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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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小說連載】 雙鳳玨
長江邊,楊柳岸,碼頭上泊著幾隻江船,此是申牌時分,日頭偏西,黎鉞腰間掛著一把腰刀,背上背著包袱,正在江邊小亭裡候著船老大來開船。他計劃到了襄陽後乘馬到關中,再到陝北延安,一路打聽義軍旗號,走一步算一步,身上幾十兩的盤纏省著點用,連吃住買馬總夠兩個月用度。正盤算間,忽聽得身後有人大喊:「給我圍住了前面的小賊,別給他跑了!」他回頭一看,一名捕頭帶著幾名捕快奔向前來,撓鉤、鐵鍊、單刀嗆啷聲響、前後左右立刻圍住了他。候船人眾見狀紛紛走避。 那捕頭拿出一張畫像比對著看了一下,道:「相好的,跟我們走一趟吧!」 黎鉞問道:「憑什麼?我犯了何罪?」 那捕頭把畫像向著他大聲道:「黎鉞,九江府楊花村人氏,上月二十六日於九江府鄒家塘西二胡同打死官差一名在逃。這不是正是你嗎?」 黎鉞也不分辯,兩眼望天,一派滿不在乎,雙手握拳併攏,束手待縛。 那捕頭冷笑道:「算你識相。來人,把他給我綁了。」 兩名捕快拿出鎖鍊走向前,等到近身,那黎鉞卻一拳打向一名捕快的下巴,再一肘撞向另一名捕快前胸。 「好啊,膽敢拒捕?全都給我上!」其餘兩名捕快也都抽出單刀圍了上來。黎鉞身材魁偉,並不稍懼,雙拳一錯,避過左邊砍來的一刀,一腳同時踢翻了右邊撲來的捕快,接著抓住左邊的捕快持刀的右手,把他右肩窩卸脫了臼,那捕快大叫一聲,痛苦地縮在地上呻吟。 「點子倒挺硬?」捕頭見黎鉞頗有些身手,兩手成虎爪勢,欺身便抓向黎鉞面門,黎鉞見來勢凌厲,不敢怠慢,架開虎爪,弓起膝來便撞向他腰間。那捕頭身子一側,左手捺住他膝蓋,右手化抓成指,疾點他左脅肩貞穴。黎鉞一驚,往右讓開一步,那捕頭似乎算準了他的退路,立時跟上重重一拳打在他左胸,接著進步連環,舉腳一掃踢中他脛骨,再朝背心一拍,黎鉞登時前俯倒下,待要拔刀,四名捕快立刻一擁而上將他壓制在地,繳了他的腰刀,綁縛了起來。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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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性」壽山
山中無老虎,猴子做大王。 走一趟高雄的壽山,見識了何謂「猴膽包天」。 沿著停車場的山徑上行,不時會有人車從身旁經過,路樹上掛著「猴以食為天,食物不外露」的醒目警語。 突然,前方傳來女生的尖叫聲,待我們靠近,「案發現場」已恢復平靜,只見一隻體格壯碩的猴仔蹲坐在路旁的護欄上,踞高臨下,一派悠哉地吃著牠剛剛搶奪來的手搖飲,而「被害人」已嚇得不知去向。 壽山的獼猴成群結黨,公然搶奪路人的食物,惡名早已遠播,如今親眼目睹,強盜行徑有恃無恐,路人卻只能小心走避,著實可惡。 更乖張的是,你對牠示警,想敲山震猴,牠竟然擺出一副呲牙狠相,潑猴的妄為習性顯露無遺。 台灣獼猴雖已從保育類野生動物名錄除名,但礙於動保法,一般發生人猴衝突時,只能退讓為上,然猴仔卻有恃無恐。 人猴共處,衝突在所難免,猴以食為天,當「不勞而獲」成為猴仔的圭臬,「野性」壽山就名副其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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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動精靈
貓,是大自然賜予人類的靈動精靈,牠那矯健的身姿、柔軟的皮毛、靈巧的動作,無不讓人讚歎。讓我們走進這靜謐而神秘的世界,去探尋貓那隱藏在光影之間的優雅與力量。 晨曦初露,天邊泛起一絲魚肚白,萬物尚在沉睡,唯有那靈動的貓咪,早已在庭院中輕盈穿梭。牠那柔滑的皮毛,如同春風拂過的草地,泛著絲絲光澤。每一個動作,都如行雲流水般自然流暢,靈巧的身姿在晨光中若隱若現,彷彿在進行一場孤獨而優雅的舞蹈。 貓的步伐,輕如蝶翼,無聲無息地滑過地面,彷彿怕驚擾這世間的寧靜。牠那銳利的眼神,捕捉著一切細微的動靜,靈敏的耳朵,微微顫動,聽取風中的每一絲聲音。牠像是一位天生的獵手,又如同一個神秘的守護者,守護著這片屬於牠的領地。 當太陽高懸於天空,萬物在炙熱的光芒下變得懶散,貓也開始尋找一個清涼的角落,享受午后的靜謐。牠蜷縮在樹下的陰影裡,閉上那雙寶石般的眼睛,陷入一片溫暖的夢境。牠的呼吸聲,輕柔而規律,彷彿在奏響一曲悠揚的催眠曲。 在這寧靜的午後,貓的身軀微微起伏,彷彿在隨著內心的節奏而舞動。牠的尾巴,有時輕輕擺動,有時又靜止不動,似乎在享受這片刻的安寧。偶爾,有一陣微風拂過,帶來一絲清涼,貓兒會微微睜開眼睛,然後再次沉入夢鄉。 黃昏時分,天邊的晚霞染紅了半邊天,貓也從夢中醒來,開始了新一輪的探索。牠的眼睛,在暮色中閃爍著迷人的光芒,靈動而深邃。牠的身影,在光影交錯的庭院中穿梭,時而躡足潛行,時而快速奔跑,像是一道靈動的閃電。 貓兒在黃昏的光影中,展示著牠那卓越的身手和靈敏的感官。牠捕捉著每一個細微的動靜,靜候著獵物的出現。當一隻小鳥或是一隻蟲子出現在視野中,貓兒會悄然靠近,然後突然發力,一躍而起,迅猛如獵豹。牠的獵物,常常來不及逃脫,便已落入牠的掌中。 當夜幕降臨,星空點點,萬籟俱寂,貓的世界變得更加神秘而迷人。牠靜靜地蹲坐在窗邊,望向遠方的夜空。那雙琥珀色的眼睛,透著深邃的智慧,彷彿在思考著宇宙的奧秘。牠的耳朵,微微顫動,捕捉著夜風中的每一絲聲音,像是能聽見萬物的心跳。 在這靜謐的夜晚,貓的身影若隱若現,猶如一抹流星劃過天際。牠的動作,依然那麼輕盈靈巧,每一步都充滿優雅與力量。牠的呼吸聲,融入夜的寧靜,像是一曲悠揚的樂章。 貓,這個既野性又溫柔的生靈,牠在我們的生活中,扮演著不可或缺的角色。牠用那靈動的眼神,柔軟的身姿,俘獲了我們的心,帶給我們無盡的快樂和慰藉。無論是在寂靜的夜晚,還是喧鬧的白天,貓兒總是以牠獨特的方式,陪伴在我們身邊,成為我們最忠實的朋友。 當貓蜷縮在主人的膝上,閉目養神時,牠那輕柔的呼吸聲,像是一曲悠揚的催眠曲,讓人心生寧靜。牠的體溫,透過薄薄的皮毛,傳遞到人的手心,溫暖而安慰。牠那柔軟的身軀,輕輕地依偎在主人身邊,帶來一份無與倫比的安心。 貓的靈魂,彷彿來自另一個世界。牠的神秘,牠的優雅,牠的勇敢,牠的溫柔,無不讓我們著迷。牠是一個獨特的存在,一個美麗的奇蹟,一個永遠不會被人完全讀懂的謎題。然而,正是這份神秘和不可預測,讓我們對牠愈加珍愛,愈加感激。 貓在我們的生活中,扮演著多重角色:牠是狩獵的能手,守護家園的勇士;牠是溫柔的伴侶,治癒心靈的良藥;牠是神秘的智者,帶來靈感的使者。無論是哪一面,牠都那麼真實,那麼美好,讓我們在牠的陪伴下,感受到生命的豐富與多彩。 貓,是一首無聲的詩,是一幅靜謐的畫,是一段永遠無法完全解讀的旋律。牠的存在,讓我們的生活變得更加豐富多彩,更加溫暖動人。讓我們珍惜這份與貓兒的緣分,在牠的陪伴下,感受生命的美好,體會自然的神奇。貓兒,這個大自然的精靈,將永遠在我們的心中,閃耀著那靈動而迷人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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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小說連載】雙鳳玨
坐在左首的一個胖子道:「如今這天下是越來越亂了,鬧了二十幾年的東林黨爭,去年魏閹剛剛伏誅,現下聽說陝北的流寇勢力越來越大,我們做生意的遇上時局不好,這生意是越來越難做了。」下首的年輕男子問道:「土匪也能這麼猖狂?連官軍都壓不住?」那胖子道:「土匪?根本就是殺官造反哪。那闖王高迎祥原來只在涼州、陝北一帶作亂,現在都要打到河南了。這些年來朝政不安,內亂又起,遼東女真人又屢犯我邊境,內有內憂,外有外患,我看大明兩百多年的氣運……」同行坐在一旁的一位老者連忙搖手制止了他。 此時隔桌一位莊稼漢打扮的青年卻端了酒走了過來,恭敬地作了一揖,道:「諸位前輩可是剛剛從襄陽來的?」那桌上的四位客商彼此看了一眼,那老者道:「正是,請問兄台有何見教?」 那莊稼漢道:「不敢,只是在下聽聞那陝北流寇作亂,打的可是義軍旗號,要不是連年作物欠收,朝廷又是苛捐雜稅,導致災民流離失所,又何來犯上作亂之說?依在下看,這根本是官逼民反,不得不然耳。」 客商中那老者道:「這位兄台說話可要小心,此乃人煙聚集之地,兄台口出此大逆不道之言,莫非不怕王法?」 那莊稼漢道:「不瞞各位說,在下原籍陝西,十年前隨親來到江南,種田為生,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他朱家天下原與我無關,但見貪官橫行,吏治敗壞,想那大明享國已兩百六十年,萬曆時尚有首輔張居正,天啟之後閹黨橫行,忠良受戮,現有闖王高迎祥揭竿而起,自古時勢造英雄,何不聞風景從,幹他一番事業?」 那胖子驚道:「你……你究竟是何人?如此張狂,看不著人把你送官法辦?」 那莊稼漢哈哈一笑,轉身道:「舜何人也?禹何人也?有為者亦若是!在下行不改姓,坐不改名,姓黎名鉞的便是」說著摸出一枚碎銀丟上了桌面,喊了小二前來會鈔,便戴上了斗笠,背了包袱,大搖大擺的下樓。(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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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母給的就是愛
這天一早阿母身體稍不適,特地請假回鄉下陪她,下午狀況好多了時,便邀我泡茶聊天。 阿母泡茶時的話題「千遍二律」,一是自我感覺良好的說她和阿爸胼手胝足建造的這棟樓房子有多讚,鄰居阿婆家的客人來借洗手間時,對這寬敞的建築讚不絕口,這是阿母每回泡茶都引以為傲的話題。是啊!小學二年級前,這樓房的前前身還是兩幢雙併人畜共居的低矮豬舍,小學三年級時,二姊要嫁人前才裝潢、隔間成人住的平房,但夏季每逢豪雨來到,一旁的排水溝漲起,就是滿屋子的泥水,住得辛苦啊!直到高三時,才墊高重建成現在的房樓,鄉下的農夫積攢汗水而成樓房,難怪阿母那樣的滿意;另一例就是阿母總是慎重其事的對著我說:「喝茶的好處有多好呢?我來說給你聽!」「那天我感冒去診所,那護士血一抽就驚訝說:『喔!阿桑,你水果吃很多喔,血很清呢!』」阿母總露得意的微笑說:「我哪有閒錢呷水果,喝了一二十年的茶有啦!」然後學著護士的口吻比著讚說:「喔!喝茶喔!這樣讚讚讚!」這都是泡茶時必然的話題,儘管千遍二律,但能好好的跟著兩老坐著一起吃點小茶點、泡茶,都是我珍惜的福氣,百聽不膩。 回到老家時間較晚,相聚的時間較短,就專心陪老人家泡茶,沒上樓午休。午後,看阿母精神很好,茶也喝不下了,我才安心的回自己的家。 一到家阿母就來電話,她氣喘吁吁略帶責難的說:「你這個人也真是的,看到餅乾也不會問,就說要讓你帶回去給孫子吃,我也沒記性忘,你也沒有問餅乾的事!真害!」我著實不知道阿母所言何事?什麼餅乾?要問什麼? 「什麼餅乾?我不知道啊!」我問後,阿母才再把話說清楚:「就拜神明的幾包餅乾,我擔心忘了告訴你要帶回去給孫仔吃,才放在你房裡的床櫃上,你看到也不會問?」 這回我全明白怎麼回事了! 阿母擔心自己記性不好,會忘了讓我把撤下的供品帶回去給小孩吃,就刻意放在我的房間裡,好讓我看到提問就能記起這件事,可惜呀!我沒回到房間午休啊。 「我都沒進房……」我說,阿母也訝異:「啊你沒進去房間午睡喔!」「沒啦!」我應著,老人家便懊惱:「哎呀!就是要你帶回去給孫仔吃,你沒帶回去我就『袂過心(過意不去)』。」我明白阿母疼孫的心,家裡有餅乾一定要我帶回去給孫子,儘管我的孩子都大到不喜歡吃零嘴了,但源於天性的慈愛,孫子不管多大,在阿嬤的眼底都是愛吃糖果餅乾的小娃兒,那是老人家表達愛的方式,不管你喜不喜歡,她的愛就是要送給你她認為你喜歡的東西,這我能懂,能接受、能深深的意會。 「你不回來拿嗎?」阿母急著,特別是她那麼在意的事。這一趟往返得二個多鐘頭,為了帶三包小餅乾,不管如何算計都不符合經濟效益,但若融入阿母的愛那就昇華成無價,只是我才剛到家,天色也晚,著實為難。 「先放著沒關係!」我安慰著:「下禮拜我回家再拿!」然後慢慢分析:「一趟路的油錢都可以多買好多包了!這樣特別開著車回去拿三包餅乾『算袂和(不划算)』啦!」阿母聽懂了,恢復理智了,才從遺憾的情緒中豁然開朗的笑說:「對喔!這樣一點都袂和,呵呵呵!好喔!這樣下次回家要記得拿。」這時才放寬心,掛上了電話。 心頭暖暖的,阿母總是用她的方式來愛我們,儘管她給予的是那麼不起眼的餅乾,甚至是我特地帶回去的新鮮水果,但老人家總忘了吃,忘了是誰給的,但唯一記得的,就是要讓我帶回家,所以,常常久放後已不新鮮了的水果也硬要我再帶回來,不管東西貴賤,能否食用,我總不忍拒絕阿母的愛,收了,阿母才放心,她釋出的愛才有歸依,才安心、也才會笑。 當思緒已不清的老人家熱情給予東西時,千萬別拒絕他們的好意,因為那是他們能給予的他的全部,能吃、能用的就珍惜,不能吃的,就代為處理,這是我饋給阿母的愛,也感恩她讓我學會智慧,她開心,我也歡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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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儀許族懿德垂世的許孺人鄭孟姬
梁韻書,字蓉函。適侯官副貢生許濂。父為太常寺卿梁上國(1750~1818,字斯儀、九山,乾隆33年中舉人、40年進士。嘉慶12年升任太常寺卿)。母許馥荃。伯父梁澤卿、堂姐梁賦茗著有《臥雲樓詩草》、堂兄梁章鉅(1775~1849,字閎中、茝林,嘉慶進士,官至江蘇巡撫,有《藤花吟館詩鈔》等著作),姐梁符瑞(字紫英、丈夫為湖北天門縣知縣龔豐谷,著有《崑輝閣稿》,妹梁秀芸(也有詩作,並與姐姐們唱和)。長子許雲銑,咸豐15年舉人、次子許雲鑲(附貢生)、三子許雲鏞(太學生)。個人著作:《靜庵詩文草八卷》、《影香窗詩稿》。 梁章鉅對堂妹梁韻書敘述如下: 梁韻書,蓉函九妹,為九山公次女,適侯官副貢生許濂。九山公三女,皆能詩,而蓉函為之冠。工繪事,善鼓琴,於詩用力尤專。隨宦京師時,每陪諸昆季作八韻試律,雜之館閣名篇中,幾莫能辨。間作小文小賦,亦深得騷雅之遺。嘗隨妹婿許蓮叔明經,重遊遼瀋,依蓮叔之從父畫山邑侯署中。畫山本詩壇老宿,蓉函從蓮叔後得其指授,又獲山川之助,故所作益工。吾鄉女士,當首推之。著有《靜安吟草》,索餘序言。餘謂「蓉函精進未已,愈唱愈高,似宜假以時日,俟其大成,再當操鉛槧相從,此時正不必汲汲也」。 蓉函先隨九山公及許太淑人宦游遼瀋,後復隨其婿依畫山叔翁於承德邑署,故集中有〈重山出海關詩〉。如此壯遊,而屢得之閨媛,蓋天所以顯其詩,而成其名也。詩之後半云:「憶昔隨親作壯游,旌旄過此無遮留。飽看塞外蒼茫景,那解人間羈旅愁。山光海色供吟筆,謝庭清暇詩無敵。今日鴻泥換舊痕,山川覿面猶相識。塤篪迢遞千山隔,棣華賦罷情何極。故鄉更在天一方,夜夜夢魂歸不得。樊籠鎩羽難奮飛,愧作當年丁令威。」自注:〈丙寅游瀋〉詩有「他年丁令化鶴來」句,竟為此日重游之兆。「卻羨度關數行雁,往來只趁高風便。」筆力夭嬌如游龍,是為稱題傑構,「玉臺」中詎易有此。 對堂妹梁秀芸敘述如下: 梁秀芸,十一妹秀芸,為九山公第三女,適國學生陳兆驤,早卒。少嘗受業於余,工繪事,亦善為詩,與諸姊唱和,獨能作豪壯語。〈出山海關〉云:「海光時動壁,城勢欲爭山。」〈永安橋大雪〉云:「人疑騎白鳳,寒欲透華貂。」〈渡巨流河〉云:「倒影萬峰環北鎮,急流千里接東瀛。」〈出都作〉云:「京國陔蘭近十霜,閩雲回首轉蒼茫。今朝忽唱歸來曲,不道還鄉似別鄉。」時九山公全家皆在京師,獨秀芸隨婿南去也。 孺人鄭孟姬次孫女許福祉,自號夢槐老人,閩縣人,醴陵縣知縣蘭臬先生齊弼之配,河南府知府北瀛太守齊鯤之母,許馥荃之胞妹也。生長名門,通詩禮,然雖喜吟詠,而從不存稿。晚年家遭多故,乃偶藉詩以寫哀忱,讀者傷之。有《玉尺山堂存稿》。〈戊寅哭鯤兒〉云:「敢言無德亦無愆,有子難留送暮年。豈是前因我缺憾,避人含淚問蒼天。二十餘年瞬息過,與兒聚少別兒多。歸來尚擬能終養,天不由人喚奈何。銘恩勒石建生祠,今日真成墜淚碑。寄問洛陽諸父老,去思何以解哀思鯤兒守豫郡,頗有惠政聞。歸裏時,有建祠勒石以紀者。池館淒涼畫掩扉,春寒料峭懶呼衣。從茲老病無人問,一對遺容一淚揮。」〈送鯨兒公車北上〉云:「汝兄棄我歸泉路,獨汝承歡牽我衣。今日又辭慈母去,出門難免淚頻揮。收拾琴書上帝鄉,槐花黃後杏花香。公車一路尋常事,偏我離兒最斷腸。」鯤兒妾玉麟盡節自經,弔之以詩云:「酸風吹面鎖雙眉,蠟炬無光冷畫幃。望帝不歸春已矣,杜鵑啼落碧桃枝。」「四千里外離桑梓玉麟河南人,十五年華賦氾沱。死別生離終永訣,家山何處白雲多。」〈哭孫女祥宜寄示孫婿何伯雅〉云:「前身合是掌書仙,環佩珊珊入九天。二十年來渾一夢,春風零落翠花鈿。」「四載于歸鼓瑟琴,無端玉碎與珠沉。懸知騎省悲秋後,又合神傷動苦吟。」 齊鯤,(1776年-1820年),齊弼、許福祉子,字澄瀛,號北瀛。福建侯官(今福州)人。住玉尺山房。乾隆五十七年(1792年)舉人第二名,嘉慶六年(1801年)進士,選庶吉士,授翰林院編修,嘉慶十二年(1807年)出使琉球,充任冊封琉球正使,閏五月十七日安抵琉球那霸港,國王按慣例設七宴款待。後與副使費錫章合撰《續琉球國志略》。嘉慶十四年(1809),誥授中憲大夫翰林院正一品銜。嘉慶十七年(1812年),外放洛陽,任河南府知府。嘉慶十八年(1813年),河南大旱,齊鯤捐俸賑災,廣設粥廠。嘉慶十九年(1814),調往雎州治水。著有《東瀛百詠》。有子齊祥慶,女齊祥棣。 觀《閩川閨秀詩話》卷三收錄詩詞,均為進士梁章鉅家族婦女為主,共收錄十五位梁家女詩人,以王太夫人(章鉅母)、許太淑人馥荃(章鉅叔母)、鄭夫人(章鉅妻)、梁九山(章鉅叔)之女符瑞、韻書、秀芸三女、章鉅女蘭省、蘭臺、梁澤卿(章鉅四兄)女賦茗、蘭芳、金英三人及其孫女瑞芝、梁蘭笙繼室周蕊芳(梁蘭笙,章鉅十弟)與其女佩茳與楊美𦤑章鉅三子恭辰之婦)等十五人。另孺人鄭孟姬、許福祉(許馥荃胞妹)、梁韻書女許還珠、許繼蘭二女、林炊瓊(韻書夫許濂側室)、趙玉敏(韻書媳婦)、齊祥棣(韻書女弟子夢愧老人許福祉孫女)等詩詞皆有收錄。 自明朝以來,福州梁氏家族雖家境拮据而不廢詩書,連續十五世出秀才。清乾隆 29年(1764),五十多歲的梁章鉅祖父梁天池、字劍華,率領四個兒子同赴科場,令主持科試的紀曉嵐大為感動,稱讚梁家是:「閩中巾卷世家,以長樂梁氏為第一」。並手制「書香世業」之匾額予以表彰。在福州這一梁氏支派,明清兩代簪纓不斷,有五位進士,十位舉人。梁章鉅一家子孫三代相繼出了兩位進士、四個舉人,真是科舉世家。 進士榜 梁上國,乾隆四十年(1775年)乙未科進士,劍華四子,許馥荃夫。 梁運昌,嘉慶四年(1799年)已未科進士,章鉅堂弟。 梁章鉅,嘉慶七年(1802年)壬戍科進士,贊圖(上治)子。 梁逢辰,道光五年(1825年)亞元,道光二十一年(1841年)辛丑科進士,章鉅長子。 梁章鋌,光緒三年(1877年)丁丑科進士。 舉人榜 梁贊圖(上治)清乾隆三十三年(1768年)戊子科舉人,劍華次子。 梁上泰,乾隆三十年(1765年)乙酉科舉人,劍華三子。 梁際昌,乾隆五十九年(1794年)甲寅科舉人,上寶長子。 梁雲銑,乾隆六十年(1795年)乙卯科舉人,上國、許馥荃長子。 梁雲鏞,嘉慶二十四年(1819年)乙卯科舉人,上國、許馥荃三子。 梁丁辰,道光十九年(1839年)己亥科舉人,章鉅次子。 梁恭辰,道光十七年(1837年)丁酉科舉人,章鉅三子。 梁光辰,道光十七年(1837年)丁酉科舉人,上國、許馥荃孫。 梁映辰,道光十九年(1839年)已亥科副貢,章鉅四子。 梁俊年,同治元年(1862年)壬戍科舉人,章鉅孫。 福州梁氏家族,代代詩書傳世,科考功名連連,真是人才濟濟,為地方美談。難怪昔日清代名臣林則徐讚歎曰:「吾閩望族」、紀昀稱「閩中巾卷世家、以長樂梁氏為第一」、「書香世業」。縱觀梁、龔家族的興盛,成為地方的望族,都有許家孺人鄭孟姬教子育孫的影子,在其詩書傳家的教養下,子孫不論男女,皆能依訓承襲,在詩書、科舉功名上永續發展,佔有一席之地,實為母儀許族、懿德垂世,永遠讓後人尊敬與懷念。 (下/稿費贈金門家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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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前綠意
舊家大門口前,放置一個從娘家搬來的大水缸。水缸裡種了蓮花、養了孔雀魚。一旁的盆栽種了竹子、合果芋、蝶豆花、西印度櫻桃、巴西鐵樹……。綠葉扶疏小小的一隅,生氣盎然。 新家就在隔壁。每天黃昏來這個小角落澆水,賞花觀葉。看水缸裡的孔雀魚自在悠遊,綠意映入眼簾,心情煞是輕鬆寫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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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小說連載】雙鳳玨
「不能來呀?大家吃了飯都睡午覺去了,我覺得無聊,所以到處走走,沒想到鐵頭哥還真是認真,居然在這裡練武。」她兩手手指撥弄著垂到前胸來的辮梢,兩頰透紅,模樣甚是可人。 「鐵頭哥你能不能也教教我武功?我學會了武功也不怕別人欺負了啊。」 「妳是官家小姐,誰敢欺負妳?」薛起元道,又自顧自地練起了招式。 「那不一定,有時候公雞就挺愛捉弄我的。我要是學了武,他如果對我不禮貌,我就這麼給他來兩下……」說著她胡亂比劃了兩招,「教他不敢不尊敬我。」說完話把頭抬到鼻孔都快朝了天。 自徐穎芬來到薛家讀書,薛起元一直把這位官家小姐當作不懂事的小妹妹看待,即使任性驕縱,她是臬台的千金,來府是客,對她也不敢造次。可是越不想理她,她越纏人。 「好嘛,教我兩招……」薛起元剛好使到一招傍花拂柳,右手探出,徐穎芬這時正好靠了過來,要去拉他的手撒嬌,薛起元的手卻不偏不倚按正她胸口。徐穎芬雖未達及笄之年,然而發育較早,薛起元這一觸手只覺得軟綿綿的甚是受用,立時嚇到縮回手來,那徐穎芬突然紅了臉,扁了嘴,作勢要哭,卻急忙抱胸跑了開去。薛起元不知所措,呆立當地。他倆正要步入青春,再兩年甚至已可婚嫁,對男女之事只是懵懵懂懂,這一下兩人心中異樣感覺陡生,頗為尷尬,還好家人皆午休未起,也沒有雜役丫環經過,不禁放下了一半心。 第四回 萍水相逢 時過中秋,天氣漸涼。這一日武昌碼頭來了許多外地客商,都是從襄陽順流而下,途經武昌,便在此地歇腳。碼頭邊客棧酒樓人聲雜沓,絡繹不絕。臨江的一幢酒樓招牌上寫著「得月樓」三字,那酒樓共三層,朱漆綠瓦,飛簷紅牆,十分堂皇;店夥送茶倒酒,食客人進人出,好不熱鬧。三樓上靠江面的一桌坐著幾個商賈模樣的男子,正在高談闊論。(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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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儀許族懿德垂世的許孺人鄭孟姬
鄭孟姬為福建侯官魚門中丞鄭任鑰之女,嫁金門后沙許盛將軍孫許明經臣驥為妻,生子許崇楷,崇楷曾任翼城知縣,孫許懿善,曾任博羅知縣,曾孫許德樹,清道光6年(1826)進士,曾任臺灣府儒學教授。27歲守寡,乾隆24年(1759)以節孝受旌,復以許崇楷官贈孺人。 鄭女父親鄭任鑰,字維啟,號魚門,福建侯官人。清康熙45年(1706)進士,改庶吉士,授編修,官至湖北巡撫。 孺人自幼聰明伶俐,精於文學,能詩能文能畫,多才多藝。其在父親鄭任鑰教誨薰陶下,尤熟諳諸史百家,工詩,能書畫。適許臣驥,時臣驥為明經歲貢生,國子監學生。因門當戶對,夫唱婦隨,琴瑟和鳴。惟天忌英才,臣驥早逝,致孺人27歲守寡,育一子許崇楷,其為全力栽培,將其子攜帶回娘家福建侯官教養,親自督課詩書,未曾懈怠,尤為勤懇。嘗謂父曰,吾子孫以父為榜,勤奮向學,他日定與父齊名,榜中進士。子崇楷不負母望,於清乾隆24年(1759)考取舉人,乾隆32年(1767)任山西翼城縣知縣。孫許懿善亦考取舉人,曾孫許德樹更不辱使命,完成遺願,於道光6年(1826)中三甲進士,光宗耀祖。 許崇楷在福建福州應童試,督學取附侯官籍,諸生訟之,除名。孺人聞知,親赴訴轅門,官令具牒,孺人從輿中出紙筆,迅即手書數千言,各得條理,觀者驚歎,官署乃從之,自此子孫俱以福建侯官籍應試科甲。 許崇楷育有二子二女,長子許懿顯、次子許懿善、長女許馥荃、次女許福祉。因崇楷前期忙於科考及之後中舉人任官忙於公務,無暇親自督導子女課業,孺人乃親自督課子孫詩書,未曾懈怠,為孫子女未來的科考與事業成就立下基礎。 孺人父魚門先生,清康熙45年(1706)進士,改庶吉士,授編修,官至湖北巡撫。清雍正4年(1726)任湖北巡撫,雍正5年(1727)巡撫罷官,留湖廣修理江案工程效力贖罪。孺人捐產業衣飾,得白金二百斤助費,父親得以在雍正10年(1732)回歸。 孺人夫臣驥病,陰股肉以進。有責其毀傷者,其泣曰:「寡婦稱未亡人,夫萬一不幸,當以身殉,豈惜此一股之臠哉?」言者無以奪也。 孺人夫卒,乃攜子從父居侯官,而盡棄其在晉江之田廬,盡與夫昆弟,泉州知府義之,書門曰「巾幗君子」。孺人每歲依古方以善藥制丸散濟人,冬則作絮衣數十,貽婚親之無衣者。家既日貧,偶念族有男女二人流落異鄉,適子崇楷自粵寄金數斤,遂以贖之。時孺人乏糧已數日矣,其好義如此。孺人聰明剛毅,能斷大事,其詩詞底蘊深厚,留著作詩文二首: 〈即目〉 新竹如柳垂,弄影清池上。幽禽偶一棲,亞枝作微響。見人已高飛,焉能識所往? 〈秋夜雲〉 暑退衣單薄醉醒,流光荏苒度流螢,片雲忽暗庭前樹,一夜秋聲帶雨聽。 雖著墨無多,而具有氣格。進士朱梅崖嘗從其曾孫蔭坪廣文訪求遺稿,不可得也。詩詞收錄於梁章鉅著《閩川閨秀詩話》中。 子許崇楷、孫許懿善分別考取舉人,曾孫許德樹更不辱使命,完成遺願,於道光6年(1826)中三甲進士,光宗耀祖。鄭孺人是許家族的賢內助,督子課孫於科舉功名,也開啟家族靠自身努力科考,成就以學問走士途之門路。同時對孫女之教養與婚事,也在門當戶對下,擇門第匹配聯婚,成就壯大家族。 子崇楷常年在外任官,無暇教養。孺人乃擔負課孫子輩學業,在其諄諄教誨下,各個皆有成就,約略述如下:長孫許懿顯,崇楷長子,字道彰,貢生。許崇楷擔任翼城知縣時,主持翼城縣志修志時,其亦在官署,除了當「見習生」之外,也在父親主持修縣志的工作中擔綱。在翼城縣志序文之後列出工作人員表:「乾隆辛卯年纂修姓氏」。「纂修」為「翼城縣知縣許崇楷」,其下小字注「字禮門,號端木,福建侯官縣人,己卯舉人。」;「分纂」有三人,其中之一是「許懿善,邑令崇楷次子,字道秉,辛卯舉人。」;「參訂」有四人,包含「許懿顯,邑令崇楷長子,字道彰,貢生。」 次孫許懿善,祟楷次子,字道秉、號繼之。乾隆36年(1771)辛卯科舉人,歷任廣東博羅、歸善、陸豐、海豐等知縣,其中出任海豐縣知縣乾隆50年(1785)7月至55年12月。在廣東歸善知縣任內,生育進士許德樹。 長孫女許馥荃,懿善妹。字鸞案,長樂人(福建長樂),著有《琴音軒詩草》。夫梁上國,與之育有三子三女,長子梁雲銑、次子梁雲鑲、三子梁雲鏞。長女梁符瑞(紫英)、次女梁韻書(蓉函)、三女梁秀芸。侄子梁章鉅(1775~1849)。 許馥荃膝前三女皆嫻吟,自幼其母馥荃傳承祖母孺人鄭孟姬教養方式,要求內眷人等,個個曉讀詩書,人人吟詩作對,至今內外,人人有集者。其中尤以梁韻書最為突出,並收錄諸女弟子學習。進士梁章鉅更將諸女眷所作詩詞,收錄編成《閩川閨秀詩話》,韻書亦為該書作序,傳之後世,供愛好者瀏覽觀賞。 梁上國(1750~1818)字斯儀,一字九山,江田人。生于乾隆十五年(1750),乾隆三十三(1768)年中舉人,時年十八歲。乾隆四十年(1775)中進士,選庶吉士。后因守父母孝回鄉。乾隆五十五年(1790)授編修,遷御史給事中。歷官奉天府丞兼提督學政。嘉慶十二年(1807)遷詹事府少詹事,后升任太常寺卿。 梁上國曾於詹事府少詹事任內,於嘉慶十二年(1807)到台灣考察蛤仔難(噶瑪蘭),之後上書嘉慶皇帝建議將其收入版圖,而終獲得同意,建置噶瑪蘭廳。以下為台灣學者高諸觀在《梁上國收蛤仔難》一文中的敘述「梁上國清嘉慶十二年(1807)到台,官少詹事。由台北翻山涉水入蛤仔難,見那裡田土平曠豐饒,每為海盜所窺伺,而清廷視之為化外之區,感到痛心,上書清廷,主張收入版圖。清廷納其所請,並命福建總督阿林保、巡撫張師誠議之。十五年,總督方維旬巡視台灣,到艋舺,後條陳其地形情勢,以其地名噶瑪蘭(蛤仔難)。十六年,總督汪志伊、巡撫張師誠酌定條例,置噶瑪蘭廳。」梁上國以官少詹事的影響力,上書嘉慶皇帝,成就蛤仔難收入版圖,建置噶瑪蘭廳,功績厥偉,也為台灣地方志事業作出貢獻。 另者梁上國亦在清朝嘉慶年間,在金門山后梁氏家廟晉有「狀元拜相」牌匾,其署名為裔孫翰林學士梁上國書。目前保存良好,足見當時金門與福州梁氏家族間往來密切,此為梁氏家族名人之殊榮,永為子孫所效法。 許馥荃--依梁上國侄子進士梁章鉅在《閩川閨秀詩話》中對其叔母許馥荃的記載如下: 先叔母許太淑人,字鸞案,侯官人,山西翼城令崇楷公長女,廣東博羅令懿善公妹,歸先叔父九山公,封淑人。生長名家,濡染庭訓,敦詩悅禮,蔚為女宗。事九山公相敬如賓,雖日以詩律唱酬,而內政肅然,三黨咸欽式之。余總角時,即從太淑人受五七言句法。膝前三女,皆嫻吟詠,至今內外群從,人人有集者,太淑人之力為多少。嘗隨宦汾晉間,又兩度入京師,旋出山海關,遍游遼瀋,所歷幾半天下。年逾八十,神色不衰。善鼓琴,自額所居為「琴音軒」,有《琴音軒詩草》藏於家。 另對堂妹梁符瑞,敘述如下: 梁符瑞,紫瑛六妹,九山公長女也,適閩縣湖北天門令龔豐穀。天門有循聲,而紫瑛尤能以勤儉佐之,故中年以後,不暇兼涉吟事。猶憶餘少時,與紫瑛同學為詩於許太淑人,每拈一題,紫瑛輒有靈穎之句,而笑餘鈍置,太淑人亦多護之,餘實自愧弗如也。今忽忽五十餘年,每誦陸放翁「青燈有味似兒時」為之惘然。 虛白伯兄嘗語余曰:「紫瑛七歲即能成吟,授以唐人句法,輒有神會。」五言如〈漁梁阻雨〉云:「窗帶雲陰重,岩添石髓流。」〈曉發〉云:「宿霧侵衣濕,寒泉入耳清。」〈過黯淡灘〉云:「風聲兼浪湧,水勢拍天寒。」七言如〈姑蘇懷古〉云:「雉堞空留千劫眼,鴟夷早乞五湖身。」〈曉渡揚子江〉云:「地吞淮海洪波合,山點金焦宿霧晴。」〈中秋〉云;「滿地秋聲黃葉裡,一天離思碧雲端。」〈詠虞美人〉云:「宮中有土難埋恨,帳下聞歌尚愴神。」皆冷然可誦。近始自編其詩為《昆輝閣詩草》,尚未付梓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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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望金門大橋的美麗
自從那回到金門旅遊,一位在地朋友在黃昏時刻,帶我到一處觀賞金門大橋跟夕陽最好方位之處,之後的每一次造訪金門,我都一定會憑印象自行騎車到那個地方去拍照等夕陽。 我以相機設定十秒自拍,在來來回回的取景按快門及回溯觀看拍的鏡中人像中,獲得自得其樂的美好。 也在凝望金門大橋的美麗及夕陽的浪漫裡,確定人生未來的方向以及生活的指標。 謝謝金門,謝謝金門大橋,為我帶來豐足的心靈饗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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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小說連載】雙鳳玨
「薛家公子,你來答。」 蘇煥臣見狀知道自己答得不對,自討沒趣地低下了頭,卻瞥見窗下的一位十一、二歲的總角少女睜著明亮的大眼似笑非笑地窺看著自己,一時犯窘,心中有氣,不去理她。 薛起元被叫了起來。雖然自己兄弟丟了面子,他年少氣盛,也不管這許多,當即答道:「孔聖人之意為,即便以法令治理,以刑罰約束,百姓不免還是會沒有羞恥心,但若是以道德規範,以禮節約束,百姓不僅會有羞恥心,也能持身以正。」 吳夫子滿意地點了點頭,道:「孺子可教。」 誰知那薛起元並不就此停下,卻繼續發表高論:「然而學生認為孔夫子之見未免陳義過高。太史公有言:『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有道是人不自私,天誅地滅。以德化民固好,然百姓非聖人,豈能一心寄望百姓有恥有德,乃至路不拾遺,夜不閉戶?韓非亦有言曰:『夫嚴家無悍虜,而慈母有敗子』『布帛尋常,庸人不釋;鑠金百溢,盜跖不掇。』可見人性本貪,見小利而忘大義,亂世之中尤甚。學生以為以德勸說莫如以法戒之,以利導之,方為切實。」 「誠哉是言。」吳夫子把經卷在自己手掌上拍了拍,道:「孟子亦有言曰:『徒善不足以為政,徒法不能以自行』人性善惡,非止一端。薛公子讀書涉獵甚廣,實屬可貴。先秦諸子百家,各有所長,然孔孟之說為修身之本,還是要明白才好。」 薛起元坐了下去,只覺窗邊那雙眼睛總不離自己身上。 堂課已畢,夫子步出課室。那窗邊總角少女待薛、蘇二人也走出之後,嘻嘻哈哈,活潑伶俐地跑了出來,攔住他們便喊:「鐵頭、公雞,你們好啊?公雞今天心不在焉,給先生罵了,真是活該,到底在想什麼?」蘇煥臣見了她沒好氣,道:「這是男塾,你一個女孩子家老跑到這裡來幹什麼?」 「我也想讀書。我爹不讓我來,我難道不能自己來嗎?」 這女孩子不是別人,正是江西臬台,徐遠圖之女徐穎芬,世居九江。蘇洋調至九江府台後,百般結納長官,年節禮敬,無一不備,因此蘇、徐兩家老小彼此均頗為熟識,內眷常相往來,子女亦常在一塊玩耍。徐遠圖生有二子,那徐穎芬為徐遠圖老來方得之獨生幼女,自小被視為掌上明珠,受到百般疼愛,也因此變得嬌生慣養。 當時的官家女子禮教甚嚴,輕易不得出閨閣,但一來徐穎芬年紀還小,二來個性飛揚跳脫,不受管束,於大戶人家子女之中卻成了個特例,平日裡不愛絲竹管樂、針黹女紅,卻愛與男孩子講文論武,嘻笑怒罵,蠻橫有餘,娟秀不足,沒個大家閨秀的樣子,時常引得徐遠圖夫婦頭痛不已。這一年聽得薛華家中設館教學,無論如何總吵著要她爹娘同意她來館讀書。他爹拗不過她,但又礙於男女授受不親,與眾男子同處一屋習文實在不成體統,便只答應她由姆媽陪著,得空便來館舍聽講,待得他日興頭一過,也就罷了。誰知這官家小姐卻是樂此不疲,三天兩頭便跑來薛家。薛華之妻黃氏對徐穎芬卻是甚為喜愛,也容得她在薛家進進出出。因黃氏只生薛起元一子,心裡頗有把徐穎芬視如己出之感。 「治天下是男人的事,女子只要在家相夫教子就好,大道理說了你們也不懂。」蘇煥臣不以為然地說道。 「是是是,治天下,原來玩蛐蛐也能治天下?」 蘇煥臣聽她出言譏刺,不由得伸手要打。徐穎芬抱頭一縮,卻躲到了薛起元身後。「鐵頭哥救我!」她嬌聲嬌氣,一派天真,卻也逗弄著薛起元無可如何。 未時,用過午膳,薛府上下正是一天之中較為閒散的時候,即便家丁雜役也得片刻休息。可那演武廳裡卻獨有一人弓步紮馬、拳腳刀械,認認真真地練著武。他今年十三歲了,雖然他也喜歡文史典籍,但是卻不喜歡給人看作百無一用的書生。 午後的陽光半照進廳,左右陳列著十八般兵器,薛起元練的是華山派的破玉拳,拳招走剛猛一路,使出來大開大闔,力大勢勁,虎虎生風。他專心練武,額頭見汗,並不提防門邊走進來一人,待得他斜步轉身一見,頓時嚇了一跳,喊道:「你怎麼又來?」卻是徐穎芬。(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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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浦舊事】懷念!古早味,金門美食原道
但是現在的「酸辣湯」,一點味道都沒有,不酸不辣,只是淡淡的味道,我想是為迎合大眾的口味,才把它平常化。 二、巷弄美食類:蚵嗲炸、蚵仔輪、麵線糊、粥糜 蚵嗲炸 「蚵嗲炸」在小時候,必須走到「巴剎」去買的零食。它是和「蚵仔煎」同樣的調和方法,做起來是把鍋鏟先把「蚵嗲炸」的料,鏟在鐵鏟裡,變成鼓鼓的凸在鏟子裡,再入油鍋炸,使之熟透了;而整個「蚵嗲炸」又亮又飽滿,整個「蚵嗲炸」看起是墨綠色,而從外面就可看到裡面的「蚵顆」來很是可口。不像現在的「蚵嗲炸」,只是把鍋鏟底抹上麵底,再把蚵放上去,再塗上麵粉,放入油鍋炸就可,所以我也不吃。 由於它非常好看又很能滿足,我們小小心靈的口感,當時沒有什麼零食可買,能吃到這種「蚵嗲炸」算是很享受的。 那時的海蚵顆粒非常小,好像是營養不良的樣子,而那時在做「蚵仔煎」的料也不須要太大的蚵肚去做的,因為它那白白的蚵肚有點嚇人。那時金門很少吃「生蚵」,以致於大家的習慣都要煮熟了才吃;所以看到老外及台灣人把大大的整顆「生蚵」吞下肚,金門實在很警嚇到。 蚵仔輪 「蚵仔輪」其實和「蚵嗲炸」的作法是幾乎都差不多的。「蚵嗲炸」是用油去炸的,而「蚵仔輪」則是用水去煮的。在湯中要勾芡後,才會吃起來有滑溜感,非常的好吃,而且便宜。但是在台北,很少看到類似的作法,所以我可以說,就是沒有吃過。 麵線糊 「麵線糊」在台北時,我不吃的食物中,還要加入這「麵線糊」。記得當時公司的同事,常會拿出公聚金去「大腸麵線」來吃,整個公司三十幾位同事,只有我不吃。 因為當時的「大腸麵線」,看起來是有點不雅觀,整碗「大腸麵線」又黏又土黃色的,給人的感覺很不好。 我是從未吃過「大腸麵線」的。在金門的「麵線糊」非常地乾淨,整碗「麵線糊」是白色的「麵線」,再加上海蚵,及一些佐料如:蔥、蒜、芹菜、蝦米、肉絲或加點香菜等,在湯中勾芡後即可上桌。這種「麵線糊」是金門所專屬的。 粥糜 1972年赴台北求學時,金門似乎都沒有聽過「廣東粥」的稱呼。我在金門時都稱呼它做「粥糜」,因自小到大都這樣叫著。 後來可能因「粥糜」很多人都不常寫又不會唸金門話,才會有好事者用「廣東粥」來取代,這也可說是「福」或是「禍」,現在無法說什麼是「對」的。如此一來,半個世紀過去了,我們該可以好好地把它回復到原來的名字「粥糜」或「金門粥」。 我在台北時,吃「士林源粥品店」的「廣東粥」,也沒有我們「金門粥」的美味和形態,雖然在網上看過「廣東粥」的圖片,但我沒有吃過廣東在地的「廣東粥」,我想還是有點不同吧! 「粥糜」的作法,每家店都有不同的佐料,但主要的「豬肝」都一定要的。其中佐料有:小肉丸、小魚丸、地瓜粉、蒜、薑、蛋液、芹菜、瘦肉片。 金門「粥糜」跟一般「粥」都不一樣的,讓鍋裡的「白米」都要熬煮到看不見,而形成「糊狀」來成「粥底」,這樣無論什麼年齡都可以吃。 如果再加上「油條」,除了「乾著吃」也可沾湯「濕著吃」,口感非常地好。這一碗「粥糜」外加一份油條,實在是美味到爆。小時候吃這碗「粥糜」,好比現在的「五星級」飯店的名廚所做的佳餚一樣。百吃不厭,越吃越愛吃,現在想起來,就是有吞嚥口水的「見笑」(不好意思、丟臉)。 後跋 現在手麻的效果,是寫字非常地困難,無法正確地表現字的型態。雖然是用「手寫識別」來輸入,尤其是筆劃少的,都要寫上三、四遍,才能找出正確的字來。如此篇文字,就要從去年尾,寫到今年初,才算完稿,真的很累。 我在台北實在是有點古怪,說這是懷舊吧,也可以,又說他是頑固吧,也可以;那時不知是什麼原因,就是看不慣,大家都搶著吃的瘋狂行為。 寫這文章時,細細地算一算,有好多食物我都是拒絕往來戶。 (1)台北的「潤餅」(七餅)形態,我個人是不吃的。 (2)「蚵仔煎」是一大坨,我是「拒吃」的。 (3)現在的「鍋貼」,如果是在我讀小學時,就不會吃的。 (4)「酸辣湯」,一點味道都沒有,不酸不辣,只是淡淡的味道。 (5)現在的「蚵嗲炸」作法,我也不吃。 (6)「蚵仔輪」在台北,很少看到類似的作法,所以我可以說,就是沒有吃過。 (7)我從未吃過「大腸麵線」的。 (8)「廣東粥」與我們「金門粥」的美味和形態,我想還是有點不同吧。 綜觀以上「八種食物」,我這個老朽實在與時代「太脫節」了;想來該反省反省,才不會被人認為「老頑固」,食古不化。(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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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口兵變親歷記
王捷,1936年生,這是他隸屬反共救國軍的化名,代碼6005。當了幾年因突擊大陸不成,就改服裝甲兵,屬裝一師搜索營第二連,開連長車。 湖口兵變時,裝甲兵副司令集合部隊,王捷就坐在廣場第一排。副司令要求全副武裝,裝甲車要裝砲彈,槍枝要裝子彈;然後開始發表演說,說他的血是熱的,藉口要清君側。 副司令說,除了蔣介石總統與蔣經國沒貪污,其他官員都貪污,中山裝的袋子那麼大,錢都裝得滿滿的,要求官兵跟他一起革命。有一位士官長響應。 然後他叫裝一師師長上台,檢查槍枝。師長擊發對空鳴了一槍,副司令認為聽從他的命令,就又開始演說。有一位輔導長也說要跟他一起革命。副司令要他上台,就跟他握手,輔導長順手把他的手槍搶在手中繳械,兩位憲兵立刻上台把副司令架走。 王捷當了四、五年的裝甲兵就退伍,受訪時是80歲。 根據維基百科記載:湖口兵變,又稱湖口裝甲兵事件或趙志華事件,是1964年1月21日,由中華民國陸軍裝甲兵副司令(時任代理司令)趙志華少將在台灣新竹縣湖口鄉裝甲兵基地所發動的一起未遂政變。(訪問時間:2014年9月27日/訪問地點:山后民俗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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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小說連載】雙鳳玨
那主婦倒仍是不以為意,大約是看多了蘇煥臣這樣的表演,倒是一旁服侍的婢女看著笑了出來。 「翔兒今兒個什麼事情這麼開心?」門簾響處低頭走進來了一位瘦小的中年男子,左頰上的那塊胎記讓原本陰沈的臉更顯多疑猜忌。 「見過老爺。」那婢女向著這男子福了一福。這男子正是蘇煥臣之父,蘇洋。 「翔兒今天逮了個賊。」蘇洋之妻姜氏回道。 「賊?人呢?」 「給老乞丐帶走了。」蘇煥臣又興高采烈地說了一次。 蘇洋朝著婢女擺擺手,示意她下去,把長褂後襟一撩,跟著懶懶散散地往榻上茶几另一邊坐下,斜倚著身子說道:「就憑你那三腳貓的功夫還能抓賊?我看那乞丐比你還小吧?」蘇煥臣給拆穿了,當下擠了個鬼臉。 「剛剛我聽到什麼『雲亙秦嶺』,來來,再演一次我看。」蘇洋手裡剝著花生,懶懶地說道。」蘇煥臣如獲聖旨,認真地練了一手。這倒不是他瞎比劃,這是他在薛家看武師練武時偷學到的把式。 「爹,你讓我也學武吧,府衙裡那些捕快們都會功夫,孩兒想跟他們學,老是讀書快悶死人了。」 「雖然我朝也有武舉,但你不是練武的料,你還是好好給我讀書吧。」蘇洋頭也不抬,自顧自地剝殼。 「我也不是讀書的料啊。娘─」蘇煥臣轉頭向著他娘親央求道。 姜氏放下繡花圈道:「練武有什麼好?就算從軍有了功名,戰場上打打殺殺多危險?你把書讀好了,考秀才,中進士,那才有前途,娘也放心。你爹雖然只是鄉試及第的舉人,也幹到了知府。學學你爹,這多好?」蘇煥臣見雙親都不支持,愀然不樂。 轉眼間節氣已過了大暑,正是三伏日的中伏,氣候炎熱,長江上舟楫來往,川流不息。那九江港埠上接武漢,下接安慶,乃油鹽米糧百貨運輸之重鎮,最是繁華熱鬧。薛華經商得法,米莊、油行、客棧一家一家的開,薛公館在當地已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自古以來官商一家,薛華除了打點各方人馬之外,於官府一面尤其用心經營,四時節慶送禮酬酢無不周到,自兩年前蘇洋到任九江知府之後,來往慇勤,薛華尤其加意巴結,甚至已結為通家之好。 薛華在家設館,延請名師宿儒教授子弟經史文章,當地商賈仕人、名流大亨也樂意將子嗣送至薛公館就讀,以備參加縣試鄉試,求取功名。薛起元與蘇煥臣年紀相仿,一年多來的同窗之誼下幾乎形影不離。薛起元天分甚高,學習認真,文才武藝無不熱衷,而蘇煥臣於讀書了無興味,來館讀書是假,玩樂是真,尤其愛瞧薛家武師操演武藝,時常央求薛起元轉授兩招他自武師學來的武功招式,但他心無定性,只當依樣畫葫蘆即是學會武功,對於呼吸吐納、紮馬步、練下盤、折元寶、綁沙袋、疾奔、挑擔等等基本功底則吃不住苦,往往虎頭蛇尾,是以即使背著蘇洋學武,一年多下來仍然是出拳無力、脈象虛浮。 薛家館塾平日裡只在晨間授課,自辰時正起講,午時二刻下課。一眾學生與西賓老夫子搖頭晃腦,琅琅有聲,口誦之文無非聖人之道,仁義禮智。那老夫子姓吳名謙,原是姑塘鎮出的一個舉人,因屢次會試不第,又上了年紀,遂絕意進取,近年來都在家開館授徒,薛家便把他延請了過來。 吳謙手持經卷,另一手背負於後,吟曰:「『子曰:道之以政,齊之以刑,民免而無恥;道之以德,齊之以禮,有恥且格。』這是什麼意思?蘇家二少爺?」 那蘇煥臣方才正心不在焉,還想著昨天家丁給他買來的一隻王牌蛐蛐,想著怎生換個木盒來養它,被吳夫子這麼一叫,登時糊塗了起來。「呃……道之以政……這是說,如果政事有道理,刑罰能嚴正,人民就不會無恥了。有道之人,如果又禮數周到的話,那麼就算無恥,也沒什麼要緊。」他胡謅一通,只求運氣好,能過得了關。吳夫子臉色不豫,但看在是知府大人公子的份上,也不敢對其過於疾言厲色,只好搖了搖頭。(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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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浦舊事】 懷念!古早味,金門美食原道
年末接年初 憶兒時甜甜蜜蜜 兔尾換龍頭 劈歷拍拉笑哈哈 老朽近七五 說些浯鄉古早味 看官莫見笑 細聽美食原模樣 前言 自古以來兒時的記憶,總是最深刻也是最甜蜜的。我想把兒時的一些金門的原味道敘述在此,讓大伙也能了解昔日的「土味」美好。 古時的美味可多了,大約可分為以下兩類,在此讓我一一道來,如有遺漏者或忘記的,還請各位看官能多加體諒及指正之。 本文所要談的全是我在「后浦」的事情。提起「后浦」這稱呼,現在的年輕人,可能都沒有印象。是這樣的,「金城」原先的舊名曾存在「后浦」的寫法,如今則普遍使用「後浦」之說。所以我要談的便是舊時的事情,因此,我就用「後浦舊事」來表達,以取得完整及懷舊的意涵。 我所要介紹的可列出兩類如下:(一)傳統美食類:七餅(潤餅、春捲)、蚵仔煎、鍋貼、酸辣湯等。(二)巷弄美食類:蚵嗲炸、蚵仔輪、麵線糊、粥糜(金門粥、廣東粥)等。 一、傳統美食類:七餅、蚵仔煎、鍋貼、酸辣湯 七餅 傳統美食在我的記憶中,首推「七餅」。它最能代表金門民間風味,「七餅」又叫「擦餅」。「擦」字在金門話的發音(閩南語),和「七」字相同,也叫「拭餅」,因為都是靠手來做動作。而另外又有「潤餅」、「春捲」稱呼,但是在台北的「潤餅」形態,我個人是不吃的,因為它做得不好看;就是內容的菜太過「粗糙」,外面的餅皮包法又太過「簡陋」。 不像金門的「七餅」,內容是刀工細緻的蔬菜,如:紅菜頭絲、芹菜絲、筍絲、蒜絲、結球菜絲、荷蘭豆絲,廋肉絲、豆干絲、小石蚵、蛋餅絲等;有的會在這些菜料後,再加一些糖花生粉,或抹上一點辣椒醬等,以增口味。荷蘭豆必須先把薄薄的豆夾上,上下兩條菜筋捏掉,才可以用刀切絲。 這些菜絲要個別炒過,分裝在盤中,呈現出五顏六色的供品,來祭祖、拜拜,甚至掃墓都會用到它。在拜拜後把個別的菜絲,再混合在鍋中一起炒,使這些菜絲等佐料能溶合在一起,變成一大鍋非常好看又十分誘人的「七餅菜」了。 而「七餅」的餅皮,記得小時候是要到東門的「舊巴剎」,去找一位叫「妮嬸」買,她的攤位在巷子口處;也是整年都在做「萬煎塊」賣。如果要走路,從「衙門口」東轉「王祠堂」內的前面小巷「東轅門」(以前巷子曾被堵住不通)直走到盡頭,就是她的攤位。後來又在「觀音亭」南邊的巷子,又有一家做賣「鹼麵」的「清留」老板也在做「七餅」餅皮,這樣一來就不必去等,早先的只有一家餅皮了。 「七餅」的餅皮大約會在直徑27到30公分大小間,在平底鍋內,用手一擦圓形就可;但「七餅」的麵粉要調得非常有彈性,才會在手上好甩,來「擦拭」「七餅」的餅皮,要薄才快熟。 金門老一輩的「七餅」包法,是很講究的。是把混在一起的菜,先把湯汁用湯匙把它擠掉,再舖好餅皮,然後就把菜放上來,再把餅皮先捲一下,左右兩頭再向內摺,馬上就向上捲成圓柱型,使得圓柱的直徑約在2至2.5公分寬,而長度約8公分,但包起菜來要輕巧些,不要握得太緊,以防把餅皮捏破了。包好後,右手拿著圓柱的整體,左手在下面托著其底部,使整包「七餅」能直立在雙手間,而必須注意到餅皮是否有裂開,就必須把裂開處用手把它壓住。 而在包「七餅」時,也要把握住美觀、方便、好拿,這幾個要點,使「七餅」在吃時,看起來非常有教養又文雅。不像「台式」的包法,隨便捏一下就變成一大坨,吃起來又難看又會閃開。 如果「七餅菜」剩下的話,當做平常的菜來佐飯,也是很可口的。而如果是餅皮未吃完,那就必須要再蒸一下,好使餅皮受熱有點水份,才不會在包時破掉。母親因為後來是吃長齋,所以她就會避開一些葷菜,結果還是很適當的,一點都沒有失掉原味。 蚵仔煎 現在金門的「蚵仔煎」已被「台灣式」的「蚵仔煎」所取代了。大家在市面上看到的做法,便是先用五、六顆生蚵在平底鍋上用油煎,再把地瓜粉淋在上面,再來就把菜拌上去,末了再打一顆蛋蓋上,最後把這堆煎熟的「蚵仔煎」端起來,淋上一些紅色甜辣醬就完成了。這道「蚵仔煎」,我是不會吃的;在台北時,我有一些「拒吃」的「食品」,隨後會慢慢道出。 而金門的「蚵仔煎」做法,是把小石蚵和所有的芹菜管小短切粒,再和著地瓜粉拌在一起就可。而這堆「蚵仔煎」的拌料,要有很多「白肚子」不是很肥的「小石蚵」,接下來就是入鍋,而家中的鍋,大都多是圓底的,不像市面做生意用平底的,做起生意來就很方便又快速。 因此,在煎的時候,就必須用鍋鏟,把這堆「蚵仔煎」原料推向上的四方擴展開來;使它的厚度在0.6到0.8公分間,而整張「蚵仔煎」的大小不要超過10公分的直徑;以便每一張都可翻面來煎,好讓一個人使用。有時也可推向上的四方擴展,成直徑在30公分的大餅,所以「蚵仔煎」又叫做「蚵仔餅」,便可多人一起分來享用。這「蚵仔煎」要煎得兩面都是微微的焦黃帶著香氣,焦黃的皮又要很脆才好吃。 現在的金門,可能連這種做法都少之又少了。曾經在一家號稱最有金門味的「菜館」,做出來的「蚵仔煎」是一大坨,放在一個大盤子,不是兩面微微的蕉黃,而是可分開的「蚵仔餅」,就如同我說的那樣。 鍋貼 小時候,「鍋貼」不是普通一般的孩子可享用。在金城鎮西門里光前路,靠近「城隍廟」邊,就有家很有名的「鍋貼大王」;它的鍋貼是聞名金門全島,在部隊放假日,便擠得店內滿滿人潮。 我的一位李姓同學的二哥便在那裡做「鍋貼」,包「鍋貼」的料就是他在處理。記得那時在台北就讀師大美術系時,我曾經說過,若他哥哥能在台北開店,則必定是大大有名,生意會賺翻了。 那時台北還沒有「鍋貼」連鎖店,「四海遊龍」1993年成立及「八方雲集」1998年成立,是在二十年後才在台北市出現。 在1973年,台北市中華路上的「中華商場」「點心世界」,朋友請我吃「鍋貼」。那「鍋貼」的長度約有近18公分,把我警嚇了一跳。當時曾說過:台北的「鍋貼」像「航空母艦」,而金門的「鍋貼」只有約7公分長,就像「登陸艇」。一時莞爾,雙方均禮貌性地笑了。 在後來沒有選擇時,也只好在台北師大路,近羅斯福路的「四海遊龍」及「八方雲集」店,吃「鍋貼」了。 說起「鍋貼」來,金門的「鍋貼」料和台北差不同,早期只有鮮豬肉而已,不像後來包的內餡,五花八門什麼都能包。 1962年,我讀小學四年級時,當時在「鍋貼大王」做廚師的,幾乎都是一些老師傅,我就看到他們做餡料時,都必須用手甩在鐵盆裏,造成餡有點黏,很像要做肉丸子,又有彈性。當時的「鍋貼」煎好時,從外皮就可看到肉餡影子,而「鍋貼」的底還是焦黃的。 現在的「鍋貼」,如果是在我讀小學時,就不會吃的,因為它的餡太鬆散了,沒有彈性。 酸辣湯 酸辣湯作法雖然都是大同小異,但我在金門讀小學時,在當時的「集成菜館」,所吃的可就是名副其實的「酸辣湯」。 它的作料有:紅菜頭絲、木耳絲、豬血絲、豆腐絲、番茄小塊、肉絲、筍絲等。再用太白粉調和水,勾芡後,用辣椒及醋加入;在煮時,我在座位上都會被廚房的大廚,作法嗆得流眼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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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功了得
看到「長頸鹿」的大煙囪,就知道台北市立動物園到了! 算不得大,但歷史卻不短,邁入2024年剛好110歲,這是超級人瑞之齡。其間來去的動物當然不可計數,如今從本土到外來,無國界的動物家族,不分寒暑,已然落地生根。 來自四川臥龍的大貓熊,是動物園的明星家族。從最初的「團團」和「圓圓」,到如今第二代登場,克紹其裘,「星」途依舊燦爛無量。 今天是兩姐妹挑大樑,都以睏姿亮相。 姐姐「圓仔」是第一隻在台灣出生的大貓熊,「招牌動作」是掛在樹幹上的趴臥式,可以數小時不動,完全突破生理極限。 小妹「圓寶」則以前足和頭「三點」壁掛式示眾,形成黃金比例,這種姿勢的好處是前足可以在「必要時」使出彈指神功。 貓熊雙姝必竟有家傳淵源,睡功是與生俱來的,但要使得巧,就得各憑經驗和老道了。 上工不上工都一樣,睏飽才能「打遍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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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小說連載】雙鳳玨
那燕政賢見蘇洋猶念往日之情,心下歡喜,便道:「你如此念舊,為兄甚是欣慰,不瞞你說,今日便有一件義舉,想來想去,只有你一人可託付,又因事出緊急,只好星夜前來。為兄不想瞞你,說出來,倘使你願相助則罷,若是為難,為兄另想他法。」 蘇洋道:「大哥何出此言?大哥平日常以俠義道訓誨小弟:義所當為,當仁不讓。若為仁俠義舉,只要力所能及,小弟斷無袖手之理。」 燕政賢喜見顏色,便將朝廷搜捕東林黨人,韓昌矩可能獲罪一事,須借他縣衙暫避風頭一事告知了蘇洋。誰知蘇洋一聽見東林黨三字卻皺了一下眉頭。 「怎麼?可有為難?」燕政賢問。 蘇洋立時拱手回答:「為難倒沒有,只是縣衙人來人往,恐怕露了形跡。學生二伯於東郊有一別苑,素日幽靜,以學生之見,莫如暫居該別苑,再作打算。」 「如此甚好。」 「敢問大哥韓氏一家現在何處?」 「便在縣衙門外。」 「可備有馬車?」 「有的。」燕政賢道。 蘇洋沈吟了一會兒,便道:「府衙裡住著各科部人員,不宜進來,莫如此刻便行,待小弟回入向賤內說明一聲,即同大哥前去。」 燕政賢道:「此事隱秘,萬望兄弟切莫說與他人得知。」 蘇洋道:「小弟理會得。」 ****** 「那後來呢?」燕紅問道。 「後來?哼!韓氏一家住倒是住了下來,妳爹見安頓好了,當夜即回了保定,卻在次日酉時便聽到了妳韓伯伯一家被捕的消息,顯然是有人密告。這人不是蘇洋又會是誰?起初妳爹也是有些懷疑,是否消息走漏被有心人聽了去,但是現在見這蘇洋官運亨通,顯然大有嫌疑。」 「那綾妹妹呢?你說綾妹妹活了下來。」 「事發之後,妳爹愧對妳韓伯伯,連夜便把妳帶來了給我,逕自與妳娘兩人劫獄去了,後來一打聽,抓到的人六口人裡只有五個,偏偏少了妳綾妹妹一個。劫獄失敗之後,官府派兵大肆搜捕,妳爹娘為了隱匿行藏,也不敢回家,從此不知所蹤。這三年來我們到處漂泊,一方面為了找尋仇人,一方面也為了找妳爹娘和妳綾妹妹的下落。現在還沒找著妳爹娘,倒先找著仇人了。」 「這蘇洋當真可惡,出賣了爹爹和韓伯父,居然還做到了大官?」燕紅握緊了拳頭,忿忿地說道。 「那事情之後半年,我託人問問河間府這廝的狀況,哪知他已經調離河間,不知所蹤。三年來我爺孫倆漂泊江湖,到處探聽,只聽說他到了江南,今日卻不意在九江得到他的消息,還撞見了他的兒子。」 燕紅道:「外公,我們到這狗官的府衙去,殺了他給韓伯伯一家報仇!」 馮雙喜道:「仇是一定要報的,不過九江府內戒備森嚴,外公年紀大了,妳年紀又還小,單憑我們兩個是報不了仇的。」 「難道就隨這惡人去過他的逍遙日子?」 「自然不能,只是要報這仇卻非一朝一夕的事。眼下既然已經知道這廝的行藏,最好從長計議。」 第三回 金枝玉葉 卻說那日在天橋下薛起元與蘇煥臣小露了身手逮了賊之後,回到家中無不自吹自擂一番,薛起元尚可,在蘇煥臣口裡,明明只是個八、九歲的小賊,卻吹成了十六、七歲的大人,沾沾自喜,不可一世。 「娘!孩兒今天可了不起了,逮了個賊!」蘇煥臣得意洋洋地在廂房裡踱著步,手上搖著摺扇道。 「哦?我兒子這麼英勇?可逮著了誰家小孩?」一個年約二十八、九歲、福態的貴婦人正坐在榻上繡著花,眼神也沒抬一下,隨意地問道。 蘇煥臣把摺扇一收,正色道:「不是誰家小孩,是真的賊,是個乞丐。」於是把當天的狀況說了一遍,唯獨沒提到那孩子的年歲,乍聽之下好似那賊就是個成年人。 「我和鐵頭翻過了牆,大喊『別跑!』那賊跑得可快了,我和鐵頭兩個人分頭追了上去,在牆角逮著了他。他一回頭卻一腳朝我肚子踢來,我當下沒細想,使出了師父傳我的絕招『雲亙秦嶺』,右手抓住他的飛腳,右腳一勾一帶便把他勾倒在地……娘你倒是看哪!」他唱作俱佳,演得煞有介事。(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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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帶魚的滋味
天生貓性,不知是否前世緣分使然。我愛貓,流浪貓,小花貓,品種貓……無一不愛;我愛學貓叫,生氣的威吼,驚嚇的高頻,撒嬌的軟語,我都學得來;我愛吃魚,河裡棲的,海裡游的,便宜的,嬌貴的,只要新鮮,來者不拒。 愛吃魚是天性,會料理魚則是耳濡目染學來的,從小一旁觀看大人們處理魚,料理魚,久而久之也略懂作法,但要下廚做出一道完美長相的美味魚料理,也是得靠經驗累積,才能端得上檯面。 老家靠海,父親會算準潮汐,騎車到海邊等待漁船進港,搶得新鮮價美的魚貨回家。小時候,魚的價格與其他肉類比較,相對來得便宜,所以魚成了餐桌上不可或缺的家常菜,也是便當裡的主角。 就讀國中的時候,除了少數住在學校附近的同學能回家用午餐,其他的人幾乎都是帶便當。便當盒必須綁上「蒸飯牌」才能放入蒸箱加熱,如果忘了繫上蒸飯牌就進不了蒸箱,只得吃常溫便當啊! 蒸飯牌必須付費購買,校方每學期更換蒸飯牌的顏色,防範有人沿用舊牌子魚目混珠。不過蒸飯的費用也不算貴,基本上也沒有人會省這個錢的,否則一到冬天要吃冷吱吱的便當,可會食不下嚥。 在沒有營養午餐的年代,蒸便當也充滿了有趣的回憶,午餐時刻一到,當蒸飯箱打開時,各式各樣有趣的驚嘆聲,就會陸陸續續出現。 有人會大叫:「啊!慘啦!我的便當忘了拿出來蒸。」 有的剛從蒸箱取出便當,立刻抱怨:「討厭!誰把我的便當擠到最角落去,害我的便當沒蒸熱,怎麼吃啦!」 有人嘟著嘴,蹙著眉喊著:「我的便當繩沒綁緊,翻船啦!真倒楣!」 有的還會一邊打開便當,一旁說著風涼話:「哇ㄚ--好香,好熱,蒸得剛剛好,有夠讚!」 有的人一打開便當,就咳聲嘆氣:「怎麼又是菜脯蛋和酸菜!」 也有人嘟嘴抱怨:「誰的便當漏油?害我的便當盒蓋油滋滋,氣死人了!」 當然也有眉開眼笑的同學說著:「哇!我有滷雞腿、滷蛋、魚丸,讚啦!」 班上有幾個食量大耐不住餓的男生,在午餐前一節的下課,就把便當吃光抹淨了。午餐時刻,虎視眈眈覬覦著其他同學的飯菜,拿著空便當盒到處打游擊,嬉皮笑臉的說著:「鋤禾日當午,粒粒皆辛苦,如果吃不完,千萬別暴殄天物,我非常樂意幫你的忙!」 同窗朝夕相處,感情還是挺不錯的,所以能體恤大胃王的處境,加上女生的食量本來就不大,因此也願意撥出一小部分的飯菜,贊助大胃王那個空蕩蕩的巨無霸便當盒。 午餐是最快樂的聯誼時光,三五好友聚在一起吃便當,一起分享便當菜,一起聊聊新鮮事。從菜色隱約可以知悉同學的家境如何,也能了解哪些同學的媽媽烹飪技巧了得。我最喜歡和朱朱一起用餐,朱媽媽廚藝精湛,常常變換不同的便當菜色,營養可口且色香味俱全,經過蒸箱的考驗,依然鮮嫩多汁不減美味,而那焦香的白帶魚風味,更是讓人難忘。 我們的便當裡,偶爾也會出現白帶魚,但總是瘦瘦扁扁的,煎得乾乾癟癟,鹽巴下得特別重,吃一小口魚可要配上一大團白飯呢!可是朱朱家的魚就與眾不同,因為她的外公擁有一個石滬,石滬裡面有琳瑯滿目的魚種,都是「現流」的魚,絕對新鮮,也因此,她的便當裡有各式各樣的鮮魚。 此外,朱媽媽待過台北,見過大城市的世面,學會不少獨門料理,她烹調白帶魚的手法,有別於我們一般家常的鹽抹乾煎。魚肉的表層被裹上薄薄的漿粉,滋味清爽,香酥不膩,百吃不厭。那時吃不出是什麼神秘的配方,現在回想起來,有點兒像西式的做法,鹹淡適中的調味,卻不失中式的香酥口感,既能保留住食材的原始滋味,又能品嚐到魚肉的鮮美,中西料理手法的水乳交融,完美詮釋帶魚的誘惑。 白帶魚一年四季都捕撈得到,春夏時節的白帶魚更是人間美味,油脂夠,腹部帶有卵,抹些鹽乾煎,外皮香酥,肉質多汁,魚刺容易剔除,紮實的魚卵更可媲美烏魚子。 而與白帶魚長得非常相似的油帶,牠的身形像是把武士刀,體型比白帶魚肥大,肉質也比較厚實美味,油脂含量豐富,但是油帶的魚季相對較短,所以價格更貴,一般家庭大都是選購較親民價格的白帶魚,至於油帶可是難得出現在飯桌上。 每到秋冬時節,朱朱的便當裡會應景的出現油帶,那一大塊肥嫩嫩的油帶幾乎覆蓋住整個便當,裹著薄薄透白的細粉,煎得微微焦黃的色澤,魚肉一條條的紋理隱約可見,海味與魚的油香把白米飯變得更加美味,成為了獨特焦香魚粒飯。我們瞪大眼睛,盯著那塊彷彿在舞動的白帶魚,忍不住得多吞幾口饞涎。許多同學都會厚著臉皮,向她要一小段的帶魚,滿足一下心中的渴望,能夠吃上一口朱媽媽手作的香酥帶魚,可是味蕾最幸福的饗宴。 朱朱是班上的老大姐,功 課是東方不敗,永遠的第一名;人緣也好,總是笑臉迎人;雖然罹患小兒麻痺,但穿上鐵鞋後的她,從不麻煩別人照料。她善解人意,猜得懂我們的心思,總是豪不吝惜的把肥嫩嫩的油帶魚分成兩半,一半留給自己,另一半放在便當盒蓋裡,與同桌吃便當的同學一起分享。我們單調不變的便當,也因此多了海的清朗,飄著魚的鮮味,漾著友誼的芬芳。 國中畢業之後,同學紛紛離家到外地求學,已不再有機會共餐話家常,朱家白帶魚的滋味也在我的餐食上畫下句號。偶爾在漁市場上發現帶魚的蹤影,心中總會憶起那份難忘的滋味,甜甜的,鹹鹹的,香香的。 長大後,嚐遍不少滋味獨特的魚宴,但對於白帶魚總是念念不忘,於是,決定自己動手料理白帶魚,有烹飪靈魂的我,自然也是創意十足花樣百出。體型較小的帶魚,將頭尾香煎之後與青蒜共煮,湯甜味美,喝來爽口;體型肥嫩的,可煎可烤,鎖住原汁原味,細細品嚐魚的細緻口感;至於清蒸或紅燒,只要新鮮都能令人一口接一口,愛不釋手;如果想換換口味,來鍋鮮魚米粉湯,撒上白胡椒粉,定能挑逗饕客的味蕾;至於西式的焗烤帶魚與辣魚湯,會讓人驚喜連連的。雖然擅長各式各樣的魚鮮料理,唯獨做不出來記憶中的帶魚滋味。 朱媽媽或許不知道,她料理白帶魚的絕活,在多少人的記憶中鮮明烙印著,讓人至今念念不忘!只是,她當時堅持不對外傳授此料理秘笈,所以左鄰右舍也沒人學會,至於朱珠是否有得到真傳,也不得而知。 隨著歲月移轉,益發想念那令人銷魂的滋味,掛記著那獨門的配方到底是什麼啊!於是,振筆疾書,寫了LINE給朱珠。她非常驚訝我竟然還記得那白帶魚的滋味,二話不說,就把烹調帶魚的武功秘笈傳授給我。 得到香煎帶魚的秘笈,比中彩券還令人興奮,當然得打火趁熱,趕緊上街採買帶魚回家練習。首先,用菜瓜布輕輕去掉白帶魚表皮的銀粉,然後從尾端向頭撕去兩邊的魚鰭。切大塊,用薄鹽醃十來分鐘,打個蛋加一點點鹽,蛋液可以加點水或油,但必須調稀一點,若有似無那樣輕薄!帶魚切段沾了蛋液之後,好煎又不沾鍋,也不怕煎焦了。 原來,秘訣在那層似無若有的蛋液啊!酥脆的外皮鎖住了魚肉的鮮甜美味,鎖住了兒時幸福的滋味。我要勤練秘笈努力實作,希望心中魂牽夢縈的滋味能重現,而最佳的評審非朱朱莫屬了。 時光帶走了青春歲月,而食物還給了我們深刻難忘的記憶。每道令人懷念的菜餚,或許是酸,也許是甜,又或者苦澀辛辣,但在我們的腦海中都伴隨著一個動人的故事。食物的真滋味,也是人生的百味,回憶的醍醐味,無法全然復刻,才讓人如此思思念念魂縈夢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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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遇
親愛的 你怎麼橫亙在路中間發呆 有什麼事情讓你無法釋懷 忘情思考到迷路 在這辣燙的水泥地 你是那般耀眼的存在 在這癡迷流連的人間 你那狂野搖擺的觸鬚 是在探索 還是在抗拒 身為人類的我 模糊而無法分辨 在這美麗又遺憾的午後 只能感同身受 祈求老天爺 來場繽紛奔放的大雨 舒適暢快的淋漓 歡快的手舞足蹈 舒緩放鬆 背著重重的殼 壓力百倍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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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小說連載】雙鳳玨
燕紅倒了杯熱茶給他,道:「外公你說清楚點,怎麼告的密?不是逃掉了嗎?」 馮雙喜呷了口茶,說道:「妳韓伯父被誣勾結亂黨之後,走投無路,急來找妳爹商量,妳爹想起蘇洋在任丘縣當官,事出緊急,只能先到他那兒躲一躲,等風頭過了再遠走,於是帶著妳韓伯父,趕在城門未關之前,一家投奔到他那兒……」馮雙喜慢慢說起那日的情景。 ****** 倦鳥歸林,落日餘輝,河間府任丘縣城門守軍剛剛要關上的當口,自城外駛進了一輛馬車,駕車的是個年約三十多歲的高壯漢子,車聲轆轆,緩緩地在大街上走著。 車廂靠馬伕的窗格打開,一人問道:「煦春,你託的這位縣令可靠嗎?」 那趕車的漢子道:「大哥放心,絕對可靠,我救過他的命,他知恩圖報,借他的地方躲個幾天不成問題。」 「不如咱們找間客棧過夜得了?」 趕車漢子道:「不能住客棧,官府文書下來,每間客棧都會接到照會,到時被認出反而不妙。」 車裡人沉吟了一會兒,道:「那便依你說的吧。」 紅日已落,街人行人漸少,秋風捲著地上落葉打著旋兒。馬車駛到了一處機關門前,門匾上寫著「任丘縣衙」。 一陣緊密的連續敲門聲,過了良久,大門邊上一扇小窗滑了開來,窗內一名年老衙役探頭出來,睜著狐疑的雙眼上下打量著,只見眼前站著一位中年勁裝黑衣男子,嘴上留有短髭,狀甚焦急。 「幹什麼的?沒看到散衙了嗎?有冤明天再來喊!」說著頭一縮,又要將小窗關上。中年男子趕緊將手擋住窗板,急道:「官爺!請行個方便,替我通報一聲知縣大人,就說京城故人姓燕的造訪,有急事相求。」那衙役瞅了他兩眼,說道:「我家大人歇息去了,您老還是明天再來吧。」說罷又要關窗格。男子急道:「麻煩官爺把這物事拿了給大人瞧瞧,大人自有理會。」說罷將一檀木印章交給了衙役。那衙役接過來瞧了一眼,嘴上嘀咕了兩句便往回走。「在這兒等著!」關上了窗格。 大約過了半炷香時間,那衙役卻從大門旁的一扇小門裡出來,朝他招了招手,也不多話,將那男子引了進去。 男子隨著衙役走向後進,到了一間書房門前,敲了敲門,道:「老爺,人到了!」只聽得一聲:「讓他進來吧。」衙役答應了一聲,作了個請的手勢,便退了下去。 男子推門入內,書房案上正坐著一位年約三十多歲、小眼塌鼻,低額疏眉尖下巴,望之像是個市井商販的瘦小男子,左頰上有一塊胎記。他見了黑衣男子進來,連忙起身上前,恭敬地喊了聲:「恩人!」說著深深一拜。黑衣男子兩手趕緊一扶,說道:「雲卿快請不要客氣,你我多年未見,深夜相訪擾了你,為兄實在過意不去。」 「恩人說哪裡話,學生能有今日全憑恩人提攜,再造之恩永不敢忘,但有用得著學生之處,學生隨時但憑驅策。」說著將剛剛那枚印章還了回去。那黑衣男子接過印章,燭光下那印章以篆文刻有「懷恩」二字,他感慨地說道:「懷恩,懷恩,想不到為兄今日真正有用到這信物的一天。你別再恩人前恩人後的了,我癡長你幾歲,你喚我一聲大哥即可。」 原來這中年黑衣男子是當朝保定府的一名百戶,名為燕政賢,字煦春,因好友保定府參議韓昌矩同情東林黨,又被誣通賊謀逆,為解救好友,事出緊急,便想到過去於當前任丘縣令蘇洋有救命之恩,於是出此下策,火急將韓氏一家六口送出保定,趕來任丘縣借蘇洋之處暫避風頭。那韓昌矩原不肯走,道:「我行事一向光明正大,有道是身正影不斜,如今走了,豈不落人口實,只道我畏罪而逃?」 燕政賢勸道:「話不是如此說,現今楊漣、左光斗等人接連被害,可有辯白的機會?閹黨當權,誅連無辜,眼下先保得性命是要緊。」韓昌矩只得罷了。(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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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樹成林,水清映楊──期許一座文學島,在金門
水清映楊文學景 金門文學不只展現在文學館中,更應散佈在金門各個村落中,擘畫幾處金門文學地景,才能融入人民生活。 仍記得蜜月時,我在義大利厚實牆壁的街道轉角,與寫下《神曲》的但丁頭像不期而遇的雀躍心情,想到這些生活在數百年悠久歷史建築的歐洲人,就像活在文化中,感覺很羨慕;遊學紐約時,有次特別花了一個下午尋找作家的故居,內心的幸福感至今仍溫存;寫碩士論文時,知道上海有尋找張愛玲的旅行路線時,也嚮往著有天能去朝聖,看看作家從小生活的環境,踩過她走過的路,呼吸那似曾相似的空氣,想像是怎樣的大宅孕育她多情卻又決絕的性格? 所以當我看到管管的詩〈金門一個明朝小村裡的那棵梨花〉,我就想到金門城北門遺址旁的明遺老街:「昨夜敵人的砲彈還在身邊響呀!那棵站在明朝小村邊的梨花照樣開它的梨花!開了一樹白白胖胖嘴上點胭脂的小娃娃/對著那個被敵人砲彈撕碎的小村開著,對著/明朝的屋/明朝的磚/明朝的瓦/開著!……有人逃去了南洋/有人搬了家/有人被活活的埋在那明朝的屋簷下/只留下/這滿院的荒草/幾張破門/半張桃符,寫著『忠厚之家』/任它風吹雨打……向著古崗湖舊魯王墓/開著的梨花/根本不怕的梨花」是否就可在老街旁書寫幾句管管的詩句,那時,向著古崗湖舊魯王墓開著的梨花,也再不是以前的梨花了,當你踩在明遺老街的路上,不只有歷史的滄桑,還有詩意淒美。而旅遊,不一定是追求喜悅與放鬆,或許更有深刻與思考。 各個作家的出生地,或金門特有的景物或建築,是否可擷取一些詩句附於其旁,如金門酒廠或特產店旁是否可放上寒川的詩〈高粱三題〉:「返鄉後歸來/每一次總帶回高粱一瓶/親人的掛念/朋友的祝福/沉甸甸地/高粱讓我在醺醺然的雨夜裡/想著遠方那一座島嶼……」或是放上白靈的〈金門高粱〉:「只有砲火蒸餾過的酒/特別清醒/每一滴都會讓你的舌尖/舔到刺刀//入了喉,化作一行驚人的火/燙進了歷史的胃袋……『天呀,這裡種下的砲彈/竟比長出的高粱還多』;在太武山頂,或許可豎立牧羊女的〈乾杯,不是酒〉:「……我飲58度汁液醇甘/站在太武之巔,邀您舉杯/乾一杯倫常,/乾一杯苦難,/再乾一杯就是歷史」;甚至在機場,是不是可以書寫張國治〈帶你回花崗岩島〉:「……在植滿木麻黃、苦楝、鐵蒺藜/故鄉的島,穿越防風林、風聲/讓我們探索硝煙,砲火的歷史……有生命比陽光還強悍/有泥土比礦泉還純淨/有岩層比風雷還勇敢/花崗磐石是這一切的見證/凜凜巍峨,忍受風沙砲擊/屹立不搖……」。 甚至楊牧的〈水井與馬燈〉中:「在這小小的山坳裡,每一口都像一顆童話裡的小星星,閃爍著,永不停息的閃爍著。」井是以前人洗滌之必須,許多村莊都有井,現今雖已用自來水取代,但可不可以將一些荒廢的井活化,這些井原本普通,但若加了文學或故事的加持,這些井就不再是單純的井了,而有著星光閃爍。 文學之旅不是夢 金門除了閩南文化、僑鄉文化、戰地文化、自然生態……或許也可以結合文學、藝術,規劃更深層的文化之旅,這樣或許更能引起遊客情感深處的共鳴與感動。 譬如詩人鄭愁予落籍金門,我們就可以規劃「浪漫滿島情詩之旅」:金門正如鄭愁予詩中〈小小的島〉:「你住的小小的島我正思念……小鳥跳響在枝上,如琴鍵的起落。那兒的山崖都愛凝望,披垂著長藤如髮;那兒的草地都善等待,鋪綴著野花如果盤;那兒浴你的陽光是藍的,海風是綠的;則你的健康是鬱鬱的,愛情是徐徐的……我去了,我便化做螢火蟲。以我的一生為你點盞燈。」大學時,飄洋過海讀著鄭愁予的情詩,真的是把故鄉想像成〈小小的島〉,在得知鄭愁予竟然落籍金門,我更滿心歡喜,仿若拾到一塊寶玉。我再次想到了他的〈偈〉:「不再流浪了,我不願做空間的歌者;寧願是時間的石人」,〈錯誤〉的遺憾不再,達達馬蹄不再是美麗的錯誤,詩人不再是過客,而是歸人,文學之美歸入金門,多麼浪漫如詩……。 或如洛夫的情詩〈因為風的緣故〉,「請煙囪/在天空為我寫一封長長的信/潦是潦草了些/而我的心意/則明亮亦如你窗前的燭光」;我想起故鄉黃昏時裊裊炊煙,在那沒有手機的年代,那是告訴在外遊玩野放的孩子們要準備回家填飽五臟廟了。那時的炊煙不是愛人間的濃情蜜意,卻是父母的關懷暖語。情詩所暗藏的或許不只可解做情人間的甜蜜,更有著遊子的相思之情及父母對子女的關愛之意。這就是文學之美,各有其解讀與想像,也更吸引人。 而這些詩要如何配合景點呢?每年三、四月間正是豆梨花開的時節,這些為金門穿上一襲白皚皚的春衣,如浪花澎湃心岸的豆梨花,是否可以打造文學/愛情步道,這時,王婷的詩:「等你在豆梨花開的島上 / 春雪在驚蟄中篩落/太武山喉頭塞滿一場春吶/輕吞慢吐中簇簇小花/繁衍成眼前的白……/我們的島以英勇之姿/以豐盈的白邀請春天/相信內心有愛/三月留雪」就可出現。還有每年四到六月吹「南風」時,環海的金門全境岸邊,都可欣賞到夢幻如詩的藍眼淚。更有,春季至夏季時,若久旱不雨,位於慈湖旁的魚塭池會變成美麗的粉紅湖水……甚至,金門春夏季常讓飛機無法起降的霧季,這些如詩如夢的景點、季節都可是情詩之旅的規劃。 或者以戰爭史詩結合戰地文化,來一趟「戰爭與和平之旅」:1959年,洛夫到金門擔任新聞聯絡官,在太武山武揚坑道所寫的著名長詩〈石室之死亡〉就可登場。詩人的長詩為那砲聲隆隆的時代做了見證,或者可鐫刻幾句詩句在冰涼寒沁的坑道或戰爭景點中:「我的面容展開如一株樹,樹在火中成長/一切靜止,唯眸子在眼瞼後面移動/移向許多人都怕談及的方向」戰地旅遊化成尋詩、悟詩之旅,在藍天白雲或風雲詭?之際,細細品嘗一首首傳世巨作,或更能體會戰爭的無情與殘酷,而更珍惜和平,這樣的旅行更增添意義。 或如張國治所寫:「以潮水的升落和游移/描摹先人的渡海,戰鬥和薪火/穿越風雨向歷史深入,我們/將回返故鄉的花崗岩島」〈帶你回花崗岩島〉,雖寫台金交通坐艦艇的過往,暗喻祖先們創業渡台的艱辛,但何嘗不能呼喚早年為了生活,下南洋的僑胞及其後代,回鄉看看他們先祖在外打拚寄錢回鄉光宗耀祖所建的洋樓與學校,這也結合了僑鄉文化觀光。 或者,還可創作相關的文創作品與舉辦類似文化的活動,來活絡與加深在地人或觀光客對金門的感情與印象。如設計「魔幻藝術之旅」來紀念「畫壇變調鳥」李錫奇先生,會不會讓金門的觀光更完整豐富?期望金門的收入不只有酒香,更有濃郁的文化香,文化金門將更名副其實。長住金門的鄉人,在耳濡目染之中,是否也更可增添文化氣質?也許有一天,市井小民也都能隨口誦讀幾句關於金門的詩句。 落地生根文學館 金門貧瘠的土地,多難的歷史,讓離鄉的遊子或來此當兵的人有了創作的情感與靈感,而文學作品的誕生,更提供了讀者不同於日常生活的情境與想像。當作家以文字書寫家鄉記憶時,在地的歷史與故事就有了意義與被記憶的可能,這才是真正的文化傳承。所以,用心規劃籌建一處文學館保存金門作家或與金門有關的作家的文物,是刻不容緩的。 金門自古即有「海濱鄒魯」的美稱,亦以文化立縣為目標,期望重視文化的縣府官員們能在每個展期結束後,慎重考慮建一棟文學館好好保留作家的作品與收藏,就像楊樹清之前心心念念能建一座「洛夫文學館」,「鄭愁予文學館」,「李錫奇美術館」的心意一樣。期望金門的文學樹不再漂流,能真正在金門落地生根,蔭成金門的文學榮景:有楊柳迎風,水清映樹……。 而這些,必須先有一座文學館,一座落地生根的文學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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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別的北山寺
大膽島上有間特別的寺廟,名叫北山寺,位於北山絕壁山洞中,相傳該寺原本是「寶靈寺」,是施琅將軍所建,後燬於大膽戰役,直到1971年,金門駐軍利用殘餘石墩、石柱修建成現今的北山寺。 那日,我們跟團登島參訪,步行遊走整個大膽島,每一條路、每一個古人留下的遺跡,都展現出古色古香的風味,讓我興奮得好像小孩出門旅行一樣。 當北山寺出現眼前時,我實在無法不被這個寺廟吸引,祂依牆而建、色彩鮮麗的樣貌以及端坐在廟內神明們,都是我眼光關注的焦點,也開心地請同團的旅友幫我與這間特別的寺廟合影。 相信我誠摯膜拜,一定會感動天,感動神明,佑我及家人、好友未來日日平安,天天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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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小說連載】雙鳳玨
賣藝老漢聽得蘇洋之名,不禁臉上微微變色,但仍然滿臉堆歡,態度甚恭,道:「原來是知府大人的公子,難怪氣宇軒昂,不同一般。敢問知府大人先前可是在直隸為官?」 蘇煥臣驚訝道:「咦,你怎麼知道?」 賣藝老漢道:「老漢走南闖北,也是途中偶有聽說,既如此,我爺孫倆不過江湖賣藝人,可能無福拜見了。願府上安好,令尊大人前程似錦,時候不早,我爺孫倆就此別過。」作了一個長揖,帶著那女孩兒走了。那女孩走時猶回頭望了望兩人,一雙清亮水靈的大眼似在表達感激之意。薛蘇二人站在當地不禁看得痴了。 第二回 往事如煙 夕陽西下,夜幕低垂,當晚城西土地廟附近一處農舍,瓦房裡點燃了燈火,灶下剛剛升起炊煙,廳堂門前台階上一老者手拿著旱煙管吞雲吐霧,抬頭望天,陷入了沉思,連孫女叫喚開飯的聲音也恍如未聞。 這老者正是當日午間於鬧市天橋下賣藝的老人,名喚馮雙喜。此刻在灶下忙活烹煮的則是那搭手的黑衣女孩,姓燕,單名一個紅字。 燕紅此刻已換上了尋常農家粗布短衣,端上了一碟炒豆芽,兩塊豆腐乳,一盤炒雞蛋,兩個大紅薯,熬了一鍋粥,擺上碗筷,叫喚馮雙喜用餐。馮雙喜在地上敲掉了煙斗裡的灰,徐徐站起身,伸個懶腰,兩手背在後頭跨進了門檻。 「丫頭,我爺孫兩個大江南北跑了三年,近來終於探聽到原來蘇洋這廝居然做到了九江知府,真是小人得志,這還能有天理嗎?」馮雙喜拉開了椅子坐下,憤恨不平地喃喃自語。燕紅只是默不作聲地盛粥。 馮雙喜悶哼一聲道:「能有這樣的巧事?我倆這才進了九江府城幾日辰光,還沒見到知府出巡,倒先見到了這狗官的兒子。當年這姓蘇的也不過只是河間府任丘縣的一名縣丞,昧著良心賣友求榮,如今官運亨通倒派了九江知府這個肥缺。再不趕早,他官威越大,反而更不好下手了。」拿起了碗筷,搖搖頭吃了起來。 燕紅道:「外公,你說我爹娘還有韓伯父一家都是給這蘇洋害死,到底怎麼回事?」 馮雙喜雙眼望空,欲言又止,手上筷子在空中擺了擺:「先吃飯吧。」兩人默默地只是喝粥吃菜。飯罷馮雙喜打了個飽嗝,道:「紅兒妳過去年紀還小,這中間的過節不是妳能理解。如今妳也漸漸能懂事了,外公就說給妳聽,讓妳知道這血海深仇要算在誰的頭上。妳八歲那年夏天的那個晚上,妳爹娘半夜將妳叫醒,匆匆忙忙地送到了我這兒,妳可還記得?」 燕紅道:「記得,那時我腳上掉了一隻鞋,還來不及撿,就給爹娘帶上了馬車。」 馮雙喜微笑著點了點頭,說道:「是的,當時情況緊急,連收拾細軟的時間都沒有。妳爹那晚得到了音信:妳韓伯父行蹤暴露,東廠爪牙大隊人馬已經將妳韓伯父藏匿之處包圍了起來。此時要救已經是來不及,因為妳爹與妳韓伯父素來交好,人所共知,韓伯父這一被抓,難保下一個就是妳們全家。因此不得不趕快回家叫醒了妳,連夜出逃。」 「韓伯父犯了什麼罪,朝廷要抓他?」 「能有什麼罪?不過是羅織入罪,編造的罷了。那時東林黨人罵朝廷罵得兇,妳那韓伯父當時是保定府的一名參議,個性耿直,素來又同情東林黨,在朝中因事得罪了人。三年前皇帝聽信閹黨之言,焚毀全國書院,追殺東林黨人,有人便乘機捏造證據,說妳韓伯父與東林黨人及陝西流寇有所勾結,意圖謀反。所謂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妳韓伯父有理說不清,只好逃走。朝廷接獲密報,偵騎四出,隔日便圍住了妳韓伯父,可憐妳韓伯父一家六口除了最小的女兒,也就是妳的綾妹妹僥倖未遭毒手之外,其餘全部被打入大牢,三天後斬決。」 燕紅禁不住掩口問道:「那綾妹妹去了哪裡?」 馮雙喜道:「妳先聽我說,妳道為何妳韓伯父一家逃走後又給抓了回來?自然是有人告密。妳爹當時在保定府當一名百戶,那蘇洋是妳爹以前的學生,妳爹於他有救命之恩,當時他在河間府任丘縣當縣太爺,還是妳爹替他走的門路才有的這門差使。誰知這忘恩負義、貪生怕死的東西,居然出賣了妳爹……」馮雙喜越說越氣,開始語無倫次了起來。(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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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樹成林,水清映楊──期許一座文學島,在金門
想到去年秋天,睿友文學館才展出牧羊女的文學作品:《島嶼,沒有遠方》,時序又將入秋了。秋天,是一個豐收的季節,看漫天金黃麥穗唱著高昂歌曲;看滿田赭紅高粱喝著渾厚曲調,而屬於金門文學豐收的秋天在哪呢? 每一季,睿友文學館都有縣籍作家展,如花開花落。花開燦爛,而花落,會長出新的枝葉嗎?是化作春泥更護花,還是隨風飄散無影蹤? 想到入夏時,聽聞楊樹清六月底會回來,一為參加睿友文學館七月二日展出的《鄉愁的回音--王婷作品展》,就特別撥空去見他,並看了展。思緒又飄回四年前《漂流的文學樹:楊樹清文學展》,當時因我人在台灣,工作家庭兩頭燒,難以抽身回來,只得經由賴群組線上觀展,有幾個點很讓我感動,故寫了一篇文,去年整理好,幸運登於金門文藝第76期秋季號。 但有些受限於字數關係,所以刪除,但又不忍捨棄,如以下兩段: 古區有雙樹 台大教授薛承泰為《漂流的文學樹:楊樹清文學展》所做的聯詩:「古區有雙樹,化作漂流木。神筆彩妝上,回眸見日出。鮭魚不孤獨,劈開文學路。疾書出苦難,睿友爭頌讀」容我解讀如下:「古區雙樹」即樹森與樹清,漂流木呼應了楊樹森的創作及漂流木的意涵,漂流木的意涵又有其二:一是看似無用之物亦有大用,藝術創作再一次美化生命。二是楊樹清的文學仍在漂流,以實體來講,至今依然沒有一個地方可以收藏他的文學與金門文化史料;「神筆」是馬良彩繪神筆,是用來濟弱扶窮的,楊樹清的文學除了抒情,亦用筆關懷社會底層人物。而楊樹森的藝術創作除了媒材本身是對環境的友善對待,一個個有情的臉孔亦探究了一個個生命故事。兩昆仲之才如日出閃耀,充滿希望;「鮭魚不孤獨,劈開文學路」鮭魚最終仍要逆流歸鄉,一是呼應楊樹清以前寫過的〈鮭與歸〉:「『向鮭魚致敬!』萬千血紅鮭魚在湍流跳耀處的一塊告示牌。禮讚了鮭魚的一生。也傷痛了海外遊子的心葉……鮭與歸的驚心動魄,我在異國最鮮明的畫面與記憶。」(那是楊樹清在加拿大看鮭魚逆流回源頭產卵的感觸),也說明楊樹清對家鄉金門的想念與使命:以一介文人來講,那就是文化傳承吧:鮭魚回鄉延續物種的生命,文學展亦是回鄉延續金門的文化生命。鮭魚從不孤獨,雖處逆流,但知道牠們的使命。文學路是孤獨的,因為只有沉思才能撰成好文學;但又不孤獨,因為楊樹清與鄉人的熱情,才能同心齊力開創一條金門文學的康莊大道;「疾書出苦難,睿友爭頌讀」,楊樹清的文章,不只有家鄉之思,更多的是苦難的關注。「睿友」亦一語雙關,一在「睿友文學館」展出,二是睿智的朋友都會想頌讀楊樹清的文章,楊樹清不只文章有厚度,更讓人敬佩的是他對金門文學、文化傳承的行動力。 行動文學樹 作家吳鈞堯如此說楊樹清:「以慈憫為線,叩問為針,楊樹清一個人,卻就縫合了金門近代的戰爭史。」 「其博學強記,善於收列資料的稟賦跟努力,可說是金門現代文學作家群中,掌握豐富史料的第一人。」楊樹清就是行動的文學家。我想到112年10月(10/2、10/3)人間副刊連續兩天以楊樹清寫的〈人間愉快──高信疆紙上風雲&阮義忠映象之旅----文壇春秋/關於文學的私房記憶〉為首版隆重刊出的一段文章:「羅斯福路上一家咖啡館,高信疆夫人柯元馨邀我喝下午茶,希望能為阮義忠台灣故事館10月的一檔「紙上風雲」與「映象之旅」展覽串連記憶,說說故事。從1段到6段,長長的羅斯福路,我的記憶行走,停留在3段。」文壇有重量的前輩何其多,但高信疆的夫人卻邀請楊樹清書寫關於高信疆那時的「人間」事,楊樹清豐富的史料記憶與廣結的俗世善緣,不只在金門現代文壇,在台灣,也佔有一席之地,而今,他的文學展結束四年了,但他豐富的著作與收集的史料,在偌大的金門島,卻似乎仍找不到地方安居! 我不禁又想起去年八月蟬鳴的溽暑,讀到李福井〈楊樹清的願望〉一文:「楊樹清是怎樣的一個人呢?很難定位。他的報導文學一時無兩,如說楊樹清是第二,誰人敢說第一?他對金門歷史用心甚深甚早,編輯一套《金門學叢刊》,居然搞出了一個《金門學》來。此外,他在金門解嚴與解除戰地政務前夕,自掏腰包創辦了一個《金門報導》的刊物。他嗅覺的敏銳度,對時機的掌握,對金門所受不平待遇的關心,力撼軍方與警備總部,雖千萬人吾往矣!又有不畏強禦、逆批龍鱗的媒體人性格。」看到這句話,我笑了,笑眼酸澀:「不畏強權,逆批龍麟的媒體人性格。」這樣的媒體人,越來越少,而楊樹清卻有質疑政權的媒體人性格,與其說是媒體人,不如說是知識份子的風骨。他早期赤膽熱血的性格,讓他挺身為昔時金門人所受的不平等待遇而戰;晚近隨和熱情的個性,又讓他牽起臺金的文學線。詩人鄭愁予「情歸浯江,落籍金門」,洛夫「再回金門」的金大詩碑,楊樹清功不可沒。 金門曾經餵養他些許文學養分,但他卻用超乎文學的力量讓這些文藝大擘留跡,甚至落籍金門! 「他心之所之,有沒有可能變出一座楊樹清文學館呢?或者可由楊樹清的議題點燃金門文學的火種,在自成號之外,繼之又有陳長慶、吳鈞堯、黃克全、牧羊女與黃振良等文學地景,讓金門文學遍地開花,點燃島嶼的文學亮點,鼓起風潮激揚後秀……以楊樹清對金門的貢獻,他的願望是一個信號、一個觀察指標。我們不要詩人鄭愁予,不要詩人洛夫,而願騰出階前咫呎之地,迎接一座楊樹清文學館嗎?我們常聽說金門文化底蘊深厚,自古文風鼎盛,那麼就以此作為檢驗是否重文的標尺。」〈楊樹清的願望〉,若我們不要詩人鄭愁予與洛夫,真的太可惜了,那麼,退一步講,建一座楊樹清文學館或金門文學館可行嗎?沒有起步怎麼抵達目標?沒有播下小種子,怎麼能期待文學地景在金門繁花盛開? 綠樹成蔭文學館 但是沒想到孕育「古區雙樹」的「古區10號」卻於去(112)年十二月被夷為平地了!出磚入石四百年的建築一夕之間化為烏有。倒下的不只是一座古老的左護龍,更是詩人文學原鄉或歸宿的寄望!偌大的金門島,能再騰出一塊小小的地方建一座(楊樹清)文學館,收藏作家的心血嗎? 想像文學館中可以有一面金門的文學地圖,上面可以有南宋朱熹在金門講學的燕南書院,〈次牧馬王祠〉裡的豐蓮山、明朝進士許獬《叢青軒文集》裡的總兵署、南明兵部尚書盧若騰《留庵詩文集》裡的賢聚留庵故居……更多的是現今的作家:陳長慶的碧山與長春書店、黃克全的後水頭、楊樹清的古區、牧羊女楊筑君的湖下、吳鈞堯的昔果山、石曉楓的后浦浯江街……;甚至是作家書寫的地景,洪乾祐的紅樹梅、林媽肴的鐵蒺藜與軌條砦、陳榮昌的痲瘋礁、還有來金門當兵或客居的作家:公孫嬿的小說〈得月樓〉、洛夫成名作《石室之死亡》的武揚坑道……還有管管的〈吾的碉堡〉、〈金門一個明朝小村裡的那棵梨花〉、商禽的〈逢單日的夜歌〉、楊牧的〈水井與馬燈〉……這些作品是不是有幾處碉堡、某個小村莊、幾口井與數個景可以呈現與尋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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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小說連載】 雙鳳玨
「不學好的小叫化!討飯吃也就算了,居然還偷?看不把你押到官府治罪去?」蘇煥臣也在一旁學著大人口吻破口大罵。 薛起元掰開小叫化兩隻握緊的拳頭,裡面卻空空如也,搜了搜他全身,什麼也沒搜到。 「東西呢?」小叫化閉口不言,一副你們也不能拿我怎麼樣的神情。 眾人正沒作道理處,前方不遠一個老丐卻兩手提著兩個污穢小丐跨大步而來,都是十二、三歲年紀。 那老丐喝斥:「交出來!」左手邊小丐不甘不願地伸出了手,掌中正是剛剛那支綠油油的玉簪。地上的小叫化見了此景也垂頭喪氣了起來。原來三個小叫化彼此串通好,由最小的那個摸進人群中混水摸魚,摸到錢後立即交由接應小丐往另一邊離開,再交由第三小丐從容離去,這麼一來偷到的銅錢在誰手上就沒有人搞得清楚,易於逃逸。他們三人經常在人多處聚集做案,由於年紀小,偷到的銅錢價值也低,就算被抓到,查無贓物的情況下也無人願意計較,因此食髓知味,一犯再犯。只是這此一摸卻摸到了一支玉簪,也算是個巧合。 老丐將玉簪恭恭敬地歸還給美婦,說道:「這幾個小鬼平時跟著我們窮叫化行乞,失了管教,我老叫化在這裡替他們給夫人陪禮了。我們做乞丐的打狗捉蛇,吃老爺夫人們施捨的殘羹剩餚那是天經地義,寧可窮死,也不幹那偷雞摸狗之事,今日之事希望各位老爺夫人大人大量,饒了他們一次,莫要送官。」 美婦笑而不接,言道:「這玉簪我已送給了賣藝的爺孫倆,東西歸他們了。」 賣藝老漢見老丐雖則一身的補丁,然而漿洗得十分清潔,加以措辭得體,卻也不敢冒犯,道:「您老客氣了,老朽在江湖上賣藝,幹的也是下九流營生,無論如何當不上一聲爺。」轉頭向美婦言說:「倒是承蒙這位夫人看得起,只是這筆賞錢過於豐厚,我爺孫倆無論如何是受不起的。」說著雙手恭恭敬敬地托著玉簪還給美婦,那美婦不肯取回,道:「大叔何必謙辭?這玉簪於我不算什麼,我見小姑娘武藝精湛,心下甚為喜愛,以此作為嘉勉而已,何況小姑娘轉眼即將成人,姑娘家有個首飾什麼的也很得當,誰說不行?」那老漢方才千恩萬謝受賞。那小女孩見到那玉簪原來頗為喜愛,見爺爺謙辭不受,心中頗感失望,至此才芳心竊喜。眾人見已無戲可看,紛紛散去。 老丐領著三個小叫化,告辭了眾人便要離去。那賣藝老漢見老丐背上背有六隻小布袋,心中一動,喊了聲:「老人家慢走,敢問老人家高姓大名,可是在丐幫中領有職司?」那老丐回頭一望,問道:「兄台識得丐幫?」賣藝老漢道:「多年前老朽於江淮一帶走鑣,途遇刧匪,多虧了兩位丐幫好漢出手相救,方倖免於難。因此對丐幫深為感恩。」老丐點點頭,道:「那難怪了。老叫化姓游名天化,在幫中為六袋弟子,虛度歲月,並無職司,教老師傅見笑了。倒是你該好好謝謝這兩位小英雄,雖是富家公子,卻能打抱不平,見義勇為,十份難得。」隨即辭別而去。 那賣藝老漢與小女孩便轉身向薛、蘇二人道謝。薛起元與蘇煥臣見自己當人之面受到稱讚,雖然不是什麼大事,卻也覺得自己幹了件英雄事跡,心下頗為得意,尤其在那標緻的小姑娘面前露了臉,更覺臉上貼了金。 賣藝老漢道:「兩位小兄弟英雄了得,不知府上何處?老漢當親自登門向令尊致意,以表謝忱。」 薛起元與蘇煥臣尷尬地相視一笑,薛起元讀書稍多,便也拱起手,文縐縐地掉起文來:「老人家不用客氣,我倆只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罷了。我姓薛名起元,我爹叫薛華。這位是我換帖兄弟,喚作公......呃,喚作蘇煥臣,九江知府蘇洋就是他爹,兩位日後如果遇有壞人欺侮,上他家來報上他名號,他爹必定給兩位主持公道。」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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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下的螳螂
雖然已近中秋,但白天秋老虎肆虐,熱辣辣的陽光真的會咬人。直到夜幕低垂,才有微微秋意的涼快感。 散步夜遊,享受秋涼的浪漫情意之餘,總是三不五時抬頭仰望天邊,尋找月娘的蹤跡。回程的路上,偶遇小路護欄上的一隻螳螂,架式十足,彷彿帶刀護衛,又像是太極大師,姿態何等雄壯威武!回家振筆疾書,詩文短篇一首,記之,不亦快哉: 颯颯秋風 挺立夜色蒼茫中 雪亮目光 想必一場夜襲 刀光血影裡 凱旋歸來 秋風颯颯 舉刀,割下月光一片 為我戰袍 春花飄飄,秋月皎皎 情絲總是糾纏 不比我高臺獨踞 一夜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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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小說連載】雙鳳玨
楔子 二更天,新房裡紅燭高燒,喜幛、香囊高掛,四面粉牆上貼滿了大紅囍字。簇新的傢俱被褥一應俱全,枕上绣著鴛鴦戲水,滿屋子金碧輝煌。床沿上端坐著新嫁娘,鳳冠霞帔,冠上罩著紅蓋頭,一語不發。屋子正中覆著紅桌巾的圓桌上點著一盞油燈,桌邊坐著一位年輕俊俏的新郎倌,正在自酌自飲。然而這新郎倌對那新娘卻始終不瞧上一眼,不說上一句話,揭蓋頭的短棒擱在一邊。 那新郎年歲才十八,大喜之日洞房之夜臉上卻未見一點喜色,只顧喝酒,一杯接著一杯,難得他酒量居然甚好,喝了小半個時辰兩眼還未迷茫,只是眉目之間似有鬱鬱寡歡之色,而寡歡中更多了幾分無奈。更難得的是床沿那新娘也陪著端坐了小半個時辰,一聲不響,也不躁動。 忽地聽得遠處打更的梆子聲,時交三更。 「天色不早,夫君早些安寢吧。」一聲輕輕的歎息,紅蓋頭下終於傳來人聲,如鶯聲嬌啼,清而不膩,頗為動聽。那新郎聞言卻只是停杯不飲,良久不答話。 他注視著桌上明滅的燈火,考慮良久,緩緩而猶豫地吐出一句話:「穎芬,妳我今日雖結為夫妻,然而有些話,我不得不跟妳說清楚。」嗓音乾澀而不自然。 「我與燕紅……。」 「鐵頭哥,過去的事不必再提,你我結合是我甘心情願,既是對兩家人都好,不管你以前做過什麼荒唐事,打今天起,只要你誠心待我,我必謹守為婦之道,一心事夫。人生在世,豈能盡如人意?這是我的選擇。」 那新郎嘆了口氣:「委屈妳了。」 第一回 江湖遇仇 明末崇禎元年,明思宗剛剛逼死了太監魏忠賢,貶斥閹黨,朝中氣象煥然一新。這一年,江西九江富商薛華的獨子薛起元年方十三。薛起元自幼聰穎好學,五歲能讀論語,七歲能下筆作道德文章。其父薛華在左近延請鴻儒為其西賓,在家開館負責教導其四書五經、詩詞歌賦,生意場上有往來的朋友家中有子欲讀書者亦不拒卻,年束修十兩給予先生即可來館隨讀。以薛起元資質,十二歲上即已中秀才,然而他興趣廣泛,涉獵甚豐,尤喜讀鄉野傳說、游俠列傳,經常央其父其師於書肆中購回,挑燈夜讀,每每廢寢忘食。薛華見其並未因雜學而荒廢正課,遂亦並不阻止。薛起元俠義故事讀多了,往往心嚮往之,卻不似一般四體不勤、紈絝習氣之富家公子,見莊中武師操練武藝,往往央求武師傳授幾手,是以花拳繡腿也能來上幾招。只是莊中護院武師不敢以師父自居,他只學得幾手招式,外功內功全無,不過只是銀樣蠟槍頭,中看不中用。 薛華年近四十,因少年家貧,自小在碼頭做搬運苦力,唯因頭腦機敏,吃苦耐勞,人情嫻熟,又能結交黑白兩道,漸漸升任苦力頭領,累積財富,到了二十五歲這年方始娶親黃氏,溫婉賢淑,翌年,生子薛起元,豈料自此之後元配黃氏肚皮再無喜訊。三十五歲經人勸諫再納一妾,為城西塾師李氏之女,年方十八,靈巧聰慧,嫁入薛府之後迄今卻未曾得一兒半女。薛家除老本行碼頭搬運之外,也經營絲綢、米糧、南北貨生意,財力雄厚,交遊甚廣,府內除家人之外,傭僕、婢女、管家、帳房、馬伕、廚子等等人口總有數十,為免歹徒覬覦,近年來延攬武師數名入府護院,莊內設有演武廳,晨昏固定操練,以為宵小威懾。薛華年輕時亦學武,師承河南商丘易老拳師,閒來亦與武師拆練拳腳刀械,一為求教,二為切磋。而其為人坦率大方,見事明白,御下從不吝惜賞賜,加之粗通武藝,也少了一般生意人的市儈氣息,眾武師皆心悅誠服。 薛起元十三歲這一年的端陽,與老家奴進發上街瞧熱鬧,天橋上下鑼鼓喧天,賣吃食的、練把式的滿街都是。這景象年年都是,家奴進發年紀大,早已不感興趣,只不過夫人擔心公子安危,交代他一定得跟在薛起元身邊。正行走間,忽然有人拍了薛起元肩膀,薛起元回頭一看,是同窗兼玩伴蘇煥臣。 「跟我來,鐵頭,好玩的在這裡。」「鐵頭」是蘇煥臣這一眾少年玩伴給他取的渾號,他叫薛起元鐵頭,因為薛起元的頭跟別人相撞老是碰不痛;又因蘇煥臣天生嗓門大,薛起元則叫他公雞。蘇煥臣拉了薛起元的手便跑,進發在後頭邊跟邊叫:「少爺!你到哪裡去呀?等一會兒找不著人可怎麼辦?」 「發叔你先回吧,我不會走丟的!開飯前一定回家。」說著跟著蘇煥臣一彎一拐消失在人群裡。 那蘇煥臣是九江知府蘇洋的次子,年紀上小著薛起元一歲,自小頑皮憊懶、調皮搗蛋,不喜讀書,專愛捉鳥弄蟲、嬉戲鬼混,讀書坐不住,練武怕累,卻天生一副白淨面皮,能言善道,最懂討嬸娘阿姨們歡心。蘇煥臣拉著薛起元奔到了人多處,見一眾人群正圍觀看著熱鬧。 兩人半大不小,身高還不到大人肩膀,找到了空鑽到前頭,豁然開朗處卻見一對祖孫身著勁裝,舞刀弄棒在賣藝,一眾圍觀人群喝采聲不絕。 那老漢年逾六旬,枯黃精瘦,卻是身板挺立,並無佝僂之狀,手持一根紅纓槍,在場中繞著一女孩兒踩步遊走,手中長槍靈活吞吐,矯若遊龍。那女孩不過十一、二歲年紀,一身黑衣短打,膚色甚白,勁裝結束,腰間繫著一條紅布,頭上梳著雙髻,以紅布包成兩個圓球,圓圓臉蛋,頰上因流汗泛著紅暈,襯著靈活的一雙大眼,嬌美中自有一股英氣。她雙手持各持一把柳葉刀,在老漢長槍吞吐挑刺之間翻滾進退,間或還上一兩招欺進內圍砍向老漢雙臂,雖然這明顯是祖孫倆套招早就練到爛熟的,但速度快極,每一砍每一刺又總在間不容髮之際閃身而過,兼以那丫頭身法姿勢靈動美妙,每一驚險動作總引起如雷掌聲。忽地老者長槍凌空橫掃過來,女孩向上一躍躲過了槍,落地後一個轉身著地一滾砍向老者雙足,老者向後疾退,長槍迴刺女孩下盤,女孩側身以雙刀壓下槍桿,一腳踩住紅纓槍頭,突然跳上了槍身,走鋼索似地踩在槍身上向老漢劈去,老漢只好撒手,女孩落下地來,兩把柳葉刀架上了老漢的頸項。一片靜寂後觀眾爆出如雷掌聲,叫好不斷。賣藝祖孫隨即轉身面向觀眾一彎腰一拱手,霎時博得了滿堂采,掌聲不絕。 「多謝各位看倌。小老兒與我這孫女途經寶地,身上這點兒微末功夫今日給大家獻醜啦!朋友們不嫌棄的,三文兩文不嫌少,還請照應照應我們爺孫倆一口飯吃,感激不盡。」那老漢沙啞著嗓子,滿臉堆笑,作了個四方揖,彎腰鞠躬。 女孩放下雙刀,拿了銅鑼權當盛盤走向觀眾,許多人紛紛掏出了銅錢給到了銅鑼裡。女孩邊走邊稱謝,忽然見到鑼裡一隻玉手放下了一支玉簪子,抬頭一望卻見得眼前一位少年美婦正含笑望著她。這支玉簪的價值何止十倍於他爺倆一日表演所得,女孩瞠目不知所以,望向老漢。那老漢見賞了這般貴重之物,待要謙遜不受,驀地裡人群中卻伸出了一支小小髒手,迅急無倫地把那簪摸了去。待得發現,那女孩將銅鑼往後一丟,撥開了人群往前追去。 「站住,不要跑!」女孩大喊。 那小賊一蓬亂髮,衣著骯髒,滿是補丁,是個八、九歲的小乞丐,卻往薛起元處撞來,薛起元原本不知所以,見女孩追來連忙也三腳併作兩腳往前捉拿。誰知那小乞丐人雖小,極為滑溜,一拐彎鑽進了道旁一窄巷裡,那巷底正好有個狗洞,小丐身子一矮便鑽進了洞裡,薛起元與蘇煥臣身材較高,已鑽不進去,蘇煥臣當下彎腰給薛起元踩在背上翻上了牆,薛起元再往下伸手將他拉上。兩人跳下牆後見到小丐已往前轉過院落一角,當即上前追去。兩人追過牆角,不出數步便把那小丐按在地上。 「東西拿來!」 「什麼東西?」 「你剛才拿了人家什麼東西就還什麼東西!」 「我又沒拿,你見著我拿了?」那小乞丐趴在地上兀自強辯。 那牆內是一座廢棄的莊園。眾人循聲都趕了來,那少年美婦也在丫環的陪伴下緩步走了過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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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中有佳人】公孫大娘
獨出冠時豔驚萬方,公孫佳人玉貌含光。啟發三聖臻於至善,劍舞傳神千載傳芳。 詩聖杜甫所寫的「〈觀公孫大娘弟子舞劍器行〉並序」是詩中瑰寶。詩文中提及,他幼年曾觀賞過公孫氏「玉貌錦衣」的容顏,以及「獨出冠時」的劍舞。 相隔數十年後,有緣再看到公孫親傳弟子李氏十二娘的妙舞,他除了「撫事慷慨」之外,並提及草聖張旭昔年也常觀賞公孫天下第一的舞藝,致使書法得以長進,乃致「豪盪感激」。 此外,在藝壇中,也存在一說,傳聞畫聖吳道子也曾由公孫大娘的劍舞得到靈感。 公孫大娘舞劍,不但矯捷如神界中群帝驂龍飛翔,更啟發了詩聖、草聖、畫聖的創作,堪稱千古奇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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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給囡仔ㄟ詩
輕輕的 環抱著參天高聳的柳杉 閉上了雙眼 耳朵慢慢的伏貼 傾聽柳杉訴說 他說 當晨霧輕撫樹梢低聲呢喃 陽光就像跟屁蟲一樣來到 他說 淘氣的野風 愛穿梭林間玩捉迷藏 竟不知道條條的針葉 也淘氣指著它的方向 他還說 山鳥喜歡跳躍枝椏 歡欣高唱 調皮的赤腹松鼠 爬上又躍下 都搔得他全身發癢 既是歡欣又是暢快 最後他開心說 喜歡小小耳朵的依偎 和他交心 聽他訴說 對他最溫柔的依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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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影
緣來緣往 無聲無息 微笑的剎那 滲滿生活扉頁 流影世間 印蹤處處 我以為 細讀廣索 見微思隱 真相察然 我以為 周密規劃 誠力堆疊 順利暢通 參不透 似真仿假 真假相套 環繞交錯 解不開 枝節叢生 變換動魄 歧路多異 一切都在掌握之外 我們只能 噤聲 緩行 虛空似水盈盈 蓮舟浮沉前行 千帆逐發 順時間前行 緣起緣落 一如江上漁火明滅 蓮舟唱晚 好一幅 寫意水墨畫 留白處 寂靜豐盈 沉默處 輕雷陣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