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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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囝仔懷想曲》阿母殺雞
愛哭弟換新房子了,看了日子搬了新家,要阿爸阿母來台灣「逗鬧熱」,剛好姐夫要來台北出差,就順便帶阿爸來了。那--阿母呢?「我若去台灣,我飼?那些雞沒人飼要怎樣?(怎麼辦?)」 「阿母!你甲所有的雞攏「 」( ,音ㄊㄞ即閩語「殺」之意)捉來,阮負責甲吃了了,妳落免擱飼啦!」愛哭弟聽到阿母說竟為那些雞而不能來,又好氣又好笑地在電話裡對阿母說。 阿母當年飼大豬是為了給我們攢學費,飼雞為的是過年過節拜拜兼給我們這些夭鬼囝仔進補加菜。現在我們都已成家立業,分散台金兩地,在台灣的我們一年難得回去一次,而且大家回去的日子不一定是過年,阿母想著如此,因此雞欄裡永遠養著隨時可以「 」的雞。 阿母 雞--這可有的好說哩! 小時候每逢過年過節需要殺雞時,阿母都得親自「下海」。阿母早在準備要 雞的前幾天,就會先選定好「目標」;被選上的那隻雞那些天就會從原本放養的家門口,給關到雞籠子裡飼養,牠的食物除了酒糟外會另加上豬的飼料幫牠「加菜」,阿母說把雞關起來養是要讓牠少動多吃,這樣我們才有大肥雞徜吃。 雞的日子到了,阿母叫我在大灶上燒一鍋熱水備著。阿母到雞籠子去捉雞,那隻雞彷彿知道自己末日已到,在雞籠子裡亂竄揚起陣陣雞毛,一不小心阿母手一滑,竟給跳脫了,阿母叫我和愛哭弟來幫忙,連小黃也來「聲援」吠個不停,這下真的是雞飛狗叫人跳腳了。 終於把雞「繩之以法」--阿母用紅塑膠繩把雞的雙腳綁起來,再拿秤桿來秤秤雞有多重,若是比上次 的那隻還重,阿母就會露出「欣慰」的笑容。阿母把雞脖子倒扭,用碗公裝了半碗鹽水等著接雞血,便在雞脖子中間拔掉一小撮毛,就開始「下刀」,雞血噴地似湧出來,但是不知是刀子不夠利?還是阿母力道不夠?或者是那雞命比較硬?牠流了半碗血之後竟還再蹭啊蹭地蹬呀蹬,牠--竟然還沒死!阿母撫胸驚呼,臉上有著驚懼和猙獰的複雜表情;「阿母妳會驚(怕)嘸?」我問阿母。「驚嘛是要 !」阿母又連續在雞脖子上補了好幾刀,雞抖呀抖終於不再動了。 阿母到廚房拿了熱水燙在雞身上,要我幫忙拔雞毛,水好燙好燙,阿母說一定要很燙的水才能把雞毛拔乾淨。我問阿母是誰教她 雞的?阿母說:「免人教,每個查某人生成就會 雞,等妳將來做人老母(為人母)妳落也曉(就會懂得) 雞!」這是真的嗎? 雞好恐怖喔!我不要做人老母,我才不要 雞! 雞 好了,拜拜也拜過了,煮好的雞肉透著誘人的香味,我們這些夭鬼囝等在鍋邊淌口水,一隻雞會先盛一塊大雞腿去給阿公,再分一塊大雞胸肉給阿爸,翅膀和另一部分雞胸肉就分給三個哥哥們,愛哭弟雖是家裡最小的卻總是會分到雞腿;鍋裡就賸少部分的雞胸肉和雞頭、雞脖子、雞屁股、雞爪和雞內臟,這就是我和阿母、阿嬤三個人的份了。 阿嬤和阿母有著傳統很重的「男尊女卑」的觀念,好的東西和食物一定讓男人先用先吃,就連愛哭弟這個「猴囝仔」都有比阿嬤更好的「享受」;我非常不平衡,就跟阿嬤阿母抗議:我知道並非她們不疼我,而是她們認為如果我不「認份」,那將來長大怎麼嫁人做人家媳婦?她們也是這樣子過來的啊! 當阿母把僅賸的雞胸肉和雞脖子搯到阿嬤碗裡時,我哭出來了。「吃雞頭ㄠ梳頭」、「吃雞ㄍ一 ㄉ一好記性」、「吃雞屁股面會水」阿母如此地安撫著我。「那吃雞爪呢?」我問阿母。「小孩子不能吃雞爪,讀冊寫字會歪七扭八」阿母說。「阿昭,不徜號(哭)這塊給妳」阿爸從他碗內挾了塊雞肉給我,我破涕為笑了。 我吮著餘味猶存的雞骨頭,看著愛哭弟啃雞腿的一臉滿足相,我心裡暗暗地想:「將來等我長大,我一定要煮那種沒有雞頭雞爪雞屁股只有雞腿的雞來吃!」 現在,我當了兩個孩子的母親了,慶幸的是我不必學會 雞。市場上多的是單一部位的雞肉可供選擇,就算我買了隻全雞,我也必定請老闆 去雞頭、雞爪、雞屁股。 可是,就算是我隨時都可以大塊啃雞腿,大口喝雞湯,記憶中的美味卻怎麼也找不回來了。是因為這雞不一樣了?還是我不會煮?還是:::或許,記憶中的美味應是那份珍貴的惜福之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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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方傳說》十八支粗家私
我們在傾聽有關金門的各類傳奇故事之餘,應回到故事所談的時代,去了解故事所反映的意義,故事內容是事實也好,是傳說也罷,都已成歷史,歷史足資吾人借鏡,記取歷史經驗與教訓乃社會進步的動力。 近來採訪到三則談論村莊是非的故事,故事內容都由該村人士來談其本村事,筆者忠實的紀錄,絕不添加任何的佐料,希望吾人以民間文學的角度來看待。 一、金門城十八頂大笠 金門城邵氏的來源可分成二支,分別來自於同安與福州,依其在城內居住地的不同,而有「頂邵」與「下邵」之稱。 頂邵的人丁原本比下邵旺,前清時已建有宗祠,頂邵有十八個武功高強,功夫了得的壯漢,平時常戴著一頂大斗笠,故人稱「十八頂大笠」。 據傳十八頂大笠平日為非做歹,惡名遠播,鄰近村莊的農人在收成地瓜時,牛在前犁,他們緊跟在後面撿拾地瓜,如果地瓜太小,還會大聲罵地主不懂得種地瓜;逢年過節時,家家戶戶忙著蒸發粿或甜粿(年糕),他們只需在夜晚時,翻牆進入鄰宅內,便可滿載而歸,最糟的是每逢有村莊在做醮演戲,他們總是排成一列站在戲台前,故意擋著後排面觀眾的視線,非得長老好言好語來巴結一番,或讓他們飽餐一頓,或給點錢方肯離去,為了不破壞喜慶的氣氛,鄉民只好一再的忍氣吞聲,敢怒不敢言。 某年,鄰村一位農民在鋤取田埂的茅草,十八頂大笠認為超過了界限,不分青紅皂白,活活的把這位農民打死,並將屍體悄悄的埋在田裡,今金門城有一句俗語:「為了一簇草束枝,打死董菼續埋屍」,指的正是這一件事。 十八頂大笠目無法紀的囂張作為,震驚了官府,縣丞下令嚴辦,派了大批官兵來圍捕,就地在金門城開庭審理,十八頂大笠有的被處死,有的被判重刑,此後頂邵逐漸的衰頹,人丁凋零,至今在金門城者反以「下邵」較多。而且金門城的邵氏已不分頂、下邵,合力共建祖厝。(金門城邵先生報導) 二、董林十八頂大笠 前清時期,董林(今榜林)有多家武術館,村民習武風氣很盛,當中有十八位武功特強者,人稱「十八頂大笠」。 十八頂大笠名聲不好,連村民也畏懼三分,沒有人敢得罪他們,最受人詬病者,是他們常趁某村莊做醮時藉機要脅,一夥人並排坐於戲台前,或擋著看戲者的視線,或大聲嚷嚷,掃盡看戲者的雅興,總得要鄉老招待吃喝一頓,酒足飯飽才肯離去。 有一次,縣丞特召十八頂大笠來一試究竟,十八頂大笠輕而易舉的將署衙前二塊巨石抱起,一手一塊,健步如飛繞衙署二圈,縣丞看了大吃一驚,只稍加訓誡便飭回。 十八頂大笠得意洋洋,行逕更加囂張,有一天,下滋(今下墅)做醀演戲時,十八頂大笠又來鬧事,一群姿娘人(女人)忍無可忍,悄悄的各帶一桶屎尿,用力的澆在十八頂大笠的身上,這招果然奏效,十八人狼狽不堪,不知怎的霎時武功盡失,從此不敢再胡作非為了。(榜林許先生報導) 三、西浦頭十八支粗家私 前二則十八頂大笠故事中的人物,皆指武功高強者,十八人皆戴著一頂大斗笠,而本則「十八支粗家私」故事中,講述者未指明共有十八人,也未說明十八人是習武者,僅說明是一寡(一些)不講理,好仗勢欺人者,就行為之惡劣程度言,前者勝於後者。 西浦頭莊氏原本闔村共建一間祖厝,全村數房份的族人一起在此間祖厝祭祖,但當中有些房份的人丁較旺盛,其中有些常仗勢欺人,說直就直,說橫就橫,妄顧同宗情誼,被稱之為「十八支粗家私」。粗家私是指較大的練武器械,就是武器。 每次祭祖時,「十八支粗家私」藉機總愛佔點便宜,口氣也較不客氣,人丁較少的房份憤而另建一間祖厝,退出了原祖厝的祭祀。(金城莊先生報導,莊先生原住西浦頭) 四、小結 不管是以「十八頂大笠」或「十八支粗家私」來指稱人,字意上都有貶低輕視之意,二者所指的都是一些孔武有力,蠻橫不講理,行為粗暴,好逞凶鬥狠之輩,在昔日法治不彰的年代,往往構成各村或各族姓間,甚至本族內之衝突與糾紛,嚴重者則造成群體之械鬥。往昔若各村間發生糾紛,未得合理之化解,有屈難伸下,造成有的族姓間互不往來或互不通婚的惡習,這是社會不成熟、不理性的一面,非僅金門所獨有,金門也非只有本文所列舉的三個村而已。 此外姓氏間之衝突,甚至會造成宗族間的仇恨及同族情誼的變化,吾人在探討金門宗族時,似乎是另一個該正視的問題。然今日各族姓間的隔閡已逐漸消除,各族姓間的情感已逐漸融洽,過去之種種不快或誤解,只能當成是一面鏡子看待即可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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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莒光樓走過五十年烽火歲月》六○年代的莒光樓風貌
民國五十六年金門縣政府在莒光樓前的空地,設立莒光國民學校,建有二樓校舍二棟,教室十七間,教師十八名,十四班學生共計六百五十七人。學童主要以金城鎮南門里籍者為主,所以也遷移了部份早已在金城國民小學就讀的學生,筆者於次年成為莒光國小的新生,當年學校與台北縣永和市的網溪國小結為姊妹校,學生交流的美術觀摩作品中,獲得好評的不乏是以莒光樓為題的佳作。 莒光樓位於金城鎮的西南,其地名俗稱大路崎頂,是豐蓮山的餘脈,原址有荒塚墓葬群,累世可溯自宋朝以前。金門全縣推行「果化金門」時,試種石榴、柚子、柿子、桃子、李子等品種,莒光國小的學童每二人必須挖掘一個深及腰際的果樹坑,種下的果苗樹幹都懸掛上姓名牌,如同阿兵哥種樹負責成敗的計策;但在挖掘樹坑時,卻常挖到墓壙,由蠣殼灰、糯米漿、黑糖汁摻和的壙室內,孩童好奇的窺視到紅漆底描金的棺木。一些附近的戰備壕溝,往往不經意的用單片棺木作踏板。小時候在莒光樓週遭的木麻黃及相思樹中抓甲蟲,遍尋「皇明」、「皇清」的墓座,也算是一種測試膽量的「叢林遊戲」。近年來的旅遊導覽者,把供奉於莒光樓三樓的胡璉將軍牌位,視為安撫鎮壓這些往生者的意義,見仁見智的看法,眾說紛云。 地勢較高的莒光樓,下臨莒光湖,瀕海處有浯江溪出海口的后浦港,朝夕潮汐進退,舊稱金門八景的董嶼安流即在其中。宋末元初泉州世族梁克家裔孫名立祖者,遷居金門后浦,在后浦海旁的潮間帶築堤成田,藉由上游溪流和雨水的沖刷,開墾成可耕種的良田,明末時,由於過度的開發,將堤岸往外海延伸,侵入潮汐河道,六十年間曾有六次決堤的記錄。清末時,后浦海上游溪流會合處的河道縮小,流經東門外的地方,勉強可載泊小船,沿岸多開設榨花生油行、燒蚵殼的灰窯和販售南北貨的雜貨行等商家。從前分隔莒光湖和后浦海的堤防是一段石橋,連接水試所的香蓮廟至后浦南門,是島南十餘個村落到城廂的必經之地。日據時代,石材曾經被日軍拆移作工事,一旦海水氾濫,泥濘難行。但是自從莒光樓興建完工後,這一段重要的通道就加強修築維護,堤岸兩旁都種植著防風耐旱的木麻黃樹,些許的間隔還裝設供人休憩的水泥座椅。 民國五十三年的十一月十九日,太武山駐軍陸軍五四○九之二部隊,在舉行「官兵榮譽團結會」中,由士官長郭兆烈、戰士韓競良、宋樂山、陳重成、張振池等聯合提案,發起推行「毋忘在莒」運動,立即獲得金門全體軍民的熱烈響應,隨後擴及到軍中全面展開推行,蔚為全民雪恥復國的「毋忘在莒」運動,同年的十二月二十二日,先總統 蔣公蒞臨金門,前往三民主義講習班,講解「毋忘在莒」的意義和啟示,勉勵受訓的學員,效法田單復國的精神,他分析:「毋忘在莒」運動積極性的目的,自軍中而言,也就是「以軍作家」的在展開。自社會而言,就是「革新、動員、戰鬥」的再擴大。自青年而言,是「青年自覺」的再號召。自黨而言,也就是「黨的戰鬥體」的新生。彼時的金門到處充滿著該項運動的標語,如「團結奮鬥、雪恥復國」、「時代考驗青年、青年創造時代」、「一切為戰鬥、一切為勝利」、「居安思危、自力更生」等。在筆者收藏的金門老照片中,屬於那一個時期的服役戰士留影,照相館的背景布幕往往是太武山的「毋忘在莒」勒石或是莒光樓。因為莒光樓的得名取自於先總統 蔣公「毋忘在莒」訓示光而大之的含意,「莒光樓」三字題額為大膽之役戰鬥英雄賴生明所題,一向列為金門的戰鬥英雄陳列館,八二三戰役後,郵政總局開始發行以莒光樓系列為主題的郵票,更加打響了她的知名度,往往是外賓參訪金門的首站。 這座金門的門面,在民國五十六年夏季由金門縣政府撥款興建規劃為「金門公園」,範圍包括莒光樓、莒光湖、兒童樂園、浯江溪、后浦港、延平郡王祠、吳公亭等風景名勝區。沿著浯江溪上建有莒光、兒童、浯江三座橋,浯江橋前築有一座牌坊,坊額上「金門公園」四字是由當時的縣長屠森冠所題的。從金城市區到莒光樓的遊覽路線有多樣的選擇:一為從金城圓環西行,經莒光橋,上發電廠斜坡到莒光樓後門,有公車開往舊金或水頭者皆可抵達;一條是從南門里公所前,經過「金門公園」牌坊,順著堤防走到目的地。如果時間充裕的話,走進莒光湖中的堤路,夾道兩側垂柳相迎,湖心亭、中興亭、九曲橋、拱橋綴飾其間,景色秀麗,宜人遊覽,唯夏季蟲蛇出沒,曾經發生過學童被毒蛇咬傷斃命的事件。就讀於莒光國小的學童,平日上學走浯江橋堤岸,或沿著莒光湖內側堤邊經兒童橋右轉兒童樂園到學校門口,同學們經常遇到前來莒光樓參觀的團體或軍職人員,不少的貴賓還是外國人士,學校老師一再叮嚀小朋友,對待外賓要有禮貌,碰到長官要敬禮等諸如此類的要求。 偶爾師長會帶領孩童參觀莒光樓內部,一樓簡報室裡朱紅的樑柱,古典彩繪的天花板,一直是小孩子心目中的中國古代宮殿建築模樣。沿著兩旁的長廊可踏上二樓的心戰資料室,陳列著大陸漂來的心戰物質,有衣料、香煙、香皂等日常用品,印象最深刻的是船型助浮物旁擺設的幾件破舊衣服,那些是從起義來歸的漁民身上脫換下來的,我們都能清楚的背誦著說明辭語:「新三年、舊三年、縫縫補補又三年」,在「不是敵人,就是同志」戰爭對峙的年代,大陸漁民撿獲我方宣傳單,秘密收藏就可證明投奔自由的意願,這些兩岸的宣傳品也是小朋友拾獲送繳學校,列為記功嘉獎的憑證。登上三樓的金門歷史文物陳列室,展出金門自宋元明清以來的各式瓷器、銅器、書畫及金門文獻等數百件文物,其中屬於清朝提督蔡攀龍的官服及大靴,對幼童來講,彷彿是童話書中巨人所穿著的衣物;一些擺設在櫥櫃裡的八股文課卷,原是浯江書院的舊藏,早期金門識字的老先生都曾在私塾讀過古文,書寫的毛筆字也和這些課卷同樣的一絲不茍。步出展覽室到三樓的外廊,是視野極佳的賞景地點,天晴時,可遠眺小金門及大陸廈門海域的部份島嶼。 走過半個世紀的莒光樓,正熱烈的籌辦五十週年慶典,三十年前的景象卻歷歷如繪的印記在腦海中,自己服役的部隊曾因精誠連當選上國軍莒光連隊,目前的工作室在莒光路,年前更與同讀莒光國小的王姓同學聯合製作拍攝莒光樓多媒體簡介片,莫非這一切都是與莒光樓結下的善緣,她經歷過的歲月,正是金門人生命飽受戰爭威脅的歷史見證。寫些塵封的往事,就算是為莒光樓五十週年慶的暖身運動吧!(本文作者為地區文史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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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地金門史話》戰地政務及其評價
金門民防武力是一支紀律嚴整的部隊,在戰地政務之下,金門實施的是全民皆兵,儘管是百姓的身分,卻受軍事的管理,所以動員非常迅速,可以協助國軍對抗來犯的敵人。許明鴻先生回憶說:「民國六十五年有一次防區舉行實兵大演習,全島進入備戰狀態。行政院院長蔣經國先生到金門來視察,恰巧遇到防區實兵大演習,司令官夏超陪同經國先生要到古崗湖,但當晚已經實施宵禁,民防隊負責交通阻絕,車隊在路口當場被負責守衛的民防隊攔下,司令官的待從官搖下車窗,告訴守衛路口的自衛隊員說:『後面的座車是行政院院長蔣經國先生』,自衛隊員回說:『行政院院長!行政院院長我不認識。現在已經進入演習階段,行政院院長跟一般人一樣,除非有通行證,否則不准通過。』那時自衛部隊已經做到只認通行證,不認人的地步。自衛部隊做到執行命令、嚴格貫徹命令的程度,讓經國先生印象非常深刻,對金門的自衛部隊也有更深一層的認識。」 曲知平總隊長亦表示說:「金門自衛部隊是一支非常有戰力的民防武力,他和其他國家的民防組織很不一樣的,例如德國、日本的自衛隊主要是以防災為主;金門的民防組織則是以戰鬥為主,在組織上,他是一個戰鬥體,是陣地縱深的一部分。金門自衛部隊的訓練,年訓的時間雖然沒有國軍部隊的時間那樣多,那樣頻繁;但金門自衛部隊的訓練是一季一季,一年一年,逐季逐年累積的,他戰力並不亞於國軍部隊。金門高中、職學生在學校就已經接觸一部分軍訓課程,每年暑期還要參加軍事訓練。一般人從十八歲開始接受軍訓,單兵、伍的戰鬥動作年年都要受訓,所以一般人到二十八歲,最起碼的都已經受過十年的軍事訓練。」 前縣長陳水在以他的觀察說:「金門的百姓對國家政策配合和對國家的忠誠度和其他地區的人民相比,如果可以評分的話,相信它得分是比較高的。這是因為金門的百姓每天面對著中國大陸的武力威脅,在這短短的幾十年,大陸對金門造成重大的傷害,無形中培養出同仇敵愾的心理,孕育了生死與共的觀念。他們身歷其境,如果我不拿起武器就無法生存,這是別無選擇的辦法,所以我們不需要太多的宣傳和教育,也無需思想控制,因為每一個人都感受到不拿起武器就無法生存。就我個人來看,思想的控制遠不如自發性的體認,大家面對戰爭所激發出來的觀念,只有支持政府,只有配合國軍,只有拿起武器,才能存活下去。」 不過,金門百姓的犧牲很大,當時民防訓練和演習,公家既沒有提供膳宿,也未發給薪水,也就是沒有任何待遇,而且要求絕對服從命令。為了保鄉衛國,金門百姓付出很大的心力,至於一般百姓對民防訓練的感受,平心而論,那是身不由己的,在大時代的現實環境,金門當時實行的是軍事管制,在戒嚴的大帽子下,不管你喜不喜歡都要接受,那是無可奈何的事情。台灣政治民主化以後,「一國兩制」的的差異愈為明顯,相較下金門民眾的負擔愈顯沈重,隊員訓練由被動的接受轉為厭煩、抱怨,又因經濟因素的影響,年輕隊員相率舉家遷台,隊員日益老化,自衛總隊最後也不得不走上裁撤的命運。 三八、戰地政務及其評價 國軍進駐金門後,金門彈丸之地有金門防衛司令部、福建省政府、金門縣政府等機構。最初福建省政府主席由胡璉司令官兼任,胡璉離職後,金防部司令官和福建省主席分別由劉玉章及戴仲玉出任,然而軍政首長,各自為政,互相掣肘,真是「一國三公」,無所適從。中央或許風聞,認為現行體制不合戰地需要,遂決定將福建省政府遷到台北新店。 四十五年七月中央劃金門、馬祖兩地為戰地政務實驗區,在金門成立金門政務委員會。福建省政府不再處理民政,將行政權責移交政務委員會管轄。戰地政務之目的,是為配合反攻軍事需要,實施軍政一元,發揮統合戰力;在非常破壞中,從事非常建設,安定社會秩序。國共戰爭經過長期的對抗,終於得到一個結論,國家興衰,戰爭的成敗是決定於政治,不是決定於軍事。軍事的任務是打點、攻城;政治的責任是打面攻心。(九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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魂牽夢繫莒光樓
到觀光局服務的我就像劉姥姥進大觀園般的開了眼界,分配給我的業務我都欣喜接受亦樂在其中,每一天都十分充實與驚喜。 在大觀園中的日常公文,雖然常被局長和課長「個別指導修理」,年紀有一把的我非但不臉紅,還打死都要在觀光局奮鬥下去地自我激勵,因為不僅承辦業務新鮮有挑戰性、局長刀子嘴豆腐心不必太怕他、課長裝笨裝傻的任由我們這群老大姐們「虧」,局裡同仁的工作活力和戰鬥力,都讓我愈挫愈勇;工作了二十年的老公務員,能在如此有趣的工作環境學習,簡直是「天上掉下來的禮物」啊!但,惟獨天上掉下來的「莒光樓」事務,讓我想逃、想打迷糊仗、想豎白旗、想打退堂鼓,寧可被局長指正100次,也不要叫我管莒光樓事務啊! 說起對「莒光樓事務」的嫌惡,不如說我對「莒光樓」的愛戀有多深;與其說「莒光樓」折損了一個活力旺盛的公務員,不如說我是一個容易受傷的女人:::。 小學時幫祖母和媽媽寫信到台灣,郵票貼的是莒光樓;國中到金門唸書,趴在學校防空洞裡寫家書,寄回烏坵的信,貼的郵票是莒光樓;假日走在金城街上,遠遠望去那一棟在天際裡有紅有綠的宮殿建築,也是莒光樓啊! 莒光樓比不上烏坵燈塔在我心理的份量,我會為烏坵燈塔傷神,會為烏坵燈塔愁困,但我不會因為莒光樓而影饗我的行走坐臥;直到我來觀光局,五月十三日走入莒光樓,我的心我的情被這一棟建築給打敗了。 我負責「莒光樓內部空間再利用工程」的驗收,說穿了只是負責蓋章的收尾工作,看到施作完成的現場,天啊!這一棟有歷史的建物,一些展示的規劃與工事,簡直戕害了它的歷史身價,簡直糟蹋了「莒光樓文化」的文化啊! 我不懂金門就這麼大,有必要把國家公園展覽內容複製到莒光樓嗎?我不懂,我們找不到比較屬於人文的內容嗎?我們找不到莒光樓的精神與生命意義嗎?誰說一定要把一棟老建物塞的滿滿的才叫「再利用」?難道保有原始風韻就沒有看頭嗎? 莒光樓,失去了原來的風貌,失去了時間累積的歷史情境和風采,我宛如走錯地方的失落感。走入莒光樓的典雅建築,應該要有一點點中國,一點點時光隧道,一點點古樸的感覺才對啊!可是現在走入莒光樓,就像走入植物園的生態館、像礦物簡報室、像金門民俗村、像:::,但又什麼都不是,主題不見了、情境不見了的令人唏噓。 一個小公務員,面對莒光樓的四不像,我只能提供因公務而需蓋章畫押的職章,我拒絕再多看一眼,我拒絕與莒光樓的情感交流,我對莒光樓的心已打烊了。 志謀兄銜命找出莒光樓題字人賴生明先生的家屬,一路來的曲折與努力,我都清楚進度,即便是打烊的心,有時還是忍不住班門弄斧的獻策,漸漸地,我看到屬於莒光樓的「人」的故事,冷卻的感情漸漸的又回溫了,甚至於後來冥界的感應,感受到題字人魂牽夢繫於莒光樓:::。 出發的前一夜,我夢到賴先生停柩於家中,賴媽媽穿著粉色的花衣服等我,模模糊糊的場景,似乎有人等我許久,又似乎我是有要事前往,所以第二天一早,智謀兄一打電話來,我就排除其他的事改赴中壢。事隔近兩月,除當日對董智謀和學凰兄詳述外,我並不想去探索回憶那夜的夢境,無論是磁場的感應或是被委以重任,賴先生的遺物可以回到莒光樓,我想他在天之靈也安心了。 人世間的因緣聚會,天地人三界的靈動呼喚,莒光樓見證金門的烽火歲月,莒光樓寫著胡璉司令與小兵賴生明的軍魂故事,莒光樓落成五十週年的今日,司令與小兵的眷屬,再一次傳承先人對金門的那一份恩情,再一次傳遞那一份對金門永不渝的愛,五十年前因胡璉司令與賴生明君寫下莒光樓的歷史身價,五十年後因他們後代慨捐與金門血濃於水的文物,讓莒光樓真正活化,重現莒光樓的傲立英姿和風采。 我相信胡璉將軍和賴士官長的英魂守護著莒光樓,祂們將庇佑金門無數的五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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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憶往》山仔兜今昔
珠山原名雞籠山,海拔四十七公尺,周圍約里許,山腳朝東有一石洞名「濯岩」,上有巨石,廣寬數丈,厚有二丈許,向東伸數十尺,下有巨石支柱,洞自天成,為夏日納涼勝地,民國卅九年間,因軍方取石作工事,原洞損壞,後濯岩頂上建一涼亭,可覽東海日出,料羅港萬頃波光,漁舟點點,盡入眼底。 珠山村東南海邊丘陵地帶,駐軍設有靶場,為步砲演習射擊之用,時聞槍砲四射,帶著戰地緊張氣息,珠山「涼亭」,蔣經國先生任國防部長時,嘗在斯亭觀察部隊射擊,民國八十六年始,金門國家公園管理處,為維護金門人文歷史建築,將珠山規劃觀光景點,整治池塘圍欄,舖設地磚,整理村中環境,將舊涼亭拆除,改用檜木原地重建涼亭,亭中設圍欄座椅,供人憩息,俯瞰全村景色,太文山丘陵掩映眼底,上下涼亭用花崗石舖設石階,綠樹山花,小鳥飛翔,景色至為宜人,亦一樂也,煥然新亭,尚待命名,憶昔蔣經國先生,曾在斯亭觀兵,御然蒞止,斯有榮焉,以有鳳來儀之義,稱斯亭為「御鳳亭」,美麗珠山,恢復當年光彩。民國十七年,闢為「公園」更有歷史意義。 珠山原名「山仔兜」,薛氏原由福建同安,元朝至正五年(公元一三四五年),成濟公避亂來金,居住薛厝坑,遷來珠山,因山明水秀,林木暢茂,巨石成巖,珠山村落,採用閩南式房屋建築整齊,紅磚舖地,當年僑商很多,自設學校,抗戰勝利後,僑商損款美金二萬元,創建珠山小學,校學校舍尚待完工,適逢古寧頭之役後,學校為駐軍使用,並將未完部份工程地板舖設,牆壁粉刷隔間,外圍環境美化等,由駐軍補建,作為軍中訓練基地,迨至金門軍管戰地政務結束,民國七十八年八月葉競榮司令官任內,始將校歸還珠山村接管,而珠山小學生,已轉移鄰近小學就讀,無法復校,校舍閒置,村議乃將該座樓房,租與台北板橋黃新志先生,改建「珠山大飯店」,內設有游泳池、高級套房,樓房後小坵陵,增添園林造景,四野天空,任憑觀海賞月。 珠山有模範村之譽,男女普遍接受教育,在民國廿二年時,薛崇武等創辦︽顯映月刊︾,至廿六年冬,日寇侵佔金門後始停刊,報導各地方新聞,或鄉村瑣事,可稱鄉村小代志,村中有籃球隊、南管社民間藝術,卅九年至四十一年金山區長薛崇武,區公所設在珠山(後改設官裡),晚間時有南管清唱消遣,同時延聘一位古寧頭李朝啟先生私塾師席,教授四書或古文觀止,戰地絃歌不輟。 珠山早年有三四百人村落,閩南式建築,古厝有「大夫第」、「將軍第」名宅,將軍第在薛祖祠池塘邊,小型二落厝,係薛師儀將軍故宅,師儀名維坤、號鼎臣,清水師參將,道光二十六年十一月,護理金門左營守備,咸豊四年六月任中營游擊,十一年正月,護理金門鎮水師總兵,據說:倭寇作亂,侵入湄州,師儀領兵圍剿,乘勝追擊,中伏急退,後有巨川,師儀躍馬入水而過,隨衛十餘人挽馬尾脫險,師儀後獲友軍支援反擊大勝,至為英勇。現將軍第,門牆倒塌,不復當年顯赫。 大夫第則在村中南端,係薛紹鑽兄弟在呂宋經商致富榮歸,家財萬貫,清朝末葉,捐官爵以光門第,紹鑽捐賜大夫第榮銜,建二落厝,配雙護厝,大門懸掛「大夫第」匾額一方,牆基用花崗石雕琢雲紋,屋角豎鳳尾,大門前兩側有豎桅杆石柱,宅側設有書房和花圃,相當氣派,百餘年後經幾番風雨,花園書房已圮,桅杆石柱不存,紹鑽弟紹德,亦建築三落大厝,佔地數畝,亦設有書房花圃,以教育子侄,珠山當年,得紹鑽、紹德昆仲財力建設,將大小社連結成村,功德不小,自古創業維艱,守成不易,大夫第歷盡風雨侵襲,九三及八二三砲火損壞摧殘,現經金門國家公園列入古厝維護修葺,恢復舊觀,巷道舖設地磚,環境美化煥然一新,山上樹木蘢,鳥語蟬鳴,成為休閒遊憩景點,完成整建,再現風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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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二膽戰役英雄》賴生明士官長文物返金記實
八月中旬,承長官指示,尋找莒光樓題字人「賴生明」之眷屬,擬邀請其遺族於十月莒光樓五十週年慶時前來金門,表彰賴君之英勇事蹟與莒光樓之歷史淵源。 這個差事真是難倒了我,賴生明的遺族在何處啊? 多虧消息靈通的好友楊樹清兄及金門日報林怡種主編的幫忙,他們告訴我可問前軍中記者謝輝煌,謝君熱心的告知賴生明長子賴學凰的連絡方式,欣喜的我立即連絡賴學凰先生。賴學凰非常認同展出構想,告知兩周後返中壢(賴君目前住台中、賴媽媽住中壢),將與媽媽商談後再作回覆,兩周後,賴學凰表明賴媽媽的不同意,也許這些遺物是賴媽媽精神寄託,一時無法接受其熟悉之物件離開身旁;或是以前接洽的不愉快經驗所致,使得賴媽媽產生誤會一時無法同意提供展出的想法。 賴學凰與賴媽媽意見相左,為這件事情母子倆不甚愉快,但也是軍人出身的賴學凰仍允諾會再與賴媽媽多作溝通,他非常認同將父親一生之遺(文)物-包括大二膽戰役勛章、證書、負傷證明及一生服務之獎章、委任令、老照片、金門中學肄業證書等文物一併回金展出,他覺得這是軍人父親最高的榮譽與紀念。 我與賴君有多次連繫,並做了接收與展示的計畫,我們希望透過正式儀示,表達對文物之尊重和先烈英勇事蹟的讚揚,同時考量文物之社會教化功能,典藏莒光樓展示,供世人瞻仰,但前後連繫多次仍功敗垂成。 秋節來臨前,我散步到莒光樓,多盼望賴生明士官長文物能重返莒光樓啊!這真的是可彰顯其歷史意義的美事。繼之又想,若文物無法展出,邀請遺眷前來共襄盛舉,亦是件好事,至少可以表達我們縣政府的一份感恩與尊敬,因此,決定不論能否取得賴士官長之文物,都應親自登門拜訪賴媽媽,我又打電話給賴學凰,賴學凰說:「你真的要來嗎?場面可能會很尷尬喔!」 趕鴨子上架的我心想就讓他尷尬吧!李縣長的一份崇敬和誠意總要讓賴媽媽知道,所以與學凰兄約定九月七日下午四時,前往中壢拜訪。 約定後我內心仍忐忑不安,只好又找同事高丹華(她是我們的小組長)商量,因在溝通連繫的過程中,有任何進展或困難,幾乎都與她討論分享。而且我感覺一個人前往接洽,似乎有點單薄且不妥,因此商請高小姐撥空一同前往,也許她和賴媽媽同為女性,應該會比較好溝通、好講話。 我有份預感,只要高小姐能來幫忙事情就能搞定,雖然她在辦公室搞笑的工夫一流,但她的女性特質、對危機處理的能力讓人信服,況且她一直對文史有相當程度的熱愛,可是高小姐假期排滿了事無法同行,我心慌的很:「真的尷尬時要怎麼辦呢?」 九月七日上午準備再次撥電話請教她一些洽談時應注意的細節,作為「勤前教育」和「去除尷尬的心理建設」,那知電話一接通,高小姐說:「我陪你去,而且我一定要去,因為:::」,高小姐的允諾同往,我免去了那一場尷尬,賴媽媽也由對我們的不歡迎,轉而對我們肯定與支持。 我不知道是不是賴士官長在天之靈的協助與指引,我充滿感恩的面對這一段歷史,我們接收了賴士官長一生心血和生命所換來的榮譽印證,總計三十餘件,於洽談過程,賴媽媽由不信任、不愉悅,到慨然允諾捐贈,其間當然有一些只能意會而不宜由我言傳的機緣在內,那一天像是神話,但卻是真的!我們看到賴媽媽那份割捨與不捨由矛盾到釋然,多次梗噎至無法言語的心情,著實令人動容,當我們完成洽妥文物的接收任務,心中充滿的是感激與肩負起一份責任的開始。 一路小心翼翼的將文物平安帶回了台北的家才放下心來。有道是好事多磨,就在返金路程中嚐盡了錯愕與苦澀,心情起伏有如洗三溫暖一般;九月八日晨曦,令我終生難忘,我匆忙自永和家中出門,提著賴君文物,上了計程車直奔機場,和高小姐相約在松山機場搭早班飛機返回金門,心中有幾許成就和喜悅,那份喜悅來自於能為家鄉補綴一段莒光樓文史記錄失落的空白,在下車前,心想這些是珍貴的文物,警惕自己千萬不要離開視線範圍,更不能遺漏在車上,因此,特別看了一下司機先生的名字-「江衍洲」,下車的剎那間,司機的名字嵌入腦海,心裏正嘀咕著,這司機的名字都有「水」、真是怪,但我記得了司機名字,卻忘了那封表框「蔣經國寫給賴士官長的親筆函」,賴媽媽一直掛在客廳祖先神位旁的信函,有如傳家之寶般的不捨,她本來就不願拿出賴家家門的珍貴文件,竟然被我遺忘在計程車上:::。 突然間我憎恨起自已,怎麼會如此不小心?懊惱不已的我,打電話到警察廣播電台,那時是早上6時30分,而警廣要7時才開始播報,高小姐也急忙連絡立委與警界朋友協助,同時立即報案遺失,折騰了一天,箇中的滋味與罪惡感乃此生之最,如果真的找不到時,我要如何跟賴學凰告罪?要如何跟賴媽媽請罪?賴媽媽那張不捨與割捨交錯的臉一直浮現在我腦海:::,我用身家財產去賠,都賠不起這一份賴家歷史的瑰寶啊! 很玄的事又發生了,高丹華一邊聯絡,一邊篤定地告訴我,絕對會找得到,因為賴生明先生只是要提醒我們,這些文物來之不易,要保存好、要收藏好,只是提醒我們注意後續的管理問題而已:::。 我狐疑的看著她,子不語怪力亂神啊!她到現在還在跟我「鬼話連篇」?說完話後,她還能安靜的把我帶來的早餐吃完,更離譜的還安慰我也把早餐吃了(理由竟然是可以少拿一份物品),天啊!我真是輸給她了,她不知道此時的我食不知味寢食難安嗎?突然間,我對她的鎮定生起氣來,她不知道我壓力之大嗎? 下午兩點,由司機手中接回這一珍貴信件,我自掏腰包送了禮物給司機以示謝意,確定這總統親筆函沒有丟掉,重回金門懷抱,我的感動與震撼久久不能自已。 謹以此記,記錄這段文物接收過程點滴,也藉此表達對賴家慨捐文物遺愛金門大德之隆情厚誼,我看到了大時代英雄之偉大情操,不論為國、為家,站在歷史遺物下,我們都顯得卑小。站在大二膽戰役英雄賴生明士官長的遺物前,我打心底的尊敬,深深的鞠三鞠躬禮,也由衷感佩胡璉將軍司令的大將風範,讓小兵立大功的賴士官長,拔擢為「莒光樓」題額殊榮,站在歷史的最前端感受的是前人的英雄氣概、身為金門子弟,我知道他們對金門的貢獻,我更知道自已對成長的土地能奉獻的心力,不及於他們的千萬分之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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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地金門史話》自衛總隊的裁撤
民國八十一年十一月七日自衛總隊正式劃下休止符,尚未移撥的人員全部集中在莒光山莊,但業務已經全部移交完畢,也無公務可辦,董巖山先生回憶說:「為安撫同仁的情緒,我就陪他們每天做運動和下棋或自我進修。剩下的同仁,大部分在八十一年的四月獲得工作的安排,小部分的人到五月份被安置,最晚的二、三人到七月份才分派完畢。」 許明鴻先生回憶說:「人員的移撥方面,總隊部職員的安置是配合地方的缺額來分配,沒有缺就在自衛總隊等候,我算是最後離開自衛總隊的少數人之一,在我離開之前,代理總隊長董巖山已經調到物資處擔任處長了。那時我們還有很多人在等候命令,董巖山還兼我們那邊的主管,他時常會回來巡視,看看我們。直到八十二年四月二十日左右,我才收到縣政府的人事命令,我的新職是縣政府法制課課長,我大約比董巖山多留了十多天。我去報到時,自衛總隊只剩下二人,一位是黃平生,一位女人事官。後來這位女人事官調到金門酒廠,黃平生因為金沙鎮代會要他去當秘書,所以他在那邊等。」 總體來說,人的安置雖然稍晚,但最後每個人都得安置,得到妥善的安排,繼續其公務生涯。自衛總隊雖然隨著戰地政務終止而裁撤,但它在歷史上是有其地位的。政府自播遷以來,兩岸的情勢非常緊張,在金門地區就曾發生「古寧頭戰役」、「大、二膽戰役」、「九三砲戰」、「八二三砲戰」、「六一七砲戰」等大大小小的戰役。在整個金門防衛戰爭中,金門自衛(民防)部隊或協助構工,或搶救傷患,或搶灘運補,或村落防禦都曾扮演重要的角色,而居間運作指揮的機構即是自衛總隊(民防總隊、民防指揮部),所以它的重要性由此可知。 自衛總隊雖然隨著戰地政務終止而裁撤,但它對維繫民防力量是有其貢獻的,它在金門的防衛戰爭中曾經扮演重要的角色,他領導民防武力協助國軍作戰,然而更大的貢獻應該歸諸於金門的百姓,曾任副總隊長的梁振瑛先生就表示:「在整個金門的防衛戰爭中,全島及齡之男女,悉依性別、職業、技能編配任務,擔任消防、防毒、防空、救護、搶修、擔架、運輸、構工、岸勤作業、村落防禦及自衛戰鬥等任務。記得『八二三砲戰』時,我親眼目睹民防隊在敵火猛烈下搶救傷患,協助國軍維護有線電線路及馬路的暢通,最後終於取得戰爭的勝利。如果金門的老百姓不識大體,不以國家前途為重,政府就是採取再高壓的手段也沒有用,如果金門百姓採取不合作的態度,對整體戰力絕對會大打折扣,所以金門百姓對整個防衛戰爭有極大的貢獻,間接捍衛了台澎地區的安定繁榮,所以說金門百姓對國家是有極大貢獻的。」 在戒嚴時期金門可以說是全民皆兵,整個防禦作戰可以說是寸土必爭,中共如果想要打金門,就必須付出慘痛的代價。曲知平先生受訪時就表示:「在大陸作戰的經驗,部隊失掉了民眾,部隊只能死守山頭陣地,這個部隊敗亡命運是遲早的事。固守村落在戰爭中非常重要,村落失掉了,人力資源沒有了,物力資源也沒有了,只剩下幾個山頭和幾個陣地,根本無法撐多久。金門的村落由自衛部隊固守,國軍只要專心防守陣地及反擊作戰,這是中共不打金門的主要原因。」 金門民防武力嚴訓勤練,戰力一直頗受防區長官的肯定,曾任總隊長的徐榮祥先生回憶說:「記得有一次很大的演習,演習的時間計有三天兩夜,當時整個民防隊就全力配合軍方演習,司令官劉玉章在督導視察時就非常讚美民防隊的表現,可見我們的訓練還很有成效的。」 又據黃錫安先生回憶民國六十年代初,金防部朱悟隅副司令官即曾公開稱讚金門的自衛隊說:「這是我金防部的第五師。」 可以看出那時候自衛隊戰力的堅強。金門自衛隊絕不是虛有其表,而是紮實能戰的,曲知平總隊長回憶說:「記得宋心濂上將擔任司令官時,防區舉辦年度大演習,宋上將到各地視察,他視察各部隊的演習時都沒有反應,當他參觀自衛部隊固守村落逆襲演練(即當敵人突破我方陣地,自衛部隊如何抽調部隊並實施反擊),他看完之後大為讚賞,當場頒發了五萬元的獎金,以示獎勵。宋心濂是一位很精明的將領,他的舉動足以表示金門自衛部隊的戰力絕非空穴來風。我們自衛部隊沒有辦法像國軍部隊天天可以演練,自衛部隊白天都有自己的工作,能有這樣的表現,足以證明平日訓練之嚴格,戰技之精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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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選
◎埋伏 我們誤竄了一大片沒有真理的晚上 被困在囚欄黑域 無限吟詠孤寂 那些三五成群雷震殷海光唐文標 躊躇漂落街上逗留 而更遠更夜的柏拉圖屏息噤聲 躑躅吶喊的孟克走失墜沉的家 粗坯成型的佛洛伊德繼續敲煉他的性 砰砰然把夜揉成皺皺沼澤 我們想借把火 搖醒星空遠方踽踽獨行的梵谷 同時仔細看看自己周邊身世 李賀和濟慈 酒館傳來二十七歲盛世末了曠亮 世界蒼茫之外 鐵軌下迴盪漫溢呻吟的楊喚滔滔詩聲 聽說廣大草原繚繞鋪展梅濟民的沉默嘆息 這粗糙夜色總是像一杯冷縮咖啡 偎在溫度上升不安定的生辰八字縫隙 我們只能小心翼翼加了奶精和埋冷了心事 對準風雪飄來的敲擊 找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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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人在廈門》醫療制度
看病,在台商們的心裡是個天大的問題,台灣自八十三年實施健保以來,縱若,國內有佷多醫療資源浪費,及增加政府負債比例的爭議,但它的便利性及錢不用當場從口袋裏拿出來的那種滿足感,恐怕絕非台商們在大陸接受的醫療服務所能比擬的。 雖說身在他鄉,沒有對當地的建設有過什麼貢獻,但好歹我們也有誠實納稅,似乎不該有差別待遇吧!但現今在大陸的各級醫療的體系裏,台商永遠還都是較「弱勢」的一群,這裡指的「弱勢」,是通常看病會比當地人貴,但好在花了比別人多的銀子,通常可以獲得較好的醫療服務,所以泰半的台商們還是保有花錢消災的樂觀心態,反正要是真要不行,返台就醫就是了! 話說,有次我剛滿月的小兒,時有呼吸急迫及咳嗽的現象,經看了廈門各大醫院後,確診為「肺炎」,因感非同小可,在治病貴速的心理下,我們選擇了廈門的一家國營大型綜合醫院進行住院治療,這也真正的讓我理會到,兩岸非常不同的醫療制度! 話說住院後,大陸籍的同僚們,便熱心的幫我提供可用的人際關係,比如,某人的親戚是院長的同學,又某人的女兒是那個醫生的太太::等等,我雖然可理解他們誠摯的熱情,但是,僅是正常的住院治療而已,犯得著去牽扯這麼多的人情嘛!後來,有個台商朋友告訴我,其實大陸人的看病心態,跟台灣人早期的心病差不多,總認為「朝裏有人好辦事」,反正有益無害,又何妨從善如流!是以,在小兒的病榻前,常會莫名其妙的出現婦產科醫生、放射科主任,甚至是一些完全與醫療沒相干的行政高層,只因大家都是受人之託,關心一下嘛! 在大陸看病,一般都要預繳診療金,方式是在你入院時必需要先預繳一些診療費用,然後,你會獲得一張IC晶片卡,你每接受一次診療後,便需過卡刷一次,確認一下你的費用及餘額,護理人員每天會打印診療費用清單告訴你總共花了多少錢,清單上還有小到棉花棒及開水的費用,倘若告知你已經餘額不足了,便需進行補繳,否則,不管你是那裏的皇親國戚,一律「停藥」,所謂的「停藥」,就是終止一切的醫療服務,包括巡診、點滴、口服或注射藥劑等,假若再遲不繳費,他們就會毫不留情的下逐客令了,我曾親見鄰床一個同染肺炎的小孩,在積欠了百來塊的診金後,和父母連夜的潛逃出院,只因他那日薪二十塊打零工的父親,實在付不起診療費,至於出院後如何?恐怕再也沒人關心了! 是否其他的大陸人就醫,也是如此的殘酷及毫無福利可言,那可就得看你的「身份」了,沒有「身份」的,可以像我們這些外籍人士(此時此刻,他們又不把我們當作同胞)一樣用錢搞定,沒錢的,那對不起,坊間的小診所、民間秘方、赤腳醫生多得是,大家各安天命了!什麼樣的人叫做有身份呢?就是一切吃「皇糧」的人(類同我們的軍公教),曾有報導說,台灣地區有一個超級大病號,一年之內,看病一仟五百四十五次,平均一天之內看病超過四次,但大陸在醫療公費的報銷上,似乎要比我們嚴重得多。 據了解,中國自一九五二年起便實施公費醫療制度,一切吃「皇糧」的人看病全由公費報銷了,有時還會發生報銷的醫療費用,高過工資的奇特現象。當然,當初共產黨的想法,是要有效的體現社會主義制度下福利事業的優越性,但優越過頭的結果,便是「一人公費,全家免費吃藥」、「小病當做大病看」、「沒病當做有病看」,反正是政府花錢,院方又可在藥物費用上賺到利潤,何樂不為?當然,針對日益惡化的財政負擔,他們也想出了和我們一樣的部份負擔的方式,希望以價抑量,有效的減少這一亂象。 我們的全民健康保險實施迄今,大致上已達成「消除弱勢者與高風險群的財務障礙,提供全民基本醫療保障」的政策目標,但似乎申報的醫療費永遠高過於收取的保費,在這種趨勢下,除了將立即性的造成財政赤字惡化,終將會因此損失大多數人民,所應可享受的醫療資源,然而,這中間絕大部份的「壞債」,都是出於醫事服務機構的超額供給,或就醫者的超額需求,這些個屬於道德風險管理的問題,相信隨著人民生活水準的增加,健保制度的完善及全民教育的普及:::等,會日益的改善! 在盡可能的情況下,大部份的台商,都寧願回來享受我們廉價而高質的醫療,在擁有地理優勢的金門,是否也可以想想,我們可以做些什麼,去加強台商的醫療服務,好好的去發揮屬於台灣資本主義社會絕對優勢的全民健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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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憶往》八○五部隊的故事
這些日子受生意清淡影響整日變成無所事事守著小店,整天都和電視相伴過日子,從新聞到談論政治性節目都不曾放過,當看了汪笨湖先生主持的「台灣心聲」這個節目時,感觸良多;住在台灣本島的人民能有這樣的節目讓他們暢所欲言,尤其是二二八事件,每天還是有那麼多人,找來那麼多小故事談論不完,然而我們金門曾經歷過古寧頭戰役、九三砲戰、八二三砲戰,住在這裡的人,在砲火下出生入死、犧牲奉獻,台灣人有誰聽過我們的心聲呢?早年不敢說也不能說,現在想說的人也已經凋零老去所剩已不多了。最近金門日報副刊,開闢了這片專欄園地,雖然無法和電視傳播媒體相比,能快速傳播那麼遠那麼廣,但這片小園地總是一個可以讓金門這群經歷過無數次戰爭摧殘的老人,述說著我們如何在戰場上求生的驚險過程,在戰地裡忍辱偷生的日子,在晚年有一吐為快的地方。 記得小時候我也喜歡看一些章回小說,書裡都有記載一些戰爭事件,每當將帥要出征打仗時,總要先養肥馬匹屯足糧草,出發後將士們在前面行軍,後面都有押糧官,押運著大批糧草跟隨著行走,由此可見糧草在戰爭中是何等重要,然而八二三砲戰那漫長的烽火裡,金門民防隊全程參戰支援軍勤;搶灘運補、開挖壕溝、搶救傷患、埋葬戰死官兵,有哪件事不是在炮火下出生入死,即使還未派令出任務的隊員,還是要集合在中隊部待命;輪放哨、巡邏,但政府都沒有發過一口糧食或一套服裝,給這群參戰的隊員食用穿用,每天的三餐都是村公所派預備隊員在吃飯前,挨家挨戶收集地瓜湯,送到集結營地給這群參戰的隊員食用,至於穿的方面,大家都把平常穿的衣服,送至金城「錦芳染布坊」染成黑色充當民防隊服裝。 金門人都很老實聽話,指導員講的就當是聖旨,沒有人敢說不、沒有人敢反抗,民防隊的事還都排在第一位,剩下的時間才自己去討生涯,平常的還過一天算一天,在八二三砲火最危急的那幾天,還好政府馬上派來軍艦將學生和老弱婦孺接運至台灣本島避難,還每人發放三千元補助當生活費,有錢有辦法的人也都撤退到台灣去避難,沒有錢和有任務的人,即留在金門抵抗敵人保衛家鄉與家鄉共存亡。政府派有任務要他們去做,但沒有人去關心他們會不會餓死凍死,那度日如年的烽火歲月,好在天公疼憨人,那年地瓜豐收,大家利用砲彈打過的空檔時刻,像小偷似的去挖一籃回來食用,才能活命。 我們這一輩的人是這樣每天在戰爭下求生存活過來的,但我們上一輩的叔叔、伯伯們,他們所經歷的比我們更悽慘,他們同樣參加民防隊,所受的苦日子比我們更多,記得我在唸小學時,大概是民國四十年或四十一年間,村公所指導員要民防隊員每個人繳交八十元五角買一套草綠色軍服,在那個年代,買一套衣服,那不是容易的事,但指導員規定的事誰敢說不,個個努力想盡辦法去籌錢購買,當時我們鄉下就流傳一則笑話很久讓人津津樂道,鄰居有一位叔輩的民防隊員,他平常就比較調皮,但指導員規定初一交錢,沒有人敢初二交,我們這位隊員借不到錢去交,只好硬著頭皮到油坊去借二百斤的花生債,想來這就是我們窮人家最後的一條路,沒多久軍服發下來,有一天他穿上那套軍服,打赤腳挑一擔糞桶,大搖大擺,向金城出發,當剛進入東門市場時,迎面就遇上了二個巡邏的憲兵,看到了這副模樣,當場把他攔下來,問他是那個部隊的,他不慌不忙的回答說:「八○五部隊」,這下憲兵可傻了眼,那來的「八○五部隊」,於是就把他帶回憲兵隊詢問,折騰了老半天,他理直氣壯的說:『我花了八十元五角合法向村公所買的衣服穿它有什麼不對。』當憲兵搞清楚整個事情的來龍去脈也沒有他的辦法,只好請來村長保他回去,並告誡他這套衣服規定除了出操集合,平時是不能穿的,這則故事當時在鄉間流傳很久,並當作茶餘飯後的笑談。 民防隊本來就是軍隊的一種,穿軍服要自己購買實在不甚合理,這則笑談因當時的環境不允許沒人敢站出來說出它的不合理地方,但我們這位大叔竟敢用這種方式來表達,在今天我們看起來這位隊員的智慧和勇氣可是高人一等,只可惜小小的吶喊並沒有引起太大的震盪,可能也沒能傳達至長官耳裡,反而當笑話流傳,不知老夥伴們還記不記得這群「八○五部隊」的故事,也希望後輩子孫不要忘記金門這段辛酸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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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莒光樓走過五十年烽火歲月》我在莒光樓當簡報員的日子
莒光樓,打從我知道這名字開始,在我的印象中是一座神聖、莊嚴肅穆而宏偉的建築,是各國外賓來金門必定參觀,聽取簡報的第一個據點。因為常從書報、雜誌,及各類刊物看到外賓在莒光樓前的留影照片,在當時小小的心靈裡,我對它有著莫名的嚮往與崇仰,心裡想著如果有一天我能置身其中,每天都能見到很多著名的大人物,那該有多好啊! 稍長,我終於知道莒光樓的相關背景歷史,莒光樓興建於西元一九五四年,與「毋忘在莒」意義相同,勉勵金門軍民要效法二千年前齊國大夫田單,以莒和即墨雙城復國的歷史故事。由於當時國共雙方局勢緊張,歷經一九四九年的古寧頭戰役、一九五○年的大膽戰役,金門由於地理環境的關係,地處大陸邊緣,是戰地的最前哨,可遠眺對岸兩門,在當時的時空背景下,有著極為特殊的象徵意義與精神內涵。莒光樓的題名人是賴生明先生,為什麼他能以十八歲的年齡成為莒光樓的題名人,主要是他把莒光的精神發揮得淋漓盡致。那是民國三十九年「大膽戰役」、在多數的敵人登陸大膽島,且滿島戰火激烈的時候,營長為了安定另一邊守軍的信心,命賴生明乘夜穿越敵軍陣線,告訴連長一個非常重要的消息,賴生明揹著一枝卡賓槍,越過敵區人群,找到連長並傳達這句致勝的關鍵話,使這一戰終於成功獲勝。 民國七十年,一個偶然的機緣,我被調往莒光樓擔任簡報員,還記得當時莒光樓內部設計,一樓是簡報室:前半部陳列一個很大的金門地圖,兩旁是地圖上的燈號開關,解說時按照開啟的燈號所顯示的位置一一介紹,後半部是來賓的座席。二樓是心戰資料室:陳列了大陸漂送過來的心戰宣傳品,包括海飄物、空飄物、宣傳單、宣傳砲等;三樓是金門古代的文物資料室:陳列有關金門古時候的一些衣服 、漆器、裝飾品等。民國七十二年,二樓改陳列金門軍經建設的圖片。三樓改陳列總統 蔣公的照片。當時簡報的資料是縣政府提供的,內容介紹有關金門的地理位置、總面績、各鄉鎮、公路、觀光據點、戰略地位、金門的軍經建設,及未來的走向等,我記得當時簡報稿所介紹的目標,是要把金門建設成整潔的、禮貌的、守法的、均富的、團結的、戰鬥的金門。莒光樓聞名中外,說到金門、沒有人不知道莒光樓,莒光樓有它獨特的魅力文化,當時接待的外賓大部份是由金門防衛司令部負責,尤其以政二組及政五組較多,各國外賓都有,如果是特別重要的,上級會派憲兵駐守在莒光樓大門兩側、前面、後面等地,可說戒備嚴謹、慎重其事。來訪的外賓會自帶翻譯人員或由防衛部安排持定的翻譯官,從他們認真專注,聚精會神的神態,真有著朝聖者的心情,當時莒光樓在外賓心中的地位可見一斑。 我在莒光樓擔任簡報員的時間,前後長達六年,兩千多個日子中,當我身著迷彩服、穿馬靴、綁S腰帶、手執解說棒,面對著各國來訪外賓的那一刻,我心中充滿著興奮與強烈的使命感,因為我知道自己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動、講出來的每一句話,都代表著來訪外賓對金門的第一印象,雖然精神上有點壓力負荷,但心情卻是甜蜜的,雖然每天面對來賓簡報,都是一個挑戰,但是我樂於面對這樣的挑戰。由於時代的改變,七十六年起,莒光樓改採多媒體的簡報系統,我和其他兩位同事完成了階段性的任務,轉入文化中心等機構任職。八十一年地區解除戰地政務,開放觀光,導覽解說反而成了當前最炙手可熱的行業,我想主要原因是多媒體語音的解說,即使國語非常標準,聲音清脆悅耳,但總不如現場導覽人員解說來得靈活、親切、有人情味。 金門由於風沙太大,水土保持不易,民國三十八年後,造林栽樹為金門的大政,在軍民齊心大量培植的成功策略下,莒光樓也被綠化得很美麗,以前莒光樓的外圍,濃密的綠林,高低有致,修剪整齊,環繞四周,兩旁有花圃,還有兩門大砲對著金廈海域,遠看莒光樓,若隱若現,掩映在藍天綠林之中,不但景緻優美,尤其充滿著戰地的丰采與可望不可及的神秘感。 隨著社會的變遷、人事的更替,前日當我再度走訪莒光樓,它已褪去了昔日戰地的氣息與軍方的色彩,呈現出全然不同的風貌,雖然樓宇依然,但內外景觀已改,採更現代自由開放、寬闊明亮的空間景觀設計,顯得較輕鬆休閒。如今不但週遭環境大異以往,樹林綠地大量減少,內部擺設也已改朝換代,完全找不到當年我擔任簡報員時的痕跡。同時為了因應現階段發展觀光事業,縣政府決定將觀光旅遊服務中心設在「莒光樓」,希望藉其馳名中外的高知名度,做好兩岸通航的國際宣傳,讓金門的觀光利用此一契機走向全世界。 莒光樓五十年的歲月與金門近代的命運緊扣相繫,始終扮演著重要的角色,歷經「八二三」、「九三」、「六一七」、一百四十八平方公里的土地,承受近五十萬發砲彈的落彈量,以及後來的單打雙不打等戰火的洗禮,卻仍屹立不搖,毫髮無傷,很多來訪的外賓都會問我:「為什麼莒光樓經過這麼多的砲戰,卻都毫髮無傷,真是太神奇!」,我只是一個平凡的小百姓,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我想在當時它就是一個精神標竿,金門代表性的一個地標。如今隨著「兩岸三通、兩門對開」,莒光樓已重新定位,它能提供訪客與外賓有著何等的吸引力與可看性,以及人們對它存在的歷史價值與意義,有著怎麼樣的觀感與思考,將有待時間來考驗,就讓我們持續來好好的經營它,莒光樓─這個歷經五十年烽火歲月,而依然綻放絕代風華的歷史名樓。(本文作者:縣立文化中心圖書管理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