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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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村呂世宜在廈門的故居
呂姓在金門派下分居各村莊,由西倉派衍─西村、東村、庵邊、下湖、西埔。再分居新塘、土樓、溪邊、林兜、中蘭、小徑、料羅、榜林、烈嶼(東坑)等地。金門呂厝卻是另一支從晉江移來。 綜觀呂世宜一生之書學,由金、廈、台兩岸三地傳世墨跡、書學論著,可見其書學與術業之高度成就,他於書學實踐中確立獨特性、開創性之書學風格。時之所趨,士人熱衷於「石醉金迷」之中,考據金石之學,鑑定碑版之風,作為書法創作泉源,學理與實踐並重。西村書學之取向,承接嘉、道間碑學書法之「吉金樂石」風潮,其書學貢獻影響後世甚鉅,西村發掘傳統創出新風格,改變創作觀念,化陳舊為新奇,有傳統之滋養、激發,分隸與篆筆結合,寫下一己之風。 西村呂世宜書法兼擅各體,最致力篆隸金石,以隸書作品傳世最多,也最著名,其書藝成就最大也就在隸書。篆書、隸書則得力於古文字、秦漢金石碑版之鑽研。西村尤為喜好隸之初形,由篆初要變隸時之古隸體,以篆筆寫隸,與桂馥、伊秉綬有近似之書風,同耽於金石碑版之臨習,因各人才具、器識之不同,各立門戶,而各發展出不同書法風格。 包世臣之︽藝舟雙楫︾,未對西村作任何論斷,或許當時西村在廈門,正是臨寫之時,又忙於授館講學,道光九年西村已作有「四十九石山房研背初刻」,道光十一年西村摹「四十九石山房刻石」已上石刊印,書學風格初立。後來康有為之︽廣藝舟雙楫︾,對西村書學亦未提出評論,蓋因西村之後半生在台灣,遠離中土之書壇,故其書名更侷限於閩、台之間。其畢生蒐集之金石碑帖,全數奉獻於台灣,知名於台灣,而竟被中土書論家所遺忘,殊為遺憾,惟仍無損其書學對後人之啟發。︽中國美術家人名辭典︾收錄︽閩畫錄︾、︽福建畫人傳︾中之閩地書畫名家,亦不見西村之名錄。今日不知如何才能使西村之書名,還他應有定位。 西村呂世宜之身世,由於︿呂西村自作墓記﹀陪葬硯在廈門出土,而確知其生卒為(一七八四─一八五五),可導正諸多以前對西村卒年不當之預測,提供正確資訊,以第一手資料,免於世人再訛傳。推測西村離台時間,應在道光三十年以後,該年西村為其父呂仲誥進「孝子」匾於金門呂氏宗祠,並刻贈宗祠棕櫚木十言隸書聯一對,如此大事,西村應親身返回金門主持,事後回廈門再不復渡台。或許遲至咸豐三年,西村返回金門書其宗祠木質香爐「呂氏家廟」四篆字,就不再渡台。西村最遲在咸豐四年即返回廈門,正月重遊南普陀寺,刻石「都放下」三隸字,時已病且篤,已知自己大去之日不遠,還有什麼放不下?不再作東渡之計,遂於是年五月十五日,刻︿呂西村自作墓記﹀於硯背,而於咸豐五年五月,在廈門家中壽終正寢,享年七十二並以該硯陪葬。墓記硯出土於廈門,一九八九年流入金門收藏,並公諸於世。 西村潛心於秦漢金石碑版之學,勤於臨習,以篆隸聞名廈門。西村與閩中多位金石書法鑒藏名家,相互往還,相磋書學,浸淫於當時碑版考據之風,博學多優,廣臨諸帖,盡情吸取中國浩瀚書壇之法乳,茁壯自己書學深邃根基。後見知於板橋林國華、林國芳昆仲,遂於道光後期渡臺,館於林家,及至咸豐初,以垂暮之年告老返廈門。西村將大半生深厚積學,移植於台灣,帶動台灣碑學書法風潮,其書風奠定臺灣百年書學基業。 西村以其十多年有用之精神,對台灣書法、金石碑學之提倡,功不可沒,其書學藝術之傳授,實比塾師之制藝教學影響更大,臺人尊其為「台灣金石學導師」,名副其實。道光間,台灣社會已臻開發之成熟期,社會日趨安定,經濟日漸昌隆;金門鄭用錫首開台灣甲科後,文教士風日盛,書法之風方熾,西村與渡台流寓諸文士,群聚酬酢唱和,鼓動文風,影響北台之學,擴及全台學風,使台灣文化、學術、書藝不自絕於中途,而能延續海外漢文化於不墜。西村寓台十多年,全身奉獻台灣藝文界,但至今吾人不確知西村何時離台返鄉,未能找到可據文獻。古人尚有灞橋折柳贈別之雅會,至今還未見師友間,送別西村歸廈時,離情別緒之詞章,難道晚年病篤,孑然一身,黯然西渡返廈,西村一生書名,僅見知於海東,卻淹沒在中國書壇之汪洋大海,著實令人扼腕太息。道光間,林家花銀子,為西村捐翰林院典簿銜,除此之外,西村一無所有,十多年經營,今日在台灣卻尋不到西村遺跡,引為憾事。不知西村在臺有無置產,也許林家有提供部分產業予西村,也未可知。 西村原籍金門,至今其新塘八號出生古厝、東村十六號(土樓)祖居之厝,百年來保存尚稱完整。西村廈門之居,鹽菜巷古厝(鹽溪街九十八號)已改建成洋樓,已破落近又面臨拆除。當年西村時而泛舟往來金廈兩島之間,不忘宗廟謁祖祭拜,看顧其祖厝故居,故鄉之戀,人之常情,但在金門尚不見西村更重要遺跡,是較為遺憾。西村當時在金門與島上文士、親友時相過從,往來唱和,以篆、隸書法墨跡酬贈知音,切磋書學,引觴賦詩,把酒揮毫,定也激起相當之風潮。西村墨寶在金門,數量應有相當之多;西村精心之作︽四十九石山房研背初刻︾、︽四十九石山房刻石︾拓本,曾流傳金門,書學者奉為圭臬。可惜金門海霧潮濕,墨寶紙絹保存不易,天災兵燹連年,百多年苦難,金門文物盡劫灰,今日僅存西村墨寶二十多件流傳金門,誠為不可多得,難能可貴之文物。亦可見西村對斯島繾綣深情,遺墨澤被後學,就如光緒間,金門洪作舟完全取法西村隸書精髓,成為西村獨特隸法嫡傳之人,無論他是私淑自學,或躬身拜師侍西村左右,他可是發揚西村書學最深入之第一人。 西村為金門土產,雖久居他鄉,其一生書學成就乃是金門鄉親之榮耀,金門地方政府更應加於珍惜西村書學之價值,為西村呂世宜闢建一座紀念館,善加保存西村墨寶、遺跡,進一步赴廈門尋其遺族,再多方努力蒐其遺物史跡,永遠紀念這一位金門數百年來難得一見書法奇才。金門文才武將明清以來不乏其人,夙有令譽,書法藝術之才獨尊西村呂世宜一人,以金門先賢保有之技能,造就更多金門後世書學之才,以文化建設金門島,方為我輩之重責大任。 最近筆者廣為蒐集西村為數眾多墨跡手澤,有台灣、澎湖各地鑒藏作品影本,並結合同安、廈門、金門文物,彙集西村遺墨、書跡,但願能使西村之書跡能有一專輯,讓西村之書學風格,重新受世人重視,給他應有書學地位。對後世有志於西村書風者,或金門學人有心繼承西村志業者,提供一部完整︽西村呂世宜書法︾專輯。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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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火兒女情
二百元對富裕的家庭而言是筆小數目,而對他貧窮的家境來說則是一筆龐大的金額。如果能長久擁有這份公費,相信父親一定能讓他唸完三年初中的。然而,當陳國明依規定檢附證明文件提出申請時,卻受限於班上的名額,於是導師不得不對一些同時提出申請的同學做一番比較。當老師點到他時: 「陳國明。」 「有。」 「你家是做什麼的?」 「種田。」 「家裡領了奶粉和牛油嗎?」 「有。」 老師頓了一會,久久地打量了他一番,而後指著他的左手腕說:「你手上戴的是什麼?」 「手錶。」 「有錢買手錶,還要申請公費?」 「老師,手錶不是買的,是住在我家的補給官送的。」 「這不是理由!」 為了戴上補給官送給他的這隻老錶,陳國明申請公費的案子被那個空坎膦的導師否決掉,老師把那個公費名額,給了家庭經濟狀況比他還好的班長。當公佈的那一天,陳國明傷心地痛哭著。然而,他能怪罪這隻老舊的手錶嗎?補給官的心意老師是不能瞭解的,他已喪失了領公費的機會,除了用功讀書外,別無他途;只是苦了為他張羅學費的父母親,下一個月的伙食費不知錢在哪裡,這也是他倍感憂心的。 那天一早,天上雖有星光閃爍,但大地仍是漆黑的一片。陳國明揹著書包,迎著刺骨的寒風來到教室,在自己的座位上點燃蠟燭,一遍遍輕聲地朗讀著國文課本。驀然,一個慈祥而熟悉的身影立在眼前,他的臉頰紅潤,雙眼炯炯有神,身上那襲軍呢縫製的中山裝,更顯露出武將的英姿。是校長,陳國明心裡一怔,趕緊站起,向他深深地一鞠躬,「校長早。」 「早。」校長走近他,在他薄弱的肩胛上輕輕地拍拍,眼神裡流露出一道慈祥的光芒,「天氣冷了,要多穿件衣服,以免著涼。」 「謝謝校長。」陳國明再次地一鞠躬。 「蠟燭的光線不夠亮,要注意自己的眼睛。」 「是的。」陳國明必恭必敬地回答著。 校長雙手環繞在背後,微微地走動著,突然轉回頭,對著他說:「你那麼早就起來讀書,讓校長非常感動,但還是要注意自己的身體。」校長說著,微低著頭關懷地問:「你有沒有申請公費啊?」 「報告校長,我申請過,但沒有准。」一提起公費,陳國明的眼眶紅了。 「你寫一張報告,送到總務處劉主任那裡,校長准你公費。」 「謝謝校長!」陳國明深深地一鞠躬,又一次地,「謝謝校長!」 目送校長步出教室,陳國明竟伏在書桌上哭了起來;然而他流的並非是悲傷的淚水,而是喜悅的淚珠。如此一來,他每月將不必繳交二百元的伙食費,對一個貧窮的家庭來說,那不僅是雪中送炭,簡直是遇到了貴人。 校長特准陳國明公費的消息很快地在校園裡傳開,有些同學想如法泡製,但已沒有陳國明的幸運。坦白說:陳國明的天稟並非很高,功課亦非頂尖,課外亦無出眾的才華,如果說有可取之處,那只不過是一份農家子弟的純樸。因而,除了班上同學外,認識他的人並不多;但經過這次事件後,認識他的同學顯然地增加了不少,但並沒有造成他的困擾,他依舊是一個平平凡凡的學生。 星期六下午,住宿生依規定可以回家,但陳國明為了節省來回的車資,兩星期才回家一趟,自己一個人住在陰暗的防空洞裡,似乎也不覺得可怕。當然,留校的並不只有他一人,但大部分是來自烈嶼的同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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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方傳說》海墘碉堡內嬰仔的哭聲
民國五十年間,仲夏時節,北海岸駐守海防入口的班哨,二名荷槍,其中一人頭戴防毒面具的台籍充員兵,依然如常盡職站哨,未分派勤務的九名班兵,心不甘情不願地魚貫進入碉堡寢室,寬衣上床睡午覺,班兵甲焦躁不滿,幹譙碉堡內無電扇又不通風,睡午覺如同進烤箱的難受,這時的班兵乙出面安撫,示意音量放小,切莫吵到碉堡外,刻正在榕樹下鋪草蓆睡覺的「臭耳班長」,指稱:日前剩下一個月退伍的班兵「二齒仔」,仗著資深老兵的身份,大聲喧鬧,結果被「臭耳班長」,下令關三天的禁閉,而禁閉室就是村莊老百姓在三十八年防共軍砲襲,所開挖的土洞,聽說洞內漆黑,伸手不見五指,最詭異的是洞內深處,不時會發出:「嗯啊」、「嗯啊」,小嬰兒的哭聲,有時又會變換聲調,發出:「嘻嘻」、「吱吱」的笑聲,最令人驚悚害怕的是,若有似無的小嬰兒,會向你接近,會在你的耳際邊吹氣,可感應有「呼」、「呼」的聲響,同時你的後背,及大腿褲管,彷彿有人在觸摸,好像被人拉扯狀,倘若不信,由「老兵二齒」,被關完三天禁閉後,在其身上,便產生極大,且不尋常的變化,「二齒仔」一出禁閉室,二眼呆滯脫掉上衣及拉高褲管,即很明顯地看到皮膚有被人抓傷的印記,且呈現嬰兒般的小手痕跡,更令人無法置信的是,「二齒仔」,個性丕變,原本爽朗,愛臭屁的特點不見了。鎮日祗會坐在碉堡的角落,喃喃自語,且不時發抖,又茶飯不思。而一向鐵石心腸的「臭耳班長」,眼看情勢不妙,除了免除「二齒仔」的哨勤務,更火速找來營部的醫官為其診治,當下藥也開啦、病也看了,就是數天後仍無起色,正當「臭耳班長」,捅下的馬蜂窩,不知如何善了之際,村莊的耆老「福叔仔」,籃正欲落海擎蚵,通過海防班哨,獲知上情後,便以經驗直覺,斷定老兵「二齒」,必是觸犯邪靈,便馬上熱心地囑咐「臭耳班長」,如欲救治「二齒仔」,唯有恭請本村宮廟的王爺降駕救治,方能有解,斯時「臭耳班長」也不敢鐵齒,乃親自前往村中,央請乩童起乩作法,果真本村「池府王爺」,威靈顯赫,神通廣大,不但幾道符令,立即驅除治好「二齒仔」的觸邪魔障,且當場開示:道出軍方不該「拗蠻」鴨霸,擅自搗毀嬰靈賴以棲身的住所,指陳自明、清朝代,數百年來,海墘邊的軍事碉堡原址,原為嬰靈的墓塚,民國三十八年,國軍撤退來台,駐守金門,於四十幾年間,在海墘邊構築碉堡,在當時任意破壞嬰靈墓地,事前並未徵求「地基主」(指嬰靈)同意,事後又未作遷移安置的善後工作,導致嬰靈魂魄流離失所,無處棲身,才無奈地匯集在「二齒仔」,被關禁閉的防空土洞中,此番王爺降駕,願作軍方與嬰靈的中間調人,第一:軍方在駐地現有嬰靈墓塚,必妥善整修維護,營區內若發現遺骸,亦必須予以築墳埋葬。第二每年中元節,必須予以祭拜,且涵蓋防空土洞。第三嬰靈日後,魂有所歸,不得騷擾作怪。說也奇怪,事情經本村王爺做「公親」、調解後,海墘碉堡即鮮少有擾人的靈異事件。而事情落幕後,好奇的筆者於閒暇,向村中耆老「福叔仔」求教嬰靈墓塚的由來,「福叔仔」燃了一根新樂園的香煙,娓娓道出古早、古早一段很不人道的秘辛,聽老輩說起,昔日封建的農業社會,普遍重男輕女,婦道人家生出男丁是寶,若一連生出數胎都是女娃,除了無顏面對公婆,在家庭的地位,必定被其他房的媳婦比下去,因此在不公平的環境中,婦人為保家中地位,即衍生很不人道的「殺女嬰」事件,曾聽聞女嬰一出世,即被自己母親用棉被悶死,甚至被尿尿用的「粗桶」淹死,而待女嬰氣絕後,即連夜用破舊衣服包裹,外面用草蓆綑綁,再送到海墘邊的空地,挖坑掩埋了事,而令人費解的是,為何殺嬰均要在此埋葬呢?「福叔仔」說道:「海墘邊僻靜,入夜後不會有村人出入,較不容易被人發現,且一般殺嬰的媽媽,尚有一絲絲的良知,咸認海墘邊離本村宮廟較近,埋葬於此較能獲宮內王爺庇佑,較能保佑女嬰早日投胎轉世。今日聽聞昔日慘絕人寰的「殺嬰」傳說,除了應該譴責愚昧婦人的虎毒食子暴行,筆者同情封建體系,淪為性別歧視,被剝奪生命的無辜女嬰,願借用佛家大愛的「往生咒」,助唸被犧牲的嬰靈,早日投胎轉世:「女嬰受難『有』了時,早犧牲、早出世,出世好人家的好子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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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貓日記》金語哈拉記必也正音乎(二)
九年一貫推動本土教育,是以四、五、六年級從小被要求不可說,不能道的閩南語,鹹魚翻身成了當紅炸子雞。「本土」的台灣人更是理所當然將台語等同於閩南語,讓離閩南地區近在咫尺的貓仔我哭笑不得。更因為「台灣意識」的高飽受「另眼相看」,滿腹辛酸ㄋㄚ,此話怎講?喵呼唉呀呀!說來話長啊! 話說金門地區因為軍管,所以有台灣的阿兵哥長駐金門,從小就十分清楚雖然同為「閩南語」,「金門話」跟「台灣話」卻相當不一樣。沒想到赴台求學之後,才發現,「金門話」在台灣人的眼裡根本就算不上是閩南語,先是住宿的時候排隊打電話,久不見親愛的貓娘當然要用家鄉的話來發洩一下離鄉的愁緒,也沒想太多,霹靂啪啦地,就跟貓仔的娘喵嗚個不停,不是貓仔自己誇自己,雖然小時候說一句閩南語會被罰五元,貓仔我可是國台語雙聲帶輪播,在學校用標準國語,回家就操道地的「金門話」,從沒有「凸鎚」過。只是當貓仔說得渾然忘我時,猛然耳朵一豎,聽到後面等電話的人在問隔壁的女生:「這哪裡來的啊?怎麼說的話我都聽不懂?」更好笑的是,對方居然說:「不知道ㄟ,大概是原住民吧!不過他的山地話聽起來怎麼怪怪的。」喵嗚,怎麼說個電話就變成原住民了,台灣人的邏輯還真簡單,不是平地的台灣人就是原住民,喵ㄌㄟ,哪門子的分法。 莫名其妙當上原住民還不是最悲慘的,最慘的是,無端掛上「番仔貓」的牌子,摘都摘不掉。話說自從有了當原住民的經驗之後,貓仔我就十分小心翼翼地說話,不輕易漏出貓腳,沒想到一時不察,居然在打工的實驗室說了那麼一句金門話,當場學長的眼睛睜得車輪大,直呼:「金門妹,你說的什麼番仔話?」「金門話啊!」以身為金門貓為傲的貓仔我可是回答得理直氣壯。「金門話怎麼那麼怪?跟番話一樣聽都聽不懂。」「金門話的芭樂怎麼說?」旁邊跑數據的研究生忍不住加入話題。「ㄋㄞ!ㄚ!ㄅㄨ-ㄨ!」「哇!好奇怪喔!」「那那那蕃茄呢?」「甘ㄚㄉㄟ」「不會吧!好怪!」「對啊!對啊!」喵嗚的,什麼時候圍了一堆對金門話有高度研究精神的研究生,研究論文又不用註明金門話,真是:::。「芋頭呢?」「那蚵仔呢?」「拜託!那還不是一樣!」大家七嘴八舌的發問,搞得像meeting,連隔壁實驗室的都來插花,金門話研究大會持續將近一個月才解散,沒想到從此「金門妹」變成「番仔貓」,特技就是表演金門話來娛樂大家,喵的,貓格嚴重受損,不過也算是發揚一下「島粹」吧。 這種語言觀念的偏差,並不是只有一般的人才有,連教語言學的「教獸」也是「大台灣主義」泛濫,居然說台語就是閩南語,還問我「金門的台語怎麼這麼怪?」貓仔我心想,一般凡夫俗子就算了,一個教語言學的教授說出這種門外話,也太不專業了吧!金門話就金門話,哪來的「金門的台語」,宜蘭人說宜蘭話,天經地義,怎麼金門人說金門話就變成「金門的台語」了ㄋㄟ?雖然知道「教獸」會「罵罵號」,貓仔還是忍不住問:「如果按照地理區位而言,金門跟台灣同位於閩南地區,語言應同屬閩南語的一種,再者,金門比較接近中原(中國大陸),族群也比較單純,所以金門話應該比較接近閩南語,真的要說起來,台語不但不等於閩南語,而且應該更不像吧!」話一說完,教授碰地一聲把書摔在桌上,「我說閩南語是台語,就是台語,從哪裏傳到哪裏不重要。」喵哩!怎麼不重要,本末倒置加上自圓其說要如何傳道、授業、解惑?也難怪台灣的新生代每個人都覺得閩南語就是台語,真正閩南人不知做何感想。 回到金門之後,已經很久沒有聽到「金門的台語」這種莫名其妙的形容詞了,沒想到,搭個飛機就聽到兩個來金門唸書的大專生說:「金門比較好混喔!」「對啊!不過金門的台語超怪的。」「就是說啊!聽攏唔!」喵的天,這些台灣最大的台灣人,什麼時後才會體認到這根本就是兩回事?對土生土長的台灣人,什麼都用台灣的本位主義來思考,情有可原,也在所難免,但是也應尊重一下少數民族的語言與文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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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村呂世宜在廈門的故居
二○○三年初秋(八月),與金門縣府李群行、文史學會理事長黃振良、古民俗建築家陳榮文,作閩地之旅,追尋閩學大儒朱熹遊蹤,由金門渡廈門,經同安訪朱子遺跡、刻石,順便尋訪呂世宜書法刻石。又經蔡襄故里仙遊訪東山書院,再至惠安、崇武。尋飛武夷山閩學中心(朱熹紀念館),訪建陽考亭書院、興賢書院,五夫鎮訪朱子故居。同安前文化局長顏立水鄉親,引導協尋廈門、同安呂世宜刻石遺跡,廈門呂世宜之第七代裔孫呂俊瑤,導覽廈門呂世宜故居。 金門鄉先賢西村呂世宜在金石學、書學之成就,畢生投注金石碑版之學,建立書學理論,形成一己獨特書法風格。觀其一生遊蹤,金門為其出生地,廈門為其前半生之生活領域,透過其求學、交友、師承、遊藝、金石契、硯墨緣,以致學術、書風之養成。後見識於板橋林家,並得恩師台灣兵備道富陽周凱引介,種下東渡台灣之因緣。呂世宜一生豐富書學、金石著作,舉凡金石題跋、臨摹秦漢碑刻等相關論述,為其書學理論之所本,清代道、咸間,呂世宜所處書學成就高峰時,建立在書法風格地位。呂世宜將其大半生深厚積學,移植於台灣,帶動台灣碑學書法風潮,其書風奠定臺灣百年書學基礎。 呂世宜(一七八四︱一八五五)以金石書學的成就知名于閩台,於道光二十一、二年渡台,應枋橋林家之聘,主汲古書屋,至晚年咸豐四年(一八五四)返廈門住家,寓居台灣十二、三年之久,一生的黃金歲月(五十八、九歲至七十一歲間)盡奉獻在台灣之書法藝文教育,並把畢生積四十載所蒐集之古圖書、古彝器、金石刻、奇書妙畫、名研名印、書若干、藏器若干留在台灣,對當時晚清台灣學習金石碑帖書法之風氣有其重大影響,為台灣後世奠定深厚書法基礎,所以台人奉為金石、碑帖及書法宗師,提到台灣書法發展,總是不會忘記「西村呂世宜」,世人譽為一代大師。 筆者經二十多年來之整理、修補、裱褙及考證,終於在民國九十一年九月輯成︽金門民間古字畫珍藏集︾、︽浯風和暢─金門古扇面書畫珍藏集︾二冊出版行世,冊中不乏多位清代金門先賢的墨跡手澤,編在最前面、最重要者為呂世宜之書法作品十一件,包括對聯、中堂、千字文寸楷帖和陪葬硯︿呂西村自作墓記﹀等珍貴遺物。 ︽金門志︾曾載:「:::呂氏嘗自為墓誌,刻於硯背,令家人即以硯殉,其標格崖岸如此:::」,尚幸呂氏此方︿呂西村自作墓記﹀之紫端石硯今出現於金門,硯背所刻銘文為西村慣用書寫跋文之字體,是西村臨終前自撰自書,後倩工所刻,身後用以陪葬棺中,可見西村死於廈門葬於廈門,金門地方知道「自作墓記」一事,才被載入︽金門志︾中。查遍福建、台灣、金門各種文獻,都不知道西村何時渡台?何時離台?何時去世?直到︿呂西村自作墓記﹀硯出土, 銘後記刻:「:::卒咸豐乙卯(一八五五)五月朔日辰時:::」呂氏沉埋約一百一十年左右迷樣身世,遂顯現於今日,有如豐城寶劍躍出龍津,能不令人稱快! 筆者曾將︿呂西村自作墓記﹀略加句讀,粗淺考證成篇,於民國七十八年十二月六日發表在金門日報副刊,首度公諸於世;七十九年五月一日,又刊於台北新店福建省政府出版之︽閩園︾第二十期;八十七年二月二十八日台北國立歷史博物館舉辦「金門文物展」,筆者提供三十六件自己所收藏金門文物參展,其中一件為筆者親手所拓︿呂西村自作墓記﹀墨本,墓記硯也參加展出,一併被收錄在史博館所出版︽金門古文物特展圖錄︾一書中,其中銘文句讀沿用筆者所提供原文,只可惜校對不力,有幾處錯字,後人引用應當多加小心,以免訛傳。呂世宜一生書學風格與成就,吾人要發揚金門先賢的志業,跟隨先人腳步,續貂前賢,更期望自己在書法藝術上有所成就,方不忝為金門後生。 呂氏姓源,出自姜姓。炎帝之後有伯夷受封於呂(河南新蔡),傳至河南光州固始縣呂溫公之孫呂湮(此字應為言部),為唐肅宗宰相,再傳呂競茂(諱占)始移福建泉州府晉江縣相公巷,後改居曾埭,再徙南安縣樸兜鄉西倉甲。十一世呂法溪(字廷元)始移浯州西倉(不忍忘本故名西倉,即今之西村,呂世宜終其一生亦以「西村」為號,其來有自),子孫亦分同安、廈門埔下、台、澎等地;三弟藩溪(字廷才)住浯州東倉,子孫分同安下崎、台、澎等地。法溪公西倉鄉祖,曾有食邑一千二百戶故號「千二使」。弟呂之才登崇寧五年探花,封資德大夫宗伯學士,丞相真西山(德秀)贈曰「中原文獻」,故金門呂氏以「中原文獻」為燈號。金門呂氏族譜其世序字云為: 「茂啟餘圖 蒙簡天心 卿清溪浯 光前有奕 興宗樸派 以承道脈 超爾君子 克明俊德 世立其昌 公侯仲伯 孝義榮崇 古訓是式」 查呂氏世序字行,自一世「茂」字起,至第十世「清」止尚未遷浯,遷移浯州西倉則從十一世法溪公「溪」字起,傳代至今昭穆不紊。懸於西村家廟,呂世宜在咸豐三年(一八五三)所寫的對聯落款卻是:「二十八世孫呂世宜頓首敬書」。 二十八世應為「子」字行,不是三十三代「世」字行,「世宜」名並不按宗譜字行,其子號登元居廈門,諱安叔,字克恭,「克」字二十九世,無誤。金門新塘故居呂清山為「德」字輩,呂世宜後輩第五代;廈門書法家呂俊瑤自稱第七代,應為世宜直傳之裔,但不見廈門家譜,是否為「立」字輩,不會是第四代之「俊」輩? 經拜訪金門西村呂丙丁先生,承蒙出示其家藏手抄本︽西倉呂氏長房(土樓)分派家譜︾,嘉慶元年(一七九六)增修集成後再錄: (二十二世)振浯公,諱承新;妣楊氏,子一道怛。 其派下子孫住東村、泥樓(土樓)、下湖。廈門則有舉人呂世宜,諱合義,號可老;道光肆年甲申科(記載有誤,應為道光二年壬午科)中式(五十一)名,此一人係是廈門居住。世宜之子,諱安叔,字克恭,號登元,乃是廿九世,清光緒拾年(應為光緒十一年)乙酉中式舉人,亦住廈門蚶殼井。(蚶殼井今尚在廈門,位在中山路外清巷二十二號前,井欄鑲一圈血酣之殼。) 世宜祖籍金門,其祖、其父早年移居廈門,所以父、祖不見載於金門呂氏族譜,因世宜與子登元(克恭)有功名,才被補記於譜,但紀年傳抄有訛誤,孝子公仲誥亦只見咸豐元年進匾於宗祠,卻不見錄名於呂氏族譜。二○○三年十月,筆者與謝華東再至廈門拜訪西村第七代裔孫,呂俊瑤先生一九六三年生,現居蚶殼井附近中山路吳厝巷十六號,廈門大學中文系畢業,廈門市業餘書法學校教師,擅書小楷、行書及榜書,有心承續乃祖遺風。熱心接待我們登門造訪,與他切磋書藝,當場筆墨酬唱,互贈墨寶,我揮灑「西村遺風」四字贈之,甚為歡悅。承蒙他指引廈門市鹽溪街九十八號呂世宜廈門故居舊址,本為二落大厝,改建成二層番樓,今已破舊年久失修,不久將遭拆除。該街為醃製鹹菜作坊,後漸歇業,遂為民居而改稱鹽溪街,當為前所稱之鹽(鹹)菜巷。古時廈門玉屏山有水流下靖山邊谷地,兩岸有鹽菜巷、溪仔解,後合稱鹽溪街,今水已加蓋成街路,位於中山路虞朝巷,附近外清巷有一口蚶殼井。俊瑤兄並借余一冊︽閩粵呂氏族譜︾,可惜沒有呂世宜譜系可銜接,待他日見廈門呂氏家譜再求證。據道光︽廈門志︾選舉表記載呂世宜之籍貫為小走馬路(街)人;︽民國廈門市志︾雜錄,頁七○八:「小走馬路由望高石下趨,形如鳳,故榕林石壁鐫古鳳凰山四字。有土地公額曰:奏雅露社,呂西村書也。後以奏雅露與走馬路易混,乃稱小走馬路以別之」。呂世宜與金門的譜系依稀可辨其脈絡:(承二十二世)承新公振浯─(道二十三世)道怛公─(澤二十四世)?公─(超二十五世)敏文公─(爾二十六世)國典公─(君二十七世)仲誥公─(子二十八世)世宜─(克二十九世)克恭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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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火兒女情
「國明他有讀書求上進的願望,做父母的不忍心讓他失望。」陳國明的父親解釋著說。 「你的話說來好聽,初中是要到后浦讀的,每年要花很多錢,你知道不知道?」嬸婆不屑地說。 「我知道:::。」 「你既然知道,我倒要問問你,你有錢嗎?」沒等他說完,嬸婆搶著說。 「我想先向您老人家借幾百塊,讓國明先去註冊:::。」 「你什麼時候還我?」嬸婆打斷他的話,「這點錢是我的棺材本,你是知道的。」 「欄裡的豬再一年半載就能賣了;一旦賣了豬,我一定會先還您。」 「等你賣豬,我不知道還在不在人間喲!」嬸婆說後,轉身走進房裡。 陳國明的父親不敢再說些什麼,癡癡地站在一旁等候,他已看出嬸婆會幫他解決這道難題的。久久,嬸婆出來了,右手緊緊地拿著一個小包包,打開二個結,取出用手帕包著的一疊紙鈔,食指沾著口水,一張張的數著。 「這五百元是借給國明的學費,你可不能拿去喝燒酒,」嬸婆面無表情地遞給他,「賣了豬不要忘了先還我。」而後低聲地丟下一句:「欠恁這家口的債!」 有了這五百元,陳國明的註冊費總算有了著落;如果再加上他販賣燒餅和油條所賺的錢,相差已不遠,到后浦讀初中的希望已不再渺茫。而就在他內心充滿著興奮的同時,借住在家裡「櫸頭仔」的駐軍補給官,得知他考上了初中,除了給他五十元錢做為獎勵金外,也因為買了新手錶,而把一只從大陸老家帶出來的老錶送給他。陳國明除了身懷一份感激的心外,更有一份難以言喻的喜悅。補給官把錶帶剪短,親自幫他戴在黝黑瘦小的左腕上,只有諄諄的教誨,沒有說教式的訓示;珍惜時光,好好唸書,或許才是他送錶的原意和期許。 第二章 依規定剃了光頭,穿上黃卡其制服,陳國明提著一床舊棉被,以及簡單的行李,住進靠近教室的第四防空洞。島嶼雖不大,然交通卻十分不便,除了后浦以及鄰近村落的同學能通學外,其他鄉鎮的學生均受限於交通工具的不便,必須住校;因而造成原有的宿舍不敷使用,連防空洞也派上了用場。 小小的防空洞,裡面擺著四張雙層床,供給八位同學住宿。洞裡陰暗潮濕蚊蟲多,一盞微弱的燈光,伴著八位來自不同鄉鎮的學子在這裡求知識。然而他們沒有半句怨言,亦未曾怪罪學校的不公;雖然沒有大寢室寬敞,但它卻清靜,沒有人多時的吵鬧和喧嘩;遇到單號炮擊,更可高枕無憂,不必三更半夜起來躲炮彈,這何嘗不是有失亦有得。 初一共有八班,分別以:忠、孝、仁、愛、信、義、和、平來區分。孝班是男女合班,平班是女生班,其他班級均為男生。陳國明被分配在男生的最後一班,級任導師是外文系畢業的香港僑生吳老師。吳老師常年理著小平頭,金色的眼鏡緊扣在他那俊俏而不茍言笑的臉上;衣著整齊體面,頗有幾分書生氣質。然而,不知從什麼時候起,班上的同學在暗地裡都叫他「空坎膦耶」。所謂「空坎」不外乎是「瘋癲」和「傻瓜」。但老師教的是英文,每每都是一板一眼、一本正經地教學生唸「萬國音標」,而「空坎」這個綽號不知緣起何處?似乎也沒有一位同學能說出它的由來。不多久,全校的同學都知道有這一位老師,只聽到男同學背後叫他「空坎膦耶」,女同學則叫他「空坎耶」,當然他是有聽沒有懂,相信也不會有人向他解釋「空坎」二字的意涵。 開學後的第二週,學校的佈告欄裡張貼出一份公告,「中國大陸災胞救濟總會」提供五十名公費生,接受貧困學生的申請,每月補助伙食費二百元,申請的資格必須要有貧戶的證明文件。陳國明看到這則消息,簡直是喜出望外,依他的家庭狀況絕對能申請到這筆公費,他信心滿滿地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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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極短篇》我也要
五歲的小兒子對他八歲的哥哥十分崇拜,因此凡是哥哥有的他也一定不落人後地:「我也要」。 有一天我在擦拭酒櫃,他跟前跟後地東摸又西摸,「這組『四大美人』是你爸比的寶貝,酒廠已經停產了,自從上次被你哥哥打破兩瓶後,就賸這兩瓶了,你小心一點啊!」我緊張地對他說。 沒一會兒,匡啷!酒瓶應聲而破!「你為什麼故意打破?」我氣急敗壞地問他。 「妳說哥哥打破兩瓶,那我也要跟哥哥一樣,也要打破兩瓶呀!」他理直氣壯又慢條斯理地說。 哇咧───臭小子,如果知道你哥哥那次被修理得有多慘,看你還會不會再說:「我也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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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滄海一栗集》時常要想念記掛的
記憶中的下坑,是一處好山好水,深具人情味的好所在,在這兒,民風淳厚,居民樂天知命,不喜與人爭一日之短長,之所以有這種個性,我想係深受陳家列祖列宗如六郎公、南海公、白南公等人之流風遺韻薰陶所致。 陳氏族人在這兒,安居樂業了將近九百個寒暑,他們已繁衍了三十幾代的子孫,而歷代子孫們始終信守著「忠賢」的家訓,深怕辱沒了南海公「忠賢第」的教範遺風,是以三十幾代以來,恆常是父以教子、長以教幼、兄以教弟、勤懇躬耕、自食其力、不忮不求,為陳家優良的家風與典範,一代一代的傳承下去。 曾幾何時,下坑,曾經有過輝煌耀眼的黃金歲月,而今,她雖已暫卸那傲人亮麗的光環,但是,下坑人更有興趣於記取那些零碎,但卻是最美好的片段,我們深信:下坑人必將重新站起、挺立! 我們的祖先,在這塊土地上勤勤懇懇、孜孜矻矻的打拚了將近九個世紀,回首來時路,更深覺自身責任的重大,我們堅信:這一代下坑人必將再起,終將重啟風雲,只因為,長住此地的陳氏子民永不服輸。 近半個世紀以來,對下坑人來說,有一個很重要的分水嶺,那就是民國三十八年國軍轉進金門以後,因考量國防需要,把下坑的許多重要的古蹟,都拆散去構築防禦工事,使下坑人面臨一次無法彌補的文物浩劫,就中,最大的損失是一座四點金柱的寺廟,被國軍十八軍拆掉蓋碉堡,到今天,還不能夠還其歷史原貌,這是下坑人最傷痛、最哀愁的記憶。 時至今日,下坑最具有代表性之三棟建築物,以三落大厝保存得最為完整,育才古厝次之,最讓人心痛的是「新厝內」,到而今,蒼白斑駁的她,已經破損得不復昔日光彩,我們觸景生情,每思及此,著實令人鼻酸。 下坑,由於長期為軍方所駐紮,許多富含歷史意義的景點,由於戰備的需要,不得不改頭換面,使她原有的古樸與典雅的樣貌,已大幅改觀且大不如前,她與眾不同的獨有特色,甚至已蕩然無存,雖自我解嘲的說她是增多一份戰鬥氣息,但卻缺少一份淳樸與厚實,兩相比較之下,實在還是深覺得不償失,這是無可奈何的歷史宿命,也許,身為陳氏子民的我們,也只能徒呼負負。 時至今日,下坑(夏興)人早已覺醒,他們知道,自己的家園自己救,自己的道路自己開,所以,現在的夏興人,他們無分原住居民、外來族群,同心組成「夏興村社區發展協會」,期能同一步伐,齊一做法,為下坑可大可久的明天賡續打拚。 下坑,是人才的下坑,多少陳家後裔從這裡出發,展現他們的雄心壯志,國內知名企業家中,如已故的臺灣養樂多公司的董事長陳重光先生、東南水泥公司的董事長陳江章先生;知名的學者,如前國立臺北師範學院校長陳鏡潭先生;知名的政治界精英,如前立法委員陳癸淼先生,均係此中的佼佼者。 下坑,是歷史的下坑,多少傳說從這裡發皇滋長,並充分主導、發揮她教忠教孝、以啟後人的歷史教化功能,他們合作無間、群策群力,一代一代的流傳下來,終能發展出屬於下坑人的特有文化,是以所有的居民,直到而今,仍然受其教化的恩賜。 下坑,是文化的下坑,多少個早晨,多少個黃昏,都有她吸引人的琅琅書聲,她詩禮傳家、文風鼎盛,記得我們在讀小學時,學校每一次期末頒獎,幾乎有一大半的得獎者,都係下坑子弟,這是祖德發皇、先人遺風的具體表徵,今日,每個下坑人,都能表現出彬彬有禮、溫文儒雅的氣質與風度,這應該是深受先人文化薰陶之故。 下坑,是知恩報本的下坑,雖然,大多數下坑人,因為求職謀生的緣故,不得不出外打拚奮鬥,但是,不管他們有否大的成就,幾乎都會抽空回饋家鄉,即使是長年居住在異鄉、海外,但是,他們對故鄉事、家鄉人,仍然不乏魚雁往返,並且時時相關心、存問,我想,這要歸功於先人「忠賢」古訓啟導之功。 下坑宗祠之所以歷經六個寒暑,尚能終底於成,得之於海外宗親無私無我的獻替,出錢出力者為尤多,類此崇根報本之傳承,仍在持續發酵,方興未艾,吾人身為陳家之後,自然樂觀其成、樂見其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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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憶往》古早的童玩世界
拍尪仔標:玩法是一人出一張尪仔標比賽,用自己的尪仔標紙牌往對方紙牌附近打去,「啪」的一聲,利用紙牌打在地上時的風力,看誰把別人的紙牌打翻,或把別人的紙牌打開,而自己的紙牌掉入別人的紙牌底下,都算贏。打翻了沒話說,插入時要插進去一點,蓋過自己的紙牌上,靠邊所畫的一輪圓圈才算贏,這種玩法,力道要控制得宜,否則自己的牌打得在空中翻了一個筋斗,又正面朝上落地,都是白費力氣。有時候更因落點不準,一打就把自己的牌,打在別人的牌上面,讓對方坐享其成,不出手就穿在他的牌下面,而贏了一張尪仔標。 以前的中秋月餅上頭,也會附上一張漂亮的圖案說明月餅內容物,而這張圖案,也成了玩家收集的對象,他可以如尪仔標紙牌那樣的玩法,由於其紙張較薄,我們曾玩用嘴吹氣,吹翻了就算吹者所有,這可以訓練你的肺活量,與吹氣的角度控制技巧,不是你隨便吹就可以吹翻的,要身歷其境才可以體會出。目前月餅上的圖案紙已被玻璃紙所替代,沒得利用了,倒是兒童的尪仔標還存在,材質也從厚紙板進步到塑膠、金屬製品。圖案也隨卡通電視的上演,而有不同的商品推出,炫風卡、遊戲卡、方形、圓形、圓形缺角、三角型、菱形:::只要小孩們喜歡,廠商就會製造出不同的尪仔標來,品質、價格、樣式、太多樣化,比起我們那年代的尪仔標是高級千萬倍囉! 過關斬將 過關,顧名思義,看顧關口,這是玩者發揮同舟共濟、團隊精神、集體共同合作才能玩贏的遊戲,玩時,須找到較為寬廣的場地,在大操場、草坪上、馬路上都可以玩,在操場上,則須以石塊或樹枝畫線做範圍,看玩者人數多寡而劃出幾個關口,一般至少要六人以上來玩才好玩,六人平分兩組三人,八人則每組四人,依序類推,三人一組時,就需要畫出三個關口來守衛,四人一組就須有四道關口,通常畫的範圍,以人能躲著守護的人伸手摸不著為範圍,一般長約需3公尺以上,寬約需4公尺長度,這是一道關口的大小,若是三人一組的三個關口,約需10公尺的長度,寬度一樣,每道關口前,先畫上一長約0.5公尺作為看顧關口的人守衛用,剩餘的2.5公尺範圍當作是通關玩者的活動範圍,在4公尺寬中,對稱中央留一條寬約0.5公尺的直通道,直通到底,即畫出寬窄不等的通道,有如方格型樣。 玩時,自己分兩組,決定哪組先攻後守之後,人員就進行通關,進行時過關同組人員一路通關,只要不被顧關的人捉摸到,從第一關通道最後一關,再折返,都沒有被顧關的人捉到,算是過關成功。 遊戲進行時,通關者要注意守衛者的動靜,趁其不注意時過關,若不小心被守衛者捉到,則就算「死」,出局。每位組員都出局後,全組人員替換另一組人員,兌換守衛進攻的角色,整個遊戲可以重複的玩個不停,玩時,在動中靜觀,隨時注意對方的動作,找出機會通關,這培養你判斷、果決的能力。若你一直懼怕中,則根本動彈不得而玩不下去,若果顧前不觀後,很容易被對友給捉到而影響到自己隊友的權利,不可不慎。 玩過關遊戲時,攻與守的兩方都可以運用各種戰略技巧,以利我方的勝利。譬如:進攻的人,可以在外圍騷擾,搖旗吶喊,以利進入方格中的同伴繼續前進。甚至你可以犧牲小我,造成守方守衛上的失誤,讓同伴一路過關斬將,守方的人,也可以運用計謀,如故意放水,讓闖關者全關在一格子裡,動彈不得下再以觸殺的模式,一一除去以達到勝利的機會。 紙上娃娃 小時候,廠商有賣一種在厚紙板上畫出、油印出色澤漂亮的人物畫像,及其衣服、裝飾物等來賣,藉這圖畫與服飾,可以勾勒出童年的幻想,小姐要上街購物、要去約會、要郊遊去、要洗澡、要休息、要睡覺:::::藉由不同服飾掛在人物的身上,可有遐想的一片天空,讓你去彩繪,交織完成你的夢想。幾乎每個小女生皆會買他來玩一玩,可以自導自演的沉迷其中,若你覺得由街上購得的人物畫像都相同時,有彩繪天份的你,也可以動手畫他,身材是要高、要瘦、或矮、或胖、天使、或魔鬼的臉孔、長髮披肩、亦或西瓜皮蓋頂::::::決定了身材大小後,你還得設想他的姿勢,考慮如何站法才有利於畫一些漂亮的服飾、裝飾品來美化主人,常常在學校課堂中,女生們就會拿出他的寶貝畫像,在同學的叫好欣賞下,編織起了他的幻想,述說了他的心願,達成了他的美夢、思想。更為成熟者,也會特意的多畫出了他的夢中情人、好朋友,甚而整個家族成員全部都出籠,一個人操演不夠,同學們也先後的加入劇情之中,編導出一株株動人心弦的故事來,在物質缺乏下,我們沒有芭比娃娃的實物,也買不起任何玩具娃娃,但是我們還是有小女生的夢想與天真,一樣玩得高興,一樣盡興,一樣有快樂的童年。 (七之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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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著晨曦去爬山
爬山成了我每天必須運動的項目,行之有年,掐指一算已有十年了,記得剛開始爬山的時候,是朋友相約而行,如今能夠持續下來的人不多,這是考驗一個人的恆心與毅力,這也因此改變了我身體多年來的毛病,讓我活得更有信心和活力。 自從遷居到靠太武山旁,由於鄰近的關係,每天清晨五點鐘便從家裡步行而上,來回大約一個小時的時間,冬天時不論天色灰暗仍然摸黑而上,多麼寒冷的天氣從不間斷。每回走到海印寺,必先向眾菩薩行個拱手禮,活動一下筋骨,然後再下山。剛開始爬有點不習慣,尤其在冬天裡,正當在棉被窩裡暖和著,外面吹著冷颼颼的寒風,正是考驗毅力的時候,必須突破難關,戰勝自己的敵人,才能持續下去。經常被老婆笑稱是呆瓜,為什麼不多睡一會兒,每天做同樣一件無聊的事,在她眼裡實在太乏味了。 每天清晨醒來,整裝待發,先來個柔軟操,舒展一下筋骨,再步行到屏東文康中心的哨兵站,沿著陡坡緩緩而上,通過金東旅的崗哨,只見兩位哨兵荷槍佇立,威武不屈的模樣,令來往的遊客肅然起敬;這兒的山路較陡,彎曲難行,爬過的人都說太累了;路旁的大巖石鐫刻著「人定勝天」四個字,似乎在激發每一個上山的人要有信心面對未來的挑戰;來到觀日出的平台,倚著花崗岩,欣賞那旭日東昇的美景,遠遠看到火紅的太陽從海平面冉冉而上;腳下的峽谷瀰漫著白霧宛如雲海,變幻無窮,令人駐足忘返;山頂上奇岩林立,蒼勁的松樹豎立其中,在那一塊搖搖欲墬的圓石上刻著「頑石點頭」,十分有趣;遠遠傳來海印寺僧尼們的誦經聲,隨著木魚和鐘聲,規律的梵唱著,終於到了海印寺前廣場,心裡默念著阿彌陀佛,向眾菩薩道早安。偶爾會爬上「毋忘在莒」勒石,追思先總統 蔣公當年鐫刻此勒石的用意,今日成了金門的地標,再往南走便是鄭成功觀兵奕棋處,沿著石階而上,此處居高臨下,視野遼闊,形勢險要,想當年鄭成功指揮大軍的豪氣萬丈,一心致力反清復明的大志,思古情懷油然而生。 十年來成了習慣,每天早上到了那個時刻總會自然醒過來,不想再賴床。每當走完下來,必定滿頭大汗,沖完了澡全身舒暢,活力十足,準備迎接今天的工作。低溫下的冬天裡,驅除你的寒意,溫暖你的全身,我總是跟朋友說,運動是最廉價的保養品,自己要親身體驗它的功效,這些年來讓我保持充沛的體力,遠離病魔纏身,節省了不少的醫藥費用,好處多多。 偶爾會爬上一般人們罕去的山頂上,繞過駐軍廢棄的碉堡,眺望著山下每一處景物,盡入眼底,遠望遍地是樹林,一片綠油油的景色,證明了金門的綠化是相當成功。如果三五好友能在那兒飲茶聊天,是多麼愉悅的場景。經過羊腸小道而行,山坡陡峭,必須小心地爬行,兩旁的原生植物遍布山中,從石縫中長出來,展現植物驚人的生命力,如小葉赤楠、石斑木、凹葉柃木、海桐等散佈其間,許多原生植物是平地無法看得到,是自然生態教學的好教材。每一時節都有不同的花正在綻開著,譬如三月盛開山杜鵑、石斑木,在萬綠叢中格外顯出紅色的美;山梨子的果實長得像顆紅珍珠,讓你垂涎欲滴,紫黑色的雀梅是小時候常吃的野果;垂手可得的桑葚散佈路的兩旁;還有許多奇花異草等待著我們揭開其中的奧秘。在步行途中讓我欣賞大自然之美,接觸更多植物的生態,這也是爬山一項重大的收穫。 星期假日常約同事好友一起登山,邊走邊談,天南地北無所不談,甚至在山頂上吶喊,許多不滿的情緒得以發洩,有益身心健康。我們經常看到報導日行萬步會保持健康的身體,看起來似乎很容易,可是持之以恆並不是件容易的事,否則肥胖的人到處可見,那些中年凸肚族何其多。一般人大多知易行難,年紀漸長更應該注重保養身體,除了勞動一下筋骨,更重要的是吸取更多的新鮮空氣,讓你陶醉在充滿芬多精的森林裡。多年來從不間斷的幾位老先生視爬山為家常便飯,雖然年過七十歲了,看他們踩著輕快的腳步,滿面笑容,讓年輕的朋友望塵莫及,永遠保持充沛的體力,那都是長年磨練下最佳的寫照。 現今的社會由於生活富裕,外界的聲色場所誘惑,生活作息不正常,夜貓族的生活十分普遍,因此早起不容易,更談不上養成運動的習慣,年輕的一輩更是寥寥無幾。為了自己的健康,促進家庭親子關係,把爬山活動視為一項良好的運動,蔚成風氣,讓你發現更多自然之美,感觸生命更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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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火兒女情
那天他獨自一人從鄉下走到沙美,搭乘一輛老舊的客運班車前往金城,在「示範中心小學」參加考試。雖然跟往年的入學考試一樣,只考「國語」、「算術」、「常識」三科,但題目似乎較簡單靈活,多數答來均能得心應手,如果沒有什麼意外,錄取應該不會有問題。陳國明信心滿滿地想著,也偷偷地笑著。然而,他也同時看到一些來參加考試的同學,個個塊頭都比他高、年紀似乎也比他大;有些女同學甚至已是亭亭玉立的大小姐,如此的一比,更顯出自己的瘦弱和矮小,將來一旦成為同學,勢必個個都是大哥哥和大姊姊。 考完試,陳國明並沒有蹲在家裡等放榜,早上他依然賣著油條和燒餅,過後不是摘野菜就是隨著父親從事農耕,偶爾也下海撿拾海螺。俗話說:靠山吃山,靠海吃海;海裡的生物的確很多。然而這片海域遙對著對岸的「圍頭」和「深滬」,海岸上的一舉一動,都逃不過共軍的望遠鏡,也多次遭受共軍炮火猛烈的襲擊。因此居民並不能離岸下海捕魚,只能在岸邊的石縫處或水潭裡撿海螺。大一點的如「珠螺」、「苦螺」、「蟳水螺」,他的母親會用鐵錘,在螺嘴處敲一個缺口,而後放在甕裡用鹽醃;約莫十餘天後始能醃熟,螺肉就能順利地從硬殼裡旋轉出來,那便是一道美味可口又下飯的「螺仔鮭」。 每逢單號的黃昏,父親總是要陳國明提早回家。雖然現在打宣傳彈較多,但那「咻轟隆,咻轟隆」的聲音,依然令人心悸。萬一被它的碎片擊中,不死也會皮肉開花,遑論是彈頭彈尾。因此每遇單號臨近黃昏時,在山上從事農耕的村人,早已牽著牛羊準備回家躲炮彈。那晚,陳國明一進家門,母親就急忙地拿著一個信封遞給他說:「阿明啊,聽排副說是金門中學招生委員會寄來的。」 陳國明趕緊拆封一看,興奮地尖叫了一聲,「阿母,我錄取了!」 他的母親似乎沒有他來得高興,只淡淡地笑笑。而這淡淡的笑靨裡,何嘗不是隱藏著幾許輕愁。看家裡這副窮酸樣,在小舖賒欠的油、鹽、米錢,都必須仰賴賣豬、賣羊始能償還,那還有餘款可供他到城裡讀初中?而且初中與小學是不一樣的;小學樣樣免費,三餐都在家裡吃。而初中卻樣樣要錢,除了書本費、學雜費、住宿費,最讓人吃不消的是每個月的伙食費;因此孩子的興奮,卻是她內心說不出的苦痛。 父親剛踏入門檻,陳國明拿著錄取通知單快速地迎了過去,依然興奮地嚷著:「阿爸,我錄取了!」 父親沒有即時的回應他,把手中的鋤頭輕輕地放在門後,而後用他粗糙的手摸摸他的頭,唇角難掩那絲慈祥又喜悅的微笑。然而,那緊鎖的眉頭卻隱藏著一絲無名的苦楚,陳國明是否能明白? 「阿爸,您會讓我去讀嗎?」陳國明仰起頭,雙眼凝視著父親多皺的臉龐。 「會的。」父親再次地摸摸他的頭說:「阿爸會想辦法的。」 至於辦法要怎麼想,似乎與陳國明無關,而是他阿爸和阿母的事了。今晚雖是單號,但卻出奇地平靜。「巷頭」的「桌仔」已燃起一盞微弱的「土油燈仔」,陳國明的父親坐在一張矮小的「椅頭仔」,習慣地把左腳放在椅上,啜了小小的一口五加皮酒,而後剝了一顆炒過的花生,輕輕地放在嘴裡,慢慢地咀嚼著。他想的並非是明天該先「撖蕃薯」,或「割露穗」;如何籌措到孩子的註冊費,才是他此刻唯一想的。 於是他想到了嬸婆,一位靠著僑匯生活的孤單老人,雖然她給人有一種「老番顛」的感覺,講話也一向尖酸刻薄,絲毫不為人留情面;但惟有她老人家,才是他的至親,才能明瞭他的處境。他也始終相信:只要是正當用途,嬸婆會樂意幫忙的。 「嬸婆,國明他考上初中啦!」陳國明的父親笑嘻嘻地對著嬸婆說。 「這個年頭讀那麼多書有什麼用?」嬸婆冷冷地說:「教他犁田做穡才是真的。」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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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覓金中人的白宮歲月│導讀陳長慶的「烽火兒女情」
一年的相聚相許,對蔡郁娟而言,是一生一世的承諾。是憧憬,更是生死不渝的誓言。儘管陳國明一再迴避感情,裝做二楞子,只拿研究功課做幌子;雖然兩人的課業有實質的精進、有魚幫水水幫魚的具體效果;但是,書本以外的感情的契合,更是兩人心照不宣的果實。尤其是蔡郁娟父母的默許,更給小倆口無比堅定的信心,沐浴在甜言蜜意的情海。 對於陳國明打算休學一年,賺了學雜費再復學的想法,蔡郁娟像是無法理解,其實是心知肚明的;當她父親告訴陳國明,如有任何困難,都會幫他解決的,蔡郁娟就搶著說:就算是有困難,他也不會說出來的。正彰顯著他們相知之深。但是相愛的人,必須隔離一年,才是蔡郁娟難以承受的苦;所以她想幫助他,幫他付學費伙食費,甚至還要讓她父親先開口的;這一切,都是為了愛,為了相愛不忍分離。 在蔡郁娟的想法裡,光拿錢幫助陳國明,他是不會接受的,否則她豈會以身相許;因此,她顧全他的面子,要陳國明來店裡幫忙,協助照顧繁忙的早市,然後上學放學一路,兩人就此可以同進同出,讓愛情更形緊密滋長,但是陳國明並不認同;她最不能釋懷的是,為了讓他來得及補註冊,特地向學校請假,隻身親赴他家當面求他,「我知道你現在不能跟我走,明天我在學校等你,我會陪你一起去註冊;不必為學費煩腦,我會為你準備一切。聽到了嗎?」更進而說出了內心難以承受的重話「如果你明天不到學校來,我永遠不再理你!」。她竟然什麼也沒等到! 一切只是為了愛!為了愛,她放下了女性的矜持;為了愛,她費盡心思地想解開困難的結;對於她的愛,他竟然無動於衷!所以,當他在復學前夕的登門拜訪時,使了小性子,不肯下樓來見他;等她下樓時,他已踏出大門,他竟連頭也沒回地走啦!陳國明,其實你不懂我的的心! 一個是堅持愛情不要牽扯到金錢,一個是為了愛情不要在意金錢!誰對誰錯?陰陽差錯。這是陳長慶一個很大的蛻變,建議讀者們去看陳長慶的另一本小說──︽螢︾,您將會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的。 接著,陳國明於駐在家裡的副官鼓勵下,去報考候補軍官班,他去從軍啦!後事如何發展,有勞您去看「烽火兒女情」! 4、那群眾星拱月的同學們 紅花尚須綠葉襯。 為了彰顯陳國明與蔡郁娟的一心相許萬世情,出現了愛哭的李秀珊和世故的林維德這一對:他們是隔村的青梅竹馬,小學時的情侶,初中時曾生風波,由於大姐頭王美雯的極力撮合而復好;最後的結局竟是勞燕分飛,只是愛哭的李秀珊卻是堅強地接受事實,不再落淚了。 王美雯和梁玉嬌是甘草人物。大嗓門的王美雯,儘管有十足大姐頭的架式,是公認的最歹死,但卻沒有人真正的怕過她,她的熱忱善意,倒是小說中不可少的「橋」;反而是三八婆梁玉嬌,三番兩次的打趣她,假裝要撮合她和陳國明的姐弟戀,鼓吹陳國明去坐「金交椅」;當然也只是三八婆在說笑罷了。 至於號稱「嘉義鱸鰻」的楊平江,儘管想追的漂亮女生一個接一個,倒是扮演了「人性本善」的樣板;那位最美麗的林春花,在不堪其擾的無奈下,轉請陳國明解擾,鱸鰻竟在「古意囝仔」的感化下,出現奇蹟:不但不再吹口哨騷擾女生,還勤勉向學,與陳國明齊步去從軍報國,更不可思議的是:這位政戰官在小說的最後,竟上演了「鱸鰻」開導「古意囝仔」的戲碼,可真應了「世事難料」的「風水輪流轉」。 由於陳長慶「不以美麗為號召」,所以林春花的戲分不重,只是龍套人物而已;至於最嫺雅的的何秋蓮,真的是乖巧的很,如果不是陳長慶在後記中帶她一筆,幾乎會讓人忘了她的存在。 學校嘛,總少不了校長、老師的。陳長慶並未隱其名號,或許是有意襯托其寫實的公信力;對於他筆下的那些綽號,相信中古的金中人,還是可以「望名生憶」一番的。由於綽號之中,難免會有褒貶,這倒不屬於導讀之範圍內,也就不會去越描越怎樣的了。 5、虛幻與真實之間 做為陳長慶小說永遠的第一位讀者,難免會有一些感觸。 我曾說過:「失去的春天」是陳長慶的力作:因為裡面有太多他的影子。所以才會說:「因為真實感所以引人注目」、「因為真情流露所以扣人心弦」、「因為真愛所以感人肺腑」。請注意我的用字,是「真實感」不是「真實」;我所以說陳長慶是寫實作家,並未確認他筆下的一字一句都是「真實」的;而是緣於陳長慶總是喜歡在小說中,放進了一些真實的人,或事,或地,或物::::,但是並不表示他的小說是百分之一百的真實;反而是真真假假之中,讓人難以置信。 說陳長慶是寫實作家,不知是他誤導了我,還是我誤解了他。只是眼看著他一直斤斤計較、想讓人信以為真,倒讓我深以為戒。 如果陳長慶如此刻意栽入真實,對於他的文學生命、他的小說本質,並不是一件好事。因為小說應該有別於傳記,唯有跳脫出真實的拘泥──是指小說裡不應該有太多作者的真實,小說才會是真正的小說;畢竟,小說是虛幻多於真實的,唯有不拘泥於真實,作家的筆才能妙筆生花。 很高興陳長慶在「烽火兒女情」的「寫在前面」寫著: ︽烽火兒女情︾由五○年代末期延伸到六○年代,它有浯島純樸芬芳的鄉土情景,亦有學子青春奔放的歡樂氣息,更有一個感人的愛情故事,但讀者們別忘了它只是一篇小說。雖然部分情節取材於現實人生,而文中出現的某些人物卻是虛構的。我只是依照小說創作的原理,賦予他們生命,讓他們遊戲在人間,倘使有相若之處,純屬巧合。在尚未揭開原文的序幕時,我依然要據實相告:冀望讀者們能以看小說的心情,讀完每一個章節,對文中的故事和人物毋須加以臆測和聯想。 這種「情節人物是虛構的,如有雷同,純屬巧合」的說明,感受到陳長慶將要跳脫真實的拘泥,讓小說更加地小說,給小說更大的虛幻空間,一如給傳記十足的真實一般;正因為小說是隱喻的,才不要有太多作者的影子;小說是反映生活的,當然和現實社會脫不了關係,只是作者要理智些,別把社會的現象都當做自己的經歷,別恨鐵不成鋼地粉墨登台,別忘了作者不盡然是小說中的主角;如此,小說才會更有可看性。 (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