境。 這也是我參加文藝營時,一直環繞內心的念頭。 那次研習營,特地選在前一天回鄉,計劃從垵湖國小後頭的小路到海邊,但我也被霧攔阻了,全家人守在電視機看氣象報告,不時洽問尚義機場跟松山機場,不知何時大霧方散。謝謝小禾認同我那番因鄉愁萌發,而禁不住的大八股談話。陳延宗在︿米香飄揚盡鄉愁──蔡俊邁鄉親享譽國際﹀曾有精采深刻結語:「當下,生活在貴島的鄉親們,或許可以沒有鄉愁,卻不能沒有鄉情。」不久前,李錫隆、陳延宗為了公務赴台,我們曾有一聚,席中我言說,金門該慢慢走出悲情才是,楊樹清回應說:「你真是這麼看的嗎?」 我真是這麼看的。花了幾十年的沉澱,寫了幾十萬字緬懷過往,這是我看到的方向。而且,我也只能說,這僅僅是我看到的一個方向罷了。我沒有招呼「秋煙」,小禾也沒有相認我,但我們卻會常常回顧垵湖國小。 但願這個「愁」字,終能被「情」字替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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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公永仁先生傳略
王永仁先生,字有義,民國八年出生於金門後盤山。其父九鐵公,秉承耕讀家風,敦仁睦族,從事黨政工作廿餘年,努力職責,曾獲地方行政首長頒贈「民之表率」榮額。太夫人陳氏,賢著閭里,樂善好施力曾兩次當選「金門模範母親」。 先生於廿五年中學肄業,投筆接受軍訓,結業後奉派充任基層兵役幹部,積極組訓壯丁隊,巡邏保鄉。廿六年日寇侵佔浯島,先生率壯丁及家屬進入大陸,在同安馬巷成立難民收容所,任第五組組長為金門同胞服務,之後奉命回鄉從事地下情報工作。 民國三十四年抗日勝利金門光復,先生奉派辦理保甲工作,再調縣府兵幹班受訓數月,結業後訓練壯丁隊;又調任珠浦鎮隊附,辦理征兵等業務,三十八年調升縣政府科員,古寧戰役後,金門縣治暫停,改為軍事管制區,派任金盤區長,四十年調行政公署股長。四十二年金門縣政府復治,先生主管全縣人事,至五十八年調內政部所屬機關人事室主任,嗣又改屬行政院衛生署,晉升簡任存記及簡任待遇,於六十八年自願退休。乃著手編修本房家譜,奔走台金及星洲歷經三年完成。七十二年承宗親會推舉,為金門王氏族譜編委會副主委兼總編修,領導宗親修譜,十年有成,竣工成書,木本水源,親者思篤,疏者思睦。 夫人李能寬女士,金門古寧頭人,與先生結褵六十三年,勤儉持家育有三男三女,均已成家立業,先生與夫人先後榮獲台北縣政府頒額表揚為「模範父親」、「模範母親」。子女媳婿,從事文教司法、醫療服務、工業界,孫輩有講學上庠,攻讀博士,或於大中小學受教,皆能勤奮向上,貢獻所學,服務人群,鄰里稱羨,黨政機構贈匾譽先生一家為「模範家庭」,誠乃實至名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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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遊武山
武山之遊,行之久矣! 它,有如一座具有生命的東西,像是從它母親懷裡─古老的世界裡─生出來的新世界;一個具有自己的生命和意志,卻又充滿堅定的愛心結合而成的一股無形的力量─引自︽洛弟的山︾─ 山,是真有一股安神醒腦的無形魔力。 記得那年在︽中寮國小︾任職,最難忘懷那一群天真活潑的小朋友;說實在的,他們在物質生活上的享受雖不很富有,但在精神生活上卻過得很健康、很快樂─高雄縣,旗山鎮的中寮國小─。 每逢星期假日,我們最大的樂趣便是「帶」著他們一同去爬山;可別看他們年紀小小的,爬起山來技術可是一流的,就連一年級的小朋友也是一副天生爬山的高手!因此,雖然我們帶的乾糧只是幾顆烤焦了的地瓜,但爬的卻是五、六十度傾斜的充滿鵝卵石的黑礫仔山!其山頂又硬又滑,腳踩上去,一不留神,準得直往下溜!但見小朋友們卻爬得很快,幾乎沒把那一直往下滾落的圓石子放進眼裡,不過這可就苦壞了我,從小就在︽白砂堆︾裡玩大的我─后湖海灘在民國五十年前整片都是白淨發亮的沙灘─,可從沒見過這麼一大︽座︾─高六百餘公尺─粗硬的︽沙灘︾!好不容易連滾帶爬的掙扎上去,滿以為這一下子可躺下來休息一陣子,沒想到這是一座仰鋒的︽斧頭型︾的砂礫山,山頂上不但又陡又滑;更且連一丁點兒踏腳的地方都沒有!眼見著小朋友都嘻嘻哈哈的滑到另一座山上去了!我也只好跟著︽滾︾了下來!::::。 去年年底,因太武山在美化,沿路正在整修,故很久沒有去登山了。上星期六趁載么兒之便順便上太武山爬爬,只見人山人海都是台灣來的客人,好不容易遇見了蔡老師,他說,其他同仁都流行爬清早的,這就是了:「一日之計在於晨。」晨起的太陽是最迷人的美,晨起的小鳥兒唱出來的歌曲最嘹亮悅耳了,連晨起的露珠兒也是晶瑩剔透金光閃閃的:::: 轉眼又是另一番新世界;原來這山與山之中夾著一大片︽滾鏘鏘︾充滿地下瓦斯的沼澤地─他們將它取名為「出火仔」,原因是,只要您隨意燃上一根火柴,這地上便自己燃燒了起來。不明就裡的人還真以為是︽火燒山︾呢!─於是我們便在這裡午餐。 吃罷午飯,有的到溪裡─山上有溪流:有時候我真誤以為這就是太武山上的︽羊角洞︾,只是該洞似乎已經很難到達了!而我最喜歡站在「台視轉播站」前眺望那山谷裡飄來的繾綣白雲輕輕地往農家、往教室裡挺伸進去,一陣陣,一陣陣::::。 誠如︽洛弟︾在攀登上當地最高的山峰時說的:「真正的勝利是一種精神與肉體的配合;所謂靈與肉的產生物。而不是只求眼前的目標與手段;是道德與行為相互兼俱的獲得。」所謂:「山中日月長,袖裡乾坤大。」兩座武山高低雖有不同,其所蘊含的靈性卻永為世人嚮往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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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像跨媒材與再造之可能———試析高志尊「台灣攝影家肖像系列」
三、形式表現及特色 不同於過去西方藝術家使用的拼貼、蒙太奇都援用手工製作,高志尊只是擷取了此兩者的概念,並使用數位影像此一新科技媒材來創作。整個形式是以「攝影蒙太奇」手法,結合電腦作數位影像處理,然後以高解析度印表機輸出耐久性照片。它的創作目標在於:如何透過攝影家其人及其作品精髓的拿捏,完整而全面地建構台灣攝影發展之全貌。 本質上,它的思考及呈現在作品上也是理性制約的。他雖有意結合被攝影者之作品於肖像之中,延伸觀者對「被攝影家與作品融為一體」的印象,卻因分割的方形之基本構成元素而結構化,並且因受限原被拍攝肖像定形,而無法重新破壞組合,造成更多趣味性之存在。最終僅能在肖像形狀上作黑白灰階、色彩上明度的演練。在最後成形的影像畫面上,倒令人想起美國超級寫實主義畫家克洛斯(Chuck Close 1940)那些大型的肖像畫,然而克洛斯利用了徒手不同表現技法,以大無比超人意志及無數時間利用繪畫技法去完成。另外日本平面設計家福田繁雄也有數幅以波諦且粒(Sandro Botticelli 1445-1510)「維納斯的誕生」之女神及達文西(Leonardo da Vinci 1452-1519)之蒙娜麗莎為題材,徒手以數千張圖片或郵票拼貼完成以作為海報圖像的。但他們兩位作品上留有藝術家獨特的肌理。在普羅大眾化之中予人深刻印象。 高志尊拜現代科技之賜,也呈現了從輸出之後的巨幅肖像,他或許不從美術史上的明暗法,或林布蘭特(Rembrandt Harmenszoon Van Rijn,1606-1669)等之肖像表現去著墨探討攝影中的肖像。當他的數位肖像已脫離風俗、宗教、古典、神秘之功用,回到人的本位上,此時,肖像性格、特性十分重要。在形式上,他不拍正襟危坐的攝影家肖像,欲抓準平常自然的神韻,試圖讓攝影家貼近其本人之真實性格,然後在後製造過程中去除「原肖像」的記憶性格,著重個人主觀表現為創作原則,也唯其他回到超越現實外在的實形來表現,此時拼貼與攝影蒙太奇才能找到新的詮釋。他的許多件肖像是以滿格構圖,類如大頭貼,近景特寫來取框的,十分接近克洛斯。不過克洛斯正面性居多,高志尊卻用不同角度去詮釋台灣的攝影家。 四、具有時空意義 然則,拋開表現的手法、形構的單一性之探討。其實,回過頭來審視高志尊此一「肖像系列」之創作意旨,卻頗具時空意義。此一主題原就他在「台灣攝影發展史」研究主題,大量蒐集拍攝了受訪者之肖像及攝影家本人或其家屬提供之代表性之影像資料圖庫,加以構思串聯這些攝影家肖像,並以攝影家代表作品為文本,企圖呈現台灣攝影發展脈胳。如此,他的這些作品題材也提供了一種作為資料可資參閱,及造形組合機能的載體。此一系列作品「台灣攝影家群像」曾於二○○二年在日本福岡市立美術館發表。目前回到本土,在高志尊任教的銘傳大學桃園校區藝術中心之展出,讓地區愛好攝影之觀眾有更多參閱的機會,可說十分有意義。 就高志尊歷年創作面向來看,此一系列作品雖已讓他跨出過去攝影的單一性,趨向新科技媒材的結合,但其觀念上還是舊瓶新裝。形式終究是西方移植,其展開的思維,或呈現實驗的形式意義並無聳動、令人驚喜之處。在影像探索的創造上,似乎仍是以一介謙謙君子自處,沉潛多於冒險,這或許是個性使然,不過這倒也構成其屬於個性上的素樸調性及特別的影像氣質。也幸好如此,否則他重複使用的技法如無節制地被複製使用,形式無法賦予內容意義,或擁有個人創作基調,就容易淪為坊間以photo-mosaics軟體將不同攝影圖檔拼貼而成的名畫月曆。其商業裝飾性高、面目模糊,難以提高創作獨特性。 然而,作為學者,他基於台灣攝影發展研究的治學成績,能透過影像呈現、傳輸,不管收納的對象或自身觀點為何,還是體現了台灣影像發展時空軌跡中現階段的歷史意義。 二○○二年十二月二十三日脫稿於中國東方航空飛機即將降落南京祿口國際機場中 (本文作者為多元藝術家,除繪畫、攝影、視覺傳達設計之專業外,並從事現代詩、散文、評論之書寫。現任國立台灣藝術大學視覺傳達設計學系專任副教授,並兼任教於該校造型藝術研究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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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藝文訪佚(三)
筆者另覓得的一首林樹梅詩作,見於廈門的鷺江出版社發行之「廈門詩薈」一書,詩中描寫廈門港在鴉片戰爭後成為通商口岸、外國船隻紛至的情景──林樹梅嘗屢從養父巡弋海疆,又曾入總督顏伯燾及林則徐(諡文忠)幕中籌議海防機宜,然竟眼見國家兵敗喪權,被迫開放通商,其看似輕描淡寫的詩句間,實包含其心中難吐的苦悶: 過鼓浪嶼 滄海桑田幾變遷,紅羊小劫又經年。 鏡中樓閣餘灰燼,兵後繁榮尚管弦。 亦有流民愁失業,豈無互市說安邊? 至今鼓浪門庭內,猶泊如山甲板船。 此詩原書注釋: 紅羊小劫,指動亂,殷堯藩︽送李節度︾詩:『太平從此銷兵甲,記取紅羊換劫時。』 兵後,指鴉片戰爭以後。 互市,即通商,根據公元一八四二年清政府被迫簽訂的中英︽南京條約︾,廈門闢為五個通商口岸之一。 甲板船,指外國船。 最後要介紹的一首林樹梅詩作,係見載於大陸「今日廈門」網站所蒐集與廈門有關的詩篇之中,題為「拜忠愍公祠」。這位「忠愍公」即同安人陳化成,字業章,號蓮峰。他於嘉慶年間曾隸李長庚麾下,在剿擊海寇蔡牽的戰役中屢次立功,道光年間歷昇為金門總兵、福建水師提督等職,後於道光廿二年英艦侵入吳淞口時壯烈殉國,死後獲詔立專祠,賜祭葬,予諡「忠愍」。林樹梅此詩便是於廈門往拜其專祠而作,詩中稱陳化成為「父執」,諒他必與林樹梅養父林廷福為舊識。 拜忠愍公祠 父執公專閫,江南昔駐兵。孤軍無後繼,一死有餘榮。 鷺島歸忠骨,泄流帶恨聲。至今寰海外,猶自仰威名。 胥貞咸 關於胥貞咸,金門縣誌「人物志」中並未為其立專傳,對於他的家世記載,見於「人物志‧忠烈」部分:胥貞咸之祖父胥獻珪,在林爽文之亂時隨蔡攀龍出戰,被俘不屈而遭支磔慘死;因其壯烈殉國,故胥家子孫獲賜世襲雲騎尉之職。此外據「藝文志」中著錄,胥貞咸著有「胥鶴巢詩集」,介紹惟寥寥數語:「貞咸以將家子,折節讀書,其詩亦琅然可誦。今佚。」,藝文志所選錄之清代詩文中亦無其作品。胥貞咸雖能詩,但於今已不得一見,筆者所能找到的相關文獻,僅有呂世宜「愛吾廬文鈔」中的一篇「鶴巢吟草」序(這個書名應即是「胥鶴巢詩集」的原名)。從呂世宜之序文,尚可聊供管窺胥貞咸之行述、詩風: 鶴巢吟草序 胥鶴巢,薛生紹庭友也。壬辰之歲(道光十二年,西元一八三二年),余館於廈島綠蔭精舍。紹庭將從余學,囑鶴巢為之介。余於是未識紹庭,先識鶴巢也。鶴巢,將家子,年少耽吟,有書畫癖,嘗質衣一笥購右軍(王羲之)聖教序舊拓本,攜示余。余心異之。自紹庭歸,與鶴巢不相接者三、四年。今歲余主講浯江(即後浦之浯江書院),紹庭持鶴巢詩來索序。問之,則鶴巢死矣。余為憮然者久之。竟其卷,粹然如琢玉,五言尤工可誦也;惜香奩詩外多牢騷不平、哀怨之音,使人不樂。鶴巢名貞咸,以祖父功襲雲騎尉,官閩安守備、署金門游擊,非不遇也;年三十有三,甚壯也,可以自奮於之世,展胸中所抱以就名,乃抑塞鬱遏以至此!嗚呼!此鶴巢之所以不永年也!母老妻少而無子,紹庭為恤其家,存其稿云。 附篇 關於丘葵 蒲壽宬「寄丘釣磯」 生值宋元之交的丘葵,與其同時代者寫給他的詩文,過去似乎只有陽翟人陳必敬所寫的兩首「詠釣臺詩」已為人知,詩見金門縣志「隱逸」傳中。筆者藉由學者昌彼得等人所編纂「元人傳記資料索引」一書對丘葵的附載,檢得一篇贈予他的五言詩,題為「寄丘釣磯」,作者為蒲壽宬,詩見其所著「心泉學詩稿」卷一,此書四庫全書有收。通常筆者都是先將抄出作品的作者介紹過再引其原作,但為了方便討論起見,這裡要把順序反過來,先看蒲壽宬的詩,如下: 寄丘釣磯 高丘遠望海,秋思窮渺瀰。苦吟有鬼泣,直釣無人知。 有時捲龜殼,箕踞食蛤蜊。落日明雲霞,狂風舞蛟螭。 全生帶笭箵,聱叟漫奚為?一笑橫大江,列岫浮修眉。 畫圖障我目,隔此天一涯。欲攜我簑笠,風雨從所之。 漁僮緩鼓枻,驚我白鷺鶿。我欲從伊人,薄酒分一卮。 (筆者按:笭箵:竹製漁具。聱叟:唐代元結嘗自稱「浪士」,人稱其「漫郎」、後又稱他「聱叟」。元結曾作「自釋」一文來自闡此稱號由來;因為自己不聽從於時俗、自善其身而能保宗全家,別人反以為他跟不上時代、不懂應世順時,才譏誚他是個不聽人言的「聱叟」。丘葵卻聘釣隱、避世明志,在當時或許也有人目之為「聱叟」吧。) 關於這位「蒲壽宬」的姓名、身分與形象,載記中頗有歧異。據「四庫全書提要」在心泉學詩稿書前所列舉的資料:「永樂大典」內記此人名為「壽宬」,而「萬姓統譜」一書中是「壽峸」,然黃仲昭著「八閩通志」中卻是作「壽宬」。四庫館臣據永樂大典內各處皆作「壽宬」,認為這種一致性顯示這才是正確的,其他兩種寫法是傳抄出錯所致。至於蒲壽宬的身世和生平,也令人難以獲得一個無矛盾的形象,連四庫館臣也不能得出明確結論:若據「八閩通志」的記載,蒲壽宬是宋末泉州阿拉伯籍富商蒲壽庚的兄長,宋末元人南攻,宋王朝宗室中有益、廣二王乘船逃奔泉州,卻遭當時掌握泉州的蒲壽庚閉城不納,據說這就是出於薄壽宬的授意密謀;「八閩通志」還稱蒲壽宬要蒲壽庚納款降元,自己卻扮成處士模樣入山中居住,以避嫌疑,待其弟以歸附之功獲得加官進秩,富貴冠一時,他才又出山應世,一副清高模樣。若依「八閩通志」所言,蒲壽宬係一奸宄小人,也是南宋覆亡的推手之一。但「萬姓統譜」中則稱蒲壽宬於宋度宗咸淳七年時任蒲州知州,而蒲州是山西永濟縣一帶,在咸淳七年時北方早為元人所據,南北相隔,蒲壽宬似不可能授其弟反悖;而且「萬姓統譜」中又稱蒲壽宬為官儉約,受民稱頌,堪稱是一循吏,和陰謀家的嘴臉不侔。不過,四庫館臣據蒲壽宬作品中有一首「梅陽壬申劭農偶成書呈同官」詩,考定蒲壽宬在咸淳八年(壬申)時是在廣東梅州(梅陽)為官,那麼「萬姓統譜」內稱其為蒲州知州的記載就是錯誤的。可是,若要因蒲壽宬實是在南方為官,就推斷他有參與反叛宋室之舉,這也嫌太過武斷:::。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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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像跨媒材與再造之可能──試析高志尊「台灣攝影家肖像系列」
二、蒙太奇與拼貼。 然而,即令如此,他欲結合數位軟體進一步擴充平面攝影風格,其所使用的技法、概念卻是在廿世紀現代藝術家或後現代藝術家,經常沿用的技法│蒙太奇和拼貼。蒙太奇或者拼貼,淵源已久,遠在十九世紀攝影術發明不久之後,即有攝影家於暗房內進行所謂的影像合成之工程。攝影史上英格蘭雷傑藍德,在一八五七年所作的「人生的兩條路」之經典名作,即是在暗房以三十張底片合成的,也就是攝影蒙太奇。而拼貼之技法,在現代藝術上,屬於超現實、達達主義作畫的新手法,此一手法從法文而來。它是一種含有「產生自想像力」技巧的意思。因此有人說來自於艾倫斯特,他的畫很多是以拼貼手法從事的,照片、信封、信紙、壁紙;摩擦物質表面肌理、謄印:::等都成了他畫面表現的素材。他是超現實藝術主義的代表性畫家。然而,一般美術辭典或現代藝術史對拼貼,通常以貼裱法來作解釋。由貼紙發展而來的,認為是畢卡索與布拉克開始採用的立體主義表現的形式之一。在現代主義許多藝術家努力之下,貼裱畫已具有一種比喻、象徵、聯想的效果。拼貼法此一方法在當今電腦領域中,已有專門的 collage之軟體,或一般的影像處理之軟體,影像合成對一般人而言,已不是陌生的手法。與蒙太奇有關的照相合成、重複曝光、多邊稜鏡之應用,在暗房中完成的集錦式照片其實也與拼貼之特質相近,因此,拼貼、蒙太奇二辭常被相互混用。再者,拼貼之觀念不一定是平面,也擴充到立體拼貼,達達主義的許多主體構成都可涵納。 拼貼經常把性質上不相容或不相干的圖像接合在一起、並置,以表現令人錯愕、警奇的趣味性,由換位或錯接成視覺上突兀與不協調,它在本質上是較不受理性的制約,容許「自由的聯想」,造成極佳的視覺意外效果。美國的羅森柏格即是此中傑出畫家。前述,現代主義以降,拼貼與電影的蒙太奇常相互混用。有攝影術以來即有暗房的影像合成,並形成電影的蒙太奇之專門技巧。電影因為都要拍攝許多相關或必要的鏡頭(畫面),再加以剪接、組合。使之產生一種連貫、對比、聯想、襯托、懸疑的效果。任何不同因素的組合或聯合構成一完整的意象,不同的畫面組合或混合造成某種特效。 此處,筆者花了極多的文字論述拼貼與蒙太奇之由來與表現上的歧義本質,基本上個人乃覺得此二者在觀念上較接近在詩美學上:「想像力的創造」之特性。它已脫離了真實的面向,而趨向於圖像的轉化、再造。它也許是擴散、開放、不受理性制約的,雖則藝術創作上的最後完成,免不了有結構及理性的完成。並含有某種程度上的超現實意味,及具備詩的象徵、隱喻之特質,以及不合現實邏輯的。用這樣的認知及表述,我們也可來檢視高志尊這個展覽之特色,及他如何從現代藝術發展中思考表現自己創作上的主軸。 (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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閱讀︽金門︾散文集││咬嚼吳鈞堯斷代島經驗
●變色龍經歷 吳鈞堯的金門歲月,較之台灣同期玩伴有更早熟的經驗。單打雙停的遊戲讓人領會生與死如輪盤般轉個不停,營區裡的人在為理想而奮鬥不懈,營區外的人在為明天而勤奮不已。紅紅的丘陵上,飄浮著白茫茫的霧,鄉親們總期待「霧散了以後,朝陽出現在故鄉長滿相思樹的山頭,你可以看見海洋上燦麗的晨霞。」 翩翩少年之時,金門的天空告別充滿火焰的日子,台北同時竄進吳鈞堯的記憶裡。繁華的都市不再是遊子的海市蜃樓,然而離開原鄉的巢穴,在不停的飛來飛去之後,吳鈞堯習慣把自己比擬為都市的遊魂,不論停留在那裡,心中鍾情的乃是自己的故鄉。 從台北返回金門,由閃爍的霓虹燈裡走回充滿星空的故鄉,吳鈞堯難忘金門的黑夜,腦海中盡是戰地的記憶,全身的細胞都努力追尋著幼時的足跡,遊子的心企圖拼湊著故鄉昔日的輪廓。返鄉的遊子當然不是刻意尋找昔日的傷痕,難忘的是那種屬於原鄉的溫暖與純真。 「我不只一次返回金門,餵哺鄉愁,卻再也回不到廿年前的金門。」吳鈞堯記憶中的故鄉已變臉。當他如童年時把頭貼近地面,眺望遠處以及未來,像是獅子又似骨頭的故鄉,讓霧中的遊子感到「儘管在霧散以後,你能看見的也只是自己的腳。」 長久以來,金門為台灣背載著沉重的負擔,台灣反而成為鄉親的嚮往地。而金門位處大陸邊緣,生活歸屬台灣的曖昧關係,卻讓許多人迷惑著金門是外省還是本省。從台北關懷故鄉的吳鈞堯,發覺到「金門像變色龍,卻絕少自己選擇顏色,僅順應外來力量換裝。」 戰火時期的金門,許多碉堡和防空洞都採地下化措施,力求堅固。濺著人血完工的碉堡,如今卻成為廢墟,被村民日漸遺忘的山路,也徒留陰森,僅供陽光偶爾的造訪。吳鈞堯每次返回金門,特別追憶著往日風情,卻只能帶著貝殼回到台灣,心中藏匿的仍是故鄉的過去與現在。 吳鈞堯企圖挽回兒時記憶的全部,遊子終究似若故鄉的賓客,總是難以採擷整年的晨光。曾經實施宵禁的金門,「光」一度成為生活中的奢侈品,如今由黑色的夜,變奏成長夜通明的金門,令人甚是憾動。看著故鄉在追尋時潮當中,將舊有的價值和事物都深埋地底,他卻擔憂著「我們的土地也漂向看不見的遠方。」 長年以來,吸收台北陽光的吳鈞堯,成為「憂鬱的龍」,他一方面心疼這塊新駐的土地日漸敗壞的模樣,更掛念著故鄉的陽光是否依舊照耀著三合院。兩個故鄉的成長事蹟,都摻雜著令人頭痛的因子,卻也是鍛鍊心智的火焰,吳鈞堯找到一個關心故鄉的方式│寫作,「文字成為他了解自己,關心他人的方式」,於是他不停的寫下去,企圖能在字裡行間重現飛舞天空的歡愉。 他重新篩選思緒,將長年以來的記憶再度沉澱,率先寫出一百多條與金門有關的題目,然後再依著舊時的經驗與當下的感觸,逐步描述在字裡行間。吳鈞堯是一位連夢中想到「金門」都會興奮的人, 心中想到的,聽到的,看到的,都是與「金門」有關的描述。 吳鈞堯的斷代島經驗,雖是裝滿憂鬱,卻也充滿溫馨。敏銳善感的翩翩少年,在吸取台北的陽光之後,同時也汲取文學的養份。可以說,故鄉的經驗成為他筆耕的豐富素材,更可說,他勤於筆耕正是亟待書寫記憶與鄉愁。 ︽金門︾散文集,不僅是吳鈞堯的斷代島經驗,更是他的新文學體會。在不停的書寫下,他的心靈終能日漸撫平下來,更加熱切的去接觸故鄉與鄉親。就如陪同他返鄉的吳小弟弟說道:「金門是蝴蝶與小鳥的操場。」春天的氣息原來已在吳鈞堯的心中裝滿了翠綠。 ●文學新體驗 吳鈞堯的金門經驗,以二○○二年暑期返鄉參與讀書會活動最為美麗。或許是早年的斷代島經驗,讓他擁有一顆敏銳而善感的心,而接觸到現代文學後,他方能將滿腹的思愁盡情的疏解與發洩。回到金門參與讀書會活動,帶給他是一個愉悅的經驗,斷代島的傷痕有了融合的希望。 在故鄉的幽幽歲月,原來進駐著眾多龍的傳人,正披掛著堅實的黃金外衣,日日夜夜,為這塊島嶼灌溉著充滿靈命的文學園地,希望花崗岩島擺脫著庸俗的迷彩裝,裝扮著討喜又亮麗的顏色,活躍在新世紀的舞台上。 酷愛寫作,又喜歡閱讀的讀書會成員,在展開讀書運動時,總會在書中找到如何活出生命的色彩。因此,一場既定的讀書會活動,就這樣將︽金門︾散文集引回原鄉,綻放著原始而樸直的芬芳。而憂鬱的龍因而展開歡顏,與眾多龍的傳人以文會友,再三咬嚼歲月中的軌跡。大家在閱讀中,欣喜的是能夠以嶄新的角度,重新觀看記憶裡的場景,省視自己在大時代的演義中,是否弄錯了台步。︽金門︾散文集祇是金門演義中的部份場記,每個演員並不是依據它來排練或定位。鄉親們在閱讀之後,卻有如觀看生命劇場中的小抄,讓你偶而回味一下,看到NG處再會心一笑。 然而閱讀︽金門︾散文集時,會員們在詼諧中還是帶著嚴肅的成分,因為談論生命本來就不能隨便開玩笑的。何況吳鈞堯在奮筆撰寫︽金門︾散文集,是用了不少力道完稿的,鄉親們在編纂︽金門︾散文集的原始素材時,更是花了不少生命殺青的。 閱讀︽金門︾,大家感覺自己是作者,也是讀者。當我們在以血淚撰寫文稿時,犒賞的也許是孤寂與無奈,甚至是歲月的盡頭。如今,以客觀的心態來作如是觀,成為孤苦的旅途中唯一的慰藉者,驟然發現,原來有心疼惜金門的都是金門人,願意幫助自己的也都是自己人。金門寫作協會每年都舉辦好幾場讀書會,今年特別的不一樣;七月的陽光,讓我們舒坦的一起探討花崗岩島的年華歲月,觸及傷痛處,大家同時返回時光隧道中,試圖以關懷去塗抹和撫平那傷口。此時,作者與讀者成為生命共同體,︽金門︾散文集的熱量正是源自花崗岩島的內在生命力,這一場讀書會,正是作者撰寫讀者,讀者審視作者的讀書會。 ●從邂逅中互放的光芒 早期帶著金門的美麗與哀愁,跟隨家人到台灣發展,故鄉的記憶並未隨著歲月而淡化,卻在他的心靈中日漸成長茁壯。吳鈞堯曾經在金門的霧氣下,盡情的吸收當中的精華,成為一種難忘的經歷;告別家鄉後,又在台北的陽光下,奮力磨鍊創作的功力,造就為力道雄厚的健筆。 金門鄉親離鄉背井到達夢寐以求的所在去發展,許多人都沒有機會回到她的身邊來。吳鈞堯是幸運鄉親中的一位,在鄉愁滋養成肉體的動能之後,他對故鄉的思念沉澱於筆墨之間,靈巧的思緒躍然紙上,堅實的金門猶藏匿在原鄉人心房的每一個細胞裡。而這一場︽金門︾讀書會,正是述說藏匿在會員心中的金門,以及龍的成長故事。 吳鈞堯參與讀書會,感覺到在會場裡參與閱讀的會員,有如昔果山村中的三合院裡,每一個令人熱淚盈眶的面孔,真實而溫暖。只因為鄉親的真情流露,而讓這個溫馨的場所,有如霧氣散盡後,微風吹動下,溫和的陽光令人舒暢無比。 讀書會的成員們則以在地的角度閱讀吳鈞堯的散文集,莫不會心微笑,對於書中散發的原來都是大家成長中的經驗,而以文字來表達時,讀來令人又驚又喜,卻也不免加上一些感傷,難忘幼時歲月中的淚痕。參與讀書會,看到眾多喜好閱讀和寫作的鄉親們齊聚一堂,吳鈞堯認為這是一股不可忽視的力量。在與眾多會員齊聚一堂討論分享之後,他重新省察思維,憂異的龍頓時露出歡笑,展現著黃金般的燦爛笑容。原本沉積在心底的血脈再度沸騰,重新掛起骷髏的旗幟,企圖揚帆向前冒險而去。 參與︽金門︾散文集的讀書會,解讀著金門的烽火歲月,也解著吳鈞堯的成長年華。在金門的歲月中有吳鈞堯的斷代島經驗,在吳鈞堯的年華裡則有金門的斷代島記憶。我們同時研讀他們的故事,實則是在溫習自己的記憶;在撰寫共同的筆記時,乾涸的斑痕再度淌著鮮紅的血跡。 獨自閱讀︽金門︾散文集,則有如自剖般的審視那五臟六腑,活躍的心臟不懈的跳動著,無悔的肝膽任勞任怨的工作著。不禁自問:我是否如臟腑般的對待我的故鄉,熱愛我的家園?︽金門︾散文集,閱後讓你不再輕視自己,我們也許只是一個小龍套,祇要疼惜金門,你就是偉大的原鄉人。 金門比之台灣,具有更多精彩的傳奇故事,最珍奇的則是鄉親不論浪跡天涯,永不改變對花崗岩島的愛。海盜之為海盜,祇因為他們四海為家,但永難忘懷老窩的溫馨。金門之為金門,則因為不論我們僑居何處,都將永不忘記她是我們的故鄉。 ︽金門︾讀書會,是一場以生命為標題的讀書會,也是一場難忘的閱讀活動,我們珍惜自書中發現記憶的喜悅,也珍惜那交會時互放的光芒。 閱讀吳鈞堯的︽金門︾散文集,讓人再三咬嚼一段難忘的斷代島經驗。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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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昏之戀──梁實秋《白貓王子》
著名的文學評論家、散文家、翻譯家梁實秋,被譽為是台灣文壇「主帥」。七十三歲時不幸喪偶,悲慟之際寫下了感人的︽槐園夢憶︾一書。當時遠東出版社的老闆是梁實秋的多年老友,以校對該書為名,邀梁實秋回台散心。梁實秋在台此偶然遇見比他小三十歲的歌星韓菁清,竟然陷入熱戀。那些正沉浸於︽槐園夢憶︾淚水中的讀者得知此事,頓時掀起新聞風暴。梁實秋的學生們甚至組織「護師團」,堅決反對老師此一婚戀,以免老師「晚節不保」。 梁實秋的第二春雖然在當時備受非議,但從他晚年的一些散文作品看來,他與夫人韓菁清的婚姻生活的確相當和諧愜意;事實上從他再婚,到八十五歲(一九八七年十一月三日)因心肌梗塞發作病逝台北,這一段不算短的歲月伴著他始終保持一顆年輕、幽默的心,精力無窮、創作不輟的,除了夫人韓菁清以外,「白貓王子」應也功勞不小。 從︿白貓王子﹀一文看來,韓菁清是個對小動物極富愛心的可愛女人,經常收留落難的小鳥、貓狗等,其中大多在治癒後就放生或送人,只有「白貓王子」真正與他們結下了一輩子的緣。這隻白貓是在一個風狂雨驟的夜晚,被韓菁清抱回家的。此貓相貌頗不俗,渾身雪白,尾巴短而彎曲,裡面的骨頭是彎的,永遠不能伸直,據獸醫醫生說是「麒麟尾」,一萬隻貓也難得遇到一隻,封為「王子」,良有以也。 白貓王子的確不好伺候,從文中看來,梁實秋夫婦每天為牠買魚、烹魚、梳洗、清理便盆:::真是忙得不可開交,卻也不亦樂乎;想起曾看過一個醫學報導,說養貓的人平均壽命較長,因為貓咪文靜優雅的模樣可安定人心,每天「伺候」貓兒子也可維持一定程度的運動量。從梁實秋高壽八十五,且直到臨終幾年創作量仍頗為可觀的情形看來,此言不虛。「貓兒壽命有限,老人餘日無多。『片時歡樂且相親。』梁實秋這幾句話,寫盡了他晚年與「白貓王子」相互依伴的深厚感情。 梁實秋與韓菁清的黃昏之戀是可遇不可求的,也未必人人適合;不過他和「白貓王子」之間的「黃昏之戀」,愚見倒是值得效法;現在流行小家庭,抱持獨身主義、或主張做個「頂客族」(結婚但不生子)的也不少,將來老人獨居的情況恐怕有增無減;一隻貼心的貓兒,的確可為平靜的晚年生活憑添不少溫暖、歡樂與生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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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秤座
魔法師困住時間 加密成為法碼 人的心便有了座天秤 用來衡量諾言的斤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