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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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的牡丹亭
以今觀之,將湯顯祖介紹給洋朋友之工作,白先勇或許算不上是第一人,但若論及用心之深,手筆之大,成效之好,則非白先勇莫屬了。這些年來白先勇學的雖不是戲劇,但打從十歲那年便和戲劇結了緣,更值得一提的是和湯顯祖結了緣。 一九四五年十月,十歲不到的白先勇,擠在上海美琪戲院的觀眾席裡,觀賞梅蘭芳賣力地演出︽遊園驚夢︾。梅蘭芳(一八九四│一九六一),因為抗戰之緣故,輟演八年。一九四五年抗戰勝利,他首度復出登臺,演出了一系列崑曲劇目。其中以和俞振飛搭檔演出的︽遊園驚夢︾最為轟動。擠在美琪戲院觀眾席裡的白先勇,當時對︽牡丹亭︾的本事也許不甚了了,但該劇第十齣︽驚夢︾中的一曲︿皂羅袍﹀卻讓他感動不已。︿皂羅袍﹀這段戲文是這樣寫的: 原來奼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斷井頹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賞心樂事誰家院!恁般景致,我老爺和奶奶再不提起。(合)朝飛暮倦,雲霞翠軒;雨絲風片,煙波畫船─錦屏人忒看的這韶光賤!(貼)是花都放了,那牡丹還早。 其實︿皂羅袍﹀和緊接其後之︿好姐姐﹀兩組曲子,是寫景寫情的著名曲段。湯顯祖在這兩組曲子裡,「由景起情,因情生景」,達到「情景交融,內外一如」之境地。因此一向為人所稱道。想不到小小年紀的白先勇竟一傢伙迷上了這一截名段。其中「原來奼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這一段開頭的戲文,更成為白先勇日後文學創作的基調。二十多年後,白先勇甚至根據湯顯祖的這一段戲文,寫出了他自己的︿遊園驚夢﹀。 ︿遊園驚夢﹀的確使白先勇載譽文壇,但他似乎老忘情不了湯顯祖的︿遊園驚夢﹀,忘情不了湯顯祖架構恢宏、劇情曲折的︽牡丹亭︾。因此,他在一九八三年促成台灣大鵬劇社名演員徐露、高蕙蘭的︽牡丹亭︾演出。一九九二年,他更力邀「上崑」當家名旦華文漪由美國至台北「國家劇院」演出兩個半小時的簡版的︽牡丹亭︾。雖然兩次演出都很成功,但他始終以無法呈現︽牡丹亭︾的全貌為憾事。 白先勇於一九九九年得便與張繼青對談崑曲,點點滴滴匯聚了與崑曲的因緣。二○○二年白先勇赴香港以︽崑曲中的男歡女愛︾為題對大中字生演講後,讓他意識到,欲保全崑曲這種古老劇種,曲本、演員及觀眾之年輕化是實刻不容緩。演講後,白先勇應蘇州昆劇院蔡少華院長之邀,前赴蘇州。在看罷該院「小蘭花班」那群二十三、四歲的青年演員接連三天之演出後,他除了「強烈的感受到小蘭花班的青春氣息」之外,更下定了要製作全本青春版︽牡丹亭︾之意願和決心。 由於︽牡丹亭︾是一齣長達五十五折的大戲,至少得六天才演得完,但這等樣的全本演出,自然不合白先勇的要求。但難就難在白先勇眼中,「崑曲如同文物」,是輕易觸碰不得的,且其曲牌無一不是詩作極品,非當今兩岸三地名家寫得來的。因此,白先勇夥同中研院文哲所華瑋副所長、台大中文研究所張淑香教授、台北藝術大學辛意雲教授等三位湯顯祖與︽牡丹亭︾之專家,一行四人,足足花了五個多月的時間,統集了1○○多個︽牡丹亭︾的本子,在充分把握湯顯祖原著「情至」、「情真」、「情深」之旨趣與精神之原則下,以「去其散緩」,「刪而不改」,「撮其精華」之功夫,盡可能地保留了文詞優美的段落和觀眾熟悉的經典摺子,同時採「生旦戲份並重」,且「生旦淨末丑各個行當兼顧」之安排,把原本五十五折的大戲刪減成二十七齣加︿標目﹀、︿引子﹀兩折。全劇分成「夢中情」、「人鬼情」,以及「人間情」上中下三本,讓原本非六天演不了的大戲,在基本上保持劇情的完整之狀況下,三天連台便能演完,使愛好︽牡丹亭︾的觀眾,有機會能窺其全貌。 白先勇除了在編劇方面費盡心思之外,在選角一節也不馬虎。他腦門子裡頂著各個角色的標準,四處張羅物色,千挑萬選,最後終於看上了蘇州昆劇院的俞玖林,讓他來飾演一身書生氣質、且「風流不儒雅」的柳夢梅。同時,他也選中性格沈穩、眼角生情的沈豐英,來飾演外表羞怯,但內心叛逆的杜麗娘。男女主角選定之後,他復禮聘崑曲名家汪世瑜和張繼青兩位先生,千說萬請說動他們,讓他們願意跨省跨團地移駕蘇州,用一年的時間,把「箱底寶貝」「手把手」地傳授給這兩位年輕人。為了表示鄭重起見,他並在二○○三年十一月的崑曲節上,舉行了三跪九叩的隆重拜師儀式,讓蔡正仁、汪世瑜、張繼青三位崑曲大師,正式地收下這七位千挑萬選的學生。 2003年的大年初五,汪世瑜和張繼青真的個移駕蘇州「安營紮寨」,他們先與白先勇制定下完備之訓練方案,而後結結實實地按表操課,對這七名演員進行集訓。集訓的內容包括形體、唱腔、表演,以及文學鑒賞等各種有系統的強化訓練課程。他們每天七點開功,晚上六點收班,必要的時候還得經常夜間加班開授晚課。 他們為了改變這七個人含胸、內斂的習慣,特地延聘舞蹈教師,用芭蕾的方法加強「開肩」、「開胸腰」的訓練。如此這般磨練了三個月,讓這七個年輕人不論氣質、形象都起了明顯的變化。整個人突的「挺拔了起來」,像換了個人似的。等「基本功」奠定之後,接著便是接二連三的密集排戲,幾個人把三本二十九折的戲,「捏」得有模有樣。雖然如此,但白先勇還怕他們到時候只練成了「劇骨子」,而沒練成戲的精神,因此更親自開課授戲,從文學和心理之角度幫助演員理解戲裡之角色。就這樣,歷經一整年之排練和調理,這七個年青人終於跳脫了「演戲只不過是演一個行當」的框框,相反地,充分學會了登台上戲便是「表現人物」之境界。 但白先勇仍不以此為滿足。他認為這個青春版的︽牡丹亭︾要能成功,除了戲曲之更新、演出者之身段、唱腔、表現外,仍需要進一步講究︽牡丹亭︾這齣戲的視覺美感營造。為此,他特地敦聘了王童、林克華、吳素君等十八位兩岸三地各領域響噹噹的人物,擔任︽牡丹亭︾的「創作班底」。其中名電影導演王童,擔任︽牡丹亭︾的服裝和美術設計、名編舞家吳素君擔任︽牡丹亭︾的舞蹈編創、名舞臺設計大師林克華擔任︽牡丹亭︾之舞台設計。 吳素君,為︽牡丹亭︾編排的舞共有三段。他利用崑曲裡的龍套演員擔綱,表演花神。用舞蹈的語彙不露痕跡地穿插在戲曲場面之調度裏。讓杜麗娘在離魂時,由流動的花神帶著杜麗娘離去。回生時,又由花神將她帶回人間。花神手執花束和素雅的裙裾,以婀娜的舞姿展現崑曲典雅細緻之美感。在這三段花神之舞中,大花神手中所執的之長幡,迎風飄揚,可以說是一件別出心裁的設計。出現在「驚夢」這一折戲裡的,是綠色的長幡,以柳枝之嫩綠,表現男女間純潔的愛;「離魂」這一齣戲裡所用的,則是白色的長幡,以慘淡的白象徵離去之哀戚; 而用之於「回生」這一節裡的,則是紅色的長幡,以熱烈的猩紅彰顯歸來之喜悅。三種截然不同之顏色,極其形象地傳達了劇中的情景、營造了三種截然不同之氣氛。 而名舞臺設計師林克華最令人印象深刻之一幕舞台構思,則預計擺在「離魂」這一場戲中。在這一場戲裡,他安排杜麗娘「在花神的簇擁之下,身披曳地的紅色大斗篷,慢慢步入舞臺的深處」。在漸行漸遠的杜麗娘手拈梅花,驀然回眸之際,音樂乍然響起,同時黑幕上映上一束追光,產生攝人心魄之效果。 就這樣,白先勇以線條簡約抽象的背景、靈氣十足的舞台、嫩綠慘白猩紅更替的長幡、青春俊美的劇中人、紅色曳地的大斗篷、輕盈多變的舞步交織成純淨、唯美、靜好的視覺意象,讓每一位觀眾,目觀佳景、耳聽好音,以頂禮膜拜的心情領受「青春版」的︽牡丹亭︾,再現湯顯祖的「驚世之情」。︽牡丹亭︾首演在五月二號當夜剛剛落幕,但︽牡丹亭︾的風潮才剛剛升起。隨著來自歐美、日本、大陸、港臺數十位︽牡丹亭︾專家之論文發表,風起雲湧的︽牡丹亭︾熱便指日可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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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照片.說故事》戰地孩子最勇敢
民國四十七年八二三砲戰,小金門遭受第一線戰火威脅,烈嶼五所國小學童無法上課,翌年政府為照顧離島學子,將所有四年級以上學童集中遷往大金門成立「烈嶼聯合國校」全公費就讀,起初設在金城中正堂(前金門中學),第二年移至小徑中興崗(現開瑄國小),至五十二學年停辦,共完成了三屆同學畢業。 圖中這幀照片是第三屆同學洪萬福於五十一年畢業前夕,在前台視駐金記者顏伯仁先生開設於瓊林村防區頗負盛名的「環球照相館」拍攝留念。 五○年代的金門戰地政務時期,攝影器材是防區列管的管制物品,民眾須經申請許可方可憑證購置遵守安全規定使用,故民間持有不多,平素很少拍攝生活照片的機會,攝影也即成為普通家庭的奢侈。洪萬福同學父親是僑商,家境寬裕,而洪君又品學兼優,始有能力和雅興去拍照留念,從其清秀的儀容便可一窺究竟。 洪萬福同學身著當年聯合國校的校服,學校規定凡外出必須服裝整齊,成行成隊,禮貌週到,以凸顯來自第一線學童離鄉背井獨立堅強的精神。拍照時洪君年僅十四歲,頭戴鋼盔,身繫S腰帶彈匣望遠鏡,手持步槍和無線電,穿上軍用大馬靴,一付雄糾糾、氣昂昂、整裝待發上戰場的大無畏英姿,正反映出成長在烽火下的金門人自小即有濃烈的民族意識和同仇敵慨的昂揚鬥志。 然時光飛逝,四五十年過去了,時代潮流不斷前進,人們觀念跟隨更新,看此照片不無令人勾起時空背景的省思;當年要誓志反攻大陸消滅共匪,今日卻期待兩岸交流和平共榮(熱衷小三通),感受截然不同的政治氛圍而不勝莞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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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擂古鳴今》天聽與天問
打牌時如果牌一發完就聽牌,叫做『天聽』。雖然天聽不保證一定可以胡牌、最終還是聽天命!但總的說來,不管天聽或聽天,其機會或贏面還是比較大的,故其過程也是充滿期待! 這次第十一屆總統選舉,泛藍好不容易記取了二千年大選分裂的慘痛教訓,暫時拋開各自心結,共同擠上一台協力腳踏車。靠著基本盤的優勢,藍綠的對決,雖然稱不上眾寡懸殊,但是,自從競選開跑,各項民調顯示,幾乎多半是泛藍略勝泛綠一籌。這場牌局,泛藍猶如天聽在握,當綠軍還在為手上的雜牌丟東摸西時,藍軍老神在在,準備迎接最後的勝利。但是,天運難測,當子彈擦過阿扁總統的肚皮,我想多數藍軍的支持者,心中難免疑雲重重、浮想連篇,儘管心裏懷疑,但又只能被動見機行事與回應。 開票的過程高潮不斷,結局更是出人意料,連號稱準確率極高、從未失手的國外『出口民調』首次登臺,都栽了大跟頭。泛綠逆勢勝出,讓原先認為穩操勝券的藍軍支持者滿腔悲憤,無處傾瀉。靜坐、抗議、絕食、自殘、遊行:::各種手段,都在向老天爺要公道。為什麼會在選前數小時發生槍擊案?為何總統、副總統同時中彈?為何沒有致命?為何不穿防彈衣?為何車子沒有防彈玻璃?為何子彈會轉彎?為何繞道就醫?為何前座的司機不中彈?為何這麼快就出院?為何啟動國安機制?為何該大勝的縣市變小勝?該小勝的變小輸?小輸變大輸?為何不立即驗票?或重新投票?:::一聲聲激情的吶喊化為一個個大大的問號,真可謂「一腔孤忠向誰表?無可奈何只問天」。 屈原的︽天問︾(『天問』其實就是『問天』。)是歷史上很有名的提問文章,全篇一千多個字,如果仔細的數數他發出的疑問,逐個標上問號,那至少也有一百五六十個吧!平均每十來字就是一個問題,可說是從頭問到尾。當然,會到問天地步的,通常已經失去了對老天爺的期待而失望、傷懷、落寞到極點了的。泛藍支持者原先有些忌憚、甚至羞於啟齒的疑慮,此刻也都成了合理而正當的懷疑。熱情高亢的支持者與連宋,對於阿扁總統的當選正當性拒不承認,甚至視之為「竊國」。今天不管支持者的立場如何,我想聽聞「竊國」之說,都會覺得唐突、可笑。「政治」裏隱藏的動機,豈是善良百姓所能盡悉?我們理解的政治,不管是「管理眾人之事」,或是「高明的騙術」,于百姓而言,重要的是如何確知自己是國家主人,而避免淪為政客推撥的籌碼。 回到金門的原點思考,個人認為,金門在政治上選擇臺灣、在經濟上選擇大陸的如意算盤是很難遂願的。從阿扁總統驟然增加的一百五十多萬票,我們更難斷言臺灣的最終政治走向是統或獨;但是否意味著金門的未來的發展命運卻可能更加艱難多舛?金門在政治立場上選擇隨同臺灣採取一致的步調或許是眼前的不得不然,長遠來看,金門的發展不能完全寄望於中央的特別關愛及照顧。臺灣的經濟力或許有機會再次回升,但是臺灣經濟輻射力再強,也很難把金門帶向現代化之路。當總統大選的疑慮還在撕裂著臺灣的社會時,金門這塊或許外人看來最「深藍」的藍色鐵板,卻顯得一如既往的安靜。我們的安靜、我們的鐵,反映的或許不一定是對統一的渴望,而僅僅是對台獨的疑慮。 我也深信,從嚴格的意義上講,目前臺灣的政黨生態與區分,在金門是沒有太大意義的。泛綠在金門或泛藍在金門所能表達的主張並沒有實質不同,在金門的民進黨鄉親,應該還不至於主張台獨,但是,他們卻要概括承受民進黨所有過去、現在,甚至隱含的主張,當然,也包括台獨。對於「金門人」, 關心的是如何避免金門再次淪為戰場,同時,還能讓金門邁向現代化的發展之路。 在選後臺灣仍然餘波蕩漾之際,金門卻完全沒有留下任何懸念。金門人的單純和善良,在一場場的選舉裏表露無遺。我們的忠貞、我們的犧牲向來都不會比臺灣人少,但是我們整體的發展處境,卻比大陸的許多內陸城市都要差。這樣的結果難道是我們長年默默付出、逆來順受所應該得到的回報嗎?金門一直當了幾十年的反共前哨,今後還要繼續嗎?在藍綠為總統或為所謂臺灣的民主或是中華民國的命脈相持不下時,我想金門人最該發出的疑問是:我們是否已經學會了在對立日益尖銳的政治氛圍中更加善待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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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乃馨的季節》永遠的精神支柱─我親愛的媽咪
年初買了一包康乃馨的種仔,撒在陽台的花盆裡,不久前還是一叢稚嫩的青苗,最近已綻放出許多粉紅色的花朵,在五月和暖的春風中搖曳生姿,似乎在提醒我這個「嫁出去的女兒」:在這個特別的季節裡,別忘了向親愛的媽媽表示一下心意喔! 現在,我也是一個孩子的母親了,為了全心教養他,我請了兩年的育嬰假,小翔是個相當活潑好動的孩子,平常相當討人喜歡,但吵鬧起來脾氣可也不小,但我從來不曾打他一下,親友中主張嚴厲管教的常對我說:「要打!要打!」但我卻很難出得了手,大概是因為沒有「模仿對象」吧!從小我和我弟無論如何頑皮,媽媽都不曾打我們;所以我不知不覺也學著媽媽,儘量用寬容、引導的方式教育孩子;親友中也有不少稱讚我「很有耐心」的,但我對這個讚美也很汗顏,因為小翔現在才一歲九個月,不懂事是正常的,我卻已有好幾次失去耐性、對他「大小聲」而把他嚇哭的「不良記錄」;回想起來,我不僅小時候非常「難養」,大一點兒還經常因觀念、意見的不同,對媽媽出言不遜,但媽媽從來不曾對我說過一句重話,真的,一次也沒有,以前我只當媽媽脾氣本來就好,不覺得多麼特別,現在當了媽媽,才知道不容易,更何況據說媽媽年輕時可是很有脾氣的呢! 在我的印象中,媽媽對孩子固然有些難免的「囉唆」,但總是輕聲細語、苦口婆心的,我同學到我家拜訪時,都很羨慕我有個溫柔又漂亮的媽咪;媽媽長得非常清秀標緻,卻是一點也不熱衷打扮;她從不塗脂抹粉,每年偶爾才買一兩套衣服,不過她買的衣服都很大方而有質感,讓人覺得很有氣質,以致她雖是家庭主婦,卻有很多人初見面時以為她是老師。等我稍大一點,尤其是上了大學以後,媽媽便經常把她的漂亮衣服、首飾都送給我,自己永遠是那麼樸素,有幾年母親節,我買了項鍊、手鐲等首飾送她,她雖然很高興地收下了,卻從沒見她戴過,過了幾年,那幾樣禮物竟然都「跑」到我的首飾盒中了;但是聽外公外婆、舅舅阿姨們說,媽媽年輕時非常愛漂亮、又很時髦,不但常買衣服,帽子、皮包等也都是姊妹中最多、最時興的;而且以前媽媽脾氣很大,下棋下輸了就掀棋盤,這在我聽來,簡直是不可思議,原來,母親的耐性都是被孩子「磨」出來的呢! 有一首歌是這樣唱的:「天下的媽媽都是一樣的」,但我覺得我的媽媽有一點和別人很不一樣,就是很少拿我們和別人家的孩子比較,反倒是我小鼻子小眼睛的,對親友中年齡相仿的常帶有一種競爭心,所以每當媽媽和鄰居聊天、和朋友講電話後,我常忍不住要探問:某某的小孩現在怎樣?考上什麼學校?在那高就?但媽媽總是一問三不知,不是她壓根就沒問對方這檔子事,就是問過就忘了;媽媽從來沒有對我說過「誰誰」家的小孩都比你「怎樣怎樣」之類的話,讓我覺得我在媽媽心目中始終是最獨特、最好的乖女兒;唉!現在小翔才一歲多,我這個媽媽已時常在明裡暗裡地和其他小孩比較他學走路的快慢、學說話的速度等,看來我真該學學媽媽的知足、單純與豁達呢! 我在國中教國文課,上到朱自清︿背影﹀時,對於課文中的父親對上大學的兒子仍像對小孩看待,國中的小毛頭們並不大能體會其中的情境(畢竟他們也都還是小孩子嘛!),這時我總會告訴他們一個親身經歷的「笑話」:「在老師已大學畢業、出社會當老師的時候,有一回從外地回家,媽媽要出門、留我一人在家時,竟然還對我說:『誰來都不要開門!』」學生們聽了都哈哈大笑,原來在他們眼中已經是有點「老」的「大人」的老師,在她的媽媽眼中,卻還是個分不清「誰是大野狼」的小孩子呢!不過,我雖已年過而立,還時常像小孩子似地向媽媽撒嬌,也難怪媽媽有這個「錯覺」呢! 媽媽常常為我和弟弟操心這個、操心那個的,有時甚至因此失眠;記得我讀大學的時候,有一節體育課時下雨,我以為一定會停課就沒去,沒想到那節不但照常上課而且還考了期中考,同學告訴我老師很生氣地說翹課的全都要當掉;那天我打電話回家時心情很不好、也告訴了媽媽這件事;過了幾天我向老師道歉、老師也允許我補考了,我也沒再把這事放在心上、更沒想到要告訴媽媽;沒想到後來才知道媽媽竟為此擔心得好幾天睡不著覺,這可真把我「嚇」到了呢! 回想起來,以前真的很不懂事,時常讓媽媽為我擔心,現在我很少告訴媽媽煩惱、不開心的事,幾乎都是「報喜不報憂」,不過,卻也不覺得因此在母女間有任何的疏遠,因為我知道,等我真的受不了了、需要找人傾訴、需要有人支持的時候,媽媽一定願意聽,也一定會站在我這邊;有時我甚至覺得,即使我不說,媽媽也能了解我的心情,這就是所謂的「母女連心」吧! 媽媽是我永遠的精神支柱,因為有她的關心與支持,也為了不讓她擔心,我才能堅強地渡過每一個人生的低潮,才能樂觀地面對每一天。媽咪,謝謝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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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的牡丹亭
實際上,湯顯祖並未受杜麗娘與柳夢梅這個老題材的限制。相反的,他大膽地加入了自己的創造意念,把整齣戲的重心放在杜麗娘身上,放在杜麗娘這個千金小姐的叛逆形象塑造上。他擺脫了許多戲曲小說中,一見傾心、互通殷情以及後花園私訂終身的手法。反而另闢蹊徑,安排杜麗娘在遊園之後與情人在夢中幽會之情節。讓女主角在美好之理想受到現實束縛時,轉而採用非人間的方式來實現,這種不落俗套的安排,正是湯顯祖超越前人之處。︽牧丹亭︾裡,杜麗娘之死非出自於父母之逼迫或其他什麼小人之破壞,而是死於現實世界中對愛情無望之渴求。杜麗娘這種因暗地裡思慕夢中人而致病,因病而致死,而後又由死返生的奇異情節,構成了一連串離奇的幻想色彩,將杜麗娘在人世間未能實現之情事,藉夢入幻,以幻當真,並將這個「實、夢、幻、真」交錯更迭之過程,藉著情景交融,深婉曲折之舞臺表演呈現在閱聽大眾之面前。讓杜麗娘和柳夢梅這一則生死離合的愛情故事,揭露「維護社會禮教」和「渴望愛情生活」兩者之間衝突,觸動閱聽者之心弦。讓一齣以宋朝為背景的情愛戲,不但能從頭到尾充分地反映晚明社會反對封建禮法、要求變革之風潮,以及渴望新時代到來的憧憬,同時也能自始至終貫串著「情」與「理」的衝突,顯露出晚明思想界普遍反對程朱理學的思想脈動。 根據北京大學樓宇烈教授的研究,明代除了在學術上奉程朱理學為唯一之正統,以理學取士、以理學教民之外,同時在社會教化上,也奉理學為維護社會倫理綱常之理論基礎。程朱理學倡導尊「天理」去「人欲」,以三綱五常為社會禮教之核心,並以此為衡度一切言行得失之標準,凡事「恒以理相格」,事事皆用「天理」來衡量,視個人感情為無物。 及至明代中後期,由於社經環境起了相當程度之變化,一般民眾之生活方式及思想觀念因而受到相當程度之影響。傳統程朱理學,已難有效發揮昔日「維繫人心」、「鞏固秩序」之作用。因此,有識之士先對程朱理學之絕對權威地位感到懷疑,進而對它「以理制情」之理論進行抗議及批判。王陽明心學理論的出現,便是這種態勢最具代表性的說明。 湯顯祖之傳記及相關資料顯示,湯顯祖本人在思想上受到羅近溪、顏山農、李卓吾、王艮諸大師以及思想豁達、反對程朱理學的佛學高僧達觀和尚之影響。相繼從羅汝芳的「貴生」、「體仁」論,與李贄的「童心」說得到啟迪與激盪,最後發展出「深情」釋「道心」之創見,主張以人之真「情」來反對道學家之「理」。無疑的,其雋語佳句:「第雲理之所必無,安知情之所必有」便是這種主張之自然流露。此外,湯顯祖由於與東林黨要角顧憲成過從甚密,因此在政治上也與顧憲成等人,持相同之見解,一致反對閹黨黑暗腐敗之政治作為。 湯顯祖之政治主張及義理思想,也都一一反映在其文學風格及其創作之態度上。以文學思想為例,他反對以王世貞為首的擬古派,並屢次為文,與沈景領導之「吳江派」作家進行論爭,力斥吳江派偏重形式格律之不當。他主張,作曲填詞應以立意為根本,以內容為中心,以能密切與劇中人物之意趣與風格相契合為考量,以真切自然為首要,不必過分拘泥於曲調之格律。因為唯當詞曲能情真意切,方能「入人最深」,令後世之「聽者淚,讀者顰,無情者心動,有情者腸裂」。湯顯祖在反對「擬古派」,駁斥「吳江派」之同時,他特別景仰徐渭之浪漫文學精神,更推崇李贄所倡之「童心說」主張。此外,他認為作品之內容比作品之形式更為重要,作者創作時不能只為了要符合曲牌格律之要求,便刻意削足適履,使戲曲作品因過分注重形式而生日趨僵化之窘境。因此他特別強調凡文以「意、趣、神、色」為主,主張抒寫性靈,明確申述「予曲中有譏托」之表達方式。 在︽牡丹亭︾裡,我們可以印證湯顯祖的文學主張、可以體會他強調的「意、趣、神、色」、可以欣賞他的創意、可以察覺他的浪漫情懷、更重要的是,可以領略前所未聞的「生死至情」之說,讓多少終身在情裡打滾的俗人,不禁會因不知情為何物而感自慚形穢。湯顯祖在︽牡丹亭題詞︾便一語點破人世間「情」與「理」難以並存之獨到見解,他說:「情有者,理必無;理有者,情必無」;此外,他更進一步道明情之源頭,同時並為「至情」下注腳,他說:「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與死,死而不可復生者,皆非情之至也」。就這樣,以極其肯定之態度將「情」界定為「生活的客觀規律」,用以與當道以「理」壓制情感、統御一切之不人性主張相抗衡。使他的作品,既植根於現實生活之中,復能顯示高度浪漫情懷,同時蘊涵先進之哲思,增加其感染力及內容之深度。 由於︽牡丹亭︾兼具高度之藝術性及深刻之思想力度,故自其問世之日起,便立即轟動文壇劇場。蓋明代社會禮教之森嚴可謂歷代之冠,對婦女禁錮之冷峻,歷代難見有出其右者,故渴求心靈「解放」之情至為強烈,因此︽牡丹亭︾所激起之共鳴至巨。根據當時名劇評家沈德符之描述,我們得以看出該齣戲在四百多年前受歡迎之程度。沈德符說:「︽牡丹亭夢︾一出,家傳戶誦,幾令︽西廂︾減價。」誠如沈氏所述,四百年來,︽牡丹亭︾一劇不僅已成為古典文學和戲劇的經典作品,而且其中一些精彩之摺子,由於仍具有極大的藝術感染力,故至今仍然傳演不絕。 ︽牡丹亭︾是一齣大戲,全劇共有五十五個折子(或謂摺子),茲依故事發生之順序(chronicle sequence ),依序排列如次: 第01齣標目第02齣言懷第03齣訓女第04齣腐歡第05齣延師第06齣悵眺第07齣閨塾第08齣勸農第09齣肅苑第10齣驚夢第11齣慈戒第12齣尋夢第13齣訣謁第14齣寫真第15齣虜諜第16齣詰病第17齣道覡第18齣診崇第19齣牝賊第20齣鬧殤第21齣謁遇第22齣旅寄第23齣冥判第24齣拾書第25齣憶女第26齣玩真第27齣魂遊第28齣幽媾第29齣旁疑第30齣歡撓第31齣繕備第32齣冥誓第33齣秘議第34齣言同葯第35齣回生第36齣婚走第37齣駭變第38齣淮警第39齣如杭第40齣仆偵第41齣耽視第42齣移鎮第43齣禦淮第44齣急難第45齣寇間第46齣折寇第47齣圍釋第48齣遇母第49齣淮泊第50齣開宴第51齣榜下第52齣索元第53齣硬拷第54齣聞喜第55齣圓駕 ︽牡丹亭︾自西元一五九八年面世以來,不唯風靡當代,同時影響後進,以致有許多劇作家以宗法湯氏為能事。因而出現了「臨川派」,或「玉茗堂派」之大師。此派名家甚多,較著名者有明末之吳炳(字石渠,號粲花主人) 、孟稱舜(字子若、子塞)以及張堅(字齊元,號漱石)等。及至清代,則有林語堂向洋人推介得不遺餘力的大戲曲家李漁、︽長生殿︾之作者洪昇、及蔣士銓等人。甚至︽紅樓夢︾之作者曹雪芹也無法擺脫︽牡丹亭︾之影響。 其實湯顯祖不唯具備跨時代之影響,同時也兼具跨國界之影響。因此,他不僅僅是隸屬於中國之文學家,也是一位世界級之文化泰斗。日本文學家山口大學岩成秀夫教授於其手著︽中國戲曲演劇研究︾中,對湯顯祖推崇有加,認為湯顯祖雖比日本戲劇家近松門左衛門早一百多年,然其成就卻遠在近松門左衛門之上。此外,日本學者青木正兒在︽中國近世戲曲史︾中,更將湯顯祖和莎士比亞並列,譽之為「東方的莎士比亞」認為這兩位大師不啻為東西方「交相輝映的兩顆明星」。的確湯顯祖和莎士比亞這兩位戲劇泰斗也確實有幾分相似之處。就年齡言,湯顯祖雖較莎翁大上十四歲,但湊巧的是,兩人的愛情名劇︽牡丹亭︾和︽羅蜜歐與茱麗葉︾約在同一時期面世,而兩人又都同在一六一六年去世。此外,兩人不但皆因詩文戲劇見長而望重士林,更難能可貴的是,此二人又都是對劇場實務十分嫻熟之奇才,這一點是一般劇作家無法兼具之常處。所不同的是,莎士比亞之作品皆譯成中文,而湯顯祖之作品英譯方才在起步之階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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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照片.說故事》金門少棒,譽滿全國
民國六十、六十一年,「金門少年棒球隊」從無到有,二度以全國八強參加在台南市及台北市舉辦的全國少年棒球賽,雖然體型小人一大號,球齡差人一大段,球技差人一大截,但金門小將始終士氣高昂,戰志十足,戰力充沛,面對強敵,毫無懼色,屢戰屢奮,屢戰屢勇,在電視實況轉播中,贏得全國同胞的讚許與誇耀。 從「金門少棒隊」倉促成軍與毅然參戰,全國棒球協會的理事長謝國城,總幹事林夢麟,合作金庫的簡永昌、高泉榮、教練吳敏添、林敏政、李景雄、吳祥木,都對少棒隊鼎力相助,更不惜親冒寒冬酷冷,數度前來指導。 當年的司令官馬安瀾、侯程達、政戰部主任廖祖述、張其黑在蔣經國、王昇的贊同下,動員軍民力量,克服萬難,精選各國小少棒隊精英在「金門青年活動中心」集中訓練,縣長郝成璞並親許集訓隊在縣政府搭伙及撥發營養費,駐隊管理薛少樓、白金山以隊為家,朝夕相處,細心照護,金門救國團當作重要活動,全力以赴。當年的「小魔鬼」訓練,使少棒伙伴林國平、蔡西湖、孟繁國、李錫源、蔡再生、洪家游、李春綿、吳炫能、董欣樂、陳宗盛、陳經緯,在黨政教育工商事業,建立宏基。 圖為謝國城與林夢麟於六十一年在台北棒球場贈送金門少棒隊紀念品。中為少棒隊經理許丕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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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恩的故事》人生逆旅憶良師
一個好老師,可以影響學生的學習取向,還可能影響其做人處世和人格特質,這種無形的、潛在的影響力,可以說是既深且遠的。 在我求學過程中,碰到的老師,何只百人,這些老師,或在做人處世上給我啟發,或在學業功課上給我誘導,或在人格陶冶上給我南針,都讓我銘記在心;在學校時,他們是為我傳道、授業、解惑的良師,現在,我亦為人師表,就中的幾位,甚至已蛻變為我的良師兼益友,個人何其有幸,能有如此的好師輔! 在這麼多老師當中,在治學與做人方面,給我特別關照的,溫文儒雅的黃書文老師,最令我感念。 黃老師是我高二和高三時的國文老師,他是師大國文系畢業的高材生,民國五十九年,他從師大畢業後,回到金門教書,教我們班國文;記憶中的黃老師,教學態度極其認真,每上一課,總要花費好幾小時準備資料,他上課極有條理,講解國學常識,胸有成竹、不疾不徐,很能因勢利導、引人入勝,他的努力,馬上博得同學好感,大家都認為上他的課,是一種福氣。 黃老師的板書,可以用猷勁、挺秀、工整來概括,每當看他行雲流水般的揮動粉筆,充滿自信的書寫經典出處,那種專注神情,實在是令人陶醉;他的書法素具功力,同學都跟著模仿,上他的課,本來不做筆記的同學,也跟著做筆記了;如此一來,課堂上不再煩悶,大夥的硬體字,由於不斷練習,也精進了不少。 黃老師精敏好學、博覽群籍,通曉的歷史典故和野史掌故特別多,所以,只要他一發現有人和周公打交道了,他就會像及時雨一樣,及時介入,為我們講解典故和掌故,當他搬出獨門絕活來時,同學個個洗耳恭聽,瞌睡蟲馬上消失得無影無蹤,一個個精神抖擻的靜聽他如數家珍的演出。 我因為從小對文史即產生了極大的興趣,所以很快的,就喜歡利用課餘時間,向黃老師請教一些疑難雜症,而他總是不厭其煩的為我解答疑惑;我記得有一年暑假,我發憤要好好讀些書,他獲知此訊息後,深覺孺子可教,就乾脆把他寢室號碼鎖的號碼告訴我,而他只是輕描淡寫的說:「在我的寢室裡,除了書以外,就是一些日常換洗的衣物了,今後你如有需要,儘管隨時去取書來看,不用客氣!」在他極盡呵護的鼓勵下,那個暑假,我真的看了不少書,也增進了不少的語文知能。 民國六十四、五年間,跟我同班的同學,幾乎都要去師大深造了,好學不落人後的我,「輸人不輸陣」,難免也躍躍欲試,事為家父所知,記得那一天,父親正要荷鋤上山,在他還沒跨出大門前,我鼓足勇氣叫住了他,我出示黃老師勉勵我要繼續上大學深造的信件,父親端詳了一下以後,只留下:「你居序大,要幫我培養弟弟、妹妹!」他把信退還給我,就默默的到山面幹活;一向奉父命如聖旨的我,也只能知難而退了。 事後,我寫信向黃老師訴苦,老師給我的回信,可以說是語多慰勉,其中的兩句是:「對於某些人,是奉了岳父、母之命、甚至是兒女之命,而上大學深造的,我總覺得不以為然;對於仁弟不能繼續求學深造,總覺得是一種遺憾!」老師對我的看重和期許,在字裡行間,已經表露無遺。 提起老師對我的稱呼,歷年來一再改變,十分有趣。開始通信時,由於還是師生關係,他總是稱呼我為「學棣」,等到我高中畢業後,他對我的稱呼變成「賢棣」,感覺上,我們的關係更加親密了;後來,當我一些卑之無甚高論的見解,獲得他的認可和讚許後,他開始稱呼我為「仁弟」了;晚近,他大概認定我這個老學生,確實是有心問學,理應更加傾囊相授,所以,他乾脆就直稱我為「弟」,這樣的稱呼,真使我受寵若驚;但是,無論他對我的稱謂,如何改變,但做為學生的我,在每封寄給他的信件中,仍然是必恭必敬的尊稱他「書文師座右」,我認為這是當人學生的,對一位景仰、尊敬的業師最起碼的禮數,輕易不可造次。 現在,黃老師已經退休了,不只如此,師母也退休了,我想:老師和師母在退休後的歲月中,不愁沒有知心的談伴,再想想,自己也有好一陣子,沒有當面向老師問安和問學了,想到這裡,覺得真是過意不去;每次想到老師給我的金玉良言,除了懇切的勗勉以外,他總是很客氣的點到我的請益,幾近乎是「問道於盲」的傻瓜行為,每想到老師是那樣的謙遜,我更加的慚徨無地了! 想想看,敏而好學、博學返約如老師者,到現在,已經六十開外了,仍然如此的謙虛內斂,而我呢,「半瓶水,響叮噹」,我更應該好好的深自反省了,希望在未來的日子裡,自己無論在進德修業或為人處事上,都能有更大的空間和進境,我想,唯有如此,才能報答黃老師對我的關愛之情和煦育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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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生態筆記》精靈末路,水獺輓歌
研究結果顯示,野地生活的水獺平均壽命大約四~六年,屬於獨居性動物。幼獺出生後大約需要二~三個月才會外出,並且由母獺帶在身邊養育一年,而後才能獨立生活。雖然水獺並無特定的發情期,一胎大多只生二~三隻幼獺,但是由於牠們的壽命短、哺育時間長,一隻母水獺一輩子大概最多只能懷胎兩次。這種高死亡率、低出生率的動物,更顯得格外珍貴。 根據一些鄉民的資訊顯示,水獺會在明顯的地方排遺(大便),牠們的排遺會有一些異味,當然這是牠們用來宣示地盤的「工具」。水獺這種「凡走過必留下痕跡」的個性,其實只是警告其他水獺們:「這個區域的食物已經被本水獺搜括一空,你們就別白忙了」。由於牠們活動範圍甚廣,從幾公里到幾十公里都有可能,所以牠的地盤往往會發生重疊現象。在同一個區域中,體型較大的雄水獺和懷孕或哺育中的母獺領域性最強,常常為了捕食,會闖入到其他體型較弱勢的水獺地盤裡。 就讀者所認識的朋友中,許多人常常把水獺和一種體型外表相似的物種搞混了。許多人把水獺居住的地方想像成河流,並且水獺會在河流中築堤蓋壩作為居所。其實這是另一種截然不同的物種─河狸(Caster fiber, beaver)才會有的行為。至於水獺的居所則需要足夠的隱蔽性,土洞、樹叢、石堆、涵管、地洞等都可能是牠們的棲所,此外有時牠們也會自己挖洞居住。 無論過去本島居民如何看待水獺,畢竟水獺在先民乃至於現代的居民的生活中都曾經有過一丁點的記憶。或許在老一輩鄉民的記憶中,水獺是一種兇殘可以一口將人身上的一塊肉咬下;或許牠們會趁著月黑風高的夜裡,摸進雞舍裡偷雞搶食。許許多多惡行惡狀印象,出現在筆者與鄉民的訪談中。但筆者必須為水獺平反,一般水獺(甚至是任何野生動物)遇到人最多的選擇是逃跑。會有攻擊人類事件,通常是為了求生存而作出的奮力一搏。過去會發生水獺咬人事件,若不是鄉民的獵捕,就是母獺為保幼獺而不得不的選擇。相信不會有任何一隻水獺會發神經,自己找上人類咬他兩口吧! 這幾年政府一再大力推動「文化金門」這個理念,就筆者的認知「文化是一種生活態度」。我們對待生活、對待環境的態度,就標誌了我們的文化。筆者將本文命題為「水獺輓歌」,並非詛咒牠們。無非是希望讀者可以對於環境多些關懷,落實一個文化人該有的特質。畢竟讓一種物種消失,對於過去、現在和未來的世界都是一份罪孽。 如果有朝一日水獺真的從本島消失,更深的一層意義是本島的水源受到嚴重的污染,生活環境的惡化已經足以讓生物無法存活。保育環境中的某一種物種,目的不單單是牠們的珍貴,更重要的意義在於「棲地的重建,意味著找回我們所生存環境的健康」,這是現代先進國家在聯合國永續發展的趨勢下所得到的發展政策。積極保育水獺除了禁獵外,更重要的是遏止棲地的破壞。然而筆者經年觀察下來,政府的行為與政策正與現代世界的趨勢背道而行。如果讀者或執政者還對未來生活懷有些希望,也請多關懷自己週遭環境的變化。並作出具體的保育行為,減少許多未經慎思熟慮的揮耗工程。 筆者常想,我們不單單只是一種哺乳類動物,更重要的是我們的能力帶來的影響力遠大於其他物種。這種力量是毀滅性的破壞,還是讓我們可以依靠知識和大自然和平相處,端看我們自己的決定。畢竟「生存」與「滅絕」端看我們的一念之間。(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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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的牡丹亭
白先勇的青春版︽牡丹亭︾於四月二十九日至五月二日在臺北國家劇院、五月五日在新竹市立演藝廳首演後,預計轉赴香港登台,而後於六月底在蘇州盛大演出,為即將在蘇州召開的「世界遺產大會」暖身。 白先勇版︽牡丹亭︾登台前,兩岸三地已然轟動。演出前一個月,不唯戲票早叫熱情之觀眾幾乎熱烈預購殆盡,各報章相關之報導、評論可謂無日無之。令人汗顏的是,個人對︽牡丹亭︾之了解僅及「牡丹亭」以及「湯顯祖」六個字。因此,各評論報導上所云之︿拾畫﹀、︿叫畫﹀、︿驚夢﹀、︿尋夢﹀一概不知,自然談不上如何領略︽牡丹亭︾之好處了。故特對︽牡丹亭︾略事涉獵,庶幾能分享報章相關文章之精要。 ︽牡丹亭︾原名︽牡丹亭還魂記︾又叫︽還魂記︾。該戲與︽南柯記︾、︽邯鄲記︾,以及由︽紫蕭記︾改編的︽紫釵記︾合稱「臨川四夢」或「玉茗堂四夢」。其所以合稱「臨川四夢」,乃因作者湯顯祖為臨川人。之所以又別稱「玉茗堂四夢」,蓋因四劇皆在湯顯祖之玉茗堂寫就。 「臨川四夢」在明代便頗富盛名,佳評甚多。其中,明王思任之評論受人引用最多。王思任︽批點玉名堂牡丹亭敘︾稱:「其立言神指:︽邯鄲︾仙也,︽南柯︾佛也,︽紫釵︾俠也,︽牡丹亭︾情也。」王氏以「仙」、「佛」、「道」、「俠」,四個字,不但簡要且中肯地區分這四齣戲之精要所在,同時也清楚的點出湯顯祖之思想特點及其複雜性。真可謂「千古佳評」,無怪乎常遭人引用。 湯顯祖,字義仍,號若士、海若,自署清遠道人,晚號繭翁,乃江西臨川人,即今江西省撫州市人。生於明世宗嘉靖二十九年(西元一五五0年),卒于明神宗萬曆四十四年(西元一六一六年)。湯氏自小天資聰穎,又刻苦好學,故於古文、詞曲、樂府、歌行、五七言詩、諸史百家、天官、地理、醫藥、卜筮、河籍、墨、兵、神經、怪牒等非聖之書,無所不通。 行年十三師事泰州學派大儒羅汝芳(近溪),日後復景從為當道視為「異端」洪水之李贄(卓吾),故對程朱理學以「理」抑「情」之主張進行批判,言辭激烈,令人側目。 湯顯祖奉行泰州學派之主張、雅好非聖之書籍,並好「廣交氣義之士」,平生言行鑄就一副嫉惡如仇、不屑「趨炎附勢」之性格。正直剛強之個性,使他不好與當道為伍,進而堅拒首輔張居正一派之拉攏。如此特立獨行之作風,使他兩次落第,仕途因而受阻。直至張居正去世後第二年,萬曆十一年(西元一五八三年),方才考中進士,其時先生已三十三歲了。屈指算來,湯才子中進士之年只比本島瓊林先賢、︽清白堂稿︾作者、萬曆丙戌年(西元一五八六年)進士蔡守愚,早三年耳。但踏上仕途之湯顯祖仍不改其不屑趨炎附勢之作風,因此未得新任宰相申時行之垂青,先出任南京太常博士(明太常寺之主管曰太常寺卿,正三品,下設寺丞二人、博士四人),後改官南京詹事府主簿(明代詹事府雖仍有輔導太子之責,其職掌實與翰林院無殊,唯其重要性遠不及翰林院),又遷南京禮部祠祭司主事,皆為無出路之職缺。在職期間,與東林黨人鄒元標、顧憲成等交往甚密。萬曆十九年(一五九一),湯顯祖上︽論輔臣科臣疏︾,疏中「歷數神宗皇帝在位二十年間,朝政腐敗,科場舞弊,弄臣賄賂,言路阻塞」等弊端,因而觸怒神宗,謫遷廣東徐聞縣典史(典史之名始於元代,明因之,縣設典史一員,以掌獄囚。縣其無縣丞、主簿者則以典史兼充縣署之事務官。無品秩之可言)。一年後,又調任浙江遂昌知縣。因清廉簡樸自持,體恤民情,下鄉勸農,平反冤獄,懲處地方惡霸,且著手修建相圃書院及演武堂,故深得民心。奈何朝政腐敗,政治形勢日益險惡,遂於萬曆二十六年(一五九八),辭官返鄉。返鄉後,自建玉茗堂、清遠樓,潛心戲曲創作,先後完成︽牡丹亭還魂記︾、︽南柯記︾、︽邯鄲記︾,連同先前所著︽紫釵記︾合稱「臨川四夢」或「玉茗堂四夢」。終其一生,致力戲劇文學創作。身後留有詩文曲賦二千二百餘首,佳作頗多。其中︽感事︾、︽聞都城渴雨時苦攤稅︾等篇立論大膽、筆鋒尖銳,直指當道,為同代詩作所僅見。 而其︽紅泉逸草︾、︽問棘郵草︾、︽玉茗堂全集︾以及︽紫簫記︾、「四夢」都有傳世本。 幾百年來,︽牡丹亭︾一向被認為是湯顯祖的「玉茗堂四夢」中最膾炙人口的一齣戲。這一齣戲的主要情節大致是這樣的:話說宋南安太守杜寶生有一女,名曰杜麗娘,此女正當青春年華,奈何終日鬱鬱寡歡。一日,她在丫環春香之慫恿下,息學罷課前赴府中花園遊覽。但見滿園百花爭豔,麗美春色無邊,不禁深深觸動她的芳心。於是,她暗自埋怨雙親,一心唯念門第高低、全心只為覓得乘龍快婿計,竟任自己青春虛度。如此積鬱,深埋胸中,不知何處傾訴。奔騰待舒之感情,也不知何人可得交付。難解之苦悶當頭,遂讓她昏然入睡,倏忽進入夢境。夢境中,她在花園裏遇到了青年秀才柳夢梅,兩人一見傾心,互訴愛慕之情,共成雲雨之歡。杜麗娘之真情於是在夢中得到無拘無束的表露。然正當兩情綿綿難捨難分之際,杜母突然走進房來,她叫醒麗娘,打斷了她的美妙夢境。此後,杜麗娘因難忘夢中戀人,再尋而不可得,終於鬱悶成疾,相思而死。這時恰逢杜麗娘之父杜寶奉旨高升,受命作速北上淮陽擔負鎮守之責。聖命難違,百般無奈之中杜寶只得暫時將杜麗娘埋葬於花園內之梅樹下,並將花園改為尼庵名曰「梅花庵」。 三年後,青年秀才柳夢梅於進京赴考途中,路經南安,不巧偶感風寒,事出無奈只好暫寄梅花庵養病。一日,柳生信步來到後花園,覽景之餘在假山石下拾得一幅畫卷,展開一看,原來是杜麗娘生前病中之自畫像,上有題詩曰:「::::他年得傍蟾宮客,不在梅邊在柳邊」。詩中文意暗示杜麗娘他日註定婚配之郎君若非「柳生」便是「梅郎」。此事真叫柳夢梅詫異莫名,原來這柳夢梅原本並非名喚「夢梅」,只因曾得一夢,夢中見自己步入一花園之中,遇一美女立於梅花樹下,含情脈脈地注視他道:「唯當郎君與奴家相遇之後,方有姻緣之分、發跡之期。」夢醒後柳生遂將「梅」字納入名中因而易名為「柳夢梅」,好讓其姓名之中兼具「柳」「梅」二字。及至他得獲此畫,親得寓見此畫詩文,隨即浮想連翩,相思之情陡起,日夜頂禮膜拜,亟盼早得相會,即便只得剎那一會於夢中,也賽終身不得見之苦。柳夢梅之真情,感動了杜麗娘之遊魂,她不顧一切前來與柳生幽會。在人與鬼之幽會中,他倆擺脫現實世界中千百之阻攔與拘束,盡情表達彼此間眷愛之真情,並雙雙定盟立誓,期為百年夫妻。二人情真意深之情愛,終使杜麗娘起死回生。 杜麗娘回魂後,柳夢梅因考期逼近,只得火速前赴京師趕考去。殿試甫畢,等不及廷上發榜之日,即刻攜帶書畫卷軸前赴杜府求見杜寶認親,誰知竟被視為盜墓竊賊,受盡拷問與毒打。及至杜麗娘親自現身相認,杜父仍視之為鬼魅妖精堅不相認。甚至在聞知柳生高中狀元之後,仍不放他甘休。幸賴皇帝出面調停,降下聖旨:「據奏奇異,敕賜團圓。平章杜寶,進階一品。妻甄氏,封淮陰郡夫人。狀元柳夢梅,除授翰林院學士。妻杜麗娘,封陽和縣君。就著鴻臚官韓子才送歸宅院。」化解兩造之誤解,最後以大團圓之結局收場落幕。 表面上看來,︽牡丹亭︾與一般章回小說並無不同。實者,這齣戲在情節上繼承了元雜劇之傳統、採用了唐小說「︽李仲文︾、︽馮孝將︾、︽談生︾三事」、運用「明話本小說︽杜麗娘慕色還魂︾為藍本」、附加「魏晉志怪小說」之氛圍、融合作者之創見。形式上匯集了「元雜劇的本色」、「六朝辭賦的華美」、「五代詞的綺麗」。以自然真切之情愛,營造含蓄且空靈之韻味,深深地打動閱聽者的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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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照片.說故事》煙水茫茫一釣客
這是戰地嗎?不像。難道是洞庭湖?錯了。民國五十九年時的山外太湖,就是這副煙水茫茫,近似江南水鄉的樣子。 「太湖」是尹俊當司令官時開鑿的。走近湖濱,便見一塊頗有壁立千仞之勢的巨石,矗立在一個花格磚砌成的圓環中,像一幅盆景。巨石正面,刻著趙恆 書的隸體「太湖」二字。趙在軍閥鬥爭時代,任湖南督軍,吳佩孚對他禮讓有加,來台後,任國大代表,並被總統聘為資政。他題「太湖」二字時,已八八高齡了。巨石背面,是尹俊的︿太湖記﹀。這應是「湖湘子弟」貽留金門的珍貴紀念了。 民國五十九年七月的一個下午,遊罷榕園出來,見一阿兵哥軍服斗笠,正在湖邊竿起竿落,怡然自得,為嚴肅的戰地增潻幾分瀟灑與嫵媚的風情,不禁見獵心喜,立即以逆光手法,捕捉到這個畫面,並經山外某照相館老板評為佳作。 三十多年了,煙水茫茫中的釣客到那兒去了呢?他是否知道我曾用鏡頭釣到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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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生態筆記》精靈末路,水獺輓歌
究竟要不要寫一篇關於金門水獺的筆記?究竟要用哪個標題?這類問題在筆者的內心幾番掙扎,一則資料有限,筆者總不能胡亂瞎扯;再者,關於水獺的敘述是否會對牠們的生存帶來反效果?畢竟當牠們成為焦點後,是否會為牠們帶來更多的干擾呢?實在令筆者再三考慮。 在台北近十來年的生活,發現在木柵動物園的最深處「亞洲雨林區」有隻水獺,兩三年前又來了一隻小的水獺;這兩隻水獺可都來自咱們金門島。每次造訪動物園筆者都會特意去探訪這位「鄉親」,較大的一隻不知何年已經死去。說起這隻所剩的小水獺生世,還真有些傷感。這隻小水獺正確來說已經不算小了,只是當年牠會被送往木柵動物園時,還尚未斷奶。 這隻未斷奶的小水獺,在一個夜裡尾隨母親外出覓食,穿越馬路時因為汽車疾駛而過,母獺受到驚嚇倉皇逃跑,留下這隻嗷嗷待哺的小水獺,最後只能轉送具有眷養能力的木柵動物園。對這隻水獺而言,牠的下場是「少小離鄉,客死異地」,實在令人噓唏。至於那隻喪失幼子的母獺,筆者則更不忍想像。這幾年筆者常常跟一些同鄉友人講,有機會到台北去時,別忘了去探望這隻因為我們慾望過度膨脹而受難的小水獺,或許這樣會喚起更多人對環境的些許感動。至於筆者與水獺的機緣,只有在年幼時於金城東門菜市場攤販的牢籠中見過;在當時,水獺們的另一個名字叫做「冬令進補的食材」。現在獵捕的行為已經被禁止了,但是水獺在金門的活動還是持續的消失中。某一種物種在我們有生之年看著牠們消失在原本屬於牠們的棲地,叫人情何以堪。關於水獺的真面目,筆者只能根據國外研究人員的研究資料闡述之。 全世界現存水獺的種類約有十三種,分屬於四屬。本島的水獺屬於歐亞水獺(L.lutra),也是一般俗稱的水獺,分布於歐亞大陸。據調查,除了這種分布範圍較廣的歐亞水獺外,本島曾經發現小爪水獺(Aonyx cinerea)。無論哪一種水獺,由於區地的破壞,全球的十三種水獺均已被世界自然保育聯盟的「紅皮書」列為生存受威脅的物種。除了歐美國家對於水獺的保育工作積極進行中,亞洲特有的三種水獺(包含本島可能存在的小爪水獺),在優先發展經濟的政策驅使下,一般判斷是凶多吉少。關於水獺的生活,筆者就來說說咱們常常耳聞的歐亞水獺吧! 根據調查,水獺屬於半水棲性肉食動物,白天或夜晚都可以發現牠們的活動,但主要還是以夜間活動為主。牠們不但擅長游泳,也可以在陸地上奔走。是一種活動能力相當強,並具有領域性的哺乳類動物。牠們的主食以魚蝦蟹類等水生生物為主,偶爾也會獵食鳥、家禽等,牠們生活在溪流、湖泊、沼澤等低污染、水質好、不被干擾、食物豐富的水域。由於牠們是水域生態系中,位於食物鏈最高階的消費者,一旦水域受到污染,牠們往往是最敏感而且首先消失的物種。所以牠們的生存與否,常常被用來標示依各地區的環境品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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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乃馨的季節》平凡的母愛
又是溫馨的五月,人間讚頌母親的季節。 我的母親是一個平凡又樸實的人,沒有什麼特別的事蹟,可供我大書特寫來歌頌她,母親一生從來沒有讓子女為她慶祝母親節,也沒接過子女送她浪漫的康乃馨,生長在苦難的年代裡,她和所有金門母親一樣,是典型的傳統金門婦女,一生勤儉、刻苦耐勞;母親自幼生長在農村,上山下海無一不做,不求好吃、不求好穿,一切為家庭、為子女而活。 民國二十五年我出生後,隔年即發生中日戰爭,日軍登陸金門時,有錢人和青壯年都「跑日本」去了,舅舅也連夜帶領外婆全家逃到印尼投靠外公,從此母親一生就沒有再和娘家的人見過一次面,祖父母也在她還沒有進到這家門之前,就相繼離我父母而去,而我們兄弟姊妹七個人,每隔三年就一個接一個來到這人世間報到,別人家生小孩做月子,吃的是雞湯麵線、豬肝腰子好好補補身子,而我的母親生產後,三餐照樣蕃薯湯、大麥糊,別人家婦女生產完,一個月不出房門,專人照顧飲食、洗衣奉湯,而母親生產後照樣料理家務、洗衣、煮飯,樣樣不假他人之手,從無怨言。 家裡是傳統的農家,農田裡的工作,都要親自去耕種,上山時父親牽著騾馬,挑著糞桶在前面行走,而母親即揹著孩子拿著鋤頭在後面跟隨,父親在田中央犁田時,母親即拿著鋤頭在田邊修挖田岸,種植蕃薯時,父親在前面犁股,母親在後面插苗,到了大小麥成熟時,拔麥、梳麥穗子,中午太陽最大,趁炎熱的時候,再去打麥或碾麥,經常都忙得汗流浹背,花生、高粱都要親手去收成,那種兢兢業業的精神,現在想起來真的心有不忍。 我們村莊是宗族式的大聚落,長幼有序,大家和睦相處,凡有婚喪喜慶都是全村男女老幼自動來幫忙,母親也從不缺席,從頭忙到尾,農家起冬落冬都互相支援,農忙時分母親除了自家工作外,還得抽空支援鄰居工作,所以母親和鄰居的相處可說是和樂融融。 母親是個老好人,人家請她幫忙的事,從不推辭,鄰居住的一位堂伯,從小旅居新加坡,到了三十幾歲才返鄉成親,婚後生了一個女兒,之後不幸連生二個男孩都先後夭折,伯母痛不欲生,也到處求神問卜,祈求希望能保住一子來傳宗接代,後來經算命仙斷定堂伯今生無子嗣的命格,如果要保住兒子的生命,孩子在未出生前一定要先過繼給子孫興旺的人家做契子,此時堂伯已年過半百,正在十分頹喪的時候,伯母忽然傳出有孕喜訊,大家喜出望外,照著算命仙的指點,這次他們特別小心,趕緊向爸媽求援幫助,當時我們家的條件最適合吧!我們家裡已有三男一女,個個健壯,旺氣十足,當堂伯說明來意後,父親也不敢答應,因為父親自己是獨子,單傳好幾代,好不容易到他的小孩才打破單傳,也不知如何是好,後來還是母親不忍心,非常同情堂伯的遭遇,答應將右邊大房借給堂伯居住,讓伯母好好待產,並正式收他的胎兒為契子,這及時的一針強心劑,給他們充足的信心,就這樣他們一家來和我們共同居住,經過十個月的孕育,順利產下了一個十分可愛的男孩,堂伯當然高興的不得了,這次他十分小心,處處請教母親如何養育幼兒,說也奇怪,這個小孩就像我們家的小孩一樣,一生下來就活潑可愛、強壯健康,母親也讓他和我們生活在一起,受相同的照顧,之後幾年母親陸續再生下二男一女,沒幾年光景家裡真的熱鬧滾滾,大夥在貧困的生活環境中慢慢成長。 堂伯後來又生了兩個女兒,快樂的過後半生,堂伯也於將近七十歲時往生,也總算有一個兒子送他上山頭,但在辦喪事時卻發生了一件離奇的小插曲令人不解,在我們金門的習俗中孝男在送葬的行列中,披麻戴孝;腳穿草鞋是不可或缺的,但這次治喪辦事人員,卻忘記準備草鞋,在進行中也沒人發現,到了回程要燒草鞋時才找不到,這時大家忽然想起算命仙的話,不禁搖頭稱奇。 在這五月溫馨的日子裡,母親卻早已離我遠去,所謂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這能不令人哀痛嗎?母親做了一件好事收了一個契子,而多了一房子孫孝順,弟弟如今也長大成人,並且兒孫繞膝,堂伯也可含笑九泉,現在母親雖也兒孫滿堂,但卻無福消受,在這偉大的節慶裡,更加讓我們感恩與懷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