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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訪陽明李策勵三家村田莊
心懷孔雀去陽明 卻睹退休鄉土情 孔雀籠間唧唧笑 蓬中蔬果喜盈盈 只說此景歸勤徑 勤徑亦需毅力行 農家小菜健康種 青山不老育田英 百香果味誘君醉 再看番茄偶鐘情 鮮嫩黃瓜品一口 魚兒池下亦溫馨 農家小院坐一坐 優雅休閒放歌聲 冬至不冬春常在 三家村處任您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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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熱拿坡里
一早的拿坡里艷陽高照,我坐在但丁車站前的但丁廣場畫圖。這是座被卡拉瓦喬聖母教堂、聖多明我索里亞諾和聖彌額爾總領天使教堂包圍的廣場,牆壁上爬滿義式豐富的噴漆塗鴉,偌大的廣場上有許多穿著球衣的男孩們,正熱烈的踢著足球,進行一場陽光足球賽。 不管個子高矮身材胖瘦,大家都卯盡全力揮汗奔馳,呼喊著隊友傳接球,孩童的媽媽則坐在一旁幫下場休息的孩子擦汗遞水。帶領義大利國家隊拿下2006年世界杯足球賽冠軍的隊長法比奧‧卡納瓦羅也是來自拿坡里。 這樣一個熱血朝氣蓬勃的早晨,能感受南義的真實生活面貌,體驗到足球真是義大利人生活的一部分。來自英國曼徹斯特的夫妻乘坐遊輪之旅,剛好在拿坡里停留,坐到我身旁親切的聊天,等到他們再度繞回廣場,我還在廣場邊畫圖,他們又來看看我的畫完成的進度如何。 離開廣場,走進巷道中。拿坡里地區巷弄狹長,在窄仄街道行走,每條細長的天空都是飛舞的竹竿衣物。這裡隨處可見到許多掀背車、速可達在狹窄的巷道奔馳,火紅的敞篷雙層觀光巴士載著各地遊人,塞在起伏街道擁擠的車陣中。 路口雕像揚起的泉水,廣場的鐘樓與成排各具姿態的雕像,守護著這座臨海的城市。往海邊的道路延伸走下去,可見到拿坡里著名的地標建築之一,位於那不勒斯王宮東側海濱古老的「新堡」,又稱安茹城堡,它建於那不勒斯王國第一位國王查理一世時代。這一座臨海的新堡,雄偉的盤據守護著這座城,海浪不斷拍打陡峭高直的磚石牆壁。我找到一個寧靜的角落,注視這座宏偉的古城,它被護城河守護圍繞著,鳥兒在城門間飛旋,更顯得城堡的遼闊。偶有下船上岸的旅客從身邊經過,也有騎著重機的大叔在一旁來回踱步,還有來自亞洲的長髮姐妹帶著女兒請我幫忙拍照。 收拾畫本,往海灘方向走去,沿著海岸的這條大馬路,總是奔馳著呼嘯而過的車輛。搖滾音樂引擎聲喇叭聲如陣陣海濤,黑人小販聚在人行道上,向遊人兜售太陽眼鏡等小物品。圍欄下方的消波塊上被噴上了許多文字,大概是熱情過剩的表白留言,一個光著上身的胖男人與女朋友親熱的躺在消波塊上擁抱,濃烈外放的愛情大膽的揭示在眾人面前,無所畏懼毫無遮掩。他們的朋友,也在一旁的消波塊上談情說愛,洋溢著甜蜜又青春的幸福。 遠方的烏雲朝岸邊聚攏而來,全是長腳的雲毛,海岸邊一時風雲變色,站在新堡前拍攝婚紗照的新人,也被突然颳起的大風吹亂了頭髮裙襬。我逆著大風離開海邊,往市區走去,一段路上竟然就遇到了三個手打著石膏的人。經過翁貝托長廊,挑高的門廊裡頭是有名的購物中心。翁貝托長廊的對面是義大利半島上最古老的聖卡爾洛劇院,再繼續走下去,一下子就到了寬敞的平民表決廣場,這是拿坡里主要的戶外廣場,它的東西兩側分別是那不勒斯王宮和兩邊帶有柱廊的保羅聖芳濟教堂。 我坐在平民表決廣場一角,一旁有一群自行車騎士正在大會師,身著藍色制服的配槍警察聚集在附近。身旁一位老奶奶突然身體不適,她的幾位朋友連忙幫她擦汗搧風喊著她的名字,連忙請警察先生過來幫忙,帥氣的警察先生過來關切老奶奶的情形,也聯絡了當地的救護車前來支援。不一會兒救護車開到廣場上,將老奶奶用擔架送去醫院。想起以前在布拉格超市前的共和廣場上,也遇到一位先生突然倒地的驚險情形,幸好救護車都很快地抵達現場。 救護車離開之後,廣場又恢復了往常的悠閒氣氛。孩童們騎著腳踏車在廣場兜圈子,一對年輕男女,男生用手巾蒙上眼睛,女孩在他的前方指引方向,像是在練習盲人遊戲,一種輕鬆的戀人調情氛圍。保羅聖芳濟教堂如廣場的中心,兩旁延伸出來的柱廊有許多的遊人漫步其中,天色也逐漸暗下來,廣場附近的商店都點燃了燈火。返程的途中,一旁的公園裡仍舊聚滿了群眾,伴著深藍的天光談笑,露天咖啡座也座無虛席,繼續感受熱情的拿坡里,彷彿夜晚不曾降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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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吃擱有抓
在我們的一生當中,參加大大小小的宴席無數次,無論是家族聚餐,朋友會餐、生日宴會、入新居宴客、婚事喜宴等等,當宴席結束後,眾人皆已酒足飯飽,遂將吃不完的菜餚,或是完封不動的美食用塑膠袋打包回家享用,這就是俗稱的打包文化,也就是台諺所說的「有吃擱有抓」。 你曾有過從宴席上打包回家的經驗嗎?我就有!記得第一次打包回家是在小學六年級,那是我第一次參加家鄉某村莊鄉親的喜宴,打包拿回家的是我們金門家鄉喜宴的特產「禮餅」(也有人稱之為大餅)。它的口感獨特,香酥可口,甜而不膩,只要是吃過的人,一定是稱讚有加。通常這道美食是宴席最後才會端上,這時大家已然吃飽,也已經吃不下「禮餅」了,於是我就將它打包回家,看到弟弟們吃得津津有味,開心又滿足的表情,自己的內心也是十分高興。 將宴席上吃不完的菜餚打包回家,會很丟臉嗎?我想這是見人見智的問題,依個人之見,這應該也算是國人勤儉的美德,既不會浪費食物,所以從宴席上帶些美味回去與家人同享美食,理論上應該是無可厚非。尤其是較為鄉下的宴席,以路邊搭棚辦桌的方式,菜量十分足夠,常常看著客人宴後大包小包的用塑膠袋,裝著豐盛的美食回家,宴會主人也相對的覺得很有面子。只是打包也要注意禮節,千萬不要太白目,像有些人沒有顧慮到別人還在食用,就急著要打包,這是非常不禮貌的行為,切記。 宴席上的打包文化,自古有之,然始於那個朝代則不可考?僅從東周列國誌這本歷史的古典小說裡,隱約可嗅到一些珠絲馬跡,春秋戰國時期鄭國人穎考叔包肉孝親的故事,多少與當今的打包文化有所牽連,讓我們一起回到古代,一窺究竟吧! 話說春秋戰國時期,當時鄭國的國君鄭莊公,其小名為「寤生」,為何取「寤生」之名呢?原因是其母親是在睡夢中,將他生了下來,所以就取名為「寤生」。由於生產時的特殊情況,使得他母親內心一直耿耿於懷,以致於得不到母親的歡心與疼愛。相對的,母親對其弟弟「段」卻是十分寵愛,她甚至偏心的希望「段」可以繼承王位,但「寤生」身為嫡子是理所當然的接班人,順理成章繼承王位,也就是後來的鄭莊公。 鄭莊公把國家治理的很好,全國軍民一致擁戴。但她的母親對於弟弟沒能當王十分不甘心,為了達到這個目的,於是,她下定決心,要和她最寵愛的兒子「段」來一個裡應外合,相約謀反,一舉推翻鄭莊公。 對於母親和弟弟聯合謀反之事,鄭莊公已早有所聞,也希望此事不會真的發生,但是該來的總是會來,其弟以為有母親做為內應,就能造反成功,於是帶兵叛變,熟料鄭莊公早有應變措施,很快的就將叛軍備平息,其弟因謀反罪被捕獲,由於敬愛的母親也牽扯其中,鄭莊公十分痛心,一個是自己的弟弟,一個是自己的親生母親,他陷入痛苦和矛盾,鄭莊公最後還是含淚,以謀反的罪名處死其弟弟,但他終究還是不忍心殺他的母親,只是將母親軟禁在深宮,且發誓說:「我們母子倆,不至黃泉不相見也!」 鄭國當時有位賢人,名叫穎考叔,他得知此事感嘆的說:「母雖不母,子卻不能不子也!」於是他抓了一隻「鳥」,入宮晉見,鄭莊公問:「何以獻此鳥予寡人?」穎考叔曰:「此鳥名「鴞」,乃是不孝之鳥,不知感恩回報母鳥養育之恩,又將年邁母鳥趕走,故殺而獻之!」莊公聽了十分有感,默然許久! 鄭莊公命擺下宴席請穎考叔,筵席中穎考叔藏肉於懷,鄭莊公看在眼裡,問穎考叔是否沒吃飽?何故包肉?穎考叔回答:「草民家貧,母未曾嘗此美食肉味,故獻予母親饗之!」此時的鄭莊公感嘆曰:「你有母奉養,得盡人子之心,真是令寡人十分羨慕!」穎考叔故問其故?鄭莊公曰:「因故與母立誓,不至黃泉不相見也,君無戲言,如之奈何?」穎考叔曰:「這有何難,可命令工人掘地至泉出時,建構一室,即可於室中相見矣!」鄭莊公欣然接受此建議,即刻命人掘地見泉出時建構一室,先請母親進入室內,自己也隨後進入與之相認,母子倆終得再見面,母親頓時感動落淚,也感動了全國人民,造就歷史一段佳話。筵席上的穎考叔藏肉於懷,欲讓母親亦能嘗此美食肉味,穎考叔的一片孝心,也讓我們後人廣傳效之,這典故也許就是現代宴席打包文化的起源,希炎黃子孫在宴席上打包的同時,能夠想到穎考叔藏肉孝親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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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 冷 了
念母親── 那一年只有枕頭知道 思念的長度 夢的起點 母親走後 歲月裡的終點 只有我知道 那一年天堂有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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乖寶寶與英俊先生的邂逅
乖寶寶是姪女的別稱,英俊先生則是家裡高齡10歲的約克夏,乖寶寶初來乍到之時,英俊先生總是對其充滿敵意,以為新成員的到來會瓜分家中的位階與寵愛,突來的吠叫常讓乖寶寶放聲大哭,此外,寵物的寄生蟲並不利於新生兒的成長,英俊先生的去留頓時成為家中最嚴肅的話題。 某日,老爸吃晚飯時,提出了斬釘截鐵的立場,他說:「誰都可以離開這個家,但這隻忠心耿耿的老狗不行。」經歷一段時間的洗禮,英俊先生才慢慢習慣乖寶寶的存在,從爭鋒相對到和平共處,從陌生害怕到融洽相處,箇中轉折實屬不易。 乖寶寶目前處於學習走路與呀呀學語階段,活動力強盛,為滿足好奇心四處巡邏,來回縱情奔走,除此之外,乖寶寶也像個紅外線搜索雷達,隨時注意英俊先生的一舉一動,若發現英俊先生偷偷入臥房玩耍,乖寶寶隨即啞啞出聲,提醒英俊先生華麗的現身。 英俊先生往常喜好慵懶地趴在家裡地上休憩,乖寶寶卻不時路過把玩逗弄,打擾當有趣,獨自笑呵呵,雖然英俊先生仍老神在在,但臉上不免顯得無奈,有一次乖寶寶不小心踩到英俊先生的尾巴,驚嚇之下,英俊先生用腳爪劃傷乖寶寶稚嫩的臉頰,乖寶寶當下非但沒哭,反而下意識地摸摸英俊先生的臉龐,撫慰其受驚的心靈。 乖寶寶天真洋溢、清新可人,無邪的童心充斥著整個家裡,一舉手一投足都融化了家人的心,現在英俊先生也對乖寶寶呵護有加,更升格為其帶刀侍衛,肩負開路護衛的工作,乖寶寶所到之處,英俊先生總是當仁不讓的身先士卒,倆倆培養的革命情操早已不可同日而語。 外出時,在乖寶寶眼裡,處處皆有英俊先生的身影,閱讀書籍時,書中的小狗就是英俊先生的縮影,生命的邂逅有時是個插曲,但時間更迭卻變成氣勢磅礡的交響曲,交心的夥伴相互陪伴成長,透過心靈的交流與生活的扶持,成就一對不同以往的莫逆之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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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姑娘山胭脂透
四川四姑娘山秋色離離,東畫一幅亮紅;西塗一片金橙;南調一道紺綠;北繪一圈彤彩。楓葉更是秋天紅色的舞鞋,一路滑舞開來,把山谷抱起把山谷放下;把村舍擎起把村舍放下;把溪流牽起把溪流放下……盡是「楓」采翩翩,「楓」情萬種 ,一逕舞踊至天邊彩霞的故鄉。山嵐如輕紗,是紅葉的舞衣,益添「楓」姿綽約曼妙。而湖泊、溪流倒影是稿紙,書寫紅葉姿顏與詩情,哇!大塊假我文章尚不夠,還要倒影添姿彩。銀杏則是殷勤遞送金傘來,且讓詩人好撐持,一支支香檳黃金傘,讓詩人撐開珠璣詩句連連,在下著秋韻的四姑娘瑯嬛仙境,揮灑秋詩篇篇。 漫步四姑娘山「雙橋溝」,嵐氣飄逸,縈青繚白,山在虛無縹緲中,山嵐是紅葉飄逸的舞衣,益添「楓」姿綽約曼妙,如仙似幻,如詩如夢。每個角度都是畫,剪一幅作窗牖;裁一幀當壁畫;修一張飾門楣;再偷一卷填補空乏的心靈……來到「龍珠措」(「措」,藏語「湖泊」之意)秋色斑斕水瀲灩,人在國畫卷軸行,美得不像話又像畫。 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水不在深有海則靈,前往四姑娘山珍珠海(蒙古語「海」乃湖、潭之意),沿途溪水依山勢高低似音階譜寫下來,錚錚鏦鏦作響,宛如古典舞姬旋舞飛揚,腰間環珮清脆響起。清溪蜿蜒潺湲如崑曲悠揚管樂,笙簫笛籥悠悠縈奏,幽渺水樂迤邐飄揚……行到水窮處,水樂戛然而止,此時無聲勝有聲,靜美珍珠海旖旎紓展優雅皮光,水綠給你看、亮給你映……小小珍珠海彷彿下了魔幻--環湖碧璽綠樹籬倒映,洗滌成翡翠璀璨、金黃青揚樹偷窺,幻化琥珀林閃耀;楓紅俯照胭脂透似艷麗軟琉璃流淌……珍珠海麗彩亮艷繽紛,也彩繪了旅人飄泊的心。 這次秋旅行李、背包本就儘量放空,只因與四姑娘山有約--姑娘必嬌羞滿面胭脂透,果真將她艷彩斑斕的秋色全揹回來,滿載而歸的我真是今秋最富有、最豔遇的幸運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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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 屋
咄咄逼人的東北季風,呼吸中常帶著一股溼氣,蓊綠的青蔥著隨風狂舞,偶然在棋盤式的蔥田間,巧遇見遲到的客運經過百年了三合院老屋旁的公路,那磚瓦殘破的屋頂,證實了時間的流逝,那就是我家的老屋-福豐居。 只記得年幼時,阿公閒暇時常指著那牆壁上斑駁木質相框中的事物,然後對我們說起這間古厝的故事,因為阿公家境貧苦,只好到阿嬤家當長工,而阿嬤則是地主家的千金,阿嬤和阿公當時日久生情,阿嬤就堅持一定要嫁給阿公,否則阿嬤就曾經對曾祖父說過,她寧願終身不嫁到山間的小寺茹素,終身成為比丘尼。所以曾祖父因一直寵愛著阿嬤,又拗不過阿嬤意見,所以就只好讓阿嬤嫁給了阿公,但是又擔心她在婆家生活清苦而不適應,只好將幾畝田和在田邊請了土木師興建起了這間大古厝,當做是給阿嬤的嫁妝,並在新居落成之時命名為-「福豐居」,意思是希望阿嬤一生多福多祿又多豐收。 後來阿公就在田裡種起了青蔥,阿嬤則將一些青蔥做成蔥餅,拿到市場去販賣,就這樣他們二老,鶼鰈情深,過了一輩子,共同攜手養活了這一大家子裡的人,直到阿爸和阿叔們,都到城裡去當學徒,然後開了工廠,家裡的生活才逐漸的好轉。 由於社會轉變為男女平權,阿爸和阿母為了讓我們受到良好的教育,所以,只好又帶著我們和阿公阿嬤一起搬到北部的都市裡居住,而這間古厝就漸漸因老舊而變成了荒蕪。 但每當我想童年時,便又會回來,然後望著這間老屋子天空一直回憶暝想著,這裡必竟我們家族世世代代居住過的地方呀! 記得小時候,因夏天炎熱,阿嬤一大早就得背著竹簍子,到山坡地上竹園裡採著新鮮的筍子,初夏天亮的比較早,阿嬤都把採筍子當做是一種老人運動,因為山路蜿蜒,阿嬤也有些年紀,爬上山會比一般人氣喘吁吁,阿嬤到了竹園之後,不停用著手電筒照著地上那剛發出的綠竹筍頭,因為阿嬤是經驗老道的人,知道要挑什麼樣的筍子,可以回家料理,最常見的是她把竹筍清洗過後,用老家裡的甕醃漬起來,等到過一段時日,就變成了我們早餐中清脆可口的配菜了。 以前人家的早餐沒有西式漢堡三明治,阿嬤一大早就得起床先是升起爐灶,然後煮著大鍋粥,到了吃早餐時間,大家都會各自拿盤子去盛裝著阿嬤已醃漬好的醬菜,當做是配菜。那時阿嬤每天早晨都十分的忙碌,她不僅要煮著早餐,洗完全家人的衣物,還要負責盛裝便當盒,記得有一次少裝了一份便當,小妹仔就不停的哭鬧,一直嚷嚷著說:「阿嬤偏心,大家都有便當可以帶去學校,只有她沒有,她一定是阿母從垃圾堆裡撿來的孩子,所以才不被阿嬤疼愛……」然後又吵著不要去上學,阿母見小妹仔,無理取鬧,便隨手拿起了飯廳門後的大竹掃帚,把小妹仔狠狠的抽打了一頓,小妹仔覺得心裡很委曲,就狂奔出三合院的大門外,然後跑到了溪邊,沒有去上學。後來被鄰居的阿娥姨在溪邊洗完衣裳準備要回家時,居然發現了我們家小妹仔在溪邊不停的啜泣又沒有去上學,便問了小妹仔,小妹仔便將心中的委曲全告訴了阿娥姨婆,阿娥姨婆只好一直安撫著小妹仔,然後就牽著她的小手將她帶回了我家老屋,阿娥姨婆一直勸說著阿嬤和阿母不要再打我家小妹仔,人平安無事,回到家就好。 阿母就因為答應了阿娥姨婆,從此以後再也沒有敢處罰過小妹仔了。 我們就這樣的過完了童年的日子,後來小妹仔因初中畢業後考上了師專,她便過著住校的日子,畢業後她便在一所中部的國小任教,就這樣她再也沒回到老屋裡生活了,而我們家的其他的兄姊們也因娶嫁,有些移民至國外定居,就連我也當上了祖母,老家的房子也和我們人一樣隨著歲月的洗禮,逐漸的老舊而頹廢,於是經過家族會議的討論,我們家的兄弟姊妹,決定每月提撥經費,將它整修翻建,如今老家的房子就有如化了粧的阿嬤,雖然比不上現代高樓大廈的現代化,但它的內涵卻是足足見證了我家的歷史。 當它翻修落成之時,我們又新植了一些花草樹木,如今它恢復了當年的「青春」,四周花草芬芳,樹木扶疏,這次整修,庭院裡又增添了一座假山和魚池,那假山上的涓涓瀑布,順流於小橋下,池內的錦鯉隨波而游,讓人感覺到牠們的生活,是如此的簡單而自在。 如今又到了深秋,風兒沒規矩的不請自來,它翻越過了窗櫺,侵門踏戶強行進入了屋內,瞬間讓人有種清涼爽舒暢的感覺。 這間老屋除了是阿公阿嬤的「起家厝」,它曾經蘊育過阿爸和阿爸所有兄弟姊妹的成長,後來又成為阿爸和阿母辛勤把我們撫養長大的殿堂,它不僅是我們永遠的老家,還是我們成長中值得懷念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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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的路
之前網路上有個新聞是說關於精障者沒有犯罪,但是因為哥哥的關係他被醫院療養院關了六年;原因是家屬覺得很麻煩,覺得醫院的環境比較單純。 我想起之前睡眠障礙後住進急性病房後,因為第一次住被嚇到,爸爸那時就說免疫系統雖然會要人命,但是精神不好更影響周邊人。 也幸好有父母的陪伴讓我慢慢融入社區,但是爸爸常常說頭腦要清楚,不然就不由得你做主了。 我問媽媽那清楚再不清楚呢?媽媽說就一直清楚就好了阿! 但是,之前是因為感情的打擊,現在我怕失去雙親的哀痛,屆時自己該何去何從呢? 新聞說以前龍發堂是家屬給精障者安置的家,但是長期住的結果,讓人也變了,甚至不禁問為什麼要被關? 所謂的社福就是這樣嗎? 我不禁想起傅柯的<古典時代瘋狂史>跟他的<規訓與懲罰>,關於歷史學家想探究的社會問題,有時我常常想精障者面臨的跟犯罪者的差異在哪? 因為住院期間沒有隱私可言,都被監控,情緒也會相互影響,可是說是為了治療。很多人也不知道怎麼進去的,讓人沒有安全感跟歸屬感。 幸好那時還有父母可以探視帶我出去兩次,雖然有時間的限制。 出院回家時不禁感覺真好,所以很怕失去,也怕進去,所以父母一直說要多運動。 身為精障者的權力自己知道的不多,之前求職也坷坷碰碰,轉眼間也到了中年,有時看到天寒路邊沒家的流浪者或者賣玉蘭花的婦人,不禁也很擔心自己的晚年。 或者現在情緒管理愈來愈不好的社會新聞,讓人害怕。 雖然處在家但是每天還是覺得自己追不上流行,跟不上社會的腳步,有點活在影子中的感覺。 在就醫跟回家的路上,我深深擔憂自己最後被安置在機構中,爸爸說吃藥不可怕,主要是健康,健康沒了什麼都沒了。 出院至今已經一年沒入院,對我來說是很難得的,這回家的路上除了父母就是社工。 但是,我的優柔跟鑽牛角尖的個性始終沒改,人生如船,兩岸猿聲啼不住,輕舟已過萬重山,好好珍惜當下才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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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 片
今天收到一張卡片,是之前的畢業生孩子所送的,卡片背後,貼著一張字條,署名「恐龍教師陳老師」,經過一番推敲,應該是孩子的恐龍導師,請他們要記得寫卡片給母校的老師;想到這裡,不禁感佩這位老師的用心! 這張卡片不是一般的卡片,而是先用一張普通的彩色信紙,寫下學生的祝福,老師在信紙背面再貼上想說的話,最後再護貝!簡單不華麗,誠摯不虛浮;對於感恩,已經有許多人做不到了,更別說是親手自製卡片了。 在這位老師的身上,我看到了「身教」。身教不是嘴巴說說,課本讀讀就算了,它需要身體力行;我們常叫學生要懂得感謝父母師長,感謝對自己有過付出的人,卻忘記了「老師自己有沒有做到呢?」在打掃教室的時候,老師有沒有親自擦自己的桌椅?上學的時候,老師有沒有遲到?禁止學生帶飲料來學校,老師自己有沒有以身作則?老師在某些時候,可以有例外的規準,但是在能夠與學生同樣做到的原則之下,老師有沒有自我要求、自己遵守呢?「上樑不正下樑歪」、「只准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或許可以做為引申,告訴我們身教的重要。 在這張卡片中,我也看到了「感恩」。我知道有許多的國中老師總抱怨:「為什麼國小的老師都不把國英數的基礎打好,害我們教學倍感無力」(當然國小老師也會回應:「為什麼國中老師都不好好要求學生,在國小時都乖乖的,上國中去卻……」);不過這張卡片,讓我們彼此沐浴在溫暖的氛圍當中。「感恩」是現代學子最缺乏的,因為父母親的寵愛,孩子早已習以為常,甚至認為父母沒有料理好事情,是他們的錯;在教學現場,有的孩子接收了老師的東西,一付理所當然的樣子;有的不認為吃午餐要感謝廚工媽媽;有的不認為過馬路、進到校門口該感謝導護媽媽;有的甚至認為來到學校,就是享盡一切的「榮華富貴」;這些不是孩子天生下來的錯,而是因為孩子的不懂事,所以我們需要透過教育,引導他們向上、向善。 一般而言,國中的孩子要寫卡片給父母師長,絕大多數都是相當彆扭、同儕取向的;而這位國中老師竟然可以「放下身段」,忍受學生可能的「無聊」、「吼」、「不想寫」的反應,甚至還可能有過一番「舌槍脣戰」呢! 這張卡片,讓我看到老師的典範,讓我感受到杏壇的飄香,實為彌足珍貴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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賣萌不是萬靈丹
公司裡,常會看到一些喜歡賣萌的員工,其特色就是裝可愛,凡事都表現出柔弱天真的模樣,語氣嬌滴滴,如果犯錯了,便用水汪汪的眼睛望著對方,一付可憐模樣,只希望獲得人家的原諒。 如果是在動漫作品或偶像劇裡,這樣的角色,無疑是受到疼愛的。不過,來到現實的職場生活,沒事就賣萌,是不是真的能受到歡迎呢?以主管的角度來看,一個喜歡賣萌的員工,就代表她容易犯錯,缺乏解決問題的能力,只要有狀況,就會擺出楚楚可憐的模樣,好讓主管不要斥責她。這些喜歡賣萌的人,是否真的是不食人間煙火,有如闖進森林的小白兔呢?實際上,這只不過是一種掩飾的技巧罷了,她心裡所想的,就是要運用這些外在的裝扮,藉此逃避責任,在公司獲得最大的利益。若站在同事的立場,要是有人整天賣萌裝可憐,希望同事能伸出援手幫忙,絕對會感到不堪其擾,而急著要擺脫她。更嚴重的情況是,如果那些資深的同事,不認同賣萌菜鳥的做法,必定會在她背後指指點點,說她是為了走後門,才故意把自己打扮成動畫裡的可愛角色,好吸引主管、老闆的疼愛。換言之,如果把賣萌當成是在公司裡闖通關的手法,恐怕會適得其反,不會得到同事的支持,更不可能得到上層的重用。 時間是不等人的,在年輕的時候,或許可以靠賣萌來爭取一些工作機會,不過,如果長期都採用這種方式,就無法在職位上有所成就,也無法累積經驗。等到年紀漸長,自己卻原步踏地不動,到時想要靠裝可愛、無知,來爭取別人的肯定,恐怕就會淪落到被淘汰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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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間漂流系列】方明茨掉進了歷史的裂縫!
然而天道無言,日月如梭,明茨被遣送大陸之後,老母與妻子知不知道呢?在那個荒亂的時代,誰會在乎三個小老姓的死活呢?如果有幸知道,一定是鄉親目擊之後,偷偷的告訴她們。她倆這一顆心,就如不繫之舟了,隨著歲月在飄搖了。暗夜思子與思君,只有流不盡的眼淚。 明茨在隔海的黃厝,日子何嘗好過呢?他是一個待罪之身,誰看了都害怕,避之唯恐不及,誰還敢跟他作朋友,他能跟誰去聊天呢?他能去控訴國民黨軍的無良,以博取他們的同情嗎? 午夜夢迴想到去落番,想到在新加坡搖舢舨,想到回老家探親,就因為一只鑲鑽的手錶惹禍上身,改變了一生的命運,如今飄零到廈門的黃厝,獨自忍受著創痛,欲訴無門,欲哭無淚,這是命裡所招,還是人世的迫害?他有時也想不通,那個高高瘦瘦、黑黑的連長,一直在刑求他是「匪諜。」他的夢魘始終揮之不去。 一九五○年代,他在黃厝幫忙種田,從山上回來,人家回去吃午飯,他很認份,就要去掃廁所、清馬路。因為,他低人一等。日子就這樣無影無蹤的飛逝了,時間會讓人暫時忘記痛苦,而向現實妥協。 這時一個死了尪的婦人帶了一個五歲的女兒,有一天晚上治了一桌酒菜,請他去晚餐。她是不是長期觀察他這個金門的青年呢?長得高大帥氣,個性也很爽朗,芳心暗許可以託付終身呢? 明茨說那時他三十歲還不到,真格是春秋鼎盛,看了滿桌的菜餚,在昏暗的燈光之下,幾杯黃湯下肚,女體的香味陣陣撲鼻,自從犯事以來,他已好久沒有聞到女人的香氣了。這一夜他醉了,醉在女人的懷裡,醉在溫柔鄉與芙蓉帳裡,他從此成為她的入幕之賓了。短暫的歡娛,可以讓人忘懷人世的辛酸。 他從此為她作牛作馬,幫忙耕田,說是耕田,但家中又沒有養牛,要去向人商借,為了養活一家三口,他只有屈身。他現在起碼有一個家了,有人煮飯洗衣,有人噓寒問暖,有人心意相屬,在這漂泊無依的年代,他找到了一個避風港,作為他心靈停泊之處。 日子並不能這樣的單純下去,所謂歲月靜好幾時能夠呢?一九五八年八二三砲戰爆發,他這個金門人如今是角色互換,躲在防空洞裡看國共雙方殊死的砲戰。他要忍受國民黨的砲轟,又掛心在烈嶼后頭家中老母與妻子的安危? 砲戰暫歇的時候,村民紛紛鑽出洞口去撿破片,明茨說一個未爆彈可以賣到十六元人民幣,含銅的破片一斤一點六元,鐵的碎片一斤八毛,砲彈過後有人來收購去打菜刀。 黃厝有一個人撿回一個未爆彈,帶回去拆解,突然一聲驚爆,母親、妹妹與他三個人,及兩個看熱鬧的鄰居,頓時血肉紛飛,屍骨無存,屍肉在幾里外都可以發現,真是人間慘劇。 一九六六年文化大革命爆發,這個身背國特的嫌名,被人從記憶中挖了出來,成為鬥爭的對象,整整文革十年期間,方明茨動不動就被抓出來鬥爭,這個被國民黨軍迫害的無辜者,又被共產黨推向鬥爭的舞台,他頭戴高帽,背插著一支「國特」的標籤,雙手反綁被抓去遊街示眾,然後帶到看台上,接受村民的公審。 方明茨沒想到在烈嶼被國民黨軍雙手反綁,在廈門黃厝又被共產黨反綁,這是他第二次遭受的凌辱,他難忍能忍,所謂忍辱偷生,差堪如是。鬥爭的人把他帶到看台上,把他的頭壓得低低的,硬要他俯首認罪。 村民平日雖然不相信明茨是國特,有人說明茨能做國特,誰不能做國特? 有的人則說,是不是國特,一聽說話就知道了。 大家明知方明茨不是國特,但當鬥爭的怒火被激起來了,就成為燎原之勢,所有的理性都不管用了,大家對準矛頭,不管三七二十一,以鬥爭黑五類為樂。可憐方明茨掉入歷史的深淵,爹不疼娘不愛,兩邊不是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度日如年,眼淚只有往肚裡吞了。他說鬥到毛澤東死了才罷休。 此時方明茨的母親與他,分隔海峽兩岸,生死茫茫兩不知,老人家痛苦無告,只有求神明,把他寫給城隍爺當契子,希望神明神通廣大,可以保佑平安歸來,她在神前許願,到時要唱戲酬神。 明茨則在廈門記掛著母親、妻子,不知如今安好否?尤其高齡的老母,不知他的生死,他也不能寫信回家報平安,他有一種不孝的負咎之情,但是橫亙在金廈海域是一道鴻溝,所有的親情倫理,都已被鬥爭與仇恨的思維買斷,他只能踟躕在黃厝的海岸,望鄉情嘆,一天一天看著自己逐漸老去。 一九八七年兩岸開放探親之後,這名被國民黨軍流放大陸的可憐兒,看到了一線歷史的曙光,開始向兩岸政府申請返鄉的手續。三個人磳磴的出去,林開良育有三名子嗣,都有才調,五十幾歲在同安做工時與世長辭了;謝德沒有生育,七十幾歲也魂歸道山。 方明茨大難不死,一九八九年歸返故里,讓他們三人所受的委屈,可以大白於天下,蒼天有眼,不容歷史盡成灰。他二十五歲被人流放,六十四歲返鄉,滯留在大陸三十九年,從青絲到了白頭。他近鄉情怯,不曉得家中狀況怎麼樣了,他一路懷著惴惴不安的心情,想要親吻故鄉的土地,長跪痛哭。 當他一腳踏進后頭的家門,見到了高齡八十八歲的老母,雙膝跪地,哭,痛哭,嚎啕大哭,母子相擁長跪痛哭。幾十的辛酸、苦楚與思念,就化作了淚水向東流了,揮別了過去的烏雲,重見了藍天。這是不幸中的大幸。 明茨慶幸能不死歸鄉;明茨也慶幸老天爺給他長壽的母親,讓他能夠再見一面,盡到人子最後的孝道。母親帶他到後浦城隍廟演戲酬神還願,劇目是「天下太平。」 人生繞了一大圈,只求太平無事,安居樂業,但是庶民的願望,常常是不可得的。明茨回來之後,發現他的家破了,那個難捨難分追到廈門的妻子,為他守了五年就改嫁了,再婚後又生了六個兒女。一九五○年,明茨落難生的虎兒,三歲時就夭折,而他唯一的弟弟,在二十二歲時因盲腸炎失治,也早已告別了人世,留下老母人間飄零。 臨老莫返鄉,返鄉要斷腸。方明茨面對一個破落的家,舉頭望蒼天,然而蒼天無語,時間已經過了近四十個寒暑了,金門已經改變很大,改變得讓他幾乎認不出來了,他說以前房子破了一塊瓦都沒能力整修,現在處處可見蓋新房子。 他說沒有古寧頭這一場大戰,金門人還在「甕底」,金門人因為戰爭而得利,如今社會富裕,家給人足,過著幸福的日子;他傷心自悼,認為唯有他因為這一場戰爭而受害,哀苦無告,仍然要面對貧困的家境。他在大陸茍延殘喘到了今天,不死歸鄉,又要重新面臨生活的磨難。 他說如果仍在新加坡,說不定跟他的鄉親方水金一樣,闖出一番的事業,成為一個富家翁;倘若是在金門,他也可以跟大部份的金門鄉親一樣,享受社會發展的成果。然而他命途多乖,受到了時代的迫害,成為兩岸的棄兒,被無情的歷史所夾殺,他付出了一生的代價,苦果只有自己獨吞。 他回來之後趕緊去做工,負起奉養母親的責任,彌補幾十年的虧欠。明茨離家前,大妗的童養媳一連生了五個女兒,常跑去丈母娘那兒泡茶,丈母娘有一天得知又生了,就問他丈夫。丈夫說又是一個賠錢貨,準備裝布袋去沉海,丈母娘不忍心,就說不行不行,你如不要,就給明茨媳婦收養。明茨落番時,這個女兒已經五歲了。沒想到這個家,就靠著她與祖母相依為命,共同品味苦難的人生。 明茨回來六年之後,老母以高齡九十四歲往生了,一生遭遇這麼多的波折,飽受戰爭與人禍的煎熬,午夜夢迴,她的一顆心一定懸念那個失家失鄉失根的兒子,不知流了多少的眼淚。 她沒想到這一生,還能夠見到兒子,共同生活了寶貴的六年,相信她已了卻心中的遺憾,回去天上的時候,可以瞑目了;而明茨能夠送母親最後一程上山頭,盡到了人子的孝道,也可以稍補他的遺憾了。 明茨忍受了一生的流離苦痛,回來後要討回公道,但是公道渺茫,有誰能夠傾聽他的聲音,寄予理解與同情呢?他屢次申請補償,但是人微言輕,又已事過境遷,最後有關部門以新台幣八十萬元把他打發了。他的人生遭受第二次傷害。 他回來五年之後,廈門蛇年出生的兒子,返金來探親,再過兩年帶了妻兒回鄉定居。孫子七歲返鄉,如今已二十七歲在讀研究所。方明茨落葉歸根,兒孫完成了認祖歸宗。以後后頭的方家,要由兒孫演繹祖先顛簸流離的歷史,以及金門過廈門與廈門過金門的傳奇故事。 方明茨一生受國民黨軍的迫害,又受共產黨的鬥爭,他說那些鬥爭他的人,都已經死光了;而那些迫害他的人,也不知消失到那兒去了,他的心中已沒有仇恨與怨懟。他覺得人不應該害人,要做好人,否則在死的時候,每一個人有一本帳要算。 他回到金門轉眼已經二十五年了,信一貫道吃素也已八年了。他長得方面大耳,是一個有福氣的人,然而老天爺為何給這麼一個有福氣的人這麼多磨難,到底要彰顯甚麼意思呢?古人說:「天道無親,常與善人。」上天對待善人,難道是這樣的嗎? 「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頭已百年身。」方明茨掉入歷史的裂縫,真正印證了這一句俗語。回首前塵往事,世事滄桑如過眼雲煙,仇與恨,貧與富,愛與憎,已經無須記憶無須掛懷與無須追悔了。然而手上與腳上的傷痕,仍然堅守崗位至今不肯褪去,好像在作無言的抗議。 明茨兩任妻子都已過往了,他說被冤枉已經被冤枉過了,受苦也已受苦過了,只有選擇原諒活在當下,跟自己的人生和解,每日笑口常開,活給天看。如今他改戴一只一千二百元新台幣的手錶,每日看著這個錶,想到以前因為那只鑽錶所發生的事,作為他年輕時浮華之性的炯戒。(訪談時間:2014.6.6/訪談地點:後浦北門杜宅)(下) 註:劉定國。本名劉玉雲(1913年3月17日─1997年3月14日),苗栗縣人,乙未戰爭(1895年)遺孤。少年於台灣受李鍾萼撫養並學習漢文,十五歲赴日本留學,加入由丘逢甲之子丘念台所創的同鄉讀書會,並隨丘氏前往中國大陸,考入中央陸軍官校(黃埔軍校)就讀,曾參加對日抗戰。 方明茨說1949年烈嶼師長劉定國,經查確有其人,但是1975年3月19日,中共第七次特赦290名所謂的戰犯,第一名是黃維,十二兵團中將司令官;其中有一名是劉定國。 劉定國不可能被俘,又到烈嶼當師長。方明茨的有關師長的說詞還有待商榷。(參考資料維基百科及高文閣著:台灣與大陸風雲四十年,長春:吉林文史出版社,1991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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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境之西.大膽日月系列】大膽島上最美的二三回憶
清晨北02的榕樹上,滿滿都是唧唧喳喳八哥的叫聲,是北02據點最美的景象,也是心中常喜歡的景觀。旭日東升時,牠們往對岸飛去,成群結隊飛行相當壯觀。在這軍事緊張對峙的年代,只有牠們能自由往來兩岸,不需申請、不受限制,到了傍晚牠們又群體飛回。 最前線的守備,不僅有衛哨,犬鳥也能派上用場,連長特意交代,不能干擾牠們、也不准抓幼鳥。鳥類有非常敏感的神經,極易受到驚嚇,只要有任何風吹草動,會群體亂竄,這樣的特性,變成另類的警衛。且夜間的預警能力,可能更勝人類,雖重兵防守但孤立無援的最前線,重要性自不在話下。 狹窄低矮蜿蜒的坑道深處,只能擺放一張床、一張放著簡易通訊設備的桌子,及密密麻麻的通訊線、一盞約5燭光的光源,這裡就是北山總機,整個北山通訊的心臟。待退的日子裡,採買任務解除回到島上,沒事就往總機混,我喜歡這裡,美其名幫忙接線,其實是享受偷聽的快感。當別人在談論,你躲暗處能聽到內容,有點像偷窺秘密般,知道別人所不知道的訊息,這是我喜歡幫忙接線的理由。 在北02,夕陽西下停在廈門端,秋陽紅通通的美,只是時間短暫易逝,應了一句「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望海,看著夕陽落山,夜幕低垂,再仰望榕樹,成群八哥已歸巢。伙房弟兄呼喚「吃飯啦!」傳到,搖動樹梢,發出了刷刷的聲響,增添了秋涼。 飯後奉連長指示:「陪同查哨,22:00到連部集合」,太久沒碰槍都快忘了,把隨身的腰帶扣好,步槍子彈上膛,關保險,與連長、傳令,三人出發巡查。第一站陣地門口,遠處衛兵大喊:「口令!」我雖依照口令回答,但聽得衛兵重複喝斥:「口令!」刺耳的拉槍機聲音,讓我心跳加速,正準備做臥倒動作時,連長用很大聲:「XXXXX」,五字真言,衛兵終於放下槍,並說了一句:「連頭來了。」 聞言快步上前,老大不爽的我問哨兵:「我有回你口令,你拉什麼槍機,嚇的差點尿褲子,我快退伍了餒,很怕你開槍」,他老兄說:「我沒聽清楚」,原來因風大,加上處於逆風,及回覆聲音不夠大,以致聽不清楚。連長此時笑完說話了:「就因為我知道,常有這狀況,很怕哪位天兵,因為過度緊張,胡亂就開槍,所以我才發明獨有的口令,這五字真言,每次巡哨,老遠就XXXXX,呵呵呵,這是我獨有的口令,我都老遠就發出五字真言,他們就知道是連長來了」,「哈哈哈!」真佩服我這天才連長,竟然想到這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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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的甜美旋律
怒吼,似閃電般的, 淹沒不掉我心的平靜; 在我心深處, 有一曲永久的甜美旋律。 啊,無論何處, 當天空的寧靜被閃電破壞掉, 新的寧靜就在那裡誕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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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間漂流系列】 方明茨掉進了歷史的裂縫!
方明茨,烈嶼鄉后頭村人,受訪時八十九歲,在兩岸殊死鬥爭期間,他被國民黨軍迫害,又被共產黨鬥爭與凌辱,一生顛躓苦痛,成為時代的棄民,他怎麼成為時代棄民的呢?他的血淚天涯的人生故事,真是刻骨銘心。 方明茨,一九二六年(民國十五年)生。這時的中國社會是一個國弱民貧,內憂外患,民不聊生的苦難時代,少小的方明茨就經過戰火的試煉、生活的磨難。他說后頭的田地種的地瓜既硬且小,每天只能喝麥糊粥過日子,拉了兩泡尿就肚子餓,根本食不裹腹。 父親早年去落番,家中只剩下祖母、母親、弟弟及他一家四口人,九歲就開始上山種地瓜,父親偶而匯一點錢回來,勉強可以過生活。金門人落番「六死、三在、一回頭」,父親去了一年多,抗戰前夕就返鄉了。一九三七年日軍鐵蹄蹂躪金門,他已十二歲,跟著父親種田、種鴉片,十六歲還去安岐為日軍築機場,十天一期,借住盤山的民家,伙食自理找人去煮。 抗戰勝利之後,他在后頭的鄉社慘淡過日子,然而父親一直想做「老大」(兒子娶妻生子就晉身為宗族長老之謂),一九四七年年底,二十一歲的他,就在父命之下結婚了;妻子是烈嶼羅厝人,家中一貧如洗,常常吃了這一餐,不知下一餐在那裡? 隔年農曆二月初二(以下敘述均為農曆),他新婚才幾個月,就闊別妻子下南洋落番討生活了。他賣了一頭牛做路費,從廈門搭船經過七天七夜,到了新加坡;他沒有讀書,不懂經紀,只能出賣勞力,同安人都做碼頭工人,扛東西;金門人就去搖舢舨,他加入后頭人搖船的行列。 剛開始他搖櫓接人,船舶一到看遠近而有不同收費,遠一點的收一塊石叻幣,近一點的五毛,有時兩毛的也有。他去巴剎(市場)吃早餐,一塊滷肉加一個包子,只要兩毛錢,所以他的生活很好過。 叔叔是一個老番客,地頭熟,人面廣,結識了一些大老闆,眼見侄兒漸漸適應了工作,就為他媒合運載橡膠的工作。橡膠船一泊港,他就去載,看一個月載幾趟,月底再結帳。因此,他工作相當穩定,收入也不錯。 他一去兩年多,突然接到妻子的來信,說一心一意想做「老大」的父親還沒滿願就過世了,老丈人也歸道山了,妻子六神無主,家書一直催他趕快返家。一九四九年八月二十日,他束裝返抵后頭,夫妻聚首久別勝新婚了。 他回來一個禮拜,國軍就轉進到烈嶼,他奉命去構築工事、挖戰壕。這時風聲鶴唳,他聽說國軍要徵兵,兄弟兩人要徵一人。他二十三歲,弟弟十八歲,如果兩人要徵一人,不如他提早下南洋,但是妻子不同意。 他的簽證效期兩年,本來想回來呆一陣子,現在臨時碰到狀況,不顧妻子的反對,就從同安渡頭搭金星輪到廈門,準備再下南洋。妻子難分難捨,死命追到廈門第五碼頭,他峻拒不了,只有陪著嬌妻回來了。 他是一個番客,吃得白白胖胖的,穿著一身鮮活的衣服,佩戴一只鑲十四顆碎鑽的腕表,金光閃閃,好不誘人;他的這一身行頭,跟這個時代環境很不相稱,因為太惹眼了,他渾然不覺。 有一天他到羅厝拜訪丈母娘,碰到了大舅子柯維昌。大舅子是惠安人,一九四九年古寧頭大戰之後兩岸隔絕,他回不去了,就成為丈母娘的贅婿,這時碰到方明茨。 身旁的一個阿兵哥看到方明茨的穿著打扮,就問說:「他是你甚麼人?」 柯維昌說:「我妹婿。」 阿兵哥就釘著方明茨看。 大舅子警覺性比較高,眼看現在兵荒馬亂,駐軍這麼多,而手錶這麼漂亮,就勸方明茨說:「把錶賣一賣好了。」 方明茨起初捨不得,說要自己戴,禁不起大舅子一再的遊說,難捨能捨,最後就脫給大舅子去處理了。 有一天大舅子轉身去盥洗,回來時發現人影一閃,剛剛擺在桌上瑰麗的腕錶不翼而飛。他受人之託,忠人之事,心中猛然嚇了一跳,頓感事態不妙,趕緊追出去查看究竟,只見一個軍人的身影剛走不遠,就趨前把他攔了下來,原來就是前天碰過的阿兵哥。 柯維昌很客氣的問說:「請問長官,你有沒有看到我桌上的手錶?」 軍人說:「怎麼,你手錶不見了?我沒有見到耶。」 柯維昌說:「你不是剛到過我家的嗎?我明明看你剛從我家裡出來的。」 軍人說:「你說甚麼話?你手錶不見了,關我甚麼事,你不能誣賴在我頭上。」 柯維昌說:「這裡明明沒有其他的人,不是你拿的,會是誰拿的呢?」 雙方你一言我一語,越講越僵,越講越脫序,火氣就越來越大了。俗話說:「民不與兵鬥。」何況現在是甚麼時候呢? 方明茨說這位軍人三條槓,是連長,東北人,高高瘦瘦的,臉龐黑黑的,惱羞成怒,就說柯維昌是「匪諜。」把他抓去關了起來,然後用火刑逼供。 明茨說軍人點了一把香,去燒炙柯維昌的臉頰,要他承認是匪諜。柯維昌雖然是落難的惠安人,跟匪諜八竿子打不著,如果誣服豈不是死路一條?因此堅不承認。你堅不承認,軍人就繼續用刑,把他的臉都燒爛掉了,辨不出一個人形。明茨說最後捉去活埋,屍骨無存,至於埋在那裡?沒人知道,也不敢問。 明茨說這時是風雨歲月的一九四九,師長劉定國(註)。國民黨軍一不做二不休,也羅織「匪諜」的罪名,把方明茨抓去關了起來,另外牽連了兩名親戚:林開良與謝德。 林開良,烈嶼東林村人,大姊嫁給明茨的叔公;謝德是姑表,與丈母娘同住在羅厝一個屋簷下,三人一起分別被關押在東林村。明茨說四月初八被關,因為正準備四月十二迎城隍的慶典,因此,他記得很清楚。 剛開始提詢,一連串的身家調查,問說那裡人?有沒有讀書?有沒有入黨?明茨說甚麼都問。軍官用國語問,旁邊有閩南語的通譯。提詢了幾次,三人的說法都是前後一致,但是國民黨軍仍不罷休。 明茨說他們三人雙手被反綁,吊在廊簷下,一邊吊一個,開始刑求逼供,要他們三人承認是「匪諜。」可憐三名樸實的鄉民,就這樣被吊打,手腕幾乎要斷掉,真是痛苦不堪。他們明明不是匪諜,要怎麼承認呢? 國軍盤問不出一個所以然來,就改用電刑。明茨說雙腳並攏,兩腳拇指纏著電線,然後通電流讓他渾身發抖,痛不欲生;問他承不承認是「匪諜」?他不承認,旁邊的軍人就用槍托從脅下,撞擊下去他的軟肋,或者用竹杠打下去,讓他痛得眼淚崩流、直不起腰來。 國軍不斷的刑詢,他們三人的說法始終沒有改變過,沒有做過的事,編造不出來。明茨說講到那時候,吃不得吃,睡不得睡,整天疲勞轟炸,真是無語問蒼天,被害得很悽慘。 關了將近一個月,明茨記得是五月初四,國軍無法定罪,剛好有一艘福州的補給船,要到廈門,因為時值霧季迷航。船夫說:「不見天,不見地。」灣靠到大擔島,以為到了廈門,因此被國軍擄往羅厝漁港泊靠。 一九四九年是中國歷史上的一道裂縫,他們三名無辜者,無意中要掉進歷史的深淵了。 這一艘福州船有十六名船夫,十一名年輕者被留置下來,五名年紀大的遣送回去;國民黨附送五名地下工作人員,方明茨、林開良與謝德等三人,國軍就把他們也一併送上船去,要他們從烈嶼的地表消失。 方明茨落番兩年多回來,這時正值二十五歲的青春年華,本來有一番前途與發展的,誰想到只因為一只手錶,人生從此改了渠道,命運難道是這樣註定的嗎?他有時不免要問問老天爺。 方明茨,搭上了這艘船,航向了中國大陸,在晉江的一個漁港,被民兵發現了。五名特務一溜煙走了,留下他們三個傻不楞登的鄉巴佬,走投無路,被人民解放軍逮住了。 他門剛脫離狼口,又掉入了虎口;這三個人到底是甚麼人呢?中共情治單位就開始審問。 他們在烈嶼,被國軍誣為「匪諜」;流放到中國大陸之後,共產黨又認為他們來路不明,懷疑他們是「國特。」把他們關押了起來,然後就不斷提詢:「國民黨要你們來幹甚麼?有沒有暗號?」 明茨說:「我是一個老百姓,一個良民,是被國民黨軍迫害的。」 共產黨不相信他們被國軍陷害,可能是國民黨的苦肉計,繼續問說:「有沒有入黨,加入甚麼工作?」 「沒有,我落番剛從南洋回來,碰到這種事有甚麼辦法?」 情治人員不相信:「為什麼別人不來,派你們來?」 三人村頭村腦的,想掰都掰不出甚麼東西來。國共兩黨不同地點、不同時間,都用異樣的眼光盤詢,他們三人白布被染到黑,真是百口莫辯。然而孰令致之的呢? 共產黨問不出一個結果,看他們三人也不像,最後恫嚇:「坦白從寬,抗拒從嚴,要是有絲毫隱瞞,死路一條。」明茨說如果沒有親戚,共產黨本來想把他們送回烈嶼,再還給國民黨,假如是這樣子,整個歷史就要改寫了。 然而林開良說他有親戚,叔叔在廈門。在晉江盤詢到了六、七月,中共就把他們三人送往廈門的公安局,林開良再請叔叔林地同來具保。 公安問:「這三人是烈嶼人,你敢不敢保?」 林地同:「敢。」 公安:「敢就簽名。」 方明茨說沾了林開良的光,要不是他叔叔來保釋,下場會怎樣不得而知。臨別之際,公安又對林地同說:「這三人如做壞事,你要負責。」 林地同堅定地說:「我們烈嶼人,不會做壞事。」 三個落難的人,此身茫茫不知何處去?有如飄萍處處是家,又處處不是家,天下之大竟感覺沒有容身之地。 三人在林地同家呆了短暫的一段時間,就各自謀生路去了,林開良去做泥水工:謝德去何厝,何厝分上何與下何,下何捕魚與「擎蚵」,上何是種山,都在廈門島內,謝德去上何耕田;方明茨到黃厝農村做工,他說沒有工資,只是度性命。 他背著一個「國特」的嫌名,孤鳥插在人群,忍受著孤單、苦痛與寂寞,他能向誰說呢?此刻即使呼天,老天爺也不會理他。白天去做工勞動,日子還好打發,晚上回到棲身之地,孤燈獨影相弔,長夜漫漫不知怎生過得? 烈嶼就在黃厝的對過,只有咫尺之遙,卻是咫尺天涯,兩岸鬥爭有如寇讎,明茨每日只能隔海望鄉,空懷惆悵;他一顆心繫在家裡,記掛著老母與懷胎的妻子,不曉得他們要忍受人生甚麼的苦楚?自從他被捕之後,想到母親與妻子求助無門,兩人一定憂思如擣,只得求神明拜祖先,希望還給兒子與丈夫一個公道,好讓一家團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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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顯傳洋樓山牆脊墜的圖騰 ││鷹揚萬里旗正飄飄
金門國家公園網頁留言版在2017年12月12日有一則訊息,一位徐先生留言:「請問陳景蘭洋樓的山頭標幟為兩面旗幟,右邊為當時的中華民國五色旗,左邊的旗幟為何?代表何意?」,國家公園人員的回覆:「有關您所提之陳景蘭洋樓,非位於國家公園園區範圍內,經金湖鎮公所整修過後,正面山頭已整片漆為灰白色,無法辨識,亦查無相關資料,故未能解答,深感抱歉!」。陳景蘭洋樓是政府耗資一億一千多萬元、費時二年半整修完成的,洋樓在軍管時期,軍方將兩面旗幟除去,再矗立三軍軍徽於洋樓山頭,2008年整修施作時,再改回新作的共和國旗幟。陳景蘭洋樓軍管時期是國軍官兵休假中心,而軍管時期曾做為軍醫院及軍方特約茶室(八三一)的蕭顯傳洋樓,現已頹傾凋零,山牆脊墜的「鷹揚萬裡、旗正飄飄」圖騰,經九十年的歲月滄桑,老鷹依然雄視,而兩面旗幟早於半世紀前就被來暫住的軍方刻意抹去(上圖)。 國家公園人員說:「亦查無相關資料,故未能解答」,其實就是中華民國開國紀念幣上的圖騰(下圖),1911年辛亥革命勝利後,清帝退位,中華民國成立,民主主義革命的先驅者孫中山就任中華民國臨時大總統,並在頒布的「臨時大總統令」中提出要「另刊新模,鼓鑄紀念幣」,隨後武昌和南京兩處造幣廠率先鑄行了「中華民國開國紀念幣」銅元輔幣,以十文面值的為主,在全國大量發行以取代清朝銅元。這就是「中華民國開國紀念幣」銅元的由來。開國紀念幣的幣面主圖均為「左十八星右五色」旗雙旗圖案(這是民國初期多用的圖案)。五色旗由紅、黃、藍、白、黑等所組合,分別象徵中國漢、滿、蒙、回、藏五大民族,故也稱五色共和旗,代表五族共和的意義。原為清朝海軍一二品的五色旗,革命黨起義時江蘇、浙江、安徽等省多用此旗,後來為北洋政府時期的國旗。十八星旗是1907年在日本中國同盟會籌組湖北革命團體共進會的會旗,1911年武昌起義以十八星旗為革命指揮旗。十八星旗全稱鐵血十八星旗,由紅、黑、黃三色組成,紅底與黑九角象徵血與鐵,說明革命須抱鐵血主義;黑九角內外兩圈各九顆共十八顆圓星,代表當時清廷允許關內漢人居住的十八個行省,星星表示與滿漢對立的漢族炎黃子孫,故顯示金黃色。 蕭顯傳洋樓一樓門額『古榮衍派』,對聯:「輪奐聿新延錫古」「門庭卜舊托居榮」,二樓對聯:「古地鍾靈太武開屏呈秀氣」「榮華者兆鵲山附屋報佳音」,左山牆脊墜為老鷹與雙旗。堂曾祖父蕭顯傳離鄉背井的艱辛,銘刻於其心中,期待有朝一日可以衣錦還鄉、光宗耀祖,而老鷹,正好可以做為遠渡重洋、飛黃騰達寓意,到異地求生存的堂曾祖父,民族情感與愛國觀念濃厚,對強大國族國家的期待,殷切反映於其建構洋樓的裝飾上,才會有「左十八星右五色」旗雙旗圖案,可惜早已被軍方抹塗消失了。(稿費捐家扶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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祈福性的金門俗語
祈福乃向神明求禱福祿,希望逢凶化吉、吉祥幸福或達成各種心願。一般而言,祈求的對象,無論為己或為人,不外乎人、事、物諸方面;祈求的項目則是包羅萬象、涉獵甚廣,舉的金門俗凡添丁發財、健康長壽、婚姻美滿、平安順遂……,可說五花八門、不一而足,茲從祈求的時機與透過的方式加以分類: 一、藉儀式慶典祈福: 每個人從呱呱墜地到羽化登仙,所經慶典儀式不知凡幾,藉著慶典儀式祈福是極為普遍的現象,例如出生滿四個月為嬰兒舉辦「收瀾禮」,母親一邊收涎、一邊口中唸道:「收瀾收離離,明年招小弟;收瀾收焦焦,予恁老母明年生膦脬。」藉此時機祈求下胎生男。在生日當下,母親拿著紅蛋,滾遍小孩身上,唸道:「鴨卵身,雞卵面,予阮生仔一個圓輾輾。」祈求白白胖胖、身體健康。即使抱著嬰兒,也不忘一邊唱著歌謠:「嬰仔嬰嬰睏,一暝大一寸;嬰仔嬰嬰惜,一暝大一尺。」祈求嬰兒成長順利。 結婚乃人生大事,透過婚禮的進行,在旁觀禮的親友,藉著茶酒飲食或言行舉止為新人道出的祝福與吉祥話,由於範圍廣泛,約略分為幾項: 在祈求「早生貴子」方面:例如「茶盤圓圓,甜茶甜甜;二姓合婚,年尾雙生。」「喜酒啉乎焦,新郎做阿爸。」「來食新娘一杯茶,予汝一年生雙個;一個查甫手裡抱,一個查某土跤爬。」末句為難得一見的男女並重祝福語。 在祈求「弄璋之喜」方面:如「甜茶啉焦焦,予汝生一個有膦脬;甜茶啉了了,予汝生一個有膦屌;甜茶啉空空,予汝今暝弄仔弄叮咚。」「新娘生媠笑微微,子婿緣投有福氣;今暝洞房好情意,明年賀汝生男兒。」「新娘生媠笑文文,好時好日來合婚;今暗兩個做陣睏,後日百子共千孫。」皆屬求男不求女之句。 在祈求「添丁發財」方面:「兩姓來合婚,年年有錢伸;予恁大家倌雙手抱雙孫。」「食恁一支菸,予恁翁某年年伸;食恁一杯茶,予恁年底生雙個。」「頭紗蓋過來,添丁大發財;頭紗蓋過去,結成好連理。」祈求年年得意發財、一生便是雙胞。 在祈求「榮華富貴」方面:如「雙雙對對,萬年富貴。」「門當又戶對,榮華兼富貴。」「茶盤捧懸懸,囝孫中狀元;茶盤捧落底,賺錢無地貯。」「新郎新娘入房內,生囝生孫作秀才。」「翁某感情糖蜜甜,兩人牽手出頭天;闔家平安大賺錢,囝孫富貴萬萬年。」「手牽手,天長地久;喙拄喙,萬年富貴。」「頭紗掀開開,金銀一大堆。」「山珍海味入喉內,祝福新人大發財。」「新娘娶入厝,年年起新厝;新娘踏入門,夫家喜滿堂。」「新娘娶入門,金銀滿眠床。」「今日娶新婦,入門蔭丈夫;新年起新厝,珠寶規身軀。」「懸椅坐,低椅靠跤;予汝好命,食飯配豬跤。」飯與豬跤,昔日是窮人的夢想。 在祈求「人緣與恩愛」方面:如「人未到,緣先到。」「人到緣著到,眾人疼透透。」「頭紗戴正正,入門得人疼。」當媒人端著「腰子湯」請新人享用時,口中念著「食腰子,翁某和好無底比。」「食腰尺,得人惜。」「送入洞房內,兩人相意愛。」 婚後第三天為女兒歸寧日,習俗上不宜太早回,黃昏後乃最佳時刻,因為「暗暗扠,生膦脬;暗暗摸,生查甫。」為了頭胎生男,寧信其有。從娘家帶來兩支連根帶葉的甘蔗,放置門後,祈求「兩支甘蔗靠門後,公婆食仔老老老。」 二、藉逢年過節祈福: 「每條大街小巷,每個人的嘴裡,見面第一句話,就是恭喜!恭喜!……」歌聲不絕於耳,告訴我們春節的腳步近了!每到農曆新春,一年伊始,長者總會要求晚輩「心存善念、口說好話、互道恭喜」,希望順順遂遂、好運連連,因而吉祥話語應運而生,祈求福祿此其時也!民間藉著做粿做糕來祈福,所謂「甜粿硩年,發粿發錢,包仔粿包金。」皆具特殊涵義,過年期間,家家戶戶擺著糖果餅乾招待賓客,為求「食甜甜,大賺錢,好過年。」 在恭喜聲、鞭炮聲中,祈求「恭喜新年大賺錢,身體健康食百二;事事項項著如意,闔家平安大團圓。」「炮仔連響迎新正,金銀財寶規大廳;囝孫逐家得人疼,忠孝傳家好名聲。」又如「新正大發財,錢銀湧湧來。」「大門開透透,錢銀自己到。」「門閂開透透,新婦自己到。」值此良辰吉日,藉著新正開大門,祈求金錢、媳婦的心願,希望有求必應。 「偷挽蔥,嫁好翁;偷挽菜;嫁好婿;跳菜股,娶好某。」適婚男女,趁著元宵佳節,象徵性地偷摘蔥菜、跳過菜股,即能求到好姻緣。或是已婚孕婦,利用宮廟燈展,穿梭於花燈之下,即能「鑽燈跤,生膦脬。」或在元宵夜觀井水,就能「照井水,面較媠。」心誠則靈,許多人深信不疑。 端午節也是祈福的好時節,所謂「艾草淨身,菖蒲驅邪。」當天家家戶戶插榕掛艾,因為「插榕,較勇龍;插艾,較勇健。」午時的水尚有療效,「啉洗午時水,無肥嘛啉。」「午時洗目睭,金仔若烏鶖。」「午時水啉一喙,較好補藥食三年。」民俗此說,不妨一試。 冬至吃湯圓,邊搓湯圓邊祈福:「圓仔圓輾輾,囝孫一大陣。」「冬節來搓圓,家家大團圓。」祈求多子多孫、全家團圓。正如民歌所唱:「一碗湯圓滿又滿,吃了湯圓如團圓。」 三、藉自然現象祈福: 農村社會,鼠輩橫行,幾乎家家有鼠,因而戶戶養貓,然而對於錢鼠則是特別禮遇,應是美名使然,錢鼠通行家中,邊跑邊叫,本是自然現象,主人聞之,立即配合回應:「錢鼠哮一聲,錢銀一大廳;錢鼠哮一句,錢銀一大厝。」藉錢鼠的叫聲祈求財富滿屋。 老鷹金門話稱為「磨雞鷹」,老鷹飛翔盤旋時高時低極為自然,就在嬰兒出生滿月之日,托鷹為嬰祈福:「老鷹飛上山,嬰仔緊做官;老鷹飛懸懸,嬰仔中狀元;老鷹飛低低,嬰仔緊做爸。」配合押韻,祈求嬰兒快速成長、早日功成名就。 在重男輕女的年代,生不出男孩的母親,備受多重的壓力與指責,只好藉著海水的顏色,犧牲女嬰換取男嬰,口中唸道:「海水黑黑,查某換查甫;海水青青,查某囝換後生。」藉著大自然中的海水,虔誠祈求以女換男,相信以此殘酷方式犧牲親生骨肉是任何母親最大的傷痛。 四、藉飲食諧音祈福: 眾所周知,不同的飲食類別各具不同的營養成分,然而藉著飲食的諧音押韻可以祈求不同的福祿,也許見仁見智,但無論如何,至少可以增添生活的趣味、餐飲的食慾,進而改善偏食的習慣。例如:「食雞,才會起家。」「食魚丸,全家團圓。」這是對家庭的助益,可讓家道興旺、家庭團圓。「食香菇,頭胎生查甫。」「食菜,夫妻恩愛,七囝八婿。」「食魚頷下,緊做老爸;食魚尾叉,緊做大家。」可以早日為父為婆、繁衍子孫。「食冬瓜,大發花。」「食豬肚,囝婿大地步。」「食紅棗,年年好。」可以生意興隆、鴻圖大展、年年順遂。「食菜豆,食仔老老老;食茄,人會(肖鳥)趒。」可以延年益壽、精力充沛。「食米粉芋,新郎好頭路,新娘緊大肚。」利於男女雙方,男方有好工作,女方容易受孕。同樣地,國語也是,如「吃魚,年年有餘。」「吃年糕,步步高升。」這類祖先遺留下來的俗語,實在不勝枚舉,不論是戲謔之作或是真有其事,久而久之,已成傳統習俗的一部份。 五、為六畜興旺祈福: 早年農業社會,家家豢養禽畜,興旺與否影響農家至深且鉅,為六畜祈福其實就是為主人祈福。在當年,養豬是農家的附屬產業,也是生財之道,為求小豬快速成長,剛買回的小豬在入圈之前,先辦一場祈福儀式,讓小豬從火堆上越過,主人口中一邊唸道:「過火垺,飼豬較大牛;過火盆,飼豬較大船;過火爁,飼豬飼仔幾若擔。」為母豬配種時,牽豬哥的人將備好的冷水潑向母豬,使其子宮收縮,增加受孕機會,並一邊唸著:「佮你潑水,生仔十二隻媠媠。」 農村飼養的雞鴨,常在逢年過節或招待賓客成為桌上佳餚,由於不忍心宰殺,屠宰時口中一邊唸著:「做雞做鳥無了時,出世大厝人囝兒。」主人往往為雞鴨祈福,告之做雞做鴨永無休止,希望早日投胎轉世為富裕人家子女,似在為雞鴨超度,主人方能食得心安理得。 六、為消災解厄祈福: 在傳統習俗中,一些生活中的偶發事件常會令人憂心,如吃飯時不慎嗆到,表示不祥之兆,可以找人拍手心,而後一邊唸道:「一二三四,著咳嗾無事志。」或自拍牆壁,而後唸著:「拍壁,無影跡。」經此一唸,即可化解厄運,如無事然。將出遠門之前,母親擔心外出的不便與凶險,常為子女檢查行裝、縫衣補釦,「臨行密密縫」,為求子女遠行平安順遂,邊縫邊唸:「就身紩,就身縫,怨針無怨人,出門撞到好人,啥人罵阮喙生蟲,啥人呵咾阮是好人。」不僅為子女祈求出門能夠趨吉避凶、禍去福來,還為子女打了萬一被罵的「預防針」。 過年期間,習俗特多,所謂「譴損(忌諱)一褲頭」,若不慎打破碗盤,亦非好兆頭,口中要立即唸道:「拍破瓷,錢銀一大堆。」以此化解且得財富。 七、為困頓無助祈福: 「阿彌陀佛,食菜拜佛」。人在遭遇橫逆、困頓又無助時,常會跪求菩薩伸出援手、助我一臂之力,口中一邊唸著:「菩薩保庇,予我順利無事志。」 淪落乞丐,迫於無奈,行乞簞食果腹,先得對老闆娘祈福一番:「頭家娘一個分,予恁代代出好子孫;頭家娘一個予阮食,予恁代代真好額。」好話一出口,老闆娘心情一爽,施捨自然有增無減,無往不利。 祈福是否有效?能否成真?實乃未知之數,也難以證實,但至少在心靈上得到慰藉,感覺冥冥之中多了一股助力,無形中心情平穩、安適自在,辦起事來較能得心應手,所謂「有食有行氣,有燒香有保庇」、「也著人,也著神」,天助自助、助力倍增,成功機率相對提高。 然而祈福常與習俗相關聯,由於各地習俗不盡相同,因而祈福時機與類別也互有差異,加上筆者所知淺薄,謬誤自然難免,祈求先進同好惠予指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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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媳婦看金門】金門的白金礦
在台灣,咖啡被稱為「黑金礦」,每年有約新台幣700億的咖啡市場,創造了所謂黑金經濟學;金門則有獨特的「白金礦」每年為金門創造了一百多億的營收,那就是俗稱「金雞母」的:金門高粱酒。 小時候,每逢年節,寒流來襲,父親大人穿上他的長袍,讓我們姊妹躲在那柔軟的棉袍子裡取暖。我們會圍在餐桌旁,看著他從一個深藍色、小口、大肚、紅蓋的瓷瓶裡,倒出像水晶一般的液體,斟滿他的小瓷杯,然後用筷子,沾一下那水晶液,讓我們舔一口……。水晶液入口即似輕煙,消失無蹤,留下餘香,那香,吐不出,嚥不下。這是最早我認識的金門高粱酒,與記憶中父親的慈愛、母親的菜香綁在一起。 還沒到金門,親朋好友囑託:「記得回來幫我帶酒喔!」,到了金門,才知道,送酒是一門學問,父親大人與乾爹要送益壽酒,生日要送老壽星酒,母親大人和乾娘要送龍鳳酒,愛喝酒的給他白金龍,當兵的同學有雙十紀念酒,有藍的總統酒,也有綠的總統酒……,總之,酒乃久久,天長地久,吉祥之兆,人人歡迎。 來到金門後,見識金門人喝金門酒的厲害。學期結束一位料羅的學生來請:「老師我們村莊大拜拜!阿嬤說請你去我們家作客。」「哦,你跟阿嬤說老師有空就去,謝謝啦!」怎麼好意思去學生家大吃大喝呢?只好禮貌地推辭。不一會兒,同事們幾位傳話料羅大拜拜,老謝請我們去聚一聚,機會難得,湊熱鬧去。 金門的老房子,大門進去就是正廳,兩側廂房,都有一個側門,我們是從側門進去的,不是人家怠慢,而是賓客早已擠滿了,前廳走不過來。主人的誠意光看菜色就感覺得到,凡是金門的特產都上了桌:全隻螃蟹、海蚵煎、燕菜、芋頭蹄膀……,這些都不是重點,而是桌上放著的玻璃杯,就像我們現在喜宴上喝飲料的那種杯子,坐滿一桌以後,旁邊的翁老師打開一瓶白金龍就幫大家斟滿,開場敬酒就乾杯,還一直要酒來,他們開懷暢飲,我想魯智深也不過如此,和旁邊的夥伴瞠目結舌,推託半天,沾了幾口,快速吃完幾道好菜就溜之大吉,因為父親大人有交待,在外一定不准喝酒,更何況是金門高粱。這些人把高粱當水喝,真是嘆為觀止。 前年有幸參觀金門酒廠,認識了透明的一口杯,學到了金酒訣:「蓮花指,輕舉杯,深入喉,舒展眉,重擲杯,讚好酒!」接待人員教我們以拇指、中指輕輕舉起酒杯,露出斟滿的酒,表示誠意。然後將酒一口喝下,直入喉嚨,順勢將手揮過眉間,有舒眉解愁之意,最後將酒杯重重放下,讚嘆一聲:「啊!好酒!」這一招煞是有趣。 而在酒廠最令人感動的卻是製酒槽的巡禮,時值炎炎夏日,大家都窩在冷氣房中,不願出去。酒槽師父們卻揮著汗水,脹紅著臉站在大酒槽旁邊看顧著源源不斷流出來的蒸酒,從浸泡、蒸飯、拌麴、發酵、蒸酒在在都需要人工參與,聽說高粱酒出爐第一道酒有80度,第二道酒也有70度上下,怪不得近年在世界品酒大賽中,我金門高粱獨占鰲頭,獲得金牌、五顆星等榮耀。 金門有著好高粱、好山泉、讓酒呼吸沉澱的好坑道,但最令人動容的是刻苦耐勞的好鄉親,他們心與家鄉土地相連,維護了在地風味。報載金酒公司的營收額有逐年下降的趨勢,我祈禱金門高粱酒的營銷從「會想、會做、會賣」翻轉為「會賣」優先,傳承給年輕族群,再創金門「白金礦」的奇蹟,擁有在世界各地發光發熱的榮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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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之禮讚
秋風裡,鄉間,高粱穗,迎風搖曳,丰姿楚楚。深邃道路,軍車,呼嘯而過,揚起灰濛穀殼,農人汗流浹背,翻耙穗累。臉頰微紅姑娘,輕哼小曲,慶豐年,家家戶戶,柴鹽油米醬醋茶,裝滿屋,來年,五穀豐,衣食足,萬事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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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樸古風行
金門蔡厝聚落後面的太武山,有一條通往名剎海印寺的古道,也就是歷史悠久的「豆腐古道」。海印寺起造於南宋度宗咸淳(1265-1274)年間,由此可推知豆腐古道在宋朝時已經成形,沿線看到的景觀充分展現了宋朝的庶民美學,總是如此的耐看及吸晴。宋朝的美學領先了世界一千年,要求絕對的單純,猶如現代的極簡風,也就是方、圓、素色、質感的單純,「豆腐古道」的極簡景觀渾然天成,吸引了無數的文藝青年(hipster)。 明朝時有兩位知名的文青為此景觀留下了不朽的詩作,「五省經略」蔡復一曾寫過「九日登太武山」詩描寫太武山:仙嶼孤懸海浪春,桑麻舊話課鄉鄰;飲從十日抽身暇,山別多年入眼新;小鳥呼名時報客,幽花迷徑卻依人;雲巖月照香泉好,一酌松風濯世塵。「兵部尚書」盧若騰曾寫有「遊太武巖」詩:勝賞雖遲猶小春,同遊況復有芳鄰;不深花木枝枝秀,無大洞天曲曲新;泉故噴香迎茗客,石爭呈面待詩人;雨奇晴好都經眼,澆盡世間萬斛塵。 「豆腐古道」為何受歷來的文青如此青睞,主要在於隨處可看到大車無法通行的古棧道、利用在地材料花崗石疊砌而成的「百二崁」階梯、以及透過錯織的樹木縫隙來俯瞰高粱農田及海島景觀的「窺探之風景」。「豆腐古道」開始於宋朝,其中的「元朝石碑」寫著:忠翊校尉浯洲場鹽司令陳元澤募緣築造山寨鋪砌石路董役司令謝忠南司承王國禮管勾呂務能耆儒陳志霖僧王岩司吏李榮至正癸卯二十三年春三月謹誌。由碑文可推知在元朝時修建古棧道的情形,重修時不移除原有的元素,例如大岩石及周圍的在地植物,只做最小限度的拓寬,儘量維持原來的風貌。此外,古棧道鋪砌的材料使用在地的「花崗石」,岩石間刻意留有縫隙,藉由植栽來軟化鋪面,綠帶上是隨著季節變化而自然長出的花草,包括在地的耳挖草、山黃梔、山杜鵑、厚葉石斑木、繡球繡線菊等等,兩旁則長有大型的在地喬木,透過樹葉間的縫隙,形成所謂的「窺探之風景」。階梯的垂直立面採用自然鑿面,由下往上看是非平整的自然砌石,凹凸的表面軟化階梯生硬的外表,讓視覺不會讓人覺得生硬。大岩石處是可以眺望美景的地方,登其上可看到明朝的風水名穴「飛鴉落田」,以及鳥瞰金門島后江灣的田野風光。 在日本的聚落裡有許多類似的斜坡和階梯,稱為「背戶道」,八百年後才特別訂定了八條「美的原則」來規範聚落的景觀,包括:場域(Power of Place),建物必須尊重場域,不宜支配風景;提升(Dignify),建物可重現所在的場域記憶,庶民生活的表徵;尺寸(Human Scale),以人為基準,符合大小比例的協調,並尊重周圍的建物;和諧(Harmony),建物必須與自然環境調和,並且也要與聚落調和。材質(Material),建物儘量使用在地的材料;裝飾及藝術(Decoration and Art),建物創造出聚落獨特的藝術性裝飾;社造(Community),建物乃是為了保護及培養居民的社區意識而存在,居民擁有保護和培力社區共同體意識的權利和義務;景觀(a Vista),建物存在於居民的生活中,培力居民美學是必要的。由以上八條原則的規範,又一次印證了金門庶民美學的魅力,又一次發現了金門古樸之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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遙寄──致我親愛的俺母
在這秋高氣爽您最喜愛的季節,俺母您走了!在電石閃爍的一瞬間,您嫣然一笑,毫不留戀轉身離去! 生為古寧頭林厝「炎悅」的長女,在國共對峙前,「炎悅」除了務農,還常來往廈門、大嶝、小嶝兩岸之間,是當地的一家小鹽商,家境優渥。近170公分苗條的身材,遺傳了父親鷹勾鼻挺直的鼻子、柔美的眼睛、出眾外型的您,自小在父母疼愛與弟妹的敬愛下,度過快樂的成長日子。 至二十餘歲,聽聞媒婆之言,提到后湖許君,人刻苦耐勞又俊挺,善農務又會捕魚,有幾畝田地,正是適婚年齡。在您娘親的後頭厝那一堆三姑六婆的推波助燃下,未曾謀面的兩個人手上的那條紅線已被綁緊,而許君也在婚事有眉目後千里迢迢,騎著他的愛駒,三番兩次來到您家門口偷窺,雖只看到修長的倩影,濃密烏黑的長辮子,卻也在剎那間完成了您們倆驚心動魄的戀情,您隨著向軍方商借來迎娶的大卡車走入了許家門。 俗語說:女人是油麻菜籽命!嫁為貧困又農漁併做的長媳,從此摸黑起早為了凌晨出海捕魚的夫君先填飽肚子,天未明、月尚亮,煮飯、洗衣、澆菜、餵雞、煮豬飼料……一件接著一件;還必須備妥熱湯麵,趕在滿載而歸的夫君回航前,去海邊等待,準備幫忙整理漁網,將魚蝦分門別類清淨,待夫君狼吞虎嚥、三兩口吃過湯麵,他踩風火輪般,挑著魚貨直奔後浦去叫賣,您則挑著破網回家,在家事如麻的細縫中縫補破網。 在那年代,除家務及六畜畜養外,裁衣、編籃、織補漁網、自家食用之菜及田園之事,一日之所需,全由家中婦道人家挑起,即使已臨盆在即,菜園幾十擔水仍照常擔著,日常生活大小事仍一肩扛著。五個小姑一個個嫁了出去,孩子一個個接著來,您每天日夜不分像陀螺般轉個不停……。 夫妻同心、共同打拚.家裡的經濟好轉,長輩當年典當出去的土地一塊塊贖回來。外公聽了后湖鄉親讚賞的話語:「你女兒真勤勞,嫁給『阿書』來幫他起家產。」溢美之詞終於化解了當年外婆自作主張,應了這門親事,惹出外公因不捨愛女受苦,而常生細端口角;再後來您和俺爸備妥一筆錢要建新厝,一切亮麗得彷彿日出東方充滿希望。 民國61年初冬,因為「月內風」連續感冒去尚義五三醫院求診,由於軍醫的誤診,竟陷入嚴重的昏迷,那一年您未滿四十歲,一群兒女從長子十六歲、長女十四歲、然後九歲、七歲、四歲、二歲到初生的小兒子未滿半歲,尚嗷嗷待哺。這是神的試煉?或特殊的意旨?只知道我們家的黑幕落了下來! 俺爸想方設法、求神問卜、遍尋中西醫、嘗試各種藥石、日以繼夜用心看顧,在這段艱困危急的期間,還好有三舅適時伸出援手,到醫院幫忙看顧您;但醫院人員三天兩頭,來催您出院,在那悲慘軍管的年代,人命薄如紙,太多案例因注射錯藥逕送太平間;但俺爸堅持不讓您拿掉氧氣面罩,不肯放手讓您出院;是怎樣的情深意切讓俺爸始終堅持住去對抗醫院的施壓,是怎樣的信念讓俺爸相信老天終會開眼,讓您回到我們身邊……,最後家財散盡,俺母──您醒了!卻癱瘓永遠臥病在床。 醫療的疏失,讓您昏迷纏綿病榻,對看護知識的淺薄,讓您屁股皮膚壞死,導致碗口大的褥瘡,全身性痠麻疼痛,您在半昏迷半清醒間,痛得咬牙切齒把整口牙齒都咬壞了,更常徹夜沒停的哀號!在那黑暗的日子,俺爸照常凌晨三、四點出海捕魚,卻只能摸黑自個煮個熱茶,就現有冷食囫圇吞棗,騙個肚子就出門,海水凜冽似冰,霜氣凝冱裂膚,這一切都比不上對家中妻兒的憂心與掛念!俺爸熬大骨、燉雞肉、把抓來上好的魚留下來煮湯給您進補;俺爸每天不管再多累,必將最營養豐盛的食物先餵飽您,再夥同我們隨便粗飽一頓;俺爸更是「欠培養」的土醫生,在他看過護理人員如何處理傷口後,每天無微不至的幫您擦拭、換藥,您那灼人刺眼的褥瘡終於漸漸癒合,而您的神智也漸漸回神清醒了。 身體的疼痛時時刻刻纏繞著您,生活上充滿著林林種種的困厄與無奈,俺母!您一定很不甘心命運的捉弄、卻無語問蒼天!您一定很怨恨這世道的擺弄,卻只能沉默以對!您多想念身體康健時,日夜不停的為兒女為這家庭操勞的日子,您也想抽身離去卻割捨不下對這群兒女的牽掛之心。 在時間的洗鍊下,癱瘓的身體禁錮不了您聰慧的頭腦,您越漸洞悉世事,參透人生百態。當我們困惑時,您總能一句簡單話語,如醍醐灌頂點醒了我們;當我們身處困厄時,您和俺爸的身影如典範般烙印在我們心裡,讓我們覺得再大的困難,也比不過您們當年所經歷的一切,似雲淡風輕般,我們更能堅強勇敢面對。 俺母!很感謝您為了陪伴我們,強忍著身體諸多病痛與不便,全心全意的關注看顧我們長大。回想二十五年前,俺爸過世時,您鎮定得無一絲慌亂,卻在爾後一整年,日夜無所預警的嘔吐,我們知道您一定傷透心了,卻始終不露絲毫,為怕兒女擔憂。 您堅強地等待,看著兒女都成家立業,每年在您生日時,子孫四十餘人,齊聚一堂、共享天倫。 雖然我們都習慣有您的日子,習慣還沒入家門就先叫「俺母ㄟ!」,習慣事事與您分享,請您幫我們拿主意;您低沉的應答,慈祥的笑容宛如是一顆定心丸,讓我們身心俱安。然而以後再也無法當面這樣子叫您一聲「俺母!」無法載著您陪我們暢遊金門,更沒機會聆聽您在我們迷惘時的重點提示,分享生活上的點點滴滴……。但俺母您在天之靈一定可以聽到我們聲聲的呼喚,感受到我們熱切的思念。 俺母! 您終於可以放下一切罣礙,安然隨俺爸而去!雖然我們有千萬個不願意與不捨,但看到您祥和如安眠般的面容,我們知道疼愛您比自己生命更重要的俺爸已經來迎接您了。 去吧!俺母-去過屬於您們倆的幸福生活,無病無痛,快快樂樂的徜徉於天地間。俺母!我們愛您!我們會永遠懷念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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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助拳」和「助錢」
《金門日報》記者張建騰於民國九十五年六月十日的報導:「不打不知道,助拳助珠山?聯宗下南洋,連鎖去落番。珠山是許多菲律賓華僑的原鄉。據說,珠山人之所以會出南洋,是因為到大陸為同宗助拳時,得到了移民謀生的資訊,啟動了珠山住民前往菲律賓落番的連鎖反應。」「早期的資訊很難流通;珠山的先民,卻因為渡海到大陸幫忙同宗,共同與交鬨對象械鬥,意外由大陸同宗那兒得到移民的訊息,從此打開珠山人到菲律賓謀生的風氣。打前鋒的移民先去菲律賓闖蕩,再把成功的經驗帶回家鄉,接著便一個帶一個,促成了連鎖式的移民。在菲律賓打拚的珠山華僑,紛紛把賺到的錢,寄回金門,提供家用,或興建學校、宗廟,就創造瞭如今人們所說的僑匯時代」。 堂曾祖父蕭顯紀是東蕭村最早跟隨珠山人去菲律賓伊里岸,開創碾米麥等五穀事業的「金山公司」,東蕭村13號宏偉的「蕭顯紀洋樓」即為其所建,後來四叔公蕭德宗也連鎖式的跟去。在珠山「顯影」月刊多次紀錄「金山公司」及蕭德宗四叔公多次「助錢」珠山小學及顯影月刊,民國三十七年也助錢,幫忙蓋了新的珠山小學(目前的珠山小學遺址──珠山飯店)。 「助拳」當然是美其名,其實是出拳械鬥,已是法治社會所不允許;「助錢」才是當前社會的主流,譬如熱愛金門故鄉的馬來西亞楊忠禮僑領(亦是金門大學名譽校長)和家族自2005年起即多次「助錢」給金門大學達近億元,深受金門鄉親及金大師生校友的景仰推崇,生前多次率領子孫返回故鄉尋根,關心金門發展,是金門旅外僑親回饋金門的典範。 2017年10月18日楊忠禮僑領不幸辭世,其憑藉著毅力、誠信與睿智,建立了成就非凡的商業王國;重視教育、樂善好施、關懷故鄉的精神,受到人們的尊崇,他所遺留的典範,令人永遠懷念與感恩。(稿費捐家扶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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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 子
當我們呱呱落地的那一刻起,我們變成了「父母」的孩子,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不可損傷也,從這一刻起我們似乎就註定此生不是為自己而活,是為了「家人」而生,我是如此,你也是如此。 這個世界充滿光彩,「去探索吧!我的孩子。」這是多少父母對自己兒女說的話,「是時候該放手了。」這是多少父母對自己說過的話?彼此都在說服彼此該進入下個人生階段,但還是感受到強烈的枷鎖,是誰困住了誰?孩子始終讓父母擔心,吃飽沒?錢過用嗎?有沒有穿夠多?有好好休息嗎?從這個角度看似乎是孩子困住了父母的心思,讓父母無法放心好好做事,但父母何嘗不是困住了孩子? 當孩子在外打拚,走入不在熟悉的地方,看著身邊形形色色的陌生人,有誰不想家的?孩子也始終在擔憂父母,不知道爸媽有沒有吃飽、穿得夠保暖嗎?當要做決定時也會想說:我這樣做是正確的嗎?爸爸媽媽會這樣做嗎?當接觸新的事物時又會開始思索會不會帶給家人困擾或麻煩,我們窮極一生在為自身以外的人擔憂,我們的人生到底屬於誰? 人生短短幾十年,多少人用了大部分的時間在為別人著想和做決定,但卻碰得滿鼻子灰,孩子時常抱怨父母不懂自己的心思,父母何嘗不是責怪孩子不懂自己的苦思?請退一步吧!在身為父母之前我們必許先學會做個孩子,懂得孩子在想些什麼,了解孩子在思考什麼,沒有誰生下來就是一個十足的孝子,我們都在學習怎麼做好自己的人生角色,換句話說,我們都還是孩子,不論我們是否成年,亦不論我們是否成家立業,我們都還是孩子,都在不停地學習和不停地受到他人的保護與擔憂。 走吧!我們不屬於誰,我們屬於自己和這遼闊的世界,用我們的雙眼去尋找世界的美麗,用我們的雙足去探尋來日的路,用我們的今日共創明日的美好,我們不屬於誰,我們也不是誰的孩子,我們來自這個世界,呱呱落地的那一刻我們就成了這個世界的孩子,血緣將孩子們串連成為一個家族,但請記得一件事情,我們屬於自己也屬於這個世界,從來都不屬於哪個特別的姓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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揀木
S在烽火連天的戰地度過童年,聽大人講起更早前,那時,老一輩常看到阿兵哥的屍體橫躺在面前,動盪的時局,籠罩死亡的陰霾。當年許多戒嚴軍管措施,比如不能看對岸過來的宣傳品,以防被洗腦。封閉的戰地,S的成長過程無法獲得適度的人際互動,只能從大量虛幻的電影情節建構生活價值觀。當兵時,在保防單位服務悄然觸動戰地記憶。日積月累,S腦中分裂出另一世界,總覺自己是專業的間諜,負責收集單位的機密,而他的身分已遭曝光,走在路上感覺被跟蹤,隨時有性命危險。人生脫軌進入虛實難辨的迷幻國度。之後,到了香港回歸時,病情更雪上加霜,S認為自己是對岸的情治人員,要被政府犧牲,用以換取人心的安定,S不斷搬演各種營救戲碼,寫求救信,到國際組織四處求援。於是,不為人知的角落,有人正設計謀害自己,非置之於死地不可的意念,更蠶蝕鯨吞地滲入心思,如何自保演變成生命的全部,他無法從被害妄想的模式中跳開。 雖然你沒同S一樣在戰地生長,但迫使你早出晚歸的家,何嘗不是另一種戰場。父母因家計鎮日火藥十足的互不休兵,父親責備母親不會持家,母親駁斥父親不懂討賺。父親的怒罵夾雜著響亮的巴掌聲,接著是母親歇斯底里怨嘆嫁錯人的哭鬧,然後是家門被忿然關上,父親離開戰場,留下自憐的母親,以及恐懼會掃到颱風尾而鎖在房裡蒙緊棉被假寐的自己。有時難得停火,通常是父親額外領獎金,讓母親多些零用的年節,其餘的日子,家裡鮮有平靜的時刻。記得有次你興高采烈帶著美術比賽獲得的獎狀回家,只換得父親冷漠地問,畫圖有飯吃嗎?當時年紀小,聽不出父親話裡的否定,只巴望像電視劇演的那樣,贏得父親的肯定。可是,父親只說不要想那些有的沒的,你們不是有錢人家。到如今你仍不懂,有錢與畫畫之間到底有什麼關係。後來,為閃躲家庭戰火,你無奈選擇不喜歡的志願,習慣式的逃避,壓抑,成為你日後面對衝突的本能反應。 與你,還有不了解醫學專業的人一樣,S沒意識到自己靈魂觸礁,也沒人察覺S的異狀。直至S因背部的瘤到醫院手術,在換紗布之際,忽然,他認為連診間也是情治單位的範圍。因看到之前病患用過的紗布都被丟入垃圾桶,而他的沒被丟掉,進而懷疑情治單位欲利用紗布上的檢體,將某個犯案罪名嫁禍給他,S愈想愈害怕,旋即推開醫護人員,逃離現場,奔到樓梯間無助哭泣。瞬間,他昂首望向窗外的鷹架,其上彷彿有位全能者,無助的S向天求助。這個動作宛若分界點,接下來S沒繼續往壞的方向走。然而,S在診間異常激烈的反應,讓外科醫師轉介他去看心理醫生。 在播著柔和音樂的精神科門診走廊,S眼觀同時耳聽四方,他發現天花板有個洞,心想那邊鐵定裝有針孔攝影機,怕自己的言行全被錄下,不敢隨意亂動,只敢挺直背脊坐著等候到號。踏進診療室,S仍全身上緊發條,為緩和患者心情,診療室播著詩歌音樂,可是小小的音響卻引發S的質疑,以為自己說的話全被錄音。專業的主治醫師敏銳地察覺令S不安的源頭,便主動解釋音響只是單純用來播放音樂,不會做別的用途,請他放心。除藥物、心理的治療,醫師在S病情穩定控制之後的一次門診,和S分享自身的信仰,以及信仰帶來的平靜安穩,極度渴望平安的S在虔誠的唱詩和禱告中逐漸找著力量。只是服藥的副作用讓他變得昏沉,身體像稻草人擱在教會的椅子上,全身無力彷彿被壓在地板,不能真正聚會。更嚴重甚至產生幻痛,像在戰爭時被砲彈打斷的手臂,就算定時服藥,那種感覺仍如影隨形。此外,S還得對付難辨的虛實。記得有次在速食店的二樓用餐,看到兩個人坐在他對面,他心想一定是情治單位的人,S故作鎮定地下樓,暗自希望他們不會跟著,但碰巧對方也尾隨,合理化了自行編導的被害猜測。故在醫療外,S只能堅定地攀附信仰這塊浮木,棄絕過往那些有人要傷害自己的幻覺,調整信念,失落的健康逐日得醫治。 S的畫作有著與自我對話的勇氣,處理衝突的力量,那一直是讓你感動的元素。曾行過死蔭幽谷的S透過繪畫,把每個靈魂表達在漂木上,人與木頭合成共同體,對照、傾訴各自的身世,然後將這樣的恩典分享出去。以前,你不懂為何某些畫家的作品多是主觀的抽象、淡漠的臉孔、吐露心底悲苦,那種類似梵谷的憂鬱,直到遇見S的畫,你才發現在藍色情境中無助彷徨,卻奮力求助的眼睛,也能變成許多無助者的鼓舞。 囚禁人的原來不是藍色風暴,而是自己的心,划著人生之舟乘風破浪過後,你為沒被驚濤駭浪滅絕而感謝。與S同樣藉由信仰的浮木得再見岸上風光,哪怕是石縫的含羞草、慢行的蝸牛,你皆從中看見存活的證明與喜悅,和被拾起的漂流木一樣。 如同每個靈魂皆創造主揀選成為各樣的器皿,無論被置放大戶或尋常人家,若認識並接納其間的位分,就必脫離卑賤,終能成為貴重的器皿,宛若遭放棄的木頭,流浪到S手裡,美麗重生。(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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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境之西.大膽日月系列】初識大膽
看著學長們在群組裡談及的不同年代的大膽生活,我的記憶也回到24年半以前,我對大膽的第一印象。相對於各位學長的資歷,我實在只是一個小菜鳥,以當時一個梯次退三步、晚點名後一個梯次10下的體能基數來看,小菜鳥可能得退到海峽中線,整個晚上都得撐在地面不能起來。 民國82年11月,就和一般的成年男子一樣,放下了學生身分入伍從軍,經歷新兵訓練中心兩個月,再加上自己一向沒有太好運氣的抽籤。90926,是的,就是這個郵政信箱代號,決定了我在往後兩年兵役的命運。一直到83年一月中抵金的這段時間,心中受到的打擊不可謂之不小,但沒想到這也是我命運的轉折點! 當時分發到烈嶼基層步兵連隊的我,過年前在連上負責的紅山靶場,出了第一個公差。當時無知的我們,邊出公差邊聽當時的學長們臆測土台的用途,直到次日天未明時,答案揭曉,眾人才知是幫一位死刑犯學長挖槍決用的土台。 凜冽的金門寒風,伴隨著淒厲的狗嚎,加上周遭神出鬼沒的諸位學長,扎扎實實的給了初來金門的我一堂震撼教育;幸運的是,過完年之後,受到連上長官的眷顧,到大金門的通信兵基地接受報務士官隊訓練。 在受訓生活中得知,我們當期的學生長來自於烈嶼師的一營,也就是大膽營。第一次覺得,這個以前只存在於書本上的地名是如此真切。受訓完回到連上,菜鳥生活過得很快,同年底我們下基地訓練,再聽聞出基地以後,胸口繡號34的158師473旅步四營,即將改編至474旅,並與當時戍守大膽島的一營對換防區。Holy Shit,這個心情,可真是無語問蒼天。 民國84年3月27日清晨,剛剛經歷營測驗磨練結束的158師473旅步四營弟兄,起了個大早,陸續整理手邊的裝備,領出個人的軍械。紛紛懷著肅穆的心情,我一早就穿戴整理好、特別整齊的全套草綠軍裝,戰戰兢兢的在六點整敲開營長室的門,請出部隊象徵的營旗。七點整在東林運動場接受師長的校閱後,出發移防大膽島。 相較於其他弟兄是在船後艙,這第一程上島,我全程站在船頭,陪伴著我的是連旗兵學長,以及風和日麗、海風徐徐的良辰。正感受浪漫無邊海景時,前方隱隱約約傳來的鐘聲,喚醒我遠遊的思緒,40分鐘的海程就要結束。這一路程上還算蠻舒服的,並沒有想像中的不適。 登島以後映入眼簾的,就是生明廳以及升旗台集合場。部隊集合完畢、時任大膽指揮官也是烈嶼師副參謀長簡短校閱訓勉之後,第一個考驗來了,一段45度的陡坡直上指揮部。幸好我們初出基地,這點路不算甚麼,但是後面卻有更多不同的生活磨練,等著我們去體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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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之約 薑黃花
是對土地 的諾言 還是對物候 的思念 在微寒的風裡 靜靜的淡淡的呼吸 在碧綠的細長葉中 我來看此花時 一時 明白了起來 我們都無語 彼此 卻似乎 溫暖了 是泥土的溫度 讓心甦醒 從碧綠中 如湧泉 噴出 那一抹 白 無暇 塵未染 天地忽的如此 寬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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詠文臺寶塔詩
塔 巍然 莊嚴 望波瀾 賞嵐煙 南盤山巔 拔地參天 經朝代變遷 歷戰火蔓延 護佑航船往還 默禱奎星高懸 固若金湯立砥磐 見證歷史是刻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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揀 木
至今,你仍記得那些變形的臉容,蜷縮的身體,畫家把作品裡主角的多重情緒,透過一塊又一塊乏人問津的木頭,表現得淋漓盡致。接連兩次颱風過境,你坐在窗前,看著戶外幾棵路樹宛若站衛兵般依故矗立,內心為這群免於放逐的生命感到慶幸。 有時,被需要與否成為人定義彼此的一項標準,好比從垃圾堆裡被搶救的矮凳,在別人眼底只是該告老還鄉的破椅,到有心人家卻搖身變成盆栽展示架,這樣看來,存在本身就是一種意義,包括在許多被忽略的角落,那些不受關注的邊緣人,同是陶匠手中的泥土,被塑成各具功用的器皿後,再運至不同的地方。沒哪一件特別寶貝,也沒哪一件特別鄙陋,放在有錢人家也罷,置於市井人家也好,若物盡其用,就達成自身價值。 經濟的壓力迫使你比同儕提早告別求學生涯。白天上班,晚間進修電腦課,體力不支打瞌睡,與其說身體累到抗議,不如說是心靈與現實的爭戰,讓你疲於奔命。機械性作息,每天抑鬱寡歡開始一天的生活,晚上拖著疲憊腳步回家。白晝與會計等數字朝夕相處卻無法日久生情,經常好不容易捱過試用期,卻又被一堆新的報表程式三振出局,好在有利用業餘兼畫圖的差,讓你感到生活的樂趣。稍有積蓄後,你嘗試轉換跑道,但廠商需求總限相關科系;有繪圖實力,苦無學歷的你只得為五斗米從事電銷,業績壓得你難以喘息,畫圖也沒靈感。晚夜失眠,白天嗜睡,你變得不愛說話,莫名其妙就悲從中來,連穿衣用餐都意興闌珊,該怎麼繼續生存使你茫然,但又無力離開這樣的迴圈。 文明病盛行的今日,你知道睡不著覺是現代人共有的問題,但沒想過會捲入藍色風暴,直到醫師詳細診斷,證實你罹患憂鬱症。那是分手後的隔天,你黑著眼圈,除了失眠,還有失戀,以及不確定何時才能重建的世界。你獨自安靜地生病、哭泣、吃藥,任憑生活逐漸回到常軌,接受生病的事實。 你還記得,某次冬日的午後,你回診結束,領完藥,不經意地在醫院長廊遇到S的畫。作者簡介記載在成為藝術家以前,S與藍色風暴搏鬥長達數年之久,靠著信心和意志走了出來。不知是否因此,他的作品帶著直見性命的力量,能刺入剖開心中的意念,呈現在眼前的作品,扭曲、有情緒,用色大膽,誇張的臉孔,雖不是你向來獨鍾的米勒或雷諾瓦的風格,卻在你貧血的心版烙印難以抹滅的鮮豔鈐記。畫布是一塊又一塊遭人遺忘的木材,不見無病呻吟,也沒風花雪月,而是繁華落盡見質樸的筆觸。畫家強調人物與容顏,每一張或坐或立,或喜或悲,色調明暗,強烈對比,由內而外,描繪每個靈魂,有著獨一無二的價值,強調每個生命皆理應獲得尊重。歷經滄桑的漂木是大自然的畫布,形狀獨特,深褐的顏色、紋路與一般的木頭也不相同。長期服藥後,能在推輪椅、吊點滴等滿面愁容的醫院,遇到這群漂流木,於你而言是莫大的恩典,雖然你不知它們是怎麼去到畫家手中,進而與你產生這短暫的對談,但望著畫裡由灰暗到明亮的容顏,像告訴你枯木也有逢生的一天。 冬去春來,某天你發現滿頭烏黑裡竟藏著幾絲銀白,才赫然驚覺日曆再撕去一本,你已跨過不惑之年的門檻。要繼續扮演偶爾才領得業績獎金的上班族,或跳脫既有的框架,飛向窗外的晴空?強撐了半年,業績告急,加上健康持續亮紅燈,你終究遞出辭呈。沒能於職場學以致用,還得抵擋藍色風暴,你心力交瘁。 後來,你再去看漂木畫展,巧遇S在現場為預約參觀的團體做導覽,他談及創作漂木畫的由來。生病以後的S,某日在海邊散步,無意間看到岸邊浮著漂流木,彷彿流浪的自己,無依靠,狼狽。於是,他開始撿拾漂流木,像孤單的靈魂蒙救贖。S揀選木頭,用海水與海沙進行簡單清洗,使其清楚顯現原本的風采。某個闌夜,他忽有作畫的雅興,一時之際又找不到畫布,索性以漂木為畫布,盡情揮灑。開啟創作嶄新的一頁。畫久了,他直接省略初作畫時,先到捷運上速寫人臉,將其複製到漂流木上。那本來無氣息無靈魂的木頭,經過畫家的撫觸,有了新生。S撿拾漂流木的足跡,從住家附近的海邊,遍及臺、澎、金、馬,從寶島出發,一路向外延伸。教室不要的桌椅、曾懸掛廳堂的匾額、豬販廢棄的砧板等不同用途與木質的漂流木,都曾輝煌存在某些重要的場合與空間,而今竟流浪在世界某處不知名的岸邊,邊緣化地載浮載沉於時光的潮水之上。 就像被忽略的你,連真心聽自己說話的人都難得,除了每月兩次的回診。「最近都好嗎?」冷冽的冬日,心理醫師的語氣不像公式化的問診,較接近春暖花開,有陽光的天氣。像往常,你流水帳般訴說重覆性的日常:與父母冷戰、不容易快樂、沒人在乎你。印象中醫師都很忙,從前看感冒、皮膚科,總是了解完症狀,護士便禮貌地請你到櫃檯批價、領藥。聽你說話的心理醫師讓你感到溫暖,專注記錄你的近況,不忘在你離開前幫你加油,冬天快過去,春天會來臨,你將變得更好,到時也會減藥。這樣的祝福,像寒夜的熱茶。只是踏出門口,你又開始全副武裝,你不願讓人知道自己與憂鬱掛鉤,只要看到旁人異樣眼神或交頭接耳,就會打翻暖心的茶,繼而使你低落許久。 其實,你一直不懂,人究竟是先憂鬱而自卑,或因自卑而憂鬱,是一事無成而鬱悶,或生性負面而導致一事無成?你想起,S說醫生跟他講過:藍色風暴是由先天遺傳、各時期的傷害與壓力組成的對號鎖,一旦全部號碼對上就會開啟。除此,環境是壓垮S的最後一根稻草,把他捲入暴風圈內。(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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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金門土豆的點點滴滴
已經忍了幾天不吃了,今天還是破戒了,一口接著一口吃了起來。 一連幾年我都會向同事買他們家自己種的土豆孝敬老媽,可是今年老媽似乎看破了我的伎倆,不再讓我破費,直接在line裡說,她已經向鄰居吩咐了土豆,請我不必再買給她。 老媽總是如此替我們子女們著想,過年過節給她的紅包,她總是意思性的收個兩百元外加紅包袋,其餘總會退還,買禮物給她也是一樣,我送她一樣她會加倍還我兩樣。她總說,「妳是吃頭路人賺錢卡辛苦。」追根究底她捨不得我們為她而花費。 知道她總愛在空閒的午後,與老爸相互抬槓嗑花生,於是幾年前每當金門土豆盛產時節,我都會買個幾斤拿去孝敬她,而她總是客氣的推說:「她老了,牙齒咬不動了,下次別再買了。」但每次送她土豆時,她還是會滿心歡喜地收下。 金門土豆小而精實,不起眼的土黃色皺褶滿佈的外表下,卻住著彷彿如原子核分裂的威力,只要吃上一顆,便會不知不覺吃上第二、三、四顆,欲罷不能一連吃上一大把,等到意識到時已經為時已晚,吃太多吃過量了,每每總在悔不當初中結束。 吃土豆有時還會與愛美相互衝突,它的油脂豐富,吃多了很容易引發青春痘的生成,年紀輕輕時的我真不敢碰觸,只敢遠觀,不敢褻玩焉! 現在年紀漸長,皮膚可能變厚變皺痘痘無法竄出,於是乎心血來潮口兒癢癢時,我常手抓一把土豆,一邊追劇一邊自顧自的吃了起來。 記得小時候,沒啥零食的年代裡,土豆就是我們的零食,約莫五、六歲的我,可能年紀再大一點吧,總喜歡與八十幾歲的阿祖一起拿著石臼搗土豆,扣扣扣,扣扣扣,把硬硬不服輸的土豆打得皮開肉綻,成了細細的「土豆麩」,加糖攪拌再搗個幾下就大功告成了,可以單吃,香香的花生味在入口時與唾液混合,蔓延開來直抵腦門;也可以將「土豆麩」與三層肉夾在饅頭裡當餡料,亦可以將它摻在芥菜(刈菜)裡一起翻炒,增加其甜味及香氣。 記得讀高中帶便當的日子裡,坐在我隔壁的女同學,她阿嬤替她準備的便當裡,常常有芥菜炒「土豆麩」這一味,她知道我也愛吃,總是不吝嗇的用湯匙挖上一大口給貪吃的我,讓我也能解解饞。現在遙想當年十七、八歲清湯掛麵的我們,一起坐在教室裡分享著午餐的畫面,那思念的味道又開始滋生了起來! 土豆還是我們兒時的玩具,當時我們玩扮家家酒沒有耳環,當新娘的人還會被惡作劇式的將土豆夾打開一小口,其小口剛好可以夾住耳朵下緣當作耳環。 金門土豆正常以兩個果粒居多,偶爾也有三顆果粒,我們都管它叫「三粒公」,所謂物以稀為貴,對於「三粒公」會比較捨不得吃,會把它當作寶藏偷偷藏起來,但有些藏得不隱密還是會被別人偷走,有時我也會去偷別人的,這種偷來偷去的快樂只有自己知道,只能意會不能言傳。 對於金門土豆的愛戀,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細數下來應該有數十個年頭,所有跟土豆有關的人、事、物,有的早已物換星移。但這土豆像極了一部長篇連續劇,裡面的演員不斷更新,唯一不變的是劇中的主角「金門土豆」,還是那麼屹立不搖,還是那麼生生不息,還是那麼忠於原味,還是那麼讓人越嚼越起勁,真切到了令人愛不釋手欲罷不能,總想一吃再吃,心想一定要吃它到天荒地老、老到不能「補土豆」(嚼花生)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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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鼓嬤
老同學,妳,就是妳,免歹勢,鼓棒,拿或好,腳步倚或好,大力嘎鼓敲出快樂歡喜的老青春心情,預備!開始! 要活就要動;鼓動霞光滿天的歡笑喜樂快意晚景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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設計,金門
風獅爺,他 是紅色的 應該是綠色的 是藍色的吧, 漫地舞旋的石子 高粱酒,伊 是一首詩句 如果是一篇散文 不如寫成一本小說, 書蠹悠悠地啃咬 菜刀,我 要用鋼筋的材料 不然換成文創的身骨 眾口搗蒜點頭 是該好好地,設計 設計這座金門島了; 遠遠地 也不算太遠 近近地 也近不了多近, 有把始終穿著安靜的 伊 那底是菜刀還是高粱 反正風獅爺是安靜了 然後每一條老街的膝蓋,都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