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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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
宋代蘇軾詞:「人生如夢,一樽還酹江月」。又詩:「人似秋鴻來有信,事如春夢了無痕」。誠然,人的一生歷經萬事萬物,轉眼成空,形同虛幻的夢境。然而夢是什麼?什麼是夢? 根據《辭海》定義:「人在睡眠中所引起的幻象,叫做夢。」柏拉圖說:「夢是一種感情的產物。」所以,只要是人都會做夢,甚至連動物都會做夢。當然,人皆有夢,夢各不同。有些人覺得一覺天明,很少做夢;有些人覺得徹夜做夢,似睡非睡;甚至有人將夢譬喻成一部電影,有時簡短,有時漫長;有時完整,有時殘破;有時燦爛,有時黯淡;譬喻真是得當。 從國一開始住校,歷經十多年的團體生活,數十人共睡一室,每在眾人皆睡我獨醒的當兒,頻道互異的打呼聲此起彼落,不時傳來陣陣夢言囈語:有人喃喃自語,不知所云;有人背起國文,琅琅上口;有人咬牙切齒,磨牙霍霍;有人似在罵人,怒氣填膺;有人哭,有人笑……,夢中奇聲,盡收耳底,想不到夢中的世界如此多采多姿,這些景象,若非住宿,哪來見識? 談起做夢,我也不遑多讓,也是一位「愛夢人士」,幾乎無夜不夢,有些清醒即忘,不復記憶;有些印象深切,終身難忘,在我一生中,值得一述的夢還真不少! 高中畢業後,首次離開金門,離開住院中的父親與乏人照料的年幼弟妹,就在病房門口攜著簡單行囊與父母含淚告別,跟隨大夥兒搭乘「萬信商輪」抵達高雄,而後轉搭平快火車北上,一路上我無心看書與思索未來,只有擔憂父親病情,帶著滿懷掛慮來到他鄉異地,一股此處非我家的飄泊不安之感特別強烈,惶惶終日。 職是之故,來臺之初,經常失眠,若有做夢,夢境始終離不開浦邊的洋樓住家,夢中的父親病容憔悴、瘦骨嶙峋,或陷昏迷,或吊點滴;母親則是以淚洗面、不思茶飯。應是長久的積壓憂慮所致,難怪日本淺野八郎說:「夢的三分之一左右是以家為背景,這是所有夢中最普遍的景物」《夢判斷》。 年輕時非常勤勞,尤其來臺升學後,自覺對家未盡責任、付出甚少,每次返家,都會主動去清掃家中的一些角落汙穢,一旦發現整窩的螞蟻或蟑螂,便拿起殺蟲劑噴得牠們片甲不留、全窩覆沒,因而做過幾次螞蟻雄兵爬滿身,甩都甩不掉,直到嚇醒。這應是一種報應,螞蟻託夢來報仇,希望我別再殺生,具有警惕作用! 在我一生中類似且重複次數最多的夢是「找不到教室上課」和「課上不完」,每在焦急萬分時清醒過來,我曾問「學諮商的小女」,她說是「焦慮」所致。心想:重慶國中是所大校,光是廁所至少二、三十間,更遑論一、二百間的教室,若非先看教室分布圖,找不到教室是常事,又怕耽誤課程,自是心急如焚。而國文、公民都是聯考必考科目,連續教了長久的A加或A段班級,來自各方的壓力始終存在,每節都在趕課,趕不完就借課加課,所以很怕國假或突然放假。當年班與班的競爭激烈,班平均依序排名,起初還附加任課老師姓名,換言之,等於老師在比賽,「學生考不好」等於「老師教不好」。全退之後,類似的夢才逐漸減少!故有人說:「夜間的幻影,是藉以暗示白天壓抑的強烈動機、情感或慾望而虛構的腳本」。 類似焦慮的夢還有住家塌陷或傾倒,最近的一次是近半世紀前的浦邊住家,瓦片落盡,我竟無棲身之所,這應是住家老舊且地震頻仍或災難電影看多了! 城中右側本是一片墳場,墳墓有新有舊,還有只留下暗黑的空墓穴,住校生常來此處,我曾坐在墓碑前讀書,頗為清靜。及至畢業多年,曾做一夢,一隻戴著玉鐲且枯瘦的手,從墓穴中伸出要抓我,我立即驚醒過來,孰料事隔多年的潛意識還會重現! 此生夢魘莫過於我被分屍了!我的靈魂飛出軀殼,飄浮在室內角落,注視著整個分屍的場景,一塊塊、一片片地卸下,我竟無力反抗,此時我已汗水淋漓,突然驚醒,原來是惡夢一場,總算鬆一口氣!思前想後,應與分屍新聞或恐怖電影有關,才有如此怪夢! 最慘的夢是讓我付出代價,因夢受傷的「動作片」,說出來會讓人笑掉大牙,所幸是此生唯一且已絕版!夢見浦邊惡犬向我撲來,為了自衛以腳反擊,結果踢到床邊的牆面,趾甲將掉未掉,鮮血直流,此時已是凌晨兩點,我乃下樓準備叫車,正巧芳鄰開著小貨車欲出門,見狀後載我至亞東醫院掛急診,事隔數十年,受恩永銘記! 每個人都期待好夢連連,多少會做些滿足慾望的夢,雖不如「黃粱一夢」那般富貴榮華、夢境持續數十年,但也讓我空歡喜一場,足堪告慰!我曾夢見撿到錢,怎麼沿路都是錢,撿都撿不完;也會夢見跟喜歡的女生在一起,無論是發財夢、春夢或性夢,若是出現夢境,應與需錢孔急、手頭短缺、癩蝦蟆想吃天鵝肉有關。故佛洛伊德說:「夢是願望的達成;是為了滿足人類的慾望而存在的東西。」尼采也認為「夢是白天失卻的快樂與美感的補償」《黎明》。 應是常與家人出外旅遊、常跟同仁自強活動、常帶學生校外教學,旅遊夢經常出現,對象還是這三類的人,景點不明,但心境卻如同現實生活,平和歡愉,這也是我喜歡做的一項美夢。 夢中會飛也甚奇特,不是騰雲駕霧,也非持續不斷,而是離地三尺,階段性地騰空飛行,有如武俠片中的輕功,身輕如燕,一躍數十公尺,不必步行,但已滿足夢中的快感! 夢境是無法預設的,可遇而不可求,所以有人迷戀美夢,不捨清醒;有人懼怕惡夢,夜半驚醒;有人莫名怪夢,百思不解!但從心理學的角度:「夢境是潛意識的反映,內心深處的秘密。」或認為「夢是現實的反映」。如此看來,夢反而是最真實的人生,所謂「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大多數的夢都可找到因果關係,因此,或可說「夢如人生」也未嘗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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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畫
手機裡傳來一張手繪圖,友伴一臉狐疑的看我對著手機發笑,我連忙給看說這是阿北畫的圖。 那天下班前我順手取來桌上的一顆蛋,拿起畫筆就畫上阿北背影。我說:「假日我要放假了,我畫的蛋陪著你。」阿北笑著收下。晚上我就收到阿北跟著畫而傳來的圖,這意外的插曲讓我開心至極。 將近一年的相處,早上的畫圖時光拉近我倆的距離。也因為畫圖讓阿北開始欣賞起生活週遭的圖案,外出坐捷運時我們停下腳步看著兩旁的裝置藝術。文化中心站利用馬賽克所拼貼的福祿壽喜,大東藝術中心站的鏤空大型蛋雕,簡單重複的線條,柔美滑順的曲線,帶來春天的繽紛色彩。 靜而後能動開始我倆的城市美學探索,坐捷運出去走走。 阿北常說:「趁著還能走的時候多多出去看看,轉眼我都到這年紀了,妳要好好把握當下,時間不等人的。」 看著眼前頭髮發白卻依然活潑開朗的阿北,我也常說:「我老了也要像您一樣好學開朗,更重要是好相處。」 我是在陪伴長輩後開始學坐捷運,也發現各站捷運有著不同的生活藝術,帶著欣賞的眼光從心看待我所生活的城市。在阿北身上我更學到緩慢生活,阿北說話慢,吃飯慢,凡事慢慢來。就像區間車緩慢的行使才能好好觀察窗戶風景。 不過要學會慢還真是不容易,我連啃個玉米都被阿北唸說:「玉米不好消化,轉眼妳就吃光光!等下妳就肚子痛。」高鐵要轉換區間車一時間還真不能適應。 前陣子買了一本書韓國youtuber所寫。「我70歲,依然嚮往燦爛的明天」這本書說到:「到死之前,我都想一直改變。因為陽光燦爛,而生命如此珍貴。」 這位70歲米蘭阿嬤和80歲阿北用生命告訴我心中有愛活著就是美好,生活要慢要好好體驗。慢步走在橋頭糖廠的百年雨豆樹下,抬頭看著枝葉繁茂的線條,坐在水泥地上吃包子這樣的生活也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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筍絲炒豬肉?
記得孩子還小時,有天晚上姐姐不聽話,惹得爸爸我生氣要處罰,就近叫身邊的二歲妹妹去拿棍子來,妹妹似懂非懂答聲「好」,隨即跑進臥室裡煞有其事的翻箱倒篋。 半天才出來,只見她遞一支外科用棉花棒給我,還一副不辱使命討賞表情,顯然她將棉花「棒」當成棍子了,逗得全家笑呵呵。我這爸爸雖怒氣全消,但隨手撿起一根小鐵管道:「爾後誰壞,休怪我請出家法侍候!」 愛搗蛋的姐姐乘我上班,悄悄將鐵管偷藏床下,某天卻陰錯陽差被妹妹無意間找出說:「爸爸,你怎麼不再拿著這支說『筍絲炒豬肉』呢?」當場一頭霧水,原來請出家法侍候她唸成諧音「筍絲加豬肉」,又鬧笑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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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秋月西沉
雖然排副依戰時陸海空懲治條例被軍事法庭判處死刑,幾天後就被槍斃,那是他咎由自取、罪有應得、死有餘辜;羊犅則因犯下重傷害罪被判處三年徒刑,而他被判刑卻是受到她的牽連,如果不是出手營救她,他也不會去坐牢,這也是她感到愧對他的地方。然而,當她為了彌補內心的愧疚,平日幫他打掃庭院,年節幫他祭拜祖先,竟又引起那些三姑六婆的閒言閒語。 她們說:「秋月如此的做法,不就像是羊犅的老婆麼?如果不是他的至親,怎麼能幫她開祖龕門,怎麼會幫她祭拜祖先,兩人絕對有不尋常的親密關係。最精彩的莫非是英雄救美那一幕,假如不是羊犅冒著生命的危險,用扁擔把排副手中的手槍打落,又亂棍把他打得頭破血流,秋月不是被排副強暴,就是被姦殺,或是強暴後再同歸於盡。她敢於不承認這個事實嗎?」 面對那些婆婆媽媽的置疑,她百口莫辯啊,或許,只要問心無愧就好,但又有誰知道她的心中是有愧還是無愧?固然,別人家的祖先外人沒有幫他們祭拜的義務,但每個人都有他自己的想法和考量,倘若因此而被說是他的老婆,未免也太沈重了。她跟羊犅沒有任何感情上的糾葛,絕對是清清白白的,可是任她說破嘴皮,也難以取信她們,只因為她幫他祭拜祖先,而犯了世俗的禁忌,只因為她們是惟恐天下不亂的三姑六婆,不道人長短死不休。 不多久,村莊來了一個面貌憔悴的中年婦人,她右手提著包袱,左手牽著一個小男孩,明眼人一眼就認出,這個婦人不就是羊犅的老婆秀桃麼。她不是跟伙伕班長跑了嗎?怎麼突然間又回來了,而且與當年青春亮麗的外表全然不一樣,簡直失去了中年熟女的韻味,想必她跟著伙伕班長並沒有好日子過,才會淪落成這樣。 想當年她為什麼會跟著伙伕班長跑,總歸一句就是羊犅是一個性無能者,縱使彼時的伙伕班長能滿足她的性需求,比起無法勃起的丈夫好上千百倍。但伙伕班長卻也有衰老的一天,是否因缺少春雨的滋潤,才會讓她老得那麼快?還是受到伙伕班長的凌虐,讓她身心俱疲,抑或是伙伕班長已西歸,沒有了依靠,才會失去昔日的光彩,最後不得不走回頭路,帶著與伙伕班長生的孩子,重回她丈夫的懷抱。日後雖然會過著無性的生活,但卻不愁吃、不愁穿,可說生活無虞,她何樂不為啊,總比在外面餐風露宿好。 她相信,羊犅絕對不會把他們母子趕出去,因為他是一個性功能有障礙的人,即使孩子是她與伙伕班長所生,早已為他戴了一頂綠帽子,但為了有一個完整的家,以及有人來延續他們家的香煙,或許他會接納他們母子的。如此的情境,真應了「有路揣路,無路揣老主顧」的俗語話。然而她的回來,老主顧為了護衛另外一個女人,已成為階下囚,據說還要兩年多才能出獄。他們母子正好可大大方方住進去,誰也阻擋不了。(四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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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跑步真快樂
初來金門當兵時,分發在金西師步九營,新兵的早上工作,除了打掃就是跑步。 我扁平足嚴重,跑起步來非常辛苦。非常畏苦怕難。 可是我在當兵啊,雖然艱苦,卻是我的阿修羅過程啊。 基層部隊,早晚各三千公尺,在金門。只是個基本功。 彷彿,各部隊是用跑步聲,來交換問候。 各師各營各連早晨起床,點名後,享用金門清新的空氣,品味金門悅耳的鳥叫,是跑步旅途了金門風景。 回想過去,現在,彷彿金門島的跑步聲,部隊的答數聲,充滿了金門島和我的腦際。真是一大的人生回甘。 「雄壯、威武、嚴肅、剛直、安靜、堅強、確實、速捷、沉著、忍耐、機警、勇敢」。 後來我當了值星班長,跑步更是我的阿修羅2.0。 因為除了中途的士氣鼓勵、老兵不肯跑步的處理態度。(通常他們常說:你幾梯的.我幾梯的!) 途中的口號,其實是轉移士兵突破盲點,強化毅志的好時機。 我現在的毅力堅強,不放棄的精神,來自我金門當兵的時候。 我年近六旬花甲,我想,仍然堅持馬拉松,報名了,一定跑完。一定完賽,即使狀態不佳,即使當天事務繁瑣如麻。 我一定跑完! 我的精神,歸功於金門當兵跑步的習慣。 金門跑步,真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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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志成城成就村史志業
回首村史寫作來時路,沿途佈滿荊棘,顛沛充斥,一度想就此打住放棄,但每當念頭響起時,就有貴人出現,提點扶持,讓無助的心,又恢復過來,重新埋頭耕耘。 今日,《后沙村史:鍾靈毓秀開勝地》能順利付梓,呈現在大家眼前,真要感謝週遭給作者力量的所有貴人,這些人包含村內的宗長、老師、博士、教授與村內眾多耆老們。另外大陸的宗親好朋友,海外的僑親,真的非常感謝您們,願將此書呈獻給大家。 后沙許氏族人發展史,溯至宋末遷徙來浯,已歷700餘年,再由西坑遷至現址,也歷600年。許氏在金門后沙發展史歷程,也算是穩定下來。但后沙究竟由大陸何處遷徙而來,迄今仍未有定論,感謝許子能博士在大陸沿海馬坪許家莊尋根,受到大陸世界許氏宗親總會許良恒副秘書長的指導,列出后沙許家可能與泉州、漳州幾個許家莊密切相關,希望未來時日,能夠找到后沙許氏真正的發源地。 鎮朔將軍許盛總兵官的軍功偉業、矢志忠貞德行,是許家族至高無上的榮譽,每位許家族的成員,均與有榮焉。他為后沙許家撰寫的族譜序與昭穆序,目前還影響著我們呢?為追尋其軍功事蹟,另外發現許盛將軍家族,連續六世在清政府為官,期間自康熙皇帝開始,歷雍正、乾隆、嘉慶、道光五位皇帝,時間長達173年,真是金門的官宦之家,在金門地區可能很多家族都難以比擬。 目前,在大陸泉州市鯉魚區,仍留有「許厝埕」的遺跡,讓後人憑悼。有關這部份線索,要感謝大陸泉州市金門同胞聯誼會張亞倫副會長、泉州市許姓宗親總會許晉副會長的提供文獻資料。 后沙許氏家族共分五房,其發展現況如下:長房大部分留在家鄉發展,其中有一家族移居劉澳。二房有部分落番呂宋(菲律賓),一部分守著家園。三房則落番呂宋,在家鄉只剩1戶。四房則大部分在大陸發展,也有落番呂宋、馬來西亞。五房,又分大陸陋、小陸陋、南勢角三支脈,目前也是散居於海內外各地。后沙許多先人落番南洋,正應了金門諺語「六亡、三在、一回頭」,生存下來者,均是非常艱辛感人。 作者與旅居雅加達堂兄許榮展,自民國83年起,返回金門尋根,加上親自走訪新加坡、印尼、馬來西亞訪親,協助宗長許亞國、許智量尋親等案例。相信其他房祧族親,也有相似在南洋落番,而未能及時返鄉尋根者,比比皆是。願本書的出版以後,能帶動更多的番客,回家尋根探訪族親,當然也包含許盛將軍在大陸的家族。 觀后沙許氏家廟的興建歷程,「長至四房家廟」是由四房許朝瓊僑親由呂宋回鄉僑匯資助,「五房家廟」則由五房許開顯僑親返鄉僑匯資助。甚至「許丕簡古厝」興建,也是新加坡僑親許丕騰出資,呂宋僑親許丕簡購回,在在都凸顯僑親僑匯對家鄉的貢獻。作者於106年10月,赴馬來西亞吉隆坡旅遊,透過當地導遊,想尋得宗長許開顯的後人,惟未能如願,實為一大遺憾。 《后沙村史:鍾靈毓秀開勝地》的主要史料來源,來自宗長許明義的提供,這部份要非常感謝他。許老師大學主修歷史,在金門擔任歷史教師,長期在家鄉耕耘,掌握的鄉野文獻,如數家珍,加上治學嚴謹、學識豐富、為人低調謙和,撰稿期間承蒙他鼎力指導,萬分感激。而耆老的口述史記,更屬可信度與可讀性,都要對這些長者,表達萬分謝忱。 總之,為了讓村史內容,更詳實豐富,所以必需吸納更多的宗長參與,先後對外徵稿,請大家提供文獻資料,並成立村史編輯小組,逐篇過濾收錄的文章,且多次召開編輯會議,討論相關內容的取捨等,竭盡所能希望能夠提升村史品質。最後,再次特別感謝所有村史資料提供者及小組成員們的辛勞與付出,這是一本屬於我們后沙村民共同心血的結晶。(稿費捐家扶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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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梭百年森鐵
我的坐骨神經發燙 穿梭百年森林 空氣有嘟嘟煤味 鐵軌的縫隙緊咬 每個染點皆哐噹 時光那麼輕且微弱 如吸乳的嬰兒嗯哼 黑色螞蟻鑽入桶 隱約振出陽光 經過世紀的輪轉 老火車自大正到國府 遙望緩緩炊煙 相逢與轉身都在 時光隧道流淌 老靈魂沿盛開之櫻爬行 窗外薄薄霜降 到底是髮白亦是霜白 擱淺在黑色涵洞 生命在這裡輪迴 被歲月霉味的記憶 頂住歷史的穿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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遊子的星空
從金門來到台北已經五年多了,我漸漸習慣在這座城市落腳,外帶咖啡安步離去,咖啡霧裡的裊裊間,我依稀看見初來乍到城市時的不熟悉,慢轉成積累的從容。 慢步,找到一家實惠的午餐果腹,經過阿莎力的修車行,四方人們來去在城市晚廊,我在明德橋上停下油門,眺望奔湧清澈的磺溪,近於午夜,外帶的咖啡沉香漸墜,仰頭看往漆黑裡燦爛群星,又近似遠的變幻莫測。 指引城市的天際晚燈啊,掩不住遊子的想念,每個星子,像父親的髒衣服,像夢迴燒餅攤的餘熱,也如同金門高中的喧囂鐘聲,晚風吹來,一切都如此思念不已,轉瞬,開滿了整個春季的花季記憶。 晨星落下,福林橋人聲鼎沸,餘霧裊裊,新的白晝已漸漸茁壯發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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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個人都一直的在學習
人一呱呱墜地的來到這個世界上,除了本能的行為之外,就是學習了。學習著拿奶瓶,學習著走路,學騎三輪車,識字、顏色、物品……等等各式各樣的東西、行為,直到唸書,學習著社團活動,同儕間的相處,師長間的應對,學弟妹的言語,這些都是需要學習的。 前陣子回金門家鄉,與老朋友們吃飯談天,爬山運動,在談話過程中,也是從中去觀察、去學習,看看對方或者自己有沒有更成長,說出來的話語有沒有更成熟,這些都是可以學習的。或者,從小商家,機場櫃檯,銷售店員、餐廳、許久不見的家人,也是都可以從中去學習的,甚至獲得更多的回饋。得到更多不一樣的創新想法,人的腦袋永遠都是在靈活的運轉著。 出社會工作也有一陣子了,從菜鳥學習到有學弟妹們,真的是用意志力撐過來的,其實挺感謝當初的主管「折磨」還是新人的我,以前總是覺得,怎麼會叫新人做這麼困難的工作,資深學長姐都不用做,也不用學習,總是摸著鼻子自己研究,打電話詢問,一點一滴,這樣的學習成長,學習自己解決問題,學習自己處理問題,這些都成為我自己的養分,所以挺感謝當時的主管的,當遇到了難題,習慣了自己先尋找,再去思考,再去確認,後來完成,這樣的結果會很滿意,會很有成就感,雖然工作上有時候會很累很煩躁,但我想,這是每個人都擁有的想法,只能學著自己去轉念、去放鬆、去休息,再重新來過。 我很慶幸我從工作以來遇到的所有同事主管甚至客戶,先不用說朋友及家人,因為它們絕對是能讓我一直學習下去的榜樣,都說,友不在多,貴在風雨同行,所以能一直是朋友的,也是最值得的。而這些同事主管們,當時的心態是,怎麼又是我,怎麼是新人,比較會做的就要一直做嗎?好多好多的負面訊息湧現,不過卻也在不平衡、不爽、無奈中長大,這些都是現在的我的養分,所以是挺謝謝的。 我想,這就是活到老,學到老的用意吧!持續學習,無論身在何處,什麼樣的環境,人的改變,就是不斷的去摸索,去研究,找到自己的方式,用自己的方式去好好學習,這應該就是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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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大師友書法展序
我在金門社區大學教授書法,已經有20個年頭。之前我在地區兒童書法的推廣上雖也有口碑,可是對成人這一區塊卻仍感陌生。 但事情總是先生後熟的,自接受聘任之後,我隨即訂定教學方向─「走進傳統,以古為師」,書法在學習之初除了臨帖還是臨帖。而歷代被公認的書家傑作,是經過長期的汰選而留存下來的,稱得上是書法典範吧!故而書法學習若捨棄臨摹,則無異瞎人摸象。 有了方向,更需有對策,那就得先選一種慢字作基礎,所謂慢字是指在楷、篆、隸的書體中任選一種,不求快,不貪多,一步一腳印的如實臨寫,時日久了便能自顯風采。基礎紮實後再去旁涉行草,此時的揮灑就不那麼困難了。 迨學習有年,有了積澱,再慢慢求跳脫,偶爾亦不妨用平日臨池心得,加以活用,開始嘗試自運,朝自我風格邁步,此即是所謂的「出帖」,但「入帖難、出帖更不易」,自我風格之確立,可遇而不可求,亦非三言兩語所能道盡。 這回社大書法班師友展,參展者有13人,其共同點是都很熱愛書法,硯耕不輟,不避淺陋,勤於探究,故而能蓄積能量,日起有功。此中:張金石的帖味生動,蔡顯吉的秀逸挺俊,黃永昌的魯公筋骨,陳立人的博涉多優,王劭瑜的北碑神韻,黃秀中的覺斯餘味,李明輝的大氣樸拙,張素勤的溫潤文秀,陳月華的草書偏好,許秀瓊的書譜風采,鄭賀文的碑帖融合,陳玉貞的簡帛變法,皆能各顯所長,百家爭鳴。 這次承蒙金門書法學會徐心富理事長的抬愛,為我班專門舉辦這名為「弘揚書藝燦華光」書法展,讓人倍感榮幸與感謝,我們定將全力以赴,也深切期盼各界能不吝指教! 展前學員們希望我也寫一篇序言,我不好推辭,僅以上述所記聊表寸心,是為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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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秋月西沉
羊犅因她而坐牢,而且要蹲上三年才能出獄,他平日耕作的良田,在乏人耕種的情境下,勢必會荒蕪成草埔。而且他的老婆秀桃又離家出走,行蹤成謎。儘管很多人都說跟伙伕班長跑,是不是這樣並沒人真正知道,所以他家的大門也要跟著關三年,祖龕裡的列祖列宗也要等他出獄才能祭拜。如果秀桃在這個時候回來多好,好好的一個家也不會成為空城。 秋月不斷想,她要用什麼來彌補羊犅的損失呢?還是置之不理,做一個無情無義的查某人。但舉頭三尺有神明啊!老天爺正睜著眼睛「金金看」,看她這個查某到底有沒有良心,要用什麼來彌補他。倘若上山幫他種田,她實在沒有力氣,也沒有本事;打開他家的大門幫他打掃打掃,讓祖龕裡的神主牌位見見陽光,這點倒是辦得到;年節多準備一點菜餚,幫他祭拜祖先也沒有問題。她能做的或許只有這些而已,其他的確無能為力,希望羊犅能體諒她的處境。 可是她的心意卻也無法傳遞給他,因為設在軍事禁區的軍事看守所,一般百姓是不能進入的,遑論是想告訴他、她的想法和做法。總而言之,就是得等三年後他刑滿出獄,才能跟他見面。然而,除了田地必須讓它荒蕪外,其他她都可以做到。尤其是祖龕裡的列祖列宗,如果年節沒人祭拜,就形同沒有子嗣,也就是俗稱的「倒房」,生長在這座島嶼的鄉親,任誰也不願意看到這種情景。但跟他並非至親,一旦公然地去祭拜他的祖先,或許又會淪落那些好事之徒的話柄,做人實在難啊! 但仔細想想,雖然她不是他們家的一員,但能代替他盡一點心力,不也是感謝他救命之恩的一種回報嗎,所以她會身體力行,不會只是說說而已。尤其兩家自古就有好交情,從石久出洋後,羊犅幫她們家的忙不計其數,孩子也是在他的關照中成長。小舖更是向他錯錢才開成的,而且她竟把向他借錢的事忘了,不但沒有還清,甚至一拖就是好幾年,他也未曾向她索討過,所以對他,無不時時懷抱著一顆感恩的心。那晚當排副攜帶槍械準備強暴她時,為了不讓她受到傷害而出手相救,在亂棍中不慎把他毆打成傷,被移送軍法究辦,可說都是因她而起,讓她愧疚萬分! (四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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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曠野上的王冠
都好幾年以前的事了,如今想想,至少也有三十年前了吧,那時經常應相關單位和金門軍方之邀去金門做演講與參訪。 有一天早晨,我彷彿記得我們一行人被帶領去參觀一處欽旌節牌坊的景點,那是道光十六年間為陞表瓊林蔡仲德之妻顏氏鳳娘的節孝而設立的,顏氏是樂善好施的當地士紳蔡行猷之母,自十歲失怙後,顏氏堅守堅貞,盡心將其子扶養成人,並受其善心,廣為公益‧造福鄉里,後其子奮鬥有成後,為其父取得詔贈,也稱為顏氏節孝坊。同行的作家朋友紛紛取出相機到處拍照留念,我則獨自一人悄悄退出來,在附近閒晃,期望能有時麼發現,因為那時我已經在鳥類生態上做了十幾年的觀察紀錄寫作工作,也寫近十本生態鳥類觀察紀錄的散文集了,但卻對金門的野鳥生態十分陌生。 最主要的原因,是很少光臨金門,而一旦受邀到金門演講或參訪也往往行程匆匆,能找到自己順帶進行野鳥觀察紀錄的時間更少了,因此都只能在到處參訪的各種機會中,自己盡可能藉一點脫隊的時機做自己的事。 所以當我脫隊稍稍遠離景點後,就發現那是一個陽光柔和且潔淨的早晨,我不禁抬頭深深多呼吸了好幾口新鮮的空氣,蔚藍的天空沒有雜質的空在那裏,偶爾幾片白雲移過來,也是慢悠悠的優閒,然後一低頭,發現自己身處在路邊一大片的農地邊緣,農地已收割了,所以呈現出廣闊無比的一派曠野,一間傳統典型的閩南式建築農舍,就孤立在農田一角。但看來人家不在,所以屋前的曬穀場也空無一人,冷冷清清的卻也與屋前屋後的那一大片空曠的田地,形成一種和諧又寂寥的美感,再加上好像那是涼涼的透明的冬陽照耀下,竟也有一種無限美妙的感覺。我一轉身,兩個小小灰影忽然在眼前的遠遠田地間閃現。 我直覺立刻興奮起來。那是我近二十年的野鳥觀察紀錄中第一回遇見戴勝,但地點卻是遠離台灣的金門。 牠們相距不遠,在地上奔跑快速索食,飛翔卻不快,偶爾跳上附近的石頭高處,展開頭頂長而扇形的顯著羽冠,如流行的龐克髮型,卻又一張一收地環目四顧,如高高在上帶著美麗皇冠的王者。這對我來說是難得一見的,所以我迅速從背包裡取出那時僅有的傳統相機,再接上長鏡頭,屏住呼吸連連拍下好幾張照片;遺憾的是,過去傳統相機拍的照片要送去沖洗,保存也不如今日數碼相機容易方便,所以經過搬家或其他變故後,沖洗後的戴勝照片也都不知去向了。也許,所有美好的瞬間,也都容易消失吧。 據說,戴勝在金門島上的低樹林、墳地很常見。有資料顯示,金門人也稱戴勝為墓坑鳥,因為牠們常棲息,或營巢於破墓穴裡因而得名。也因為牠們常在墳地出入,故金門人也認為戴勝是一種很不吉祥鳥類,對牠們有很不好的印象。如今,在重視自然環保的年代,金門人還對這種外表美麗的鳥類留有惡名嗎?這點我一直沒機會向懂得野鳥的金門人請教,另一方面也沒實地觀察過,因此我不置評。 同時,關於戴勝的鳥巢也極臭而聞名的說法,我也期待有一天我能親身做紀錄。按資料顯示,一般鳥類的母鳥通常有搬運其雛鳥排泄物於他處捨棄的習性,惟戴勝沒有這種行為,但卻也因沒這習性而讓雛鳥排泄物污穢了巢居;而雛鳥受驚時會由皮脂腺排出極強的霉味,這種情形和鼬遇敵時排放出惡臭而逃是一樣的。戴勝之營巢位置容易受地上外敵侵襲,此惡臭似乎也有嚇除外敵的效果。 不過,我在金門偶遇戴勝的那一天,以及接下來的兩天,我也沒能見到戴勝的鳥巢,以及更近距離的接近,因為牠們如沐浴在陽光中一樣愉悅地飛飛走走,同時經常開閉著羽冠,我猜測,如果我是牠們,也能輕鬆地在暖暖冬陽下,在農田裡也有足夠的美食,我也會很舒暢地在那裏活動筋骨。 有時,牠們看起來彼此並不那麼親熱,所以我也懷疑是否為一對夫妻,但是,當其中一隻戴勝向對方接近時,卻又完全沒有心存警戒,牠們一起前前後後保持一米左右的距離,看似又不離不棄。透明亮麗的陽光從天空撒下來,在稍涼的冬季涼風吹拂下,連戴勝牠們褐色身體與脖子、黑白相間花翅膀如此時尚的搭配外型,也如同走在時裝舞台上,那樣萬眾矚目,那樣讓我目不轉睛。這時,整個曠野中的農地和農舍好像也因這兩隻戴勝的身影而生動美學起來。同行的作家朋友走過來,笑著問我,又有收穫了? 我將相機遞給他,也笑著示意他從觀景窗找尋方向,台灣非常難得一見的野鳥,卻在這裡遇見了。 耶,我看到了我看到了,牠有尖尖彎彎的嘴耶!作家朋友也興奮異常。 說著說著,這位作家朋友似乎也找到我為何多年來樂於觀察記錄野鳥的樂趣了。那一次的金門參訪,我收穫了兩隻戴勝的一些基本生態資料,和至今依然念念不忘的記憶。 後來,我又翻尋了一些戴勝的相關資訊,發覺戴勝還有另一個著名身份,牠是以色列的國鳥。其原因是,傳說,戴勝頭頂上那好看又收放自如的羽冠是以色列古代的所羅門君王所賜予的,話說所羅門王在一個大熱天出門巡視,卻發現天空有一群戴勝幫他擋住太陽,為此,所羅門王就賞賜了戴勝一頂羽冠。於是,戴勝頭頂上從此有了美麗的羽冠。 而另一個版本的故事是:有一天,戴勝告訴所羅門王:「我發現一個叫示巴的王國,被一個女王所統治,但在那王國裡什麼都好,就是人民都不信上帝,只崇拜太陽,你應該勸勸示巴王國的女王改信上帝。」所羅門王一聽,就讓戴勝捎信給女王,命她歸順自己。女王接到戴勝捎到的信後,也決定去會會所羅門王。所以她預先準備了一些智力測驗想去考考所羅門王,誰知她在研究這些智力題目時,卻被站在房頂的戴勝給偷聽了。接著,戴勝趕緊飛回去向所羅門王告知這些測驗內容,結果是顯而易見的:一見到示巴王國的女王後,所羅門王對答如流,女王也徹底服氣了,從此不但改信上帝,還給所羅門王生了個小孩。所羅門王這一高興,也重重賞了戴勝一頂羽毛王冠。 這一宛如王冠的羽冠,其實也是戴勝最亮眼最獨特的特徵之一,所以,只要在金門的曠野,遠遠見到有一頂亮麗的羽冠在半空中閃現,那就絕對是戴勝了。 不過,距離彼時也時隔二十年了,遺憾的是這期間我也再沒機會光臨金門一遊,而在時空的變化下戴勝還好嗎,那曠野和空氣與陽光也還值得留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