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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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壇─寫在七夕前
我們明知不夠堅固卻用紙與竹建構 一棟美麗樓閣。如同我們脆弱的心 期盼也能如那位奇女子的突破打開 階級禮教與傳統的一切枷鎖 讓夢實現。走出凡間。成神 我們內裡反叛不敢表露 我們衷心期盼卻粉飾若無 千年來我們是人是那些不敢愛不敢恨 的凡人。只能轉化只能移情與羨慕如 只能糊構一個樓閣與其中的神 最後,我們燃燒 燃燒美麗的樓閣如自己的夢,成煙 飛到天上 看能否遇到那座鵲橋與橋上佳人 聊聊當初與別後的種種 在這美麗又哀傷的七夕 註:在快速的西化中,我們的情人節─七夕,已漸枯萎如一朵失水的玫瑰。慶幸的是,還有金門與台南古都等少數的地區,尚留著自古來的情懷與諸多儀禮,製作並焚化七娘亭(壇);讓人發思古之幽情。本詩以另類角度切入七夕的內涵,或亦有啟人深省之處;茲為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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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人的皮箱
川流於晨起日落 年輕旅人 拖著滿含笑語的城堡 用滾動的輪聲 揮灑青春 潛藏的夢被踏醒 身為一輩子的旅人 從一個小島漂泊到一個大島 雙手提著十個沒有輪子的紙箱 攜滿滿茫然的憂傷 蹣跚腳步伴著悽惶 跌跌撞撞獨自悲吟 北南奔騰 西東回流 方向只有一個 怒海浪急當要橫渡 藍天雷雨更得飛越 銜一聲哀戚的呼喚 去尋訪親人漸稀的鄉園 孤傲的慘綠少年啊 幾時落雪攀上了峰頂 登步不再昂揚 歇息輕撫累累傷痕 猶如沙場老兵 細數掛滿胸前勳表 方始回首驚見 心底那十個殘破的紙箱 載不動沉沉的魂牽夢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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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載》小辣椒
而首次與女性摟抱在一起的黃大千,儘管雙頰熾熱難以適從,但何能忍受從小辣椒身上散發出來的髮香和體香,於是竟低下頭,朝她的臉頰輕輕地一吻。然而,全身充滿著青春氣息的小辣椒,豈能容忍如此的挑逗,她雙手快速地勾住他的脖子,兩片火熱的香唇在剎那間緊緊地貼在他的唇上,時而還把舌尖伸入他的嘴裡,並在他舌上舌下不停地蠕動。 可是,忠厚老實未曾與女性親密接觸過的黃大千,卻一時不知所措,雙手垂直呆若木雞地站立不動,任由經驗老到的小辣椒熱情地深吻著。不一會,當小辣椒高挺的胸部緊貼在他的胸前時,黃大千再也控制不住被熱情澆灌的情緒。即便他不懂得以自己的舌尖去觸動她熱情如火的舌頭,但雙手環過她的腰緊緊地把她摟住則是他不二的選擇。 而此時,內心的激動與軀體的碰觸再加上小辣椒春情的蕩漾,簡直讓他如癡如醉、情緒高昂,甚至生理上亦有強烈的反應。在如此的情境下,他心想的是什麼?他想得到的又是什麼?難道不是小辣椒豐滿的身軀,難道不是小辣椒胸前那兩顆熟透了的紅蘋果,難道不是小辣椒青青草原之下那口盈滿著清泉的水井!想不到男女親密接觸竟是那麼地美妙,竟是那麼地令人陶醉而有欲罷不能之感。莫非這就是所謂的人性,一種連聖人都無法抗拒的原始本能!縱使黃大千再怎麼地忠厚老實,再怎麼地自卑,終究還是逃不過小辣椒這道美人關,必須心甘情願地俯首貼耳。告子說:「食色,性也」,不是最好的寫照麼?更何況他只是一個凡人,焉能假裝不食人間煙火的聖人。 經過久久的纏綿,纏綿了久久,小辣椒臉上盈滿著幸福的笑意,黃大千則不好意思地低著頭。然而,不管春風能不能輕拂這座歷經苦難的島嶼,不管春雨是否能落在這片黃沙滾滾的土地,兩人即將邁步走向幸福人生的大道已是不爭的事實。可是這條道路並不平坦,除了滿佈荊棘和藤蘿,又有峻嶺和峭壁,如何始能抵達它的終點,端看他們的智慧和耐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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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年開瑄一首歌─為校慶而歡唱
當代文學家隱地創作了「百年人生一首歌」,歌詞富於意境之美。他吟唱:「百年人生像一首歌,如果不急不緩地將人生之歌唱完,可以分起、承、轉、合四個階段,每個階段剛好都是25年。」最後一段歌詞:「活到百歲,便會發現人間真是無限美好。」 校友李子恆創作的「蕃薯情」,映照出開瑄百年,篳路藍縷,堅毅不輟的精神,撫今追昔,「活到百歲,便是無限美好」;而「蕃薯情」把開瑄過往的堅苦卓絕與展望遠景,「著愛一代一代傳過一代聽」。 「蕃薯情」的歌詞: 小漢的夢是一區蕃薯園,有春天亦有風霜… 阮是吃蕃薯大漢的金門子,黃種白仁心赤赤 咱是靠蕃薯生活來疼生命,著愛一代一代傳過一代聽 百年開瑄,歷經克難創校,砲火摧殘,時斷時續,正是「有春天亦有風霜」的寫照;每位在開瑄這片福田,沐浴過教育愛的開瑄人,都是「黃種白仁心赤赤」,深愛著這土地、這校園。百年歲月,生命樂章綿延不絕,學海共渡,代代相傳! 以「開瑄」為名,始自民國52年,於聯合國校歸建烈嶼區各國小,校地正式移撥本校啟用,迄今50載;然考其源流,宜遠溯民國2年在怡穀堂設私立「瓊山小學」為濫觴,迄今恰逢滿百。就校史沿革以觀,年代跨躍,史料散佚,斷續難定,故無法以「每個階段剛好都是25年」,鋪陳本文。 雖無法在歷史洪流中,躬逢其盛,目睹過往世代悲歡離合的境況,但為了承先與啟後,當代開瑄人,必須敘寫,更要開創;不只善盡「為往聖繼絕學」之職志,更需懷抱「為萬世開太平」以開創下一世代教育鴻圖的使命感而奮鬥不懈! 歌之起:古老、蒼惶、離亂(民國2-40年):怡穀堂創校時期 800年前瓊林世家誕生,派下七座八祠,族親枝繁葉茂;朱子以閩南文化,教化鄉梓,澤被鄉賢,造育 6進士、6 武將、7舉人、105國子監學生,享譽浯島,被封為「藝文瓊林」而學風鼎盛。 早期,由美人山雙乳峰俯視此地,呈現一片蓊鬱森林,故名為「平林」。明熹宗時因蔡貴易、蔡獻臣、蔡守愚而「御賜里名瓊林」。時光隧道迎我們進入這座「萬歲爺的御花園」(孫麗琪作品)。 從歷史走來,宗族文化代代相傳;332棟古厝、與洋樓錯落,構成珍貴聚落。明、清兩代祖孫、父子、兄弟、伯姪登科,傳為美談,兼而造就瓊林聚落千年風華,成為閩南文化基因庫,人文底蘊豐富的文化載體。 怡穀堂建於清道光年間(1842),距今約171年,初作為蔡氏子弟書齋,或講學習文之書院,清末民初此處是鄉民教習場所,設為「平林社學」;民國2年秋(1913),由於當時教育體制紛亂,政府無法兼顧,而社區父老,為免鄉中子弟疏於受教,歷代人文學風憂其中斷,仕紳乃糾合眾力,損資興學,初名「私立瓊山小學」,當時校董有蔡耀斗、蔡世修、蔡天從等諸先生(引自蔡清其作品)。民國4年設縣,並置「勸學所」(現在教育處之前身),後來改為「第三區第一高小國民學校」;民國22年行政公署,將本校劃為第三區。民國66年(1977)變更為托兒所用地,在此設幼稚園。 怡縠堂作為校舍,別具意義。從外觀或內審,均為不對稱建築空間,柵欄式的簡樸木門、平安門、花瓶門,門門具巧思;蓮花窗、石榴窗、扇形窗、書卷窗、窗窗趣味多變,在此格局雅致之處,吟誦學文,學子因而沐浴深厚涵養。 怡縠社學之開堂,蔡氏家廟踵繼之,八百年朱子學說化成宗族文化生命力!瓊浦興學,傳承閩南學風,既是教化,更益族親情感維繫。 然而早期海域不靖,盜匪騷亂,日軍入寇,據地養馬,災禍不斷,五穀不豐,民生凋敝;民國38年,共軍強行登陸,欲取本島峰腰,將金門截為兩半,瓊林一帶兵家必爭,遂陷入火海;為一決死戰,強徵民力參與,因而學習之路橫遭干擾,為求生存,或流往大陸,或逐海飄盪,落番到南洋,離亂人間,蒼惶避險,更為坎坷。師生聚少離多,校門時開時關,至民國39年才復校,行政公署指派李國新為校長(39.9-42.7,任期3年),度過了殘破、倉惶、灰濛的怡穀堂時代。 歌之承:破落、離亂、求生、求發展(41-52):蔡氏家廟時期 蔡氏家廟建於乾隆時期(1770),距今約243年。蔡氏始祖十七郎公、五世靜山公、35位歷代進士晉官先賢祖先供奉於此,藉由宗親血緣的凝聚,形成極強烈的內聚力,象徵血緣宗親連結的宗祠建築,位於富貴的牡丹穴上,子孫昌盛,頗為應驗。 民國40年8月,改名為金湖中心國民學校。後因學生人數激增,空間不敷容納,民國41年,仕紳決定釋出蔡氏家廟供作學堂,才從怡穀堂擴展到蔡氏家廟。將鄉賢名宦之餘風,轉化為滿滿的教育愛。民國46年8月,改名為瓊林國民學校(46年併入后沙小學,47年併入徑蘭小學)。民國48年,改為金瓊中心國民學校持續辦學直到民國52年(48年一度因砲戰而停辦)。期間經歷過兩岸砲火炸射,校地給了「聯合國校」,自己卻屈身於鄉社。此期間奉派掌理校務之校長有洪祥麟(任期一年42-43,近代名書法家)、江連井(任期3年43-46)、簡榮和(任期2年46-48)、李少懷(任期2年48-50)等諸先生。 對開瑄學子而言,這不只是供人瞻仰的古蹟,更是他們親炙風範,感受鄉賢潛移默化之教場;不只擁有當下老師的嚴以管教,更兼有歷代先賢的虎視眈眈,威猛看管。難怪此時期出現的博雅之士特別多。 根據老一輩學長轉述,蔡氏家廟在砲戰時期,受創不重;即使後來軍方借用,還能保留完整。唯一缺憾是瓊林聚落位於戰略要地,附近為軍機要衝,駐防官兵多,營區綿延至小徑,在兩岸對峙,兵戎相見之際,成為彈丸之地。砲彈炸射,危及居民與師生安全;我方駐防之防空營,身負保家衛國重任,予以反擊,砲聲隆隆,經常造成上課之干擾。 歌之轉:軍管、尷尬、奮鬥、重生(52-90):壇(亭)仔山與中興崗校舍時期 相對於怡穀堂或蔡氏家廟時期,入駐中興崗上的校舍,是「新式教育」的體驗。 雷開瑄於民國43年任93師師長,45年奉調金中守備。戰備稍歇,開始親率官兵,叩石墾壤,鏟平中興崗,執行建造開瑄校舍之任務,至民國52年調任金防部中將副司令。本校遷至中興崗現址,始改名「金瓊鄉開瑄國民學校」,以資紀念建校部隊功績,後來隨著改制併入金湖鎮而改名。 此時期校長包含已往生的吳振順(任期3年58-61)、因公殉職的陳君旺(任期7年61-68,65年增建教室5間)、許丕府(任期6年68-74,73年改建教室6間)、姚清華(任期4年74-78,76年增建廚房及餐廳)、鄭藩志(任期4年78-82)、陳麗玉(任期5年82-87)、劉海心(任期8年87-95)等諸君的銳意經營和貢獻才智,逐漸成長、茁壯。在一步一腳印的努力下,奠立了今天的規模,創下了輝煌的成果。 開瑄轉進亭仔山、中興崗,與瓊林共同面臨三個尷尬問題: 民國48年,設金瓊鄉至民國54年10月,鄉公所設於瓊林,轄區包含后沙、瓊林、徑蘭、正義),被裁併入金湖鎮,時鄉長為符文敏。在金門鄉鎮史上,壽命最短的是金瓊鄉,只存在六年,其次是金山鄉。鄉民的認同感與歸屬感自此陷入第一個尷尬。 新建校舍完工啟用,政府為照顧烈嶼區學童,將聯合國校自金中校舍轉入使用新校舍,校長為李少懷先生;而本校仍屈身於鄉社家廟。直至52年歸建,才移撥給開瑄,正式成為新主人。在48-50年間李校長奉派掌理校務。這是開瑄與聯合國校間之第二個尷尬。 民國63年8月,正義國小劃併為正義分校,至民國87年正式獨立,才結束附屬關係。這是開瑄與正義之間的第三個尷尬。正義分校獨立後發展良好,形貌與校史完整兼備,故本文不逾越、不著墨。 此時期瓊林鄉親最了不起的成就,是犧牲自己與先人之私利,獻出中興崗這片「步步高升」廣達約4公頃之地,成全了現今開瑄得以完整規劃的新校舍。有位大師曾親履斯地,從校門往裡仰望,再由內俯望目視,讚歎為「左青龍,右白虎」之寶地。足以告慰先賢,這一代父老站在活化、公益的角度,無私的奉獻,用以傳承學風、教化鄉梓、造福子孫,實為風範典型,千古流傳。 歌之合:新興、納古創新、人文薈萃(91-):「再造新校園希望工程」時期 在構築校園綠美化,及爭取空間之活化運用,劉海心校長(任期8年87-95)以其國立台灣師範大學生物系的專長,又得到富於藝術創造特質的盧志圓、蔡顯思、蔡昭德、李榮商等諸師之輔助,任期內遍植花木,校園各角落規劃完整,尤其完整的運動場跑道、生態池及露營區一片綠草如茵,這真是開瑄校園之「肺」。昂然挺立的檸檬桉林區、與綠草地,洗滌了開瑄人的心靈,每天在天然芬多精的沐浴下,進德修業,蘊涵潛質。 開瑄的改變,近因起於中棟大樓新建校園希望工程之推動,遠因則是「合」的關係-創機造勢的「巧」合、教育資源統整之「整」合、學校與社區相輔形塑「學校社區化」之合「夥」關係。 教育資源統整之「整」合:或許是機緣,或許是優良學風的吸引,許多校外教育資源自動輸入,適時而自然的引進,開啟學校特色課程。 火種燃起,冉冉光華,開瑄國小一世紀,走過崎嶇的成長路,終在艱辛中成長茁壯,歷久彌新。向世界走去,瓊林聚落正要蛻變!迎向國際化,開瑄學童的視野更為開闊!從生活中培養有品德,重人權的兒童;樂於閱讀,發展雙語,接軌國際;為弱勢找到資源,發揮功能,提升文化力;推動親職教育,建構學校社區化。以「開瑄情-啟發學生」,用「教育愛-激勵教師」,串起「合夥人-期盼家長社區」共同投入「勤學、健康、感恩、創新」的願景,培育「全人發展-21世紀優質學生」! 這是生命的收穫期,就像秋日,天高雲淡,清風送爽,晚霞滿天。生命的福報,越發讓人感恩。達到「與自然合一,與朋友、子孫合一,與世界合一」的境界。如今,我們整合資源,分享成果,轉型為「給的人生」。當我們兼容並蓄,所有曾在此一起呼吸共學的好朋友,以結盟合夥觀點容納正義分校、聯合國校時期,一旦不計較,就會發現快樂在身旁,昂然挺進下一個百年,成就「一場豐富的人生之旅」! 所有開瑄人,以勤奮築夢,乘風啟航,攜手共創,翱翔白雲,展現抱負,讓 song for soul心靈聖詠共鳴,邁向百年好時光! 百年開瑄一首歌,如歌行板,有徐緩、有哀傷、有激越,然後有清平、有雅韻、有合樂,成為多元融合的奏鳴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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綿綿涓涓總是情
去年溽暑難當拚命揮汗的季節, 老媽失伴手足失孤,秋冬春夏划過, 了然這是遲早該接受的殘酷事實, 然而真實來臨仍呼天搶地,萬般難捨, 你的老伴日日淌淚,念汝深深, 五男二女遵囑七七跪拜,誦唸佛號, 內外愛孫阿祖阿公聲聲呼喚,迴向哀榮, 夜夜隔空遙寄冥思情長~~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慶幸父女常在夢中重聚, 顯示在三百多個晨昏中, 幻化千種風貌展現肢體搖盪 或有言或無言或凝眸或潛思, 哀淒有之,開懷有之,神氣有之, 幽怨有之,空泛有之,思念有之, 表情姿態傳達情懷,如真如確, 難道極樂世界如陽間喜、怒、哀、樂兼具嗎? 夢一 身穿紅花襯衫神采奕奕,坐在舊家客廳悠然啜飲老人茶,露笑招呼我入坐,我一看大喜趨前問:「你屁股都不痛了喔?」我真傻從神情也知疾病早已離你遠去;可是猛回神醒來回歸現實,你已輾轉病榻多月,骨瘦如柴氣若游絲,正身在醫院插著管子吊點滴呢?我將此夢告訴老母,母嘆說:「不祥之兆!」。 夢二 前方樹影輕搖,綠蔭蔥蔥,右側蜿蜒小溪水煙瀰漫,後面大片青草廣闊寬敞延至左側,頂上藍天白雲緩緩飄移;你搭住我肩似平常領你出遊般輕鬆,隨意閒聊話家常,你突轉口:「咱另剛假擱來。」我睜開迷濛雙眼恰是正午時分,清楚記得夢中風景正是你的孝生近日奔波慎選的墓地,經焚香擲筊連三聖杯應允,「另剛假擱來」不就是訴說出殯在即,勢必會再來啊,足見你相當滿意常眠的秘密花園囉! 夢三 又是花花襯衫窄身喇叭長褲,阿哥哥裝扮年輕瀟灑,隨樂音扭腰擺臀停佇我面前。我攙扶生病的老公,你自指鼻尖向著老公說:「叫哥哥!叫哥哥!」是想讓我明白即使到了另一世界,老公病危撒手時自有你看顧,因為那邊人人平等嗎? 夢四 新家落成親人聚集慶賀,大人小孩忙錄穿梭,吃喝飲酒氣氛和樂,自始至終你送往迎來,歡笑聲連連。曲終人散你抱向我再轉身抱抱妹妹,並偷偷塞一個紅包給妹妹,被我瞧見了你小聲說:「公家啦!」大家都知你一生視子如命,疼女如珠,最大希望便是老厝翻修改建成五樓公寓,孝生一人分得一層,層層都是至愛,穿家爬梯自由來去。你一生努力克勤克儉,終也完成心中大願,贏得戚友尊敬讚賞。 夢五 依稀記得你來自一坏土,依床而坐伸出十指讓我幫你剪指甲,好像生前模樣安詳沈靜,剪到最末小指「啪」一聲斷裂了,你幽幽吐露:「都碎了。」生前最擔憂的兄弟鬩牆,冥冥中你已感應不安預兆。 頻頻處於夢境幽冥間,神遊尋訪至親或是至親尋來,醒來神智渾濁但心知肚明,是一種生前至深至情,日夜交纏難忘的親情,交織出綿綿密密,藕斷絲連兩相懷念的愫情,父女情緣涓涓細流殷殷企盼。月底將做對年忌日,子女祭品準備齊全,再次恭送你榮升仙界,父親大可放寬心,手足和樂老媽康健,請你勿牽掛隨佛陀翩然仙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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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載》小辣椒
「黃大千,如果有一天我們從原先的友情衍生出愛情,你會在意我曾經和副營長交往過嗎?」王美麗笑著說。 「每個人都有交朋友的權利,男女間正常的交往亦然,有緣或無緣在一起又是另外一回事。王美麗,如果是我,在意的是兩人未來的幸福,而非是她的過去。不知妳是否同意我的說法?」 「黃大千,你說說看,我們能不能從友情變成愛情?」小辣椒並沒有回應他的話,而是改變話題認真地說。 「王美麗,妳要笑掉人家的大牙是不是?不可能的事就不要說,那是毫無意義的。」黃大千嚴肅地說。 「為什麼不可能?你能說出一個充分的理由嗎?」小辣椒逼人地問。 「因為我知道自己的份量。」 「你不覺得你的說法太牽強了嗎?莫非你是跟某些人一般見識,認為我經常和那些阿兵哥嘻嘻哈哈的,或是跟那些大官吃飯聊天,甚至還和副營長交往一段時間,而有失顏面,因此而不敢接受這份愛情。是這樣嗎?」 「王美麗,妳想到哪裡去了!」黃大千說著說著,竟拉起她的手,輕輕地拍了好幾下。 儘管小辣椒和副營長有過親密接觸的經驗,她的身軀亦曾被那些大官有意或無意地碰觸過,但畢竟已是之前的事。而此時,當她的手被自己心儀的男人拉起,即使這雙手因協助舅舅務農而顯得有些粗糙,可是在她的感受裡,就如同是一雙能給予她幸福和溫暖的手。縱使它粗壯有力,卻也有柔和的一面,這不正是她夢寐以求的嗎?因此,她決定把它握住,緊緊地握住這雙能帶領她邁向幸福人生的手,不讓它從她的手掌心掙脫。隨後,小辣椒竟主動地雙手環過他的腰,緊緊地把他抱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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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之什
※ ※ ※ 窗外,壟壟野薑花,孵孕著幢幢的白色蝴蝶夢,雪白薄翼如蝶,搖擺著吐露馨香。 她又似風箏,掙脫不出一線牽繫,飛不高走不遠! 那簌簌軟葉翻飛,隨風跌宕、起落、激濺、迴旋,互為廝磨,窸窣喚我。呼應小徑對岸的印度黃檀長長垂墜的枝柯,撩撥可人。 我和兒子定著在同一張圓桌,他寫他的章回小說,我寫我的輕愁。 而我終究感動於窗外的野薑花,她一再一再地對我頷首,我起身了,想聽聽她有何話說! 我塗鴉的輕愁,也有厚厚一本了,一則序曲如一格窗櫺玻璃,映澈心扉。 我的眼眸,曾經深情睥睨周遭環境。我的步履,遺下小園屐痕印影。我的耳翼,敞向天籟聲息。我的情感,疊印在時空交錯裡……而這些,都不是我向來熟悉的自己。 在這樣晴美的晌午,我想走入蔭林,俯身嗅聞野薑花的香襲,再搦舉琉璃筆,一窺她心中轉折的情緒,和她的朋友一起做朋友。 ※ ※ ※ 半顆檸檬、三瓢蜂蜜,添開水和冰塊,慢條斯理Shake,聲響處,就算三更半夜,仍有一陣風,由樓上疾駛而下,劈哩啪啦地煞車在我跟前,滿臉的盈盈笑意,覬覦我手上的手搖杯。那孩子,饕餮神情若望梅,待止渴了,直呼呼地喊過癮。 或者午寐乍醒,把孩子們不願舉箸的果子全以果汁機攪碎,調一下風味主調,神不知鬼不覺底,連起床號都不用吹,幾只晶瑩的玻璃杯已在排隊了。我要脅孩子們,杯子不自己洗乾淨,下一攤誤了排隊順序,後果自承。如此炙熱的天氣,我就是有這樣的魅力,每當調起果汁,全家都圍攏過來! 若是誇張地灑一把咖啡豆入磨豆機咽喉,鐵定有篤篤的象蹄奔來,我這女人心機呀,瀰漫在霸氣凌人的香襲裡。 而母親,她是天底下最幸福的老人,我總願意為她供養一切,淡淡的茶香,濃濃的咖啡,酸甜隨遇的果汁,恁隨母親悅點。孩子們帶回許多餐飲店的飲品menu,要求我比照出餐,我倒也能調出幾樣招牌來。譬如今日為父親量身打造,以他栽種的波羅蜜、香蕉為主調,添鳳梨、蘋果,鮮奶和開水,塗繪出淡淡的乳白透黃色澤,是風味獨特的赤道雨林韻味,很適合換上衣裙,仿起老萊子,來段草裙舞娛親。 見到父親的波羅蜜,姑姑家的外傭欣喜若狂,那是她家鄉的水果,隔海在此慰她的鄉愁,這植栽,深深植在一個異鄉客的空中花園。 ※ ※ ※ 老家的旱田,一半種黑芝麻,一半栽花生,暑假裡先後收成,用以榨油。 黑芝麻整株拉拔起來,鋪一張帆布,晾在稻埕,曬乾後,芝麻豆莢像一朵朵小花,開口笑著,遲開的花兒,阿嬤用竹製三節棍掄打,讓芝麻豆莢開裂,抖盡黑芝麻粒來。 採收花生不一樣,逐欉拔起,根鬚處以人工摘下豆筴。我們坐著小板凳,腳踩滾燙沙地,頭頂赤焰烈日,揮汗如雨,恍若身陷乾旱沙漠,一望無際的黃塵,碧空如洗,竟無半朵雲飄過,巴望不到天地的盡頭,手上幹不完的活兒,不時有毛毛蟲出現蠕動,是一種叫天天不應的苦楚。 大約有三十年沒見過芝麻植株了,若是見著,也是形同陌路了。 學生時代的暑假,彎著腰幫協採收花生和芝麻,總是累癱彷如一條狗,趴著四肢,痠痛狼狽,夜裡屍睡硬板床上,動彈不得。似乎是,我的人生路途再多色彩,回到老家這塊旱田,總要倏忽褪色,須得伏首認命,無脾無性,隨著家人幹活兒。那些芝麻粒大的事兒,令我畢生難忘。 往後的人生歷練上,多少芝麻綠豆大的事,一樣磨得我無脾無性,認命地認為「做就對了」! 把兒子沒喝完的豆漿,加黑芝麻醬、鳳梨、冰塊,加上開水打成飲品,兒子說:「哇,沁涼脾透開,香,真是人間美味!」但他沒能喝出,黑芝麻其實是苦的。往事歷歷,細小如沙的黑芝麻,何足掛齒! 我赤著腳丫子慢慢走在鵝卵石鋪陳的小徑上,倒覺得腳下路途像苦苦的黑芝麻,蜿蜒隱沒在不遠的蔭林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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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珠奶茶
「老闆:我要一杯珍珠奶茶半糖去冰……」現在飲料店不計其數,一條街就有幾十家專賣飲料店,連外國人都喜愛喝呢!但你可知道珍珠奶茶的由來嗎?為何它又會稱之珍珠稱之奶茶?其實珍珠奶茶(Pearl milk tea)又稱粉圓奶茶(Tapioca (ball) tea)、波霸奶茶(B(P)oba milk tea),簡稱珍奶,是一項於1980年代發明及廣傳於台灣的茶類飲料,為泡沫紅茶(Bubble tea)、珍珠茶飲文化中的一支,將「粉圓」(「珍珠」,Tapioca ball)加入香醇的奶茶中,也有「珍珠紅(綠)茶」、「珍珠奶綠(茶)」等變種,由於口感特殊,所以受到廣大的歡迎與回響,也成為台灣最具代表性的飲料與小吃之一,多年來,已經由台灣流行至東亞、歐洲、美國甚至中東國家等地方。小時候一杯珍珠奶茶二十塊錢就可以買到,現在一杯珍珠奶茶快比一塊雞排還要貴了,我們家人都鍾愛於珍奶,尤其是小老弟,每次一放學回家走進家門手上就是一杯,珍珠奶茶真的是好喝也很香醇,怪不得人人都愛不釋手。 但是這種飲料不能常喝,因為奶茶採用的奶精種類,包括液狀、粉狀等,而台灣的珍珠奶茶一般採用粉狀奶精,由於粉狀奶精熱量較高,而且木薯珍珠也具有極高熱量,有一天看著電視新聞專家指出,一杯500cc珍珠奶茶的熱量相當於一個普通排骨便當的熱量,一杯飲料下肚,竟吃了一個便當之多,真的好可怕,之後我到飲料店買珍珠奶茶我都會跟老闆說不要加糖,雖然不加糖喝起來不是那麼好喝,但是至少可以顧到自己的身體,醣類不至於會囤積在體內導致身材發福,屆時要減肥可能很難,而且身體也容易受到破壞。 一塊雞排一杯珍奶,真的很享受,但是雞排加珍奶這高熱量的食物真的不能常吃,但每每走在街上,老是聞到雞排的香味,還有看見路人人手一杯飲料,我的貪吃慾又再度燃起,有時候真的要克制自己,雖然真的很愛喝珍奶,但是再回頭想想自己的身材,會不會走樣?體內會不會囤積太多垃圾?是不是浪費荷包?敲敲自己的頭,告訴自己真的要克制,偶爾喝一下是可以,但是記得不要太常喝,免得壞了自己的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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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父落番
小時候,「落番」、「落番客」、「番客」這些字眼常在母親與親朋好友的聊談中出現。而年幼的我是不甚理解的。及長,才知所謂「落番」,就是離開家鄉到外地去討生活。 在聽聞母親的聊談中,以當時的時空背景而言,「落番」,在當年是一個潮流,一個契機。幾乎金門島上的每個家庭(或家族)的男丁,最少都有一位落番者。 就以我父親的家族來說吧,我阿嬤有六個兒子。聽母親說,大伯父在家鄉成親後,夫婦就雙雙攜手到新加坡打拼去了;接著二伯父和其表妹結婚後,帶著單身的三伯父亦聯袂一起去印尼討生活。前三個伯父都落番去了,阿嬤把第四、第五和第六的兒子留在身旁。 我阿公當年從事的行業是「白鐵加工」的技藝和「開鎖」的技術。因此,他老人家把他賴以維生的絕活,一一傳授給六個兒子。聽父親說,大伯父就靠著白鐵技藝及「無鎖不開」的專長在新加坡養家活口,甚而是除了衣食無缺外,還贏得了「開鎖大王」的美名。如今,子女亦各自婚嫁,繁衍下一代。大伯父算是創業有成,在異鄉開枝散葉,「落地生根」了。 二伯父夫婦在印尼也安居樂業,子女亦男婚女嫁。印尼?就是二伯父的第二故鄉了。而三伯父呢,單身的他,不願從事阿公傳承的技藝,憑藉著口若懸河的辯才和一手好文筆,就當起華語日報記者了。後來和印尼當地女子成親。所以,金門的妯娌們私底下都戲稱完全不懂金門禮數的三伯母為「番婆」。 而出外的遊子,無論遷居何處,總是心繫家鄉,念著手足之情。生活無虞的大伯父夫婦、二伯父夫婦偶爾會回家鄉探望三個弟弟。三伯父則因屢屢在報上發表激烈言詞,惹惱了印尼政府,下了通緝令要緝捕他,他帶著妻小就移民回台灣來了。又因他「信教」,忙著「傳道」,自是鮮少回金,到最後因土地問題,變得兄弟情淡,素無往來。 大伯父、伯母回金門,母親總讓出房間給兄嫂住,她和爸爸就在龍虎門的那個小空間搭臨時的床舖睡。那時金門民生物資仍很拮据,大伯父總帶來一些布料、驅風油、萬金膏和幾盒方型鐵皮盒裝的餅干給我們這些孩子吃,母親總說那是「番阿餅」。所以,每當我們得知大伯父要返鄉時,一票的大小蘿蔔頭都好期待,期待著叫著「大伯父、大伯母」時,大伯父、大伯母賞給我們那脆脆甜甜的、好吃的「番阿餅」。現在想來,不覺莞爾,孩童純稚的心,就這麼容易收買哩! 二伯父、伯母回金門時,母親一樣讓出房間給兄嫂住,她和爸爸一樣在那個小空間睡。素有潔癖的母親,家裡總是打理得一塵不染,又善盡烹煮之職。因此,「接待」的大事總是母親全攬。母親在兄、嫂眼中,是個知書達禮、善體人意、善盡職責的好弟媳。 而二伯父、伯母回鄉時,除了「番阿餅」外,總是帶來一大盒的「燕窩」分送我們。母親總把這些燕窩當珍寶,分批慢慢燉給我們吃,自己卻捨不得吃一口。親愛的阿母,您太傻了,您只懂得愛孩子和爸爸,卻不懂得愛自己……。 那三伯父、伯母回金次數,五個手指頭數數還有餘。而回金時常是「兩手空空兩串蕉」,啥都沒有。雖然如此,母親仍是熱情接待,從無一絲不悅。即使是後來他懷疑老爸要侵佔他土地,聯合六叔狀告老爸三次,以敗訴收場回金時,母親仍「隱忍不發」,未曾對其「疾言厲色」數落不是。 而印象中,三伯母只回金一次。三伯母初次和三伯父返鄉時,那時候金門還處在「單打雙不打」時期。晚餐時,忽然「咻」「咻」的一聲聲砲彈飛過,那巨大的爆炸聲響在附近彈開來時,三伯母誤認是「老共打過來了!打過來了」,嚇得一頭鑽進桌底下打顫。從此,金門變成是她的「驚魂地」,再也沒和三伯父一起回金過。我常聽母親講述許多「落番」的故事。但十之八九都是以悲傷、無奈、怨恨收場。 而我阿嬤家的「落番故事」,伯父們雖未在他鄉飛黃騰達,光宗耀祖,但亦都能各自擁有幸福快樂的家庭,在異鄉安居落戶,繁衍一代代的子孫,說來也是個好的結局。 看著阿嬤唯一的一張黑白照片,我敬佩我的阿嬤,雖然我未曾見過她。(她老人家在大哥滿月時、小兒子剛娶媳不久,就做佛祖去了。)她捨得放手讓前三個兒子出外闖蕩,她沒自私的把媳婦留下來照顧她。她讓兒子、媳婦共同在異鄉打拼,相互扶持,共創和樂家庭,成全了兒子們的幸福。 在金門當年的「落番潮」中,很慶幸家族中伯父們的落番,沒有留下任何憾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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雜詩二首
【心事】 綠樹悲秋風,青山落霞紅。 交頸蘆葦叢,孤雁夜寒擁。 舉樽對庭松,欲飲月影空。 高粱解心語,醒時就殘夢。 同窗硯與共,仲春越孟冬。 情根深埋種,家貧不由衷。 浯江三五明,關山六六重。 紅線若不功,幾何能相逢? 【夜思】 綠樹映波濤,紅陽落殘照。 比翼雙飛鳥,孤雁寒夜號。 月下對影瞧,雲漢恨天高。 一心區區抱,十年不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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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載》小辣椒
「房子修好後就不怕風和雨了。」小辣椒說。 「如果沒有妳的幫忙,萬一遇到大風大雨,屋頂要塌下就在一瞬間。」黃大千說後,臉上隨即出現憂慮的表情,「可是妳借給我們的那十萬元,不知什麼時候才能還清。」 「你儘管放心,我們家不缺那十萬元。有就還、沒有就算,絕對不會開口向你要。」小辣椒灑脫地說。 「我能領會到妳的心意,俗話說:『有借有還,再借不難』,如果真讓妳開口要,那就沒意思了。」 「我們不談這些,雖然有錢並不是壞事,但也不必做守財奴。別忘了,有些東西是金錢買不到的。」 「怎麼講?」黃大千不解地問。 「試問,金錢能買到親情、友情和愛情嗎?」 「不錯,親情雖然是與生俱來的,但友情和愛情除了靠培養外,更必須以誠相待,才能恆久。」 「你不覺得男女間的友情,隨著歲月的增進與雙方的瞭解,就會衍生出愛情嗎?」 「我相信有這種可能。但是,當雙方的身分地位及家庭環境相差太懸殊而得不到結果的話,它也會像繚繞的雲煙,來得快,去得也快;甚至在轉眼的瞬間,就隨風消逝得無影無蹤。」 「愛情這種東西貴在雙方相互瞭解、以誠相待,如果顧慮太多的話,永遠不會有結果。」 「如果門當戶對就不會有顧慮,倘若不是就會愈想愈多。」 「看來通過普考,並沒有讓你擁有更多的自信心。」 「在工作上我充滿著自信,無論要我辦何種業務,我幾乎都能勝任。惟獨對愛情,我不敢有太多的期望。」 「為什麼?」 「因為我太瞭解我自己,也瞭解我身處的環境。」 「你已到了適婚年齡,難道你不想成家?」 「我是一個身心健康的成年人,如果不想,未免太假了。王美麗,我們是多年的好朋友,妳應該知道,我是連想都不敢想啊!就譬如遇到妳這位家境富裕又漂亮的小姐,那一個男人不想入非非?那一個男人不想把妳娶回家?憑我們兩人深厚的交情,如果換成別人的話,或許早已對妳展開猛烈的攻勢,甚至千方百計想擄獲妳的芳心。可是我不敢,也不能,因為我知道自己的份量。假設之前妳和副營長正在交往,而我若不識抬舉參一腳的話,非僅得不到愛情,搞不好連多年的友情也中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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戎馬
這是一個老榮民的故事,故事的主角,村子的人都習慣叫他「童伯」。 童伯是一位退伍老兵,老家在江蘇省,家裡原是京劇的戲班,父母親是當家小生及花旦。童伯從小就在戲班子打雜,耳濡目染之下偶爾也能客串演出。 童伯十七歲那年,國共內戰打的激烈,當時急需青年從軍,童伯就跟著一票鄰居,入伍當兵去。不料後來國軍節節敗退,童伯隨部隊撤守台灣,從此竟與家鄉別離!也與家人分隔兩地。 後來童伯因八二三砲戰的關係,輾轉來到前線金門擔任砲兵,一待就是二十年,直到退伍後依然待在金門。在金門無依無靠的童伯,退伍後就近在「頂埔下」當兵的駐地附近買了塊農地,並蓋起雞舍,開始賣雞蛋,一賣又是二十個寒暑,十幾年前開始愜意的退休生活,也將雞舍拆掉,改種些蔬菜、水果,偶爾也會到海裡去抓魚蝦。 許多退伍榮民在金門都有妻小,而童伯至今仍是一個人的生活。聽頂埔下的老鄰長大頭伯說,童伯當兵期間,曾暗戀村裡的一位姑娘,名叫秀貞,她是一位小學教師,是當時村裡學歷最高的女孩,童伯透過各種管道想與她接觸,最後就是靠著大頭伯的居中牽線(秀貞是大頭伯的親堂妹),得以認識這位氣質出眾的女孩。 大頭伯說秀貞也很喜歡童伯,童伯一放假就會帶著秀貞去看電影,一開始雖然交往順利,然而秀貞的父母親其實一開始就反對她與軍人交往,只是看著童伯憨厚老實而沒有太過反對。誰知交往兩年之後,童伯因為部隊移防的關係,必須調到台灣屏東一年,回來之後,那女孩卻已經奉父母之命,嫁給了一位在大學任教的金門俊彥。當時大頭伯親口將這個消息告訴童伯,「童伯哭阿!一位鐵漢子哭的徹底。」大頭伯至今仍忘不了那畫面。 從此童伯再也沒有與任何女生有過戀情,而大頭伯就成為他這輩子最好的兄弟!大頭伯還將其小兒子給童伯做契子(沒有法律效力的父子關係,通常是將體弱多病或難以教養的小孩給人做契子),其他兒女也都視童伯為親叔叔,而童伯對他們也都疼愛有加。 對了,還有「阿財」!是一隻童伯在路旁撿到的土狗,跟童伯住在一起已經十幾年了,兩人感情深厚,村莊裡時常可以見到童伯與阿財一前一後的身影。 ※ 童伯是一個外省「老芋阿」,在金門這個宗族觀念甚強的社會,其實一開始也受過排擠,還好童伯生性熱情,村裡農耕時或是廟會活動,他都出錢出力;對於村莊的小孩子,也時常五毛、一塊的給錢去買糖吃,很快的就跟村落裡的人相處融洽!雖然童伯現在還是不太會說閩南語,但是已經聽的懂了,左右鄰居們,也因為長期的相處都聽的懂童伯的外省國語,在村落裡童伯已經是大家尊重的長者了。 童伯還想家嗎?當然想阿! 童伯退伍後就積極參與榮民服務站的活動,與許多江蘇同鄉聯絡情誼。民國七十六年開放到大陸探親時,童伯也回去了。原本抱持著父母親還健在的希望,但最後仍是失望了…童伯的父母親已經去世,僅有嫂嫂還在,還認得他,童伯回到了一個既熟悉又陌生的地方,老家附近大興土木,童伯家的戲班子也早就解散了。面對這樣的結果,童伯難過卻沒有太過激動,最後童伯決定回到金門,而這個決定就是徹底的與家鄉分開,也許是童伯想找個地方重新開始吧! 其實童伯一直有個想法,就是希望認大頭伯的小兒子為兒子,將來也能有個後代能傳承香火。而大頭伯並不是不同意,而是大頭伯的太太希望等小兒子長大後自己決定,因為大頭伯的太太本身就是養女,她體會過在養父母家的生活,根本就是去做牛做馬的,而且兩個父母也帶給她不少的困擾。 之後就在小兒子二十歲那年,大頭伯與童伯第一次提到希望將他從契子轉為兒子,並改姓童。然而,雖然大頭伯的小兒子也知道童伯從小就對他很好,但是直到現在,他仍然沒有答應認童伯為父親,而童伯近些年來也漸漸打消這個念頭了。 ※ 童伯每天下午都會帶著他那台古董卡帶式隨身聽,播著他最喜歡的京劇,在田間阡陌裡散步,阿財跟在後面,每天都一樣,一幅老人與老狗在黃昏下散步的畫面,而京劇的哭腔時不時的會迴盪在黃昏的空氣裡,對童伯來說,這也許是跟家鄉最熟悉的連結。 童伯熱善好施在村子裡是有名的,尤其他膝下無子,更熱於幫助孤兒。據悉童伯每月退伍金的一半都捐贈給金門家扶中心,而每當童伯於報紙上看到有急難家庭需要幫助時,也都會主動伸出援手。童伯平常的生活則是很簡單,不奢華、不浪費,種菜、抓魚之外,也喜歡與鄰居們在大榕樹下乘涼聊天,偶爾下下象棋,不然就是到榮民服務站與老戰友們話家常。 這天,村子裡的廟宇在做醮,童伯一早就到場幫忙張羅,雖然童伯不是村廟的輪值頭家,但每年廟會時,他總是熱心的參與相關的事務,最近幾年年紀大了,一些粗活較無法負荷,但仍會在一旁指導年輕人該怎麼做,並且幫忙接待來上香的信眾。大頭伯則剛好輪到今年的頭家,其三個兒子皆從台灣回來幫忙廟會,大頭伯的小兒子現在也已經三十幾歲了,這次也帶了個台北女友回金門,給大頭伯夫妻倆看看,已經準備論及婚嫁了。 其實看在童伯眼裡,一方面高興,但一方面也失落,高興的是自己的契子要結婚了,失落的是不是自己的兒子要結婚,在心中還是有那麼些遺憾。大頭伯夫妻倆則是很中意這個小媳婦,雙方已經談好今年年底訂婚,明年農曆年前結婚,童伯也受邀一定要在結婚典禮上坐上主桌的大位。 ※ 夏天的尾聲,對童伯來說正是準備抓螃蟹的時候了,童伯會先到海邊將網子架好,把破網的地方補好,別看童伯八十幾了,做起這些事情仍是一手包辦,唯一是得多休息,所以架網的時間比以往需要多一些日子,還好有阿財陪伴,才不會太孤單。而且童伯曾經在海邊中暑昏倒過,還好阿財就在旁邊,阿財狂吠才被人發現,不然潮水一上來可就大事不妙了! 說起阿財這隻老狗,在外面已經有不少狗子狗孫,在頂埔下算是開枝散葉了。阿財雖然偶爾會出去風流一下,但總不忘回到童伯的身邊,童伯走到哪,阿財總是喜歡跟在後,對童伯來說,跟這條老狗早就已經有深厚的革命情感了。 童伯架好網,便是可以享用鮮美螃蟹的時候了,約有一個月的時間是螃蟹的盛產期,童伯一個人當然吃不了這麼多,所以左右鄰居這個時候都可以吃到童伯免費的螃蟹。 「阿財,起床了!太陽都照到屁股了。」這一天一早因為潮汐的關係,六點多童伯就得出門下海了。 「阿財!…阿財…」阿財靜的一動也不動…童伯沉默了。 只見阿財閉著雙眼,睡的很安穩,童伯愣了一下,心裡大概明白了… 童伯再一次摸摸阿財的頭和身體,輕聲的在阿財耳邊說道:「阿財,你要好好的走,記得下輩子要投胎當我的好兒子…你好走,你好走…」 阿財先走一步了,加上同袍弟兄一個一個老去,其實對八十幾歲的童伯來說早就已經看淡死亡了。童伯認為,那或許是可以與家人重逢的另一個世界。 ※ 冬天的金門東北風特別強烈!但童伯依然早睡早起,生活簡簡單單,也不喜歡麻煩他人,只有每天午餐是附近駐軍提供的,其他生活起居一切都自己來,當年英勇的士兵,依舊是條漢子!可是看在旁人眼裡,卻有那麼些酸楚,老兵不死,只是漸漸凋零阿。 阿財先一步回老家去了,童伯黃昏下散步的背影顯得孤寂,大頭伯一家人則正忙著小兒子即將結婚的喜事。 對於自己的契子要結婚,童伯心裡固然高興,卻也不好意思多插手,但童伯早就準備好在結婚當天包一份大禮!而這一天老天爺也將送一份大禮給他。 結婚這一天,大頭伯夫妻倆硬是拉著童伯坐在家裡客廳的大椅上,新郎與新娘先是跟父母親奉茶之後,走向一旁的童伯,跪了下來… 「叔叔,謝謝你從小就把我當親兒子照顧!」童伯一時還反應不過來,有點不好意思。 「今天在我這麼重大的日子裡,我想要叫你一聲爸爸!從今天開始,我不是你的契子,我是你的兒子…今天我要幫你娶個好媳婦回家!」童伯沒有多說什麼,只是笑的很滿足,多年來的心願終於成真了。 對童伯來說,能在晚年擁有一個家庭,那真的是最幸福的一件事了!而大頭伯的小兒子也正式改姓為童,接下了童伯想在金門傳宗接代的心願,而為了能就近照顧年邁的童伯,童伯的兒子(現在該這麼稱呼了)也辭掉台灣的工作,與妻子一起回到金門展開新的人生旅程。 ※ 有了兒子與媳婦的陪伴,童伯倒是有些不習慣,還是那倔強的個性不喜歡麻煩別人,童伯希望夫妻倆能在外面買一間新房子,放假再來看看他就行了,而買房子的錢童伯也有準備一些。夫妻倆思考了一段日子,剛好家裡附近有新落成的公寓還有空房,於是夫妻倆便決定買下一戶,但並沒有用到童伯準備好的錢。 就在童伯的兒子剛入新房沒多久後,一日,童伯聽大頭伯說他堂妹秀貞要回金門養老,而秀貞的夫家就在隔壁村─下埔下。其實這十幾年來秀貞也多次回過金門,而童伯總是故意避開不見,這一次秀貞因為丈夫去世後,跟大兒子回來金門頤養天年,主動透過大頭伯希望能再跟童伯見上一面。而童伯呢?其實在他內心深處一直還沒忘記這麼一位女生。 「好久不見…,這麼多年了,你還是都沒變阿…」秀貞因為中風的關係,現在需以輪椅代步,講話也慢。 「妳怎麼啦!怎坐著輪椅呢?」童伯彎著腰輕聲的關心。 童伯話一說完,秀貞忍不住淚水,放聲哭了出來,「對不起!…對不起!…」秀貞哭的淅瀝嘩啦。 原來,這麼多年來,秀貞的內心深處也都惦記這麼一位男生。 聽秀貞的大兒子說,回來金門前整理母親的衣物時,在母親的梳妝檯抽屜裡,發現了童伯年輕時的照片,還有一個玉珮,問起母親照片為何人,母親這時才說出她與童伯的往事。 而那個玉珮呢?對童伯來說更是重要,這是童伯的母親在他要從軍前送給他的,上面還刻有「戎馬精神」四個字,童伯又在那一年要去台灣屏東前,將這個玉珮交給秀貞當作定情物,隔了那麼多年,秀貞依然將童伯的照片及玉珮保存的很好。後來,秀貞將玉珮歸還給童伯,童伯則再將玉珮送給兒子,希望兒子在未來的人生裡,能夠勇敢的面對困難! 童伯與秀貞在幾十年後的舊地重逢,彼此也化解了心中的誤解及最深的思念,現在童伯總在傍晚黃昏時,推著輪椅與秀貞一起在村郊的農路上漫步,而童伯也不再聽京劇了,或許對童伯來說,他的第二人生才正式展開…! (後記:僅以此篇故事向偉大的老榮民致敬!以上故事純屬虛構,若有雷同純屬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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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武山遊記
清爽的風拂過臉頰。隨著路旁的樹木飛快的後退,我們一行人正在前往太武山的路上,此時的道路只有我們三輛摩托車,除了嗡嗡的引擎聲和外,聽不到任何聲音。我們是孤獨的,像飄落的葉片,離開熟悉的區域、在陌生的時間哩,在此,時、空內我們是離巢的鳥兒,想要一段小小的冒險。 愈來愈接近太武山、灑下的陽光也愈來愈多,樹梢葉片上的露珠將飄落在外的光點們一一的收集,裝飾自己,最後映入我的眼簾。由我望去,路旁的樹木一棵棵都成了聖誕樹,沿著道路伸展,長到了天邊的那一頭,穿著金衣,閃耀著。 天地之間也在此時此刻明亮,這個世界就像是剛剛甦醒般,展現它的神采。清爽的風拂過臉頰、唧唧的蟬聲飄響其中,而太陽彷彿是這路上的布幕,不是主角、卻又不可缺少。只是發揮它的功能。 燃燒,然後點亮這通往山頂的路。 行走在山巒之間,不是艱難的爬坡,一道又一道斜坡,不停的上坡又下坡,我努力的走著,每當看到頂點時卻又深感失落,已經看到了終點,但卻還有另一個更高的點佇立在我的眼前,我只能抬著頭、看著那個點,不顧腳下的道路如何變化,只能心平氣和,然後一步一腳印的繼續走著。這是金門的山頭,這是戰地拼殺搏鬥之處、這是可以眺望全島的兵家必爭之地,不當平順向上。 只能一點一點的走著。 我們一行人,停好了摩托車,站在山腳下的公墓前,準備爬山。 我們一邊走著一邊聊天,無憂無趣的出遊,調侃未來的系上籃球隊每個星期的任務就是來爬一次太武山鍛鍊一下體能,或者開學的接待新生可以帶他們去海印寺內拜拜,為他們離鄉背井來收驚。 一路上我玩鬧、嬉戲,將自己好好放縱一番。放開心胸感受五顏六色的世界,就像蝴蝶上飛躍著,只為找到最美、最繽紛的花朵,而我現在讓我就如同畫家般,為我的調色盤注入些特別的顏色,由我自己調配出、屬於我的顏色。 太武山的天空怎麼這麼的藍,幾朵雲朵點綴其中,向對山忘去還有黃褐色的石塊,光禿禿的一點植披都沒有,被擺放在絕壁上,感覺隨時都會掉落,早晨山間的氣息果然是最好的晨運,汗水滴入腳間的土壤,雙腳邁開,不斷的走、不斷的走。 【毋忘在莒】近在眼前,沒有想像中的高大,只是平凡的一塊石頭被擺設在太武山山峰,而我走了許久為了就是這四個字。 站在台階下,仰望著這四個字,一個晚上的辛勞,幾番的起跌就是為了看到這太武山著名的名勝,來到大學要剛要滿一年,如果連剛來三天的觀光客都遊玩過的景點,我沒有來過,未來三年我也只能捲縮在那灰暗的宿舍中。 三種光芒,日光、月光、星光,可否給點,讓它們進入到這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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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載》小辣椒
倘若小辣椒誠摯地釋出愛意,甚而有和他廝守終身的打算,他敢於接受這份高貴的感情嗎?一旦提出結婚的要求,他敢於答應和她步入婚堂嗎?儘管自己有一份固定的工作,月月有薪餉可領,可是月俸大部分都交給舅舅貼補家用,自己並沒有儲蓄。或許,多一個人吃飯沒問題,但結婚費用要到哪裡去張羅?而舅舅家人口眾多、房間有限,何能再騰出一間房間做為他們的新房?連最基本的問題都無法解決,他豈敢做白日夢?難道所有的一切都得靠小辣椒來資助,或是貪圖榮華富貴入贅到她們家,過著沒有男人尊嚴的日子?黃大千想著想著,自卑感又從心靈深處油然而生,他沒有再想下去的勇氣。 「古厝整修到什麼程度啦?」有一天,小辣椒關心地問。 「所有腐朽的木料都已抽換掉了,屋頂的瓦片以及中脊的燕尾馬背可能較費時。但師傅已說過,會在春雨之前完工。」黃大千說。 「你舅舅家人口那麼多,夠住嗎?」 「舅舅和舅媽及兩位表妹住右廂房,我和三位表弟住左廂房,中間的櫸頭一間是廚房,另一間則放置農具,尾間的櫸頭一間堆放柴火,另一間堆放農作物。勉勉強強還住得下啦。」黃大千據實說。 小辣椒聽後,內心不禁有無限的感慨。她們家三層樓房,除了一樓做生意,二、三樓僅住她們母女兩人。而他們家兩間廂房則擠滿了八個人,兩相比較讓人不勝唏噓,可是又能奈何?或許只有寄望孩子快快長大,就像雛鳥羽毛長豐後離巢去覓食,並適時反哺報答親恩。果能如此,始能改善這個家庭的生活環境。故而,對於他們家的種種,她往後只有從側面上去瞭解與關注,不能直接地去詢問,以免被誤以為在可憐他們,繼而傷及到他的自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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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民用血淚換取的光榮勝利--紀念八二三砲戰五十五週年
十八世紀末,西方霸權東來,古老的中國,不敵船堅砲利,清政府喪權辱國,處處割地賠款,古老的中國,頓時,國不成國,人民飽受欺凌。諸多愛國志士,不怕拋頭顱,不怕灑熱血,一一奮不顧身的投入救國之列,歷經十次失敗,終於,創建亞洲第一個民主共和國。十九世紀初,民國肇建,國事如麻,軍閥混戰,古老的中國,再次,國不成國,人民飽受摧殘,國民革命軍青年戰士,臨危受命,南征北討,終於,一統江山,古老的中國,已顯新契機,更現新希望,這,短暫的十年生聚建設,沉睡的中國,日漸甦醒,古老的中國,已,站起直追西方霸權,然而,擁兵自重的倭寇,蠻橫挑起戰端。古老的中國,再次,陷入亡國危機,那,諸多愛國志士,再次,奮不顧身的投入救國之列,只為,國家民族之自由,只為,國家民族之民主,只為,國家民族之富強與康樂,這,軍民用血淚換取的光榮勝利,人民正歡天喜地的慶祝,人民正重建破碎家園。然而,古老的中國,卻,烽火再起,只因,三民主義或共產主義之政治理念不同,兄弟彼此鬩牆,人民再次飽受苦難,人民再次顛沛流離,親人再次生離死別,那,多難的家園,再次遭受砲火襲擊,那,富饒的田園,再次荒蕪,那,古老的中國大地,頓時,遍地屍首,血染成河。 一九四五至一九四九短短四年,國民革命軍,從,東北至西南,自,華北至華中,一路敗退。一九四九年歲末,國民革命軍與人民解放軍,決戰金門島西南古寧灘頭,金門,古稱仙洲,島孤,人不孤,全體軍民浴血奮戰,國民革命軍青年戰士,終獲一九四九年唯一大勝利,自此,臺灣與中國隔海分治,互不往來。一九五八年八二三,人民解放軍再戰金門島,中蘇制之四十七萬發砲彈,不分日夜轟襲,金門島傳統聚落斷垣殘壁,迷魂八卦街百業蕭條,人民顛沛流離,人民流離失所,人民面臨生離死別,人民倉皇撤退臺灣復興基地。不願遠離祖先遺留千百年家園之人民,胼手胝足與國民革命軍青年戰士,相依為命,軍民一家親,不願遠離祖先遺留千百年家園之人民,忠誠與國民革命軍青年戰士,日日夜夜為自由民主而戰。自一九四九年古寧頭至一九五八年八二三,這,軍民用血淚換取的光榮勝利,確實是臺灣海峽穩定一甲子之安定基石,更是身為戰地兒女的你我,傳唱許久的瑰麗史詩。 今年適逢一九五八年八二三砲戰五十五週年,謹以此文悼念諸多亡故之先賢、先烈與親人,希望他們永遠安息! 「後記:筆者先伯父王公溫展,15歲時與先祖父(王砲)及先姑母王琴(13歲),自南洋印尼返回金門定居,並隨侍先祖父於沙美老街經營中藥舖,1939年對日抗戰初期,王家長房自一世祖祥雲公(清道光30年,西元1835年)開始經營的中藥鋪,隨著先祖父之病故(當時先伯父年方18歲《剛成親》,先父5歲),遂結束經營百年的中藥鋪生意,兄弟倆及先伯母和家母(童養媳)等人跟著先祖母(先祖父返金後再媒妁之婚事)客居沙美小浦頭外婆家,自此,開始學犁田耕種。1958年823砲戰初期,先伯父為了全家大小生計,不顧生命危險,獨自走出防空洞,並挑著兩擔糕餅(餅乾)前往後水頭附近之軍營做生意時,不幸被砲彈擊重腹部,鮮血直流,最後不幸身亡,當時身邊留下四位年幼孩子給先伯母黃蜜(後水頭人,高齡84歲仙逝)獨自扶養成人。先姑母則是先到何厝當養女,並於28歲嫁入斗門村幹事陳調平家,婚後育有兩子(松泉及松榮),2001年初春病逝於金門安民村,在其人生的82年歲月裡,先姑母除了幼少13年,係在南洋印尼渡過外,其餘的69年歲月,她一直是待在金門家鄉不曾遠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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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的出口
大學三年級的時候,某天接獲一個不幸的訊息,我的學弟跳樓了,從他家三樓墜下來,後來成了植物人,他家花了許多家產來醫治他,一年之後還是不治歸西了。他和我住同一寢室,就坐在我旁邊,他常責備自己沒做好每一件事,尤其辦完一回社團活動回來,一直在檢討自己,沒有人怪罪他,還是聽他自怨自艾,他沒有找到人生的出口,我的人生也有遺憾。 某個新年除夕夜,那時小女兒還是兩三歲的時候,吃過年夜飯,長輩都發過紅包之後,小女不知為何嚎啕大哭,怎麼騙都不靜下來,大過年的擾得全家人不高興,加上幾天來的大掃除,大人都累了,我真的需要一個出口! 我抱起小孩上車出門兜風去,家家戶戶都在團圓,路上人車稀少,某些路段簡直像空城一般,我告訴她搭車兜風去,那時台中到彰化的快速道路剛剛通車,限速八十公里,我就開上去正好飆到八十,一路上背後都是黑夜包圍著我們,開到底用了二十分鐘,其實女兒上車不久後就睡著了,就我孤單的開車向一個未知的時空前行,到快速道路終點後下去匝道再回頭,回家後抱女兒下車就寢。 她長大以後告訴她這事都說忘記了,今年六月某日,載她經過同一個路段,到彰化師大參加口試,我百感交集,歲月流逝這麼快,家裡又要增加一位大學生了,意味著孩子都要飛出去了。 小時候我就很會為自己尋找出口,漸漸成長,交好朋友、閱讀、剪貼、唱歌、寫作,是一個典型的文藝青年,家中務農,田園的工作也有揮灑汗水的空間,大肚山上的一塊田地約有三分,當年不論種甚麼都會遭竊賊洗禮,即使田的西側有一座土地公廟,神明也不管這個,小偷趁四下無人偷摘果實。種過麻竹筍,偷摘粽葉的,偷挖筍的。種玉米,成熟時丟了一大塊面積的玉米,有人目睹一輛小發財車趁機發財。種蘿蔔也是如此,有一年休耕撒了向日葵,長成後好似梵谷的畫,偷摘的人才知道花莖堅韌,扭斷莖摘走一大撮花,看到那殘酷的畫面真是心痛!後來水源充足,全部改為稻田,還好至今還沒遇到偷割稻子的。 我想有偷竊習慣的人是一種病態,他們也在尋找一個生命的出口吧!有人說天無絕人之路,又說上帝在這裡關了一扇窗,又在別處開了另一扇窗,現實生活卻有人走投無路,天地悠悠卻找不到一個立足之地,那真是悲慘呀! 有人到KTV唱歌喝酒到半夜雖然只喝幾罐啤酒,到深夜一點鐘,回家的路上撞到同是騎機車的騎士,對方不幸身亡,酒駕永遠抓不完,還有漏洞,這種以飲酒作樂當人生出口的方式,無疑令自己墜入另一個深淵,法院判賠三千多萬,他要何時才償還得完? 親戚中也有幾位酗酒者,最終就是英年早逝,留下妻兒傷悲,有位堂嫂因為不滿我堂哥的酒肉朋友常到家中破壞安寧,屢勸不聽,憤而離婚重找新生活,堂哥肝病過世後,前堂嫂接她的孩子一起生活。 英國自閉症女童愛麗絲才三歲,一直不語,治療後都沒有明顯起色,反倒是她愛畫畫,以畫來找尋她的出口,她媽媽將畫作傳上臉書,令人驚訝在慈善會的拍賣會上還售出高價,可以幫助許多人解決困境。 我的青壯年時期創作豐富,也曾經出版數本散文集,學生曾笑問:「老師你的書賣得如何?」我答以「滯銷書!」沒有一本賺到錢,雖然留下一點小名,但以「歡喜就好」自我安慰,如今人生經歷更圓熟,但已經脫離那種苦悶的象徵,我向妻說:「你看我那些年多苦悶!」當時孩子還小,妻兒睡著以後,我仍伏案筆耕,某年罹患中耳失衡症,過度疲累就頭疼,再惡化就要暈眩,自我思量,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停筆數年才稍改善症狀。 於是我把興趣轉向歌唱,重拾起少年時代玩過的吉他,認真努力彈奏,度過食指和中指結繭的痛楚,終於破繭而出。 一位日本老年遊客在新北市九份黃金博物館失蹤四日後被找到,他走入深山,芒草很高,他愈急愈找不到出口,以露水維生,被尋獲時嚴重脫水又體虛,還好救回一條命。 在台北捷運站下車後,有好幾個出口通往各處,走錯出口就要多走冤枉路。開車在高速公路上,只顧聊天或是不專心看指標,錯過正確的出口,再回頭又要多開好幾十公里,浪費汽油和時間。 出口,有時是發洩的管道,鄰人中有時來串門子的,盡是道人是非八卦的內容,這也是她的出口,未必令人歡喜接受。 音樂、美術、運動、唱歌、聊八卦等,都可以當成人生的出口,有了出口就不怕絕路,想起以前曾經開車到台中石岡水壩附近,不慎開入一條無尾巷,路口沒有指標,終點沒路了,只有三米寬也無法迴車,只好倒車!苦惱之際,幸好有位熱心的客家鄉親幫忙喊口令,才順利解決困境!真感謝他。日後有人問路,我總會給予熱心協助。誠祝遭逢困境的人,都能找到出口,通往康莊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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賞詩兩帖
〈一〉 ●返鄉途中 想念的心已隨著直線航程降落在機場 俯視穿越萬呎高空雲霧下的側臥島身 如鷹展翅御風飛翔的凝視眺望 專住且驚喜於窗口不斷打開的飄茫風景 像一齣齣即興演出的時間故事 在闖入海峽地圖的頻道翻開一頁頁字句秘境 岩礁岸灘掀起如裙襬浪白蕾絲邊 薄薄夕日正潛沉在海域胸懷撒嬌 繽紛蓊茂綠意勾勒如畫的山湖水色 遙遠傳說中的聚落村莊在比例放大裡醒來 想像這就是我父我母咀嚼衣食的鄉土 機身搖擺在島嶼邊緣輪廓 一幢幢落款在地平線的民房逐漸浮出眼前 近距離的夢境如此召喚時序多變的延伸成長 聆聽海風。聆聽木麻黃齊聲拂面的吹奏 遠方一尊尊風獅爺低吟顯靈為歸來的人默禱 撲鼻欲醉的酒香。滔滔喃喃發酵著鄉愁 此處相逢。盡是濃情埋伏的親情醞釀 想念的心已隨著直線航程降落在機場 那些行囊中滿載記憶的瞬間洩漏 阿嬌。阿平以及正露丸。好吃糖。防空洞 千萬個驚呼和歲月無處的喟嘆 那是某年初秋回家的一樁沉重記事 〈二〉 ●老友 我在島上想您 小時候童伴。會讀書的那種人 憨厚沒有心機。直直個性 用閩南語問候我的好朋友 不抽菸。不罵髒話。不喝酒 一肚子只裝學問和家計 他喜歡住在鄉下村莊 人親土親。這裡是血濃於水的點亮 退休後他善盡志工熱血為村里鄰服務 他用教職的虔誠繼續走平靜的下一站 多年不見。我們以友情敘舊 把時間虛線拉回親近的縫補 那些烤地瓜躲防空洞的日子 像泊在洶湧的港灣。凝視遠方 一晃三十年的抵達。各有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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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護
守著 千年的村 只為了 村莊的平安 村莊的繁衍 千年的歲月 靜靜的流走 一如溪沙溪的流水 總是向著大海 流去 歲月 安靜 村莊熱鬧 守著 千年的村 我們依然 目光如炬 是誰 可以 重現千年的丰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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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載》小辣椒
儘管亦有一些知道她身分背景與為人處世的公教人員,或是社會人士及有錢人家的子弟,透過媒婆或央人上門來說親。可是,縱然有些人的條件比黃大千好上幾倍,但她仍舊不為所動,只希望黃大千有了自信心後,能明瞭她的心意。她之所以如此地獨鍾於他,莫非是這個忠厚老實的年輕人,才是她邁向幸福人生的依傍,才能長久地和她在這座島嶼相偎依。 即便黃大千有多麼地忠厚老實,但畢竟已是成年人。而一個正常的男人,他對女性沒有渴望嗎?他對性沒有需求嗎?那是不可能的。他之所以不敢對小辣椒有任何的表示和愛意,並非他見到漂亮的女人不動心,而是小辣椒是拉拔他進入社會的恩人,惟恐一時的衝動或失言,造成小辣椒對他的誤解。或許,得不到愛情不打緊,萬一把友情也葬送掉那就得不償失了。更何況之前曾聽說她跟一位軍官在交往,倘若他不識抬舉而冒昧地參一腳,非僅不能獲得小辣椒的青睞,反而會引起她的不快。幸好他有自知之明,也清楚自己的身分,始終不敢有非分之想,才能保住這份得來不易的友情。 而今,時空已丕變,當初和她交往的軍官已調離這座島嶼,兩人也同時結束那段值得他們回味的感情。尤其當他通過普考取得正式公務員資格後,小辣椒似乎有對他另眼相看的趨向,甚至借錢給他們家整修古厝,時而還在話中作某方面的暗示。縱使他讀書不多,但非草木啊,焉有領會不出的道理,簡直讓他受寵若驚。然而,當他想起自己的身世,想起寄人籬下的生活情景,心中那團熱火,隨即化成冷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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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樂與價值
一陣風一陣雨不安分地輪流敲打我家窗戶,偶爾溫柔又猛然粗魯,不規則震盪出的節拍好像一支樂團正在演出,是颱風來報到的那一晚,顯然氣象局說對了,這個颱風很強烈,並不優雅。我放下手中電視遙控器,把腳放進拖鞋,起身走向窗戶打算看一看外面風吹雨打的世界。幾件衣物映入瞳孔,從左至右,不規則地亂跑亂漂流,隨著氣旋轉動方向,猛烈地轉彎……我眼神愣了愣,那是,內衣褲?很獨特的一幕,怎麼會有內衣褲從眼前經過? 「你看,有東西從那個方向飛出來了。」我對著老公說。 再來,我看到一個追逐而來不認識的人,我猜想這應該是衣服的主人了,也許是晾著的衣服沒能來得及收,所以看見衣服主人四面八方辛苦地追著跑。 而我好奇,怎麼會有人願意如此勤快,在這樣的風雨夜?我倚在窗邊企圖將風雨靠得更近,盡可能感受那個人在風雨之中的震撼感,投入的程度就像她克服險惡環境勇往直前的這些動作,思索。我思索著她每一個維艱裡踏出的步伐,努力理解她何以選擇堅持下去。 曾經,買早餐時身邊兩名顧客彼此在聊天說到不景氣的社會,其中一名老太太對年輕婦人說;「妳都不知道,現在能省則省,否則家裡開銷,除了薪水,民生物資什麼都漲,收支哪裡有辦法平衡。」我看著路燈下屋主彎腰著風雨的身影,很想問她:那麼,妳也是因為經濟不景氣給了妳這樣的動機嗎? 就在颱風過境後,新聞報導各地降下的雨量及傳回來的災情,我想起去年的台灣,被颱風走過之後,水果蔬菜一夜之間身價狂飆,大賣場原本一粒只要二十五元左右可以買到的芒果,價格來到了七十元八十元左右,然而,還是阻止不了果農哭泣心碎的聲音。這麼昂貴,這麼小的果實,這種無法當三餐的條件,都是消費者可以淘汰的食物選擇,果農已經足足採收的部分可供給出售,卻仍阻止不了眼中流下的淚水以及嘴角輕聲一嘆。為的似乎只是證明這些市場條件依舊血本無歸,並不能達到預期規劃好的利潤收入。 那一刻,我霍然明白,不論是買或賣的人,其實承受的都是巨大的經濟壓力。 對於自己能滿足的收入與支出數目,不完全因為貪得無厭而過度節約,有些人放棄花費汗水換來的金錢,如果連薪水都捨不得支出,肯定是顧家的好男人或好女人?對於某些論點我並不認同,說不花錢便能勤儉持家,我聽過幾個案例,恰好都是發生在勤儉持家的人身上。倘若一個人真的可以做到什麼錢都不花,那他也將一無所有,自然不會有錢以外的東西住進他的生命之中。 我二十歲的年紀,不多不少,剛剛好懂得了生離死別。我的姐姐那一年罹患癌症住進醫院,骨髓移植後,再沒有出院。我當時去醫院探望她,她已經很虛弱,但還可以談笑風生。她給我看手上的東西,告訴我,那是一個同學出國旅行幫她買回來專程送給她的禮物,聽說可以帶來好運,希望她早日康復。她看著我的眼神突然變得認真:「我也好想要出國,想去看一看希臘的海灣,還有加拿大的楓葉,為什麼我會生病呢?我還沒坐過飛機,還沒有環遊世界。」當她說出這些話,我忽然怔住了,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那一年我也還沒出國,我揣想著,將來有一天,當我出國旅行,便能夠了無遺憾。 等到我經濟條件穩定開始出國,又想到台灣這塊美麗寶島並每有完全踏遍足跡,成長的土地明明就近在咫尺,該遊山玩水我卻忽略它,偏偏花大把鈔票踏上異鄉之旅。還沒體驗奮起湖四方竹林的薄霧之美,我已心靈嚮往騎腳踏車輾壓夕陽擁抱的荷蘭地平線。 我又想起天災過後那些需要幫助的弱勢團體,關於划算方式,忽然想能省多少就省多少,好方便幫助有困難的人。我想,金錢與距離,我願意重新思考旅遊行程。 我的一個嬸婆走的路線恰好與我相反,她為自己訂下的人生目標,都以存摺的數字為主。於是,她拚命工作,省吃儉用,存下幾十萬甚至幾百萬,為的是豐富存摺空白處,但仍不滿足。她的丈夫在她欺壓下活一輩子,非常不快樂,直到晚年偷偷挪用自己的私房錢,私下辦理跟團出國旅遊,東窗事發後,嬸婆發了脾氣動了怒,要他辦理退團,取消出國行程把團費拿回來。據說,過程慘烈,因為叔公心意已決不肯退團,這場家庭革命鬧了好幾天,直到叔公旅遊回來,兩夫妻依舊冷戰了好一陣子。 可是,出國的記憶,是叔公一生中最快樂的時光,他逢人便開始談論起南方的水鄉:夜晚倒映月色的河岸多靜美;那裡的民眾好熱情;光屁股的孩童如何玩水,如何捕魚,如何游泳……叔公的眼睛發光似的明亮了。於是我知道,快樂對他而言,來自於渡假,並非財富,他一生的家財萬貫其實比不上短短幾天假期的歡愉。金錢,買不到快樂。 所以,不管是怎樣的花錢方式;不論是怎樣的旅遊,我都不會去質疑或阻止,只要那一個人覺得自己快樂,那便是值得的一件事了。如果可以因此拓展視野,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我們何不樂觀其成呢?我們努力工作,存摺的數字或許是目的,但絕非唯一,如何快樂才是工作背後更重要的目的。 我並不認識那位追逐衣服的屋主,也不認識早餐店裡對話的兩位女人,她們的身影,她們的金錢觀卻會在我的感覺之中長久保存下來。未來,也許仍能擦肩而過,相見而不相識:也許,再不會相見。 我想我是省吃儉用但會使用金錢的那個人,用最划算的方法度量每一個想要的東西,包括假期。把省下來的錢捐出去做公益,用感恩的心對社會盡心盡力,在感動中體驗每一天生命的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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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態筆記>護子心切~花嘴鴨
花嘴鴨是目前我在金門野外看過最盡責的父母們!我不只一次,在一些水塘看過花嘴鴨父母帶著小孩划水的景象。其中一次更是讓我見識到父母的偉大情操!那一天約莫下午三點的時候,我正好到一個水池邊尋找與鳥奇遇的機會。果不其然,我的運氣真好!正好近距離的看到一群花嘴鴨,兩隻親鳥帶著大約十隻子鳥在水上覓食。這時親鳥發現了我的存在,因為距離實在太近了,所以小鴨子有點驚慌。這時兩隻親鳥的其中一隻,我猜是爸爸,竟然游到我面前爬上岸,並且假裝受傷狀走過我面前。這時水面上的另一隻親鳥,則快速整隊帶著鴨群們離開現場。待所有鴨子離開「險境」後,我眼前的這隻大鴨張翅快速飛離。 我本來就無意傷害牠們,但這幕戲著實讓我感動。人類常常自詡為萬物之靈,但這種發乎自然的親情卻不見得能夠被人類落實。新聞報導中屢見不爽的家暴與虐童事件,不得不讓人對人性感到挫折。雖然人類自絕於禽獸之外,但有時候禽獸的行為與情操卻遠高於人類。 「花嘴鴨」因為嘴巴上有黃色斑點所以得名,而正確的學名則是「斑嘴鴨」;但本地人卻稱之為「古寧頭鴨」,原因可想而知,是因為這的溼地生態適合牠們棲息。加上冬天時,古寧頭區域的沼澤地裡的雁鴨很多,所以才有此名。並且本地人也使用花嘴鴨來形容鄉下人的憨直,稱「古寧頭人」為「古寧頭鴨」,此略帶嘲諷的用詞常會惹來他人的不悅。但經過這次經驗之後,大家必須對花嘴鴨的印象改觀了!說不定「古寧頭鴨」不該是負面的看法,相反的它應當是一種「慈愛勇敢」的象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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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之鄉
「常羨人間琢玉郎,天應乞與點酥娘。自作清歌傳皓齒,風起,雪飛炎海變清涼。萬里歸來年愈少,微笑,笑時猶帶嶺梅香。試問嶺南應不好?卻道,此心安處是吾鄉。」─蘇東坡《定風波》 清明節早晨,我在淅瀝雨聲中醒來。就著昨夜累到忘了關的日光燈,披衣敲鍵盤。讓思緒神遊,抱著枕頭……點點滴滴,想起我們的吻、擁抱和那日下午的對話、戲論: ──我不想,只記住一個吻的感覺。 我不想,讓生命只剩下吻的回憶。 ──我想,讓你記得兩個吻的感覺。 重複的情感,不一定有重複的情節。始終如一,難矣哉! ──我願意,為你墜入萬丈山崖。 我願意,為你墜入深深的情淵。 ──我喜歡讓人家看不要錢的戲。 加一個「碼」吧,「戲碼」! ──智慧之法! 顯微鏡切面下的那根白髮,營養良好,呈現深紫色。 ──勇健的是你,不是我! 她對我的問號,後來都變成驚嘆號。 ──還差兩個位子。 不,是差兩個人,多兩個位子。 ──有人想……解放。 深情的記錄中,有深刻的反省。 我在明媚的春日與君遊,又在春雨直直落的日子裏,假想枕頭有你溫暖厚實的氣息,窗外下著是你熱情如雨的吻,也依稀看見那個張大了眼笑著躲開的我。 日子依舊淡淡地過著。清冷的空氣中瀰漫著我們如夢似幻的呢喃,慢慢氤氳漾開……一朵朵雲般的花兒……解語著:原來,你沒事先告知你將遠遊,怕的就是有人思念之情氾濫,更擔心當你重返時,必須慢慢清理、疏濬早已淹沒的心海深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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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濱四重唱
一、聽潮 不是無病呻吟,而是生命的謳歌。唱不完的激昂濆慨,訴不盡的似水柔情。 是何處傳來的琴韻?一聲聲,一聲聲……輕輕地、緩緩地、多纖柔的指 ,多輕巧的按撫,那悠美的旋律啊,從寧靜中流入我的心湖。 我想起了沙場的戰士,聽到他們在槍林彈雨衝鋒時的吶喊,衝啊!衝啊!像海上的巨浪,前仆後繼,不屈不撓,雖然,犧牲了不少的寶貴的青春生命,卻換來全民族的自由安樂、國家的富強。 又一次的怒吼,向風暴;又一次的勝利,雨過天晴。 二、燈塔 比不上高樓大廈的華貴,金字塔的雄偉,卻懷一顆慈祥善良的心。 不需求什麼?只是用自己的熱忱,燃燒著寂寞與孤獨,迸發智慧的火花,閃耀於浩瀚的海洋,指引夜航者的迷津。 沒有間歇,一日復一日,一年又一年,熬過多少漫漫長夜。啊!堅毅忠實的海上守望者。 三、礁石 海,是你試煉的洪爐,在艱苦的歲月中,磨鍊成結實的軀體。 玉石雖美,只能供雕刻與裝飾,你雖然有些醜陋,卻能力挽狂瀾,砥柱中流。 在驚濤駭浪中,安之若素,在狂濤暴雨中,鎮定自如,暴力又奈你何?你像一位身經百戰的鬥士。 四、漁火 漸漸地,紅霞褪盡,夜幕深垂,海上潑了一層墨,糢糊了我的視線。 我仍凝望著,搜尋著,不知尋找什麼?突然在一片墨黑的海面,隱隱約約的,如夢如幻的,發現幾顆星星。 非夢亦非幻,那也不是星星,是漁火,搖曳波心,燃燒著辛勤和希望。 但願滿載而歸 家人在等著你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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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載》小辣椒
即便黃大千忠厚老實,但畢竟不是呆頭鵝,經過小辣椒的暗示後,他出現在美麗霞百貨店的次數,比之前多了好幾倍。甚至通過普考後,亦不像以往那麼自卑,彷彿在一夕間改變了很多,也培養出一份前所未有的自信心,看在小辣椒眼裡,的確有不一樣的感受。歲月不僅能讓人成長,亦可改變每一個人,這是她所領悟到的真理。但願從此之後,黃大千能脫胎換骨,把握當下的每一個時光,不要錯過任何一個和她相處的機會。儘管她信守的是隨緣,但何嘗不冀望有一個美好的姻緣呢?只因為她的身心已成熟,渴望有一個共枕眠的伴侶,是極其自然的事。 縱然想追求小辣椒的軍官或台灣兵以及在地青年不在少數,但經過長久的思考,她不會離開這塊土地已是既定的事實,故而她已完全排除那些想帶她遠走的人,管它是什麼富商巨賈或公子哥兒,還是如副營長那種官宦人家出身,且前途無量的年輕軍官。而一些不務正業的在地青年竟打起如意算盤,誤以為她是三八阿花,豆腐可以任由他們吃,談起話來更是肆無忌憚、不留口德,幾乎都圍繞在她豐滿的軀體上,不是奶子大就是屁股翹,甚再還說些不堪入耳的粗俗話,讓她有一種受辱的感覺。 同時,他們也深知美麗霞百貨店並非一般小店鋪,其規模之大、貨品之多、生意之好,整條街可說無人能出其右。故而,她們家財力雄厚是家喻戶曉的事,將來一旦娶到手,既不愁吃、也不愁穿,又有錢可花用。像這種既富有又漂亮的女人,打著燈籠照遍全島也找不到啊!然而,他們的如意算盤卻打錯了,這只不過是他們的夢想而已,小辣椒豈會把他們看在眼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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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葉集
1. 秋葉在枯萎中輕聲的說著:「時候已至,我知道我不再能夠冀望什麼,那些心願都算是無法實現的奢求了!只讓我化做春泥去滋養夏花或冬果吧!從它們身上,你將看見我嶄新的燦爛笑容!」 2. 海上的帆船啊,經由你去實踐的那種智慧也是值得讚美的,能夠將風的阻力化成助力,讓自己平順的橫渡海峽到彼岸! 3. 啊!我知道,蟬的天生喜愛歌詠的心靈,必得順利渡過層土裡那段修煉日子的漫長與孤寂,才能夠成為一名傑出的夏季歌者;卻把成熟清麗的歌聲慷慨的開放給整個世界! 4. 朝露存在於渺小裡;但它們短暫的心的澄明卻是不失龐大的,也有通往虛空的無邊際的道路四通八達的開放著!這,晨光也知道的很清楚。 5. 「愛」的本性是縮小自己,像雲朵在奉獻中傾注給涸池,最後卻只剩下荷葉上的一顆水珠,或磚階上的一道雨痕。 6. 母親,您的奉獻也有那豐沛山泉的耐心,在從未間斷的不求回報的偉大賜予中,用慈愛的甘冽涓滴來注滿您的孩兒的心! 7. 讓我的心永遠保有自己的澄淨;並且將你的愛發揚光大吧! 8. 黑夜離去時,將她那無文字的留言悄悄的藏在露珠內;晨光讀懂了那情意。 9. 樹木只想自在的生長;卻不知道人類有鋸子。 10. 雨珠對於荷葉的乞求並不多,只是要一個小角落可以在飄泊中暫時歇腳,等到陽光傳來那熱切的召喚時它就重新踏上自己的旅程。 11. 偉大的亮光永遠見不著它自己的陰影;它那只能躲藏在物體掩蔽後面的天生的配偶,終日以面紗遮臉,羞怯且卑微;亦步亦趨,若即若離。啊!這是一種愛的捉迷藏遊戲,還是一種贖罪的永久服刑呢? 12. 光在虛空裡擁有馳騁的最大自由,卻仍感覺到自己有極限而神情黯然;但在水珠內它找到了自己的無窮盡而神采奕奕。 13. 就像所有星辰必須被珍藏在天空的寶盒裡,又一一的被安置在夜的展示櫃上;其中任何一顆的價值永遠都不會被損失掉,我們也經不起那損失。同樣,你的存在是為了你自己,也是為了整個世界。 14. 讓她的種種的美,也都被保留在我的詩歌裡--她那有著夜空般幽深瑩澈的黑瞳之美,她那本具原有的心靈的純真之美,以及她那有著泉聲溪韻般流暢動聽的柔聲細語之美! 15. 那些日子,你與世界同感羞愧;因為「邪孽」得逞,而「正肖」受欺侮。 16. 溪樹用它們的裸根享受溪水濯足的清涼樂趣,又齊高舉它們枝葉的酒杯向著天空深不見底的酒甕的開口,去斟滿陽光的佳釀。 17. 豪雨帶來粗暴的澆灌,花苞來不及它的一聲嘆息就提早凋謝了! 但在細雨所賜予的溫柔之愛的潤澤裡,它含笑著盛開成鮮花! 18. 他曾經賜予的苦痛磨練,使我的心總是能夠恢復成平靜,即使在偶發的不小心的低抑中。啊!難道曾經有過那麼一次,暮靄真的能夠遮蔽那新月的銀光? 今天早上,我驚喜的發覺到,我昨日未能完成的詩篇啊,也已經被他寫在他夏蟬合唱的曲子的清亮裡,在他黎明萬丈曙光的輝煌中,在他草葉上的露珠的晶瑩剔透內! 19. 生命的有限在必要的奉獻裡找到了屬於自己的長久,有如水珠的適時融入湖泊中! 20. 河流日以繼夜的輸送過來那高山湖對於它的鄰海的慈愛與這一親情呼喚:「你是我永遠的女兒!」 21. 「無止境的飄泊命運啊,你所帶來給我的並非全然是厄運;你也讓我善用你而完成了我自己!」浮萍這樣說。 22. 當你在奮鬥的勤勞奔走中踩踏著我的胸膛,我並不會為你喊痛也毫無怨懟。啊,我就是大地,我願為你開放我的道路,也將以你應得的甜美收穫去回饋你! 23. 想像力一經訓練就成為一匹飛馬,精壯迅捷且靈活,值得馳騁在創造的無垠天地間,去拓展心靈疆土,去發現新恆星! 24. 小坑洞裡的止水只能圈養自己的汙濁;但大海無邊的活淨水卻能滋育數不盡的種種奇蝦異魚! 25. 當心靈的活動從閱讀進入了創造,牠是從低空飛翔提升為高空的。 26. 在眉眼低垂中,如學者般的專注,我已默默的讀懂書裡流露的你的奧義;現在我只想重新抬起額頭來,只想跟你在夜空裡剛更新過的星辰玩耍心靈的單純遊戲,像個天真的小孩! 27. 這片土地在乾涸裡只是靜默,沒能伸出嫩芽的手臂來呼喊祈求解渴!而且,遠雨也仍然遙不可及,近水更是從地下悄悄溜走! 28. 你的每一個工作日子的成果或許都小到微不足道,也被淹沒在歲月的洪流裡;但是,累積到了來日,卻能夠促成了你最後的大勝利!就像靜默的水滴匯為喧騰的大海。啊,我的朋友! 29. 「消極」說:「我的防禦就是我的攻擊。」 「積極」說:「我的攻擊才是我的防禦。」 30. 你的奉獻像燈光,勇於對抗黑暗,也賜予光明的引導!你的奉獻也像那燈塔,以堅定的姿態守候著,默默的支持著這一切! 31. 命運給你苦難的痛苦打擊,你卻將它昇華成為一份甜美禮物;因為你讓自己的心永遠保有放鬆與沉靜。 32. 太陽對於樹木奉獻他的陽光財富時,總是大大方方的從天空散播到了土地上;但當樹木回報太陽以她的蜜果時,卻只是羞怯畏縮的把它們藏放在青草下。 33. 「小水珠也有屬於它自己的浩瀚,這個我曾領悟;」我的心靈說:「我也曾見過許多小善事成為至善的,因奉獻者們的不求回報。」 34. 「欲望」喜歡用「價格」做計算;「心靈」熱愛以「價值」來衡量。 35. 一旦你願意協助弱勢者,請別做得畏畏縮縮的;否則,那對眾人都是一種侮辱! 36. 當我與你再度離別時,朋友啊!我思疑:「難道緣份的世界比我們想像的更寬闊很多,像這碧空的遙遠邊際仍然不是她自己的盡頭?」 37. 我覺得我們的宇宙是一個永恆的泡沫,投射著種種形式的夢幻彩影,雖然絢麗卻是瞬生瞬死的。 我們與它一起飄泊在它外面一個無限寬廣的時空裡;但我還不知道,啊,這飄泊的意義究竟是什麼! 38. 蒲公英的根心甘情願的擔負起泥土的禁錮;因此它的絨球花能夠在風的飄盪裡斬獲那虛空中的自由財富。 39. 果核甘願承受爆裂之苦,那必要的犧牲;而將地面上的成長之樂交給了新芽。 40. 在木炭的存在中,充滿了冷和靜;但當它一時接受了火燄過於熱烈的求愛,它被一起燒成了灰燼! 但銅礦就不是如此;當它從山土中被挖出,離開它安穩的,它那原始古老的導電能力也就從沉睡中甦醒過來!當它被鍊製成了避雷針,也就本能式的懂得了閃電的大獻殷勤其實是暗藏著毀滅式的虛情假意。 當銅礦被鍊製成了避雷針,它從不因為地上的安全而忽略了來自天上的危險,早就開啟了自己的迂迴智慧來備用了;在清醒中,在必要時以逸待勞的去婉拒閃電的猛烈追求,以保全了自己與它守護的家園。 41. 在生命中,在我已經幸運獲得的這一種眷顧裡,我因學習與創造而更富有! 如果死亡能奪去什麼,我知道,愛會彌補! 42. 黑夜是繁星的民主國家;白晝是太陽的專制社會。 43. 浪濤之於海洋正如閃電之於天空,是它頻頻的用自己瞬間響起的片刻喧囂來反抗自己的永恆靜穆;但最後仍以那靜穆為依歸。 44. 在心的透視中,這夜空小如一隻藏寶箱,被珍藏在它裡頭的數不清的繁星珠寶也成為一個整體了。但何處才是它做為出入通道的頂蓋呢? 45. 果實必要的貶抑著自己,而它那般的自動垂首也是一種公開的宣示,說它自己的生命已經從花朵外放的芬芳輕浮凝練成內斂的甜美厚實;也就從昂揚恣放懂得謙卑含蓄了!那也是它謝恩的虔誠禮拜,獻給哺育它直到成熟的這片隱忍的靜默無語的大地。 46. 我願擁抱海洋的恆心,鍥而不捨的,用她自己的浪花對天空呼喚,以自己的潮汐向陸地呢喃。 但是啊,我也希望擁有天空的沉靜與陸地的堅定;即使海洋對他們的呼喚與呢喃從未間斷,但他們對於自己所擁有的那一切仍然珍惜且知足,並不會貿然的跟海洋進行任何交換! 47. 海底的飛魚勇於躍出,儘管牠的翅膀小於鷗鳥的;泥隙間的蟋蟀也敢於歌唱,即使它的歌聲弱於貓頭鷹的。 48. 向日葵對它膜拜的太陽細語:「我把你當成我的大我,於是在我心的中央,我對你的肖像的供奉其實也就是供奉我自己的。我也把你當成我的神祇,所以在我黃金光澤的花朵的綻放上,我對你的形象的展現其實也是展現我自己的。」 49. 天空以她自己的星辰為榮,陸地則以鑽石為傲;他們都知道毋須乞求海洋所擁有的珍珠! 50. 我已擁有語言,卻要求更多,於是我歌唱;我已擁有歌曲,仍要求更多,於是我舞蹈。 51. 沙給蚌以痛楚,蚌卻將它化成珍珠來做犒賞。 52. 花朵憧憬種子的樸素;種子羨慕花朵的燦爛。 53. 在意志中,種子萌發出新芽茁長成樹木,樹木綻放出花朵成熟為果實。 於奉獻裡,雲化為雨湧出成泉,泉聚為湖流動成河。 54. 「種子啊!我已褪盡我自己的燦爛;如今,那燦爛也已經與你的樸素合一!」花朵說。 55. 樹並不會不珍惜它在地上的生活的安定,那經由自己對於世界的努力參與而爭取到的;雖然它也嚮往雲在天上所享有的自由。 56. 浮雲在天上的家鄉是潔淨且廣闊的;但它仍然願意化成及時雨來落入塵土中;啊,萬一它淹沒了道路,請別因此而抹煞掉它紓解乾旱的功勞吧! 57. 你給我的愛,一旦存在就永無消逝,也從未在時間之流裡消失過;它看似隱逸其實已進入我心底,融入我今日奮鬥的力量中。 58. 在天空亙古凝視的見證中,夕陽對於柔弱晚霞的憐惜之情未曾稍減過;即使他在離去前給她披上的鑲金邊的彩衣被黑夜因嫉妒而收去,他依然日復一日的實現這份愛的贈禮的承諾。 59. 如果我只是一匹草原上的馬兒;那麼,我也並不想真的成為高空裡的鷹鷲。 看哪,我的充足自信展現在我快蹄的奔跑中,也自有鷹翅飛翔的力與美! 60. 我感謝井水注滿了我的空瓶,讓我解渴與濯足;但我也沒忘記要感恩雲朵的默默賜雨,在奉獻中成為這井裡清涼的涓滴。 61. 池塘在臉上泛起害羞的漣漪的微笑,因為風兒在愛裡給她獻吻。 62. 就像山雨從土表上的暫時隱匿,去到泥面下接受地層的過濾洗禮,才在湧出時能夠成為甘美的清泉,也被渴者們歡喜的承接在他們手裡的空瓶中。 63. 「判斷」與「公理」是朋友;「武斷」與「主觀」為戀人。 64. 雲朵佯裝成一團靜止的棉花,卻乘坐天風到山後去;白鷺鷥在水田裡假裝散步,卻啄取了泥鰍。 65. 「正肖」承襲了「正義」的豐沛資產,他所擁有的「公理」奧援同樣也是不虞匱乏的,在大眾的心裡,在人們的庫房中;因此他也永遠經得起「邪孽」無情理的打擊。 66. 他們的作品與名聲,在時代裡是贏了,於永恆中卻是輸了! 67. 你的來臨是延續了朝陽的光采;我的心仰望著你,像土地對於旭日的崇拜。 離別時你與那裡的夕陽齊隱去;而我的蹤跡,也和那一次的黃昏同消逝。 68. 將來在我死去後,讓這句話被保留在我最後的詩歌裡:「我生命裡的缺憾已經被我自己補償;因為我已愛過,並且已經奮鬥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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甦
夕陽滾滾離去 我含著悲傷的愁緒 發動轟隆的引擎 調轉方向盤 頭也不回 奔向另一方的未來 那籬旁的黃扶桑 只歎了一口氣 自胸前陰影 揮別了 垂下細頸 墜落 輕 輕 明日, 且將微笑啜吻成一坏── 更深情潤澤的沃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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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載》小辣椒
雖然兩老有諸多的顧慮,但家境富裕、人又長得漂亮的小辣椒,豈是他們想像中的那種人。如果沒有她長年的幫助和鼓勵,其外甥黃大千焉有今天的成就?更何況她並沒有貪圖他什麼。倘若說有,也是與副營長分手後,發覺這個青年人能從逆境中,一步一腳印踏踏實實地走過來,並順利地通過國家考試,讓她心生愛慕之意,始有先借錢讓他們家改善居住環境的想法。至於往後能衍生出什麼式樣的感情,她信守的依然是隨緣。 儘管小辣椒曾對黃大千有所暗示,可是自卑感甚重的他,敢於接受這份感情的挑戰嗎?如果不敢,那便是懦夫,因為小辣椒並沒有貪圖他什麼,卻又主動地釋出愛慕的善意,唯一的,或許是想留在這塊生她育她的土地。兩人若能配成雙,對兩個家庭都有好處,亦可彌補各自的不足。小辣椒寬裕的經濟,必能改善他們家窮困的生活,黃大千亦可以半子的身分,對她母親盡孝道。甚而以小辣椒的人脈關係,對他的仕途絕對有所助益,誰敢於說他將來不能做個廠長、所長或主任之類的官員? 尤其在戒嚴軍管時期戰地政務體制下,以及不按牌理出牌的官場文化,靠女人陪大官飲酒作樂而升官者大有人在。若憑小辣椒的姿色,不知有多少大官被她迷得團團轉,一旦再使出某種招數,再把那些大官侍候得服服貼貼,而後讓自己的夫婿更上一層樓,絕對不無可能。而且還有她那些乾爹們,亦可助她一臂之力。小辣椒可說是得天獨厚、天之驕女啊!果真有那麼的一天,不知會羡煞多少人,得看黃大千有沒有那個福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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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思任戲謔蔡復一﹖
──論張岱「王謔庵先生傳」中的一個錯誤 (關於錢謙益的「杖銘」,筆者於此要插入一點補充:這到底是不是他的「創作」,說實在筆者難以確定;因為在南宋人祝穆所編「古今事文類聚續集」卷二十八中已有載,北宋時代的陳瓘亦曾作「杖銘」、而且文字和錢謙益的近乎全同:「用之則行,舍之則藏,唯我與爾。危而不持,顛而不扶,將焉用彼?」─由於這兩句很適合作「杖銘」又能成對之語,本是出於古代讀書人皆知的「論語」,因此也不能咬定錢謙益就沒可能在陳瓘之後也有同樣的靈感,以故「與古人合」。可是:若要說以錢謙益之博學多識,竟會沒讀過「古今事文類聚續集」、或其他來源記載的陳瓘所作「杖銘」,筆者也難以相信。而且,錢謙益於引孔子語時有改字,這也透著古怪;在「述而篇」中孔子對顏淵說的是「唯我與爾有是夫」,陳瓘去掉後三字變成「唯我與爾」,但錢謙益的則是「惟吾與爾」。同樣引「論語」,錢謙益卻把「唯我」改成「惟吾」,以其學識根底衡之,絕不可能是出於誤記或無意之舉,筆者覺得這倒像是出於「心虛」之故;因為是襲人故智、所以故意製造一點不同,以示非由仿效而來者。但這個跡證也不是絕對性的。到底真相如何,恐怕只有在地下的「牧翁」自己心裡有數了。) 筆者在前面列舉的諸多期刊論文、專書中引述「王謔庵先生傳」中的這段故事,大抵是為了闡述王思任之個性風格、或張岱為人作傳筆法的例子,不是由考實的角度觀之;緣於是出自張岱這位重要關係人的記述,引用者未經深究而逕行採納,也還無可厚非(畢竟若要卯起來逐一詳查引文內容之正確性,那可真是殫耗精慮的大工程)。幸好,若是棄去此段不用,應該也還不致對諸家原本的文章有多大影響,只要另找個例子取代或跳過即可。然而,「落霞與孤鶩齊飛」這一謔,入其彀中的可不只前述諸君,連專研王思任生平行述者也會「中招」。王思任之人與詩文雖是值得研究,但兩岸是近十餘年來才漸有較多人以之為論述題目;說到近三十年來研究王思任的首開先河者,當屬台灣的陳飛龍教授:他於民國七十一年年底在「國立政治大學學報」第四十六期發表了「王思任年譜」(嗣後收入「王思任文論及年譜」,1990年文史哲出版社出版),由王思任與時人、稍晚者等之詩文記述中整理出頭緒,實乃用力甚勤。但由於張岱「王謔庵先生傳」之載,陳著「王思任年譜」於天啟五年間便據以記曰:「先是同年生蔡敬夫,總督川黔,聞季重閒居故里,欲延其屈為幕僚,乃宴之於滕王閣,席中,季重又以狎謔忤之,此議遂絕。」─在陳飛龍教授之後,大陸的呂明先生於2004年所撰復旦大學碩士學位論文亦以「王思任年譜」為題,並於「古籍研究」(安徽大學出版社出版)2004年卷上發表「新編古人年譜常見訛誤辨析─以陳飛龍《王思任年譜》為例」一文,指出陳著中諸如王思任生年誤繫等錯處。在寫碩士論文時,呂明先生已有1998年出版之「王季重先生自敘年譜」作為根柢,可說比陳飛龍教授在立足點上佔了優勢。但在述及天啟五年王思任至滕王閣一事,呂明先生同樣亦為張岱所誤,記曰:「同年友蔡敬夫任川黔總督,宴季重于滕王閣」。在此條記事之下,呂明先生除了「王謔庵先生傳」,還引用了乾隆本「福建通志」中蔡復一的傳記文字,資料臚列較多。惟呂明先生雖注意到該核對一下蔡復一的履歷、也知道王思任的「年譜」在天啟五年間根本沒提到蔡復一或「落霞與孤鶩齊飛」,但他仍沒勘破:即便是張岱也可能有錯。在引述「福建通志」文字之後,呂明先生續曰:「案:天啟五年乙丑十月,蔡復一因勞累過度而卒於平越軍中。同年,季重游江西旴江等地,二人應該於此年十月之前在滕王閣一聚,姑繫于此時。」呂明先生該是已瞧出有些不對勁,但又不敢大膽質疑張岱寫的傳文,也只得「姑繫于此時」、把問號留在心裡─說來說去,關於這樁「誤傳」會流諸後世,採用它入傳的張岱當然得負最大責任:他不僅是文學家、史家,也是位旅行家,對省份分野概念應該清楚;當他聽得「川黔總督」竟會跑到江西滕王閣,心裡就該起疑,不當逕將此一傳聞入傳才是。前面筆者提過大陸的郭英德教授所撰「論明人傳狀文的文體特性與文化內涵」這篇文章,其中第三節標舉明人作傳對傳主事跡的選取有「求奇嗜異」的傾向,而「王謔庵先生傳」中的這段故事,便是在此節中被引用的例子之一。或許張岱就是太過專注於此事之令人「絕倒」,才會疏忽了寫傳記時該有的查證工作吧。要之,「落霞與孤鶩齊飛」這一謔,能使張岱相信是「年祖」之所為,又在數百年後還屢為學者引述,自然是有其不簡單處:配合當下人物情境而引用名文典故、以諧音押韻來製造笑果,這種事例在王思任的「悔謔」中即可見到。都落魄到得在「同年友」帳下討生活了,可一旦謔語到了舌尖就是吞不回,縱令會壞了衣飯,也非得吐之而後快;王思任曾多次因「毒舌」而招人生恨甚至打擊報復,說他會白目到觸忤好心想幫助他的「東家」,也不會令人太訝異。這段「軼聞」瞧起來,十足就像是「謔庵」會幹的事兒─若王思任地下得知有此一謔,大概也會拊髀躍起、巴不得當年登閣時真有個獨眼人在場吧? ─有關「王謔庵先生傳」中的錯誤,筆者就在此打住:茲因前面提到蔡復一係「眇一目」,筆者於下就順便談談:關於蔡復一的形貌問題。在「金門縣志·摭錄志」部分有引「司空日記(志中未言何人所著,但據書名及作者自稱是蔡復一的「同年友」,此書當係晉江人林欲棟所著;他是萬曆二十三年進士,也是蔡復一的親家,官至工部尚書,著有「林司空日記」。可惜此書似已不存。)」中的記載,稱張天師(應即是江西龍虎山張道陵之後人,但不知是第幾代)曾言蔡復一是「千年獨眼蟒」出世。轉生出世云云,常以形貌有契合處而成說,故蔡復一眇一目當可確信。然在舊時的傳說中,蔡復一並非只是「眇一目」,他的身體殘缺之多,近乎像「施公案」中的「施不全」了:據「金門先賢錄」所載,相傳蔡復一是目眇、駝背、瘸一腳兼麻子臉,但其志向遠大,有人嘲其貌陋,他便以「一目觀天上,一腳跳龍門,龜蓋朝天子,麻面滿天星」應之。關於蔡復一之形貌,除了「司空日記」之載,現今蔡厝雖還存有蔡復一著官服之畫像(見載於郭哲銘先生「遯庵蔡先生文集校釋」書首),但從其端坐的姿態無法瞧出駝背或瘸腳,因此蔡復一是否真的如傳說那般多重殘障,說實在還屬證據缺乏。而關於「麻面、駝背、瘸腳」這三點,筆者是有些存疑:因為這和傳說中「魁星」的相貌太雷同了。在大陸蓋國梁先生所著「節慶趣談」(2003年上海古籍出板社出版)所記載之民間傳說中,即有謂魁星本是個讀書人,當其成進士後晉見皇帝,皇帝問其何以麻面、何以跛足?魁星即以「麻面滿天星」、「獨腳跳龍門」應之,使皇帝嘉其敏才而獲欽點狀元。另外有些地方傳說則有提到:魁星除了麻面跛腳,也是駝背。由於蔡復一的相貌傳說與魁星「撞衫」的情形太明顯、活像拷貝來的,筆者是懷疑:稱蔡復一「麻面、駝背、瘸腳」這三點,會不會是造作傳說者越到後來越是「求奇嗜異」、才會給加碼添上去的?而像這樣強調其形體不全,不僅是造作傳說者會有益形誇張的趨勢所致,應還有一層不明言的含意─「儒林外史」裡的范進也不過才剛中了舉人,岳父胡屠戶就把他當成「天上的星宿」。而蔡復一不但高中進士,還位臻總督、兵部右侍郎兼都察院右僉都御史,卒後還獲諡「清憲」並贈兵部尚書;像這樣的一位大人物在舊時老百姓心目中,認為他是天上星宿下凡也不為過的。在「司空日記」中,林欲棟曾曰:「以元履之剛方正直,疑為岳神鍾靈,豈蟒類所能托化?」但在傳述蔡復一故事的人們心中,「岳神鍾靈」也還嫌神格低了些,需得是天上的「魁星」下凡,才配得上其一生功烈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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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浯島旅記將軍的晚餐
一生戎馬剿匪抗戰 盧溝橋大展雄風後 抗日英雄移師強韌堡壘 整軍整備再出發 找一個島嶼最浪漫隱密地方晚餐 訴說彪炳戰功與懷鄉之情且 思維反攻策略 就在翠湖的水上餐廳 那一枚不長眼的砲彈 飛躍金廈海峽不偏不倚 襲擊將軍 掀起了波濤洶湧的砲戰 將軍的晚餐成了 最後的晚餐 海峽風平浪靜交流頻仍 東西線已無戰事 全線更無戰爭 就讓餐廳重新開張吧 報告將軍晚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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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小人為貴人
有位年輕女孩,她是某家大公司的基層員工,她的工作內容是打掃廁所,端茶倒水。有一天,她因沒有帶工作證,公司的保全警衛把她擋在門外,不讓她進去,無論她如何解釋說明,警衛先生仍不為所動,但是她看到某些高階員工同樣沒有帶證件,卻可以自由進出,她向警衛提出質疑,警衛用鄙視的眼神說:「妳怎能跟人家比,就是不讓妳進去!」這時她才明白,她之所以受到這種屈辱,被警衛歧視,是因為自己身分地位的關係。當下她在心裡發誓:我一定要成功,要讓保全警衛先生刮目相看。因此,從那一天開始,她每天都是第一個來上班,最後一個離開,她捨不得浪費每分每秒,利用所有的閒暇來充實自己,很快的她成了公司的業務代表,又因業績突出,她被任命為這家公司中國區的總經理,她就是微軟公司中國公司的的總經理,她的名字是吳士宏。對她來說,這個警衛先生是個小人也是貴人。 有一個男生出生在美國阿肯色州,他一直在曼哈頓的街頭招搖撞騙,玩世不恭,總是認為地球都要毀滅了,有什麼好努力的,幹麻要賺錢?有一天,他要去叔叔家吃飯,結果被叔叔擋在門外,還冷嘲熱諷的說:「很抱歉,這裡沒有你的飯」,這個年輕人受到了這污辱,覺得自己很悲哀,但他終於明白,要脫離這樣的生活,一定要徹底的改變,他發誓要成為有錢人,於是他開始學做生意,在曼哈頓推鎖日用品,後來到東南亞做電器生意,賺了錢之後,他開設自己的公司,如今他已是好幾家公司的老闆,他的名字叫羅文,成功後的羅文曾說:「如果當初沒有被叔叔趕走,現在不是在監牢,就是還在街頭當個小混混」,對他來說,叔叔就是他的貴人。 民國初年,山東蓬萊有位年輕人,不幸染上吸食鴉片的習慣,有天他到煙館要解煙癮,但當天煙館客滿,這時他看到有一張較大的煙床,應可以再擠上一人,於是他躡手躡腳躺了上去,不料被那個人一腳給踹下床,很不屑的對著他說:「你是什麼東西!也配跟我躺在同一張床。」受到屈辱的這位年輕人頓時火冒三丈,立即站起來想與這個仕紳拚個你死我活,但當下的念頭告訴自己說:「這一切都是自取其辱,我若是不吸鴉片,就沒有此遭遇。」於是這位年輕人毅然決然走出煙館即自我對天發誓,絕不再吸食鴉片。所謂「知恥近乎勇」他立志要做一番轟轟烈烈的事業,就毅然決然的從軍,由於煙癮已戒除,體重也增加了,身強體壯了,他考上保定軍官學校,而且是以第一名的成績畢業,二十年後他成為擁有了五省的軍閥大帥。這位年輕人就是吳佩孚,對他來說,踹他的這個仕紳是小人也是他的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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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載》小辣椒
一個活潑外向、交遊廣闊,一個忠厚老實、過於自卑;一個縱橫商場、富貴逼人,一個家徒四壁、三旬九食,如此,真能配成雙嗎?可是,感情這種東西卻也很微妙,想它的時候它不來,不想讓它來的時候它偏要來。而有人講的是門當戶對,有人信守的是隨緣,有人則是連想也不敢想。縱使自古就有「天下有情人終成眷屬」這句佳話,亦有「多情自古空餘恨,好夢由來最易醒」的詩句。但他們是前者的象徵?還是會步入後者的後塵?誰也不得而知。或許,必須端看他們各自的造化了……。 21 黃大千的舅父母對於小辣椒主動伸出援手,無息借款給予他們修繕房子,簡直感動得老淚縱橫。這棟先人遺留下來的百年古厝,即便以石頭砌成的牆壁尚完好,但屋頂的瓦片長年歷經風雨的侵蝕,已有多處破損,部份樑柱亦遭白蟻啃噬,即將腐朽。如此,豈能再忍受風雨的侵襲。晴天尚好,每逢下雨則是苦不堪言,倘若再不整修,萬一遇上颱風豪雨,勢必會倒塌,屆時,一家大小要住到哪裡去。這也是他們最感憂心的地方。而今天,蒙受老天爺的垂憐,幸運之神終於降臨到他們的頭上來,讓他們遇到一個願意借錢幫助他們整修房子的貴人。對於自己的外甥能交到這麼一個富有同情心,卻又熱心助人的朋友,更是稱贊有加。往後,他們也不會把這筆借款由外甥獨力來扛,待家畜家禽長大,待田裡的農作物收成,再慢慢地來償還她們吧。 可是有一件事卻也讓他們感到不解,外甥是一個忠厚老實的青年,又沒有讀過什麼書。雖然憑著自己的努力考上正式公務員,但比他優秀的公務員一大堆,這個有錢人家的女孩怎麼會看上他,而且還那麼大方地借他十萬元,確實有點不尋常。莫非這個女孩身心有缺陷?或是有其他方面的問題,而看他忠厚老實,想以金錢為圈套,迫使他將來娶她為妻?還是另有什麼企圖和目的?如果真是這樣,那絕對萬萬不可。聽說通過國家考試的公務員,將來前途無可限量,有朝一日一定會當大官。若以大千這個孩子的懂事和孝心,果真有那麼的一天,除了是他們家的榮耀,也不會置他們一家於不顧。然若萬一娶到一個精神有問題的女子,或是娶一個婚前跟人家亂七八糟的女人,還是結婚後跟著老婆遠走高飛,這些都不是他們樂意見到的,也會讓村人恥笑。儘管他們家窮,但窮也要窮得有骨氣,相信一手拉拔長大的外甥,不要讓他們失望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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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思任戲謔蔡復一﹖─論張岱「王謔庵先生傳」中的一個錯誤
天啟五年時梁應澤官任九江兵備僉事(王思任後來亦任此職),便盡地主之誼招待王思任,陪他去遊覽落星石、琵琶亭等名蹟,又在九江之能仁寺設宴為其洗塵。對於梁應澤之款待,王思任在「年譜」中讚曰:「久別叩首,北人尚有古道」,並稱宴席「餉饋精腆」,而且他還作了「贈梁懸藜兵使」一詩(見「謔庵文飯小品」卷二)以酬故人之情誼。從這些跡象來看,王思任在與梁應澤相見的這段時間內諒無因其「毒舌」而生不懌(筆者也沒找到任何關於梁應澤係「眇一目」的記載)。而且王思任去江西是為遊覽與晤友弔舊,並非是謀職而往;與梁應澤分別後,王思任的行程亦無越過江西更向西行,在拜訪陶潛故里等處之後,倦遊便還家了。「年譜」在整個天啟五年部分記載中,也不曾出現王思任以「落霞與孤鶩齊飛」嘲謔某人的段落。可以說,張岱在「王謔庵先生傳」中所記發生在滕王閣之事,由王思任的「年譜」中完全找不到跡象。 至於:王思任會不會是在更早之時,曾以「落霞與孤鶩齊飛」調侃過蔡復一?關於這一點,得稍微探究一下這兩人間的關係。王思任與蔡復一不僅是「同年友」,而且還是「師出同門」。王思任「年譜」中記自己中進士時,係「出南充黃慎軒師之房」;而在蔡復一「遯庵文集」中有「祭黃慎軒座師」一文,可知兩人在應會試時都是「黃慎軒」(即黃輝,字平倩,南充人,萬曆十七年進士,授翰林院庶吉士,以能詩善書聞名,歷編修、右中允等職,官至少詹事兼侍讀學士,卒於官)取其卷,故二人成進士後應是立即相識。而在王思任著「避園擬存詩集」所收「觀海」與「桃李言」二詩之末,還附有蔡復一的評語。此外,在王思任「年譜」萬曆三十八年部分有記:那年他因寒疾病重,「百日不食,幾就木。他人望疫裹足,獨同年蔡公復一朝夕視慰,仔肩後事,君子哉!」(筆者按:池顯方「蔡敬夫先生傳」中有提到,在萬曆三十九年之前,蔡復一曾由兵部車駕司郎中「例擢藩臬」。配合王思任的記載,蔡復一應是至浙江任職,惟確實職務尚不明。)由於王思任和蔡復一歷宦地點與本籍不同,兩人無論在朝或在野期間應是罕有機會碰面,但蔡復一對待王思任是很夠義氣的。然而,雖有「朝夕視慰」之跡證,但蔡復一對王思任的照顧應是出於同年同門之誼,而非私交甚篤--由王思任與蔡復一兩人現存的詩文、書信等的標題中,找不到像有特為對方而寫的文字;若是常有往來,該會有更多記錄才是。而且,由兩個人的性格來看,恐怕也很難有多少交集:王思任「出言靈巧,與人諧謔」,但蔡復一可就嚴肅得很。比蔡復一晚一科成進士的錢塘人黃汝亨,曾於蔡復一之父蔡用明去世十二年後受託作墓表,內中有言:「憶予作選人長安,時與元履游,見其敝衣蓬首,手不釋卷;又見省中人,不畏長官而畏元履,每呵殿至,輒避匿。嘗怪元履甫弱冠,起家儒生,何嚴冷若此?」(見黃汝亨「寓林集」文卷之十六「誥封承德郎刑部員外郎原任樂至令蔡先生墓表」。鍾惺「隱秀軒集」卷第二十二為蔡用明而作之「蔡先生傳」,內中亦言蔡復一「其人嚴冷深情」。)--蔡復一才二十多歲時,就以像道學老夫子般的冷面肅容而聞名;像這樣開不得玩笑的人,王思任敢不敢、或有沒那種興緻去撩撥他,而且還拿人家生理上的缺憾去開玩笑?即便是「毒舌」成性如王思任,恐怕也有點太甚了。而在王思任所記「悔謔」(見「謔庵文飯小品」卷二)一篇中,記載了其嘲謔各式人物的四十則故事,其中亦無一字涉及蔡復一、或曾以「落霞與孤鶩齊飛」來嘲謔眇一目者的橋段。古人自撰紀年,對故舊之謝世至少該提上一句;但王思任的「年譜」中甚至也沒記載蔡復一去世的消息,可見兩人關係並不密切。 從王思任與蔡復一的關係來看,雖尚不能完全排除王思任有曾以「落霞與孤鶩齊飛」來嘲謔蔡復一的可能性,但出現在「王謔庵先生傳」中的這段記載,卻頗有蹊蹺:若此事是發生在其他無法確知的時間地點,張岱記述時儘可含糊言之,沒必要非得定其於天啟五年時滕王閣上(張岱未言時間,但王思任於蔡復一生時僅在此年到過滕王閣,蔡復一也是這段時期職膺總督)。而張岱為他所尊敬的「年祖」作傳,也不可能是出於自己編造此事。那麼,能提供一個如此煞有介事、實際上卻又不可能發生之「軼聞」者,只有一種來源:某位「好事者」--此人靈機一動,由王勃的名句想出一個「梗」,可用以嘲謔眇一目者(不論在顧炎武「唐韻正」或「廣韻」、「洪武正韻」中,「鶩」、「目」二字都屬入聲一屋,可以押韻)。可是光有點子,無法具形,必須依附在某些角色上才成個故事。但這樣巧妙的一個「梗」,可不能隨便用掉;同樣的一個笑點,發生在一般士庶、路人甲乙身上,絕比不上說它是發生於蘇東坡與佛印、或蘇小妹與秦少游之間來得吸引閱聽者。職是之故,造作此「梗」者必需效莊子「重言」之法,以名人作為故事中的角色;而且故事發生的最佳地點自然是滕王閣,讓角色見景起興,既顯捷思又不流於造作。說來真是無巧不成書:在遊覽過滕王閣的名人當中,王思任素以諧謔機敏著稱,而且他又正好有一位同年友蔡復一眇一目;各種條件近乎渾然天成、「故事」就這麼產生了。由其造作的內容來看,這位好事者諒應亦是明末清初江浙一帶文人圈子中的一員:他知道王思任到過滕王閣、也曉得王思任經常落職賦閒,故以受邀作幕友為由,讓王思任去滕王閣與蔡復一「面談」。但雖然諸般要素配合得近乎無瑕,畢竟還是有一個破綻,那就是蔡復一不可能在天啟五年前往江西。而張岱之所以採信此事且寫入「王謔庵先生傳」,其原由也非不可解:張岱固然與王思任關係親近,但他(或任一位傳記作者)畢竟不可能是「全知者」。欲為王思任作傳,張岱自得向各種來源廣蒐其事蹟,再進行剪裁;而若其採集到的「故事」,其中並無明顯牴觸張岱對王思任之所知、又能充分表現其「矢口放言,略無忌憚」之個性,被納入傳記材料的機率自然就大。按:張岱不僅是位文學家,他還著有「史闕」、「石匱書」、「石匱書後集」等史著,在為人作傳時,張岱應比一般文人更為嚴謹,會要求自己「事必求真,語必務確」(見「石匱書自序」)。然張岱對蔡復一之所知恐是不足,「石匱書」中雖有不少萬曆至天啟間人物之傳記,但偏生就沒有為蔡復一立傳(該書唯一提到蔡復一的部分是在卷十五「熹宗本紀」天啟四年:「四月,川貴總督楊述中聽勘,以蔡復一代。」)。張岱諒是由於對蔡復一之經歷不曾細察,才會把「落霞與孤鶩齊飛」一事給寫進王思任傳中了。 筆者認為:王思任嘲謔蔡復一之說,僅是藉實際存在之人、事編造的故事,並非實事。或許有人會質疑:真能有這麼剛好湊巧嗎?於此筆者就另舉一例,這種「編派」可不只是發生在王思任頭上,與他同時代的錢謙益也有過。在清人「獨逸窩退士」所編笑話集「笑笑錄」卷五,有一則題為「杖銘」曰:「相傳錢虞山有一杖,自制銘曰:『用之則行,舍之則藏,惟我與爾有是夫。』歸國朝後(入清後),此杖久失去,一日得之,有人續云:『危而不持,顛而不扶,則將焉用彼相矣?』錢為之惘然。」--錢謙益一生數度起落、到頭來在國家危亡之際腆顏降敵,續其「杖銘」者看似正踩著其痛腳,但這仍是個編造出來的故事:因錢謙益「初學集」卷二十七便有「杖銘」曰:「用之則行,舍之則藏,惟吾與爾。危而不持,顛而不扶,將焉用彼?崇禎八年春,牧翁銘。」。「初學集」刻於明亡之前,取孔子這兩句話作「杖銘」,原是錢謙益所自為,非是他人巧對續成,不過倒真是成了讖語。「杖銘」故事很容易看出是造作,因其出世甚晚(「笑笑錄」編者自序作於光緒五年),又見於「初學集」。但「落霞與孤鶩齊飛」這一謔,也許在王思任還在世時就已產生也未可知;惟一旦經過張岱用以入傳,這個「故事」便成為「重要資料來源」之一部分,這也就難怪歷來學者盡皆照錄、不疑有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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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念》
沉澱心之所 無語一時刻 思古今過往 念百世春秋 夢人間冷暖 惟長江萬流 平金門之疆 安泗水悠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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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要及時-父母的健康不能等
觀賞「桃姐」這部探討老人故事的電影,劇中描述一位年過七旬的傭人和年近半百的少爺之間的相處,當主角因為中風、初到老人院時,她對周遭人事物從驚惶到轉換成體諒,最後在醫院病終,而少爺從被照顧的對象轉換為付出孝心的角色,一切顯得理所當然,這部電影反映出的是有情的少爺對主角盡一份心力,及描述老人院所發生冷暖悲涼的故事。反觀觀賞另一部「錢不夠用」的電影,描述三兄弟由於忙碌地為生計奔波,因此都疏於照顧年邁的母親。當工作都陷入經濟危機,為了要扶養母親斤斤計較,最後三兄弟決定送媽媽去老人院,劇中反映出一個人在沒有錢之後,如果也失去親情、友情,會是甚麼狀態?錢不夠用,真的是殘酷的趨勢。直到前陣子朋友在臉書分享播出一則公益廣告,描述一位爸爸罹患老人痴呆症,越來越健忘,到認不出兒子;當兒子帶他出去吃飯,盤子裡剩下兩顆餃子,爸爸直接用手抓起來放進口袋,並說「我兒子最愛吃這個了」,到廣告最後出現字幕:「他忘記了很多事情,但他從未忘記愛你」這句話,讓個人感觸良多;許多人或許認為這則廣告只是為了賺取人們的淚水,但這不只是真實故事,還時常出現在你我周遭親朋好友身上,不是嗎? 或許本身職場關係,幾次在台北參觀老人養護中心,見過一張張不同的臉孔,當中有坐輪椅者、有包著尿布,提著尿袋者、因中風而臉歪嘴斜住進養護中心,甚至插管每天需靠他人灌食維生,讓個人深深感歎,這是每個人未來年老時將面臨的課題? 記得去年年中,連續幾個月雜誌週刊一再重複報導人口老化,長期照護問題,據經建會估計,2025年全人口中有2成是65歲以上老人,顯示台灣老年人口快速進入「超高齡社會」,當然,金門本島亦不例外;另外也報導銀髮族殺手,骨折致死率逐年攀升,國內研究顯示,65歲以上婦女的脊椎壓迫性骨折盛行率高達19.8%,男性則為12.5%,身為鄉親的您,做好及早預防,減少骨質疏鬆症的風險,使自己的骨骼脫離「人體海砂屋」險境了嗎? 在面對老化海嘯您是否準備好了? 近年來在金門街道上,時常可見外傭推著輪椅把阿公阿嬤集合在某街道旁,然後一排排興高采烈的東家長西家短,看到這樣的場景,您有何感受,您是否會覺得這又干我何事,或許與您無關,但心理頭想著,如果這位被推的個案,是您的家人,又或者是我們自己,您真的一點感覺都沒有嗎?就個人而言,希望被推在輪椅上的那個人不是我,相信您也有同感。 以上不管是故事劇情,還是媒體報導、實際層面等種種問題,是否讓您也感同身受,希望故事裡生病的那個主角不是我們自己;然而,電視媒體時而有大明星廣告:「父母的健康不能等,xx產品要孝敬父母……」,「補肝顧胃才能使人生變彩色…」,又或者大多數的民眾明明知道目前市面上所販售的產品,不管是藥品或食品,實際多是廣告費佔據產品的價值,但消費者依然一味的去相信並購買給家人及父母食用,殊不知買的多是龐大廣告費,而未曾留意產品品質,沾沾自喜買到就是賺到,最最要不得的是這些大明星(甚至醫療人員)到底是只為了獲取廣告費的利益,或是無知不懂,雖然這些產品吃了不見得馬上對身體有影響,只怕花了冤枉錢,到頭來對健康幫助不大,甚至有害。 一向不願向年齡低頭,活到老學到老是個人永遠都很難改變的個性,讓自己一再進修學習;又因雞婆風格,知道市面上許多的廣告不實,欺騙消費者健康又蒙騙消費者腰包的廠商,難道你們不覺得良心不安?一項產品要出售在市面上所花廣告費就佔70~80%,您想產品能好到哪裡!但您是否仍昧著良知購買給自己及家人食用;甚至還一味著堅持己見,只需三餐正常飲食,生活作息正常等自我安慰,然而近期媒體一再爆料,蔬菜種植時所灌溉的添加物及飲料添加物致癌等新聞報導,導致我們健康遭受到威脅,處處是危機,您是否仍視而不見? 回想10多年前婆婆因高血壓等慢性疾病衍生併發症,須接受心臟手術,以當時的醫術當然都不是問題,以自己身為一位醫護人員的立場,家人該面對及所接受的治療,似乎與大多數同樣罹患慢性病的民眾一樣,需經歷開心手術這個過程,再不然就是接受心導管等治療,不然又能怎樣做?然而婆婆經過20幾年藥物治療,最後仍然躲不過洗腎的折騰,藥物副作用的影響,導致嘔吐食慾不振,甚至面臨敗血症的威脅,全家人七上八下心情低落,相信是許多當子女們心中的痛。 想到以往學校學習所得認知,造就自己與大多數人一樣的感受,不要讓自己及家人隨意使用營養輔助品,自認三餐正常飲食就足夠了,然而在面對大環境的汙染,遭受環境賀爾蒙的侵襲,每個人罹患疾病越來越年輕化;加上廣告不實,添加低劑量藥物的營養輔助品,食用過多衍生身體負擔的產品不得不謹慎,向想要保養健康又不浪費金錢的您,是否慎重選擇所兜售的產品,孝敬您家中的雙親,愛要及時,父母的健康不能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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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載》小辣椒
「其實也沒什麼啦!我在想,妳沒跟那位軍官走,是不是捨不得離開這塊土地。」 「你猜錯了,我是被那位軍官甩掉的。」小辣椒看看他,故作痛苦狀,「難道你沒看見我失神落魄的失戀樣?每天飲泣吞聲、食不甘味,而你竟沒有來安慰我一下,真是不夠朋友!」 「王美麗,妳少跟我來這套。憑妳小辣椒三個字,只有男人被妳甩掉,絕對沒有妳被男人甩掉的理由!」 「我小辣椒真那麼吃香嗎?」 「如果妳小辣椒不吃香,為什麼會有那麼多男人想喝辣?」 「黃大千,你不就是男人嗎?我倒要問問你,你喜歡吃香、還是喝辣?」 「雖然我是男人,但三餐只是粗茶淡飯,那有吃香喝辣的福份。」黃大千自卑地說。 「如果有人主動奉上珍饈佳餚呢,難道也不為所動?」小辣椒似乎在暗示著什麼。 「我認份,那是不可能的,除非天上掉下來。」 「黃大千,你千千萬萬不要自卑,別忘了你已從逆境中走了過來。你努力不懈的精神,你對舅父母的孝心,勢必會感動老天爺的。有朝一日,當機會來臨時,希望你要好好把握機會,一旦讓它錯過,或許就永遠追不回來了。」 黃大千無言地沉默著,除非他是木頭人,否則的話,焉有聽不出小辣椒話中的暗示。然而,當小辣椒與副營長分手後,當黃大千通過普考取得正式公務員資格時,兩人是否會因此而譜出另一段戀曲?若以兩人的個性與家境而言,的確相差十分懸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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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思任戲謔蔡復一﹖─論張岱「王謔庵先生傳」中的一個錯誤
明末時期的山陰(浙江紹興)人王思任,字季重,號遂東,晚號「謔庵」,是位頗為奇特的人物:他二十一歲即成進士,飽學負才,原該有大好前程,但卻常因耿直忤人而屢遭彈劾落職,一生仕途偃蹇不順;甲申國變後魯王入浙,王思任方獲不次擢陞而位至禮部右侍郎,但他的屢次上疏都不見用,遂憤嘆乞休,末了在唐王時期絕食而死。他是個文人,善奕棋、懂堪輿,但也能操戈握槊,對治軍勦賊之兵事也很有一套。他以小品文著稱,評點過湯顯祖的戲曲,詩作亦顯才情爛漫但卻長期為人忽視。他聰明絕頂、捷思妙語,但其個性中最突出的一點,便是他常逢人便「肆口詼諧」、「調笑狎侮」,甚至有了年紀也不改,「虐毒益甚」。在王思任生存的年代,也正是金門科舉人才輩出之時;就筆者所知,至少有兩位金門先賢是曾與王思任有過接觸關係,其中一位是「探花宰相」林釬。在清初浙江餘姚人邵廷采所著「思復堂文集」卷二「明侍郎遂東王公傳」中有載,當崇禎三年時,王思任由松江府學教授陞為國子監助教,當時他曾「唱明孔、曾授受微指(筆者按:此當指四書中之「大學」。因朱熹「大學章句」中言此篇經、傳分別為曾子述孔子之言、以及門人記曾子之意。)」,解說得十分精采,「名理圓暢」,以致「祭酒林釬、司業陳仁錫皆下席謝教」,還特意將王思任的講解以大字書寫公布,以便學子摹寫傳誦。只可惜王思任和林釬之間關係的記載就只有這麼一點點,筆者找不到其他有關兩人之間探討學理或詩文酬唱的記錄了。另外一位與王思任有關的金門先賢是蔡復一,在明末清初著名文人張岱之「瑯嬛文集」卷四「王謔庵先生傳」中,有一段記載是王思任藉景生謔、調侃蔡復一的故事,如下: 蓋先生聰明絕世,出言靈巧,與人諧謔,矢口放言,略無忌憚。川黔總督蔡公敬夫,先生同年友也,以先生閒住在家,思以帷幄屈先生,檄先生至。至之日,讌先生於滕王閣,時日落霞生,先生謂公曰:「王勃『滕王閣序』,不意今日乃復應之。」公問故,先生笑曰:「『落霞與孤鶩齊飛』,今日正當落霞,而年兄眇一目,孤鶩齊飛,殆為年兄道也。」公面赧及頸,先生知其意,襆被即行。 上開這段故事,在民國時期周作人先生寫「關於『謔庵悔謔』」這篇文章時就曾引用(見「知堂書話·上」)。較晚近的學者,如大陸浙江師範大學陳蘭村教授所作「論明代中後期市民傳記的審美趣味」(「貴州社會科學」1999年第4期)、浙江師範大學碩士研究生王慧穎女士「張岱傳記文學創作初探」(「浙江師大學報(社會科學版)」2000年第6期)、張則桐副教授「『真氣』與『深情』論--張岱的人物傳記和人物小品」(「漳州師範學院學報(哲學社會學版)」2007年第1期)、及北京師範大學文學院郭英德教授「論明人傳狀文的文體特性與文化內涵」(陜西省社會科學院「人文雜誌」2007第5期)等期刊論文,專書如陳蘭村教授主編「中國傳記文學發展史」第317頁(語文出版社1999年版)、北京師範大學文學院郭預衡教授「中國散文史」下冊第297頁(上海古籍出版社1999年版)等,都曾引用過這段故事。而大陸的散文家兼文學評論家費振鐘先生所著「墮落時代」書中論「末世幽默」這一節,在述及王思任的部分,不僅引用這段故事,更進而闡論曰: 按理說,王思任與蔡敬夫是同科朋友,況且蔡敬夫又是好意請他來贊襄帷幄,王思任如此尖刻,似乎有點不近人情。然而,王思任這樣放言無忌,不僅是因為他「眼俊舌尖」,實在也是他心氣太高傲的緣故。他二十舉於鄉,第二年又中了進士,「房書出,一時紙貴洛陽。士林學究以至村塾頑童,無不口誦先生之文(筆者按:此亦出張岱「王謔庵先生傳」)」。如此不世之才士,卻要屈身做幕客,這怎麼說都是一件不能教他心裡快活的事,所以要借題惡作劇一回,其實也是為了表明自己的不平之氣。笑人者自笑,王思任自然比別人更加懂得他在滕王閣上的心理。他願意用這種嘲謔方式求得人生的平衡,想必蔡敬夫不能理解,因而也就不能原諒他了。 --王思任藉「滕王閣序」之句嘲謔蔡復一的這段故事,出之於張岱筆下。說到張岱與王思任,雖然年紀差了二十來歲,但其關係是相當密切的:王思任與張岱的祖父張汝霖同為萬曆二十三年進士,又同樣是紹興人,故有通家之好;王思任一生宦途多波,失位時又都是回老家居住,故張岱少時得以受教於王思任。對於張岱而言,王思任不僅是位值得尊敬的長輩、「年祖」,更是導師與「古文知己」(見張岱「祭周戩伯文」)。除了作「王謔庵先生傳」,張岱的文集中也存有書信「與王謔庵年祖」、並為王思任作「像贊」。凡此種種,足證張岱是為王思任作傳的絕佳人選,出自其筆下的記事應都是信而有徵。然而,上開「王謔庵先生傳」中的這段故事,其中卻有一個長久以來為人忽略的疑點:「滕王閣」位於江西省南昌贛江畔,而按張岱所云,此事發生時蔡復一的職務是「川黔總督」,則他所統轄的地域遠在西偏,怎會是在「滕王閣」設宴為王思任接風呢?從地理位置來看,張岱所記的這段故事內容透著古怪;而若進一步考證其中所涉人事地,只能得出一個結論:張岱所記這段故事,實屬子虛烏有,不曾發生。 關於王思任曾至滕王閣的記錄,不難考見。王思任曾撰「重修滕王閣記」(見「乾坤正氣集」卷五百七「王季重先生文集卷四」),內中自道他曾兩度到過滕王閣:第一次是在「天啟乙丑(五年,西元1625),予為廬游,道出洪都,登閣」,但王思任初次登閣的印象頗惡劣。按滕王閣曾多次燬而重建,王思任所見係萬曆四十四年時江西巡撫王佐、左布政使王在晉募資重建者;依王思任之見,首先基地就差,「閟城而立(建在城內)」而非在江畔,以致週邊白丁往來雜沓,「閣之下,豭豬蝕履,博徒醉呶。臨江渚者,梟杓惡志,糞艘萬鱗,馬通迷陽,起居蹲沓」,讓王思任看了都快抓狂。嗣後當「崇禎甲戌(七年,西元1634)」,王思任因出任九江兵備僉事而第二次到滕王閣時,見到的是前一年江西巡撫解學龍所重建者,憑江而立,「復落霞秋水之觀,雲日麗香,襟期爽滌,煥哉閣也!」;這次重修使王思任覺得殊值稱道,故作記以誌之。至於,在故事內的另一位主角蔡復一,當王思任到過滕王閣的兩個時段,他又是身在何處呢?關於蔡復一的生平,毋庸在此叨敘:他確與王思任同是萬曆二十三年進士,登科後曾歷任刑部主事、湖廣參政等多項職務。天啟二年十一月,蔡復一由山西布政使司左布政使改官都察院右副都御史、撫治鄖陽(據「明熹宗實錄」卷廿八)。當時已發生四川永寧宣撫使奢崇明之叛亂、貴州水西宣慰使安位之叔父安邦彥亦起兵響應,而貴州巡撫王三善在天啟四年初於亂軍中遇害,於是蔡復一臨危受命,朝廷擢其為「總督軍務巡撫貴州,兼制湖北、湖南、川東、川南、雲南、廣西附近等處地方軍務,兼理糧餉,兵部右侍郎兼都察院右僉都御史」,並賜尚方劍。由天啟四年後半到天啟五年初,蔡復一本是逐漸由守轉攻、屢有斬獲,但後來因部將冒進深入,部分部隊又怯戰退逸導致全軍潰散,遭逆襲大敗;朝廷因而於天啟五年三月下命解除蔡復一職務。惟蔡復一雖已是候代之身,仍是積極籌措軍務並分路進勦,曾再度重創叛軍;但原該接替蔡復一的後繼者王瑊卻遲遲不至,導致蔡復一無法交代卸任,根本走不開。蔡復一原本健康情況即不佳,加上督師操勞,自天啟五年四月起便病體沉重,復染瘧痢,末了於天啟五年十月四日病逝於貴州平越軍中(蔡復一督師經過,參見大陸陳慶元教授「金門蔡復一年譜初稿」,載於「2012年金門學國際學術研討會」論文集)--從蔡復一生命的最後一年經歷來看,當王思任入江西遊山玩水之時,蔡復一正遠在貴州為勦亂而日夜勞瘁,豈有可能擅離職守、分身到千里之外的滕王閣?而就算王思任是何等國士無雙,蔡復一在被解職前若真曾想邀其入幕,派人帶封信和禮物去聘請即可,也沒可能遠出到江西相迎。至於遭解職後就更沒有找人來「贊襄帷幄」的必要了。可知張岱所記:那年蔡復一因王思任之戲謔而在滕王閣上臉紅到脖子這段故事,純屬虛構造作之語,完全不可能發生。 若要問:既然蔡復一在天啟五年不可能到滕王閣,那張岱又怎會記下這麼一段故事?會不會王思任當時在滕王閣嘲謔的是他人,而張岱誤記係蔡復一?抑或王思任是在更早之時於其他地點曾以「落霞與孤鶩齊飛」調侃過蔡復一(欲以「滕王閣序」之句為戲謔之發端,不需要身在當地不可)?欲探討第一種可能性,就得更詳細考察王思任游滕王閣時的前後經過。據王思任所撰「王季重先生自敘年譜」(以下簡稱「年譜」)中記載,天啟五年時他五十一歲,在守完父喪後前往江西境內旅行,先是到旴江石巖觀音庵為母親還願,其後曾與諸多門生、官宦友人晤面讌飲,到過龍虎山看山景,還曾弔祭過湯顯祖等人,行程滿滿;但在遊滕王閣時記載只有一句:「看滕王閣長天秋水」,就沒更多話了。至於遊滕王閣之後,王思任確乎是有和一位「同年友」見面,據年譜下文云:「俄而江州兵使者同年梁懸藜,以官舟相逆」。這位「梁懸藜」即梁應澤,字射侯,號懸藜,錦衣衛籍,河北保定府清苑人,亦是萬曆二十三年進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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囚籠
烈日驕陽, 烘烤著焦躁易碎的心靈。 南太平洋醞釀的熱帶低氣壓, 已蓄積足夠推動向前的能量, 一股席捲而來的夏季颱風, 正慢條斯理的撕開陣陣驚濤駭浪,吸吮。 等待著, 釋放奴囚, 在一間間冷氣房裡窒息。 窗外, 萬里晴空, 飛向一張張祈求饒恕的臉龐。 遺落的風聲, 來自蒼白雲絲、 來自柳岸眉梢、 來自疲累的眼簾。 揚起的笑意, 是我孤傲的矜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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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好歲月
很小的時候,每天總會跟著父親和家中兄弟姊妹,一齊搭坐牛車上田去。享受牛車輾在石頭路上搖晃的感覺,天光雲影永遠看不膩,兩旁的青翠農作物永遠都那麼吸引人,身旁和頭頂上的群鳥飛翔鳴唱,使童年的心境相當澄澈清明,雖然家貧,卻也享受著一家人歡聚的溫馨時光。 那時候,幾乎每戶人家都養牛,家中有三合院和庭院的居多,停牛車,曬著從田裡採收的莊稼,如花生、甘薯簽和稻穀等等,庭院也成為家族相聚在一起聊天說笑,甚至常在傍晚之時,大家為省電而在庭院擺上長條餐桌用餐,那時大夥兒過的生活都差不多,也不會比較,彷彿是在大自然中享受國宴的高貴,家庭溫暖的氣氛,雖窮亦樂。如今長大之後,各自成家立業,各有家庭、孩子和另一半,雖然到名餐廳吃好料理,但總覺得過往的歲月中一家人相聚相知相惜的情懷才更美好。 村道旁的水溝水,常在孟夏雨後滿溢出來,我與一些鄰居小朋友,玩起水溝上放紙船的遊戲,看著紙船浮在水上悠游著過橋墩,有的沉沒沒再出現,有的依然努力往前滑行,我們沿著水溝往前呼喊奔跑著,想像著小船將載著我們童年的夢想,到遠方築夢,我們好像看到夢想實現,不知不覺的笑了,在那樣清風吹拂下奔跑的童年歲月,每天好像都充滿活力,好像都不知人間疾苦,更不知什麼叫做累。 那時候,天空是藍的,陽光是暖和的,花是紅的,連作夢也會笑,追逐蜻蜓與螢火蟲的心情都是快活的,空氣中洋溢著甜美的滋味,成為珍貴的一段美好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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褪色的相片
今天晚間,參加一個之前服務機關同事的退休歡送餐會。 這個歡送餐會,對這個同事而言意義重大,因為她自年輕的時候任職現在服務的機關,直到65歲屆齡退休,將近大半輩子的青春歲月,都在同個服務機關度過。 因此,她也結識了許多與她共事過,私交甚篤、志同道合的同事,同時也因著她熱心助人,認真負責的態度,廣結善緣,讓今天的歡送餐會,聚集了許多來自全省各地曾經與她共事過的同事,甚至有已經退休的同事,特地遠從屏東趕來參加這場盛會。 聚餐開始前,目前一起服務的同事們,送她一份神秘禮物。 她輕輕地打開一看,是一幅將她在1992年於辦公室拍的相片,放大成捲軸,從她感動莫名的神情底下,倏地間彷彿回到當年青春正盛的場景。 我定睛一看,那張相片非常眼熟,雖然事過境遷已逾20年,但我依然清晰記得,那張相片竟然出自我之手,憶想當年,我剛到該機關報到不久,用第一次領到的薪水買了一台135單眼相機,在不經意之下信手拍下了這張相片,我萬萬沒有想到,當初隨手的一拍,卻成為同事退休後最最珍貴的禮物。 當下。 我凝眼著那張翻拍後放大略為褪色的相片,相片中的主角在柔焦的氛圍底襯下,露顯出一抹淡淡的淺笑,心海中湧現一股莫名的感動,正所謂容顏已老,堅固的情誼永難磨滅。 今天晚上的餐會,也因著「她」的出現,顯得格外溫馨感人。 人生就是如此,每每一個簡單的念頭,一個不經心的動作,卻注定會成就一生經典,令人永遠難忘,刻骨銘心的的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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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載》小辣椒
「看來你對這方面還蠻有概念的嘛,你交過女朋友沒有?」 黃大千一時漲紅著臉,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有什麼好害羞的。看你臉都紅了。」 「王美麗,不是我自己洩氣,憑我的出身,現在怎麼敢去交女朋友。說不定將來妳的孩子已經上學,而我還是孤家寡人一個。」黃大千自卑地說。 「怎麼老是說這種洩氣話呢?你現在已是一個正式公務人員,每月的薪俸養家活口綽綽有餘。只要房子修理好,我看不必等你自己去交女朋友,媒婆絕對會主動上門來。」小辣椒笑著說。 「這種事我連想也不敢想。」黃大千苦澀地一笑,「如果真如妳所說的那樣,結婚那天我一定把妳和伯母奉為座上賓。」 「果真到了那一天,我早已跟大官或是台灣兵跑了,那有榮幸成為你的座上賓。」小辣椒開玩笑地說。 「我說一句話妳可不能生氣。」黃大千惟恐她不高興。 「我會那麼沒有風度嗎?那些經常上門的阿兵哥,動不動就說些不三不四的玩笑話,不管如何地尖銳和過火,我都是一笑置之,從來沒有生氣過。而你想說的那句話,總不會像那些台灣兵那麼沒水準吧。」小辣椒不在意地說。 「我是怕妳聽了刺耳。」 「既然怕,就不要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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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書堆裏打滾的日子
一般人聽到我的職業之後,都會用著羨慕的語氣說,「在高中圖書館上班,很涼喔!」沒來之前,我也是這樣認為,記得以前上圖書館時,總是出現這樣畫面:館員沒事坐在櫃台上,拿起一本書猛K,對著讀者一副愛理不理的模樣,不過當我來上班之後,才發覺完全不是那麼回事兒,有得你忙呢! 由於人員編制關係,整個偌大圖書館,只有主任、我、工友三個人,我主要的工作是辦理借還書及分類編目,主管交辦的業務等等,正式上班後第一件任務,就是幫閱覽區的書都換上新書架,我必須把舊書架上所有的書搬走,好方便工人施工,等到工人把新書架安裝完畢,再把書一本本搬上新書架。 好不容易等到書架換新,館長大人又說啦!參考區的書櫃看起來空空洞洞的,如果有人來參觀不好看,於是我又把一本本厚重參考書,從各書架上搬到參考區集中擺放,這樣一來雙手練得像舉重選手般結實,也因為這樣來回整理,每一本書都被我摸過好幾遍,館內有沒有這本書,心裏大概都有個印象。 最痛苦的是碰到電腦當機,由於完全是電腦作業,電腦一停擺,就要靠人工作業非常麻煩,其實電腦用久了,資料越積越多,當然容易出狀況,偏偏又碰上個天才助手,每次跟他說要照正常關機程序關機,他老兄老是忘記叮嚀,直接就喀嚓關機,久而久之,電腦乾脆來個罷工以示抗議,請電腦公司來處理,結果工程師在找不出原因之下,只好直接重新安裝開機程式,把所有存在硬碟上的資料都蓋過去,等於我這幾年辛苦建立的資料全毀了,又得重新建立,真是讓人頭痛。 我的工作哲學是把每個上圖書館的讀者都當做自己的朋友來對待,為讀者服務可是我的職務,幫他們找到需要找的書,並不是什麼特別的事,讀者常常會為了找報告和作業資料而來,如果是教職員工一來,不管是為了本身需求,或為他們孩子準備,根本連書架都懶得走過去,直接拿一張老師開的書單,問你有沒有這一本書,如果你幫他們找到時,可都是會露出很感激的表情喔!我看來為孩子找資料的,通常是媽媽比較多,幾乎占了百分之九十九,只有少數幾位爸爸會來,非常符合一般照顧孩子都是母親的實際情形。 至於學生來找報告資料則比較勤快,通常是他們在書架上,實在是找不到這本書時,才會硬著頭皮來問你,這時候我發覺學生大部分是為了解決課業上的疑難,或是對某一類科特別感興趣,想找較深入的資料才來這裏,大部分以自然科學類、資訊方面資料為主,我通常會教他們如何透過圖書分類卡片及電腦(OPAC),查閱他們所需要的資料。 有些老師為了補充教學上需求,找一些跟課文有關教材,這時候老師會影印一些無法外借的參考書或大部頭的書,或是借跟課文有關的錄影帶、錄音帶、光碟片給學生看,藉以印證課本上所說的內容,如果是借錄影帶,通常都會事先觀看過是否適合學生。 至於這類讀者所需要的資料,往往比較冷僻,平常較少人借閱,但是較有研究參考價值,當然也包括他們平常上課的科目,以歷史類圖書較多,如果是老師要學生寫報告的當時,不管他們本身是否有興趣,或是純粹抱著應付了事的心態,架上的歷史類圖書一定被借得空空,不過也許多學生對歷史小說和日本幕府時代某些人物傳記非常有興趣,這些書流通率之高,往往書還在書車上就又被借走,還有國文老師也會開幾本知名作家寫的書,要學生寫心得報告,他們會開的書單都是以前一些散文家、文學家所寫的經典名著,要學生看看較純文學性作家所寫的文章,仔細觀察會這樣做的好像以國文科、史地類科老師居多,而較少看到理工科教師來找資料,是否他們有其它的方式找尋資料?心中一直存有這樣的疑問。 至於推理、歷史等小說、文藝性期刊、劇情錄影帶、報紙、漫畫等特別受歡迎,以前學生會在上課時間偷看金庸和倪匡小說,引起老師們抗議而沒收這些書,因此我們才改成只有寒暑假才能外借這些書,自己以前不看武俠小說,很難體會為什麼金庸小說會那麼受歡迎,隨時都被借得空空的,有一陣子特別找了幾本來看看,原來真會讓人迷到茶不思、飯不想的,整個人情緒都融在書裏情境,隨著主角的愛恨情仇而交織出喜怒哀樂的心情,終於明白金庸的書為什麼這麼有魅力的原因了。 也有把圖書館當做避風港的,有的老師會說辦公室裏太吵,或是會跟同事聊天而浪費一些好不容易擁有的空堂,因此他們就抱著作業簿,踩著樓梯階梯咚咚的來了,在自修室批改作業,或是一個人躲在參考室裡整理資料,一副任他外界是風是雨與我何干的姿態,蠻像以前失戀和失業時在圖書館裏猛K世界名著和寫作的自己。有的讀者則純粹是為了休閒而來,如果子女長大不需要操心時,或是學生考完試放長假前,他們會利用休息時間來借他們要看的書刊,找一個比較僻靜的角落,打開電扇和燈光,借一些小說或休閒性的期刊,專心埋在書裏,不然就借錄影帶及耳機,到個人視聽區不受干擾的欣賞影帶,這類讀者看的錄影帶或借的書,通常是比較休閒性的,不用花什麼腦筋,更有教職員工準備出國旅遊,想要事先做一點功課,瞭解旅遊地點民土風情,因此借一些跟旅遊有關的書籍。 很多學生早上第四節下課,連午餐都顧不得吃,匆匆忙忙先去福利社買個便當,把便當放在外面儲物櫃上,搶著上網聊天,往往玩到圖書館要關門了還不肯走,每次看他們在網站上的對話,看得我一頭霧水,他們喜歡用注音方式表達,打字速度超快,螢幕上一排排的字在跳,內容很難解讀,問他們也不願意告訴你,要不然也講不出個所以然來。 這些同學一逮到老師上課管得比較鬆或自習課,就會來這邊混,還樂此不疲,不過這樣一來也會影響到他們的上課情形,有個學生沉迷到翹課來,我問他家長知不知道,老師管不管,他說他們都不知道,我很嚴肅的告訴他,「你再這樣下去,要告訴導師通知家長來處理」,自從他聽我這樣說後,沒有再出現。 少部分打電腦的同學是為了推薦甄試時查詢資料或查榜,由於我服務的是所講究升學率的學校,像我們圖書館有提供大學博覽會的資料給學生查詢各校系所內容,幫助那些推甄和聯考上榜的同學查尋資料和榜單。 寒暑假整個圖書館仍然是熱鬧滾滾的,都是教職員工子女,像個兒童樂園似的,他們通常喜歡打電腦和看錄影帶,往往一看就是一個早上,這時候我就擔任起管家婆的任務,小朋友之間非常容易交朋友,一下子就混熟了,一會兒阿姨長阿姨短的叫,一來就是要找你借東西,甚至只是跟妳講講話,當個小跟班都好;我很喜歡這份工作,在這裏可以一個人靜靜的完成分內工作,很適合自己個性,也交到許多同樣愛書的人,能夠一開門就看見那麼多書,一天的心情都很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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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態筆記>田雞咪仔~白腹秧雞
這幾年馬路上最容易被發現的鳥屍體,莫過於白腹秧雞或褐翅鴉鵑。這兩種生物被車子撞死的原因只有一個,就是開車的人車速過快。因為只要車速稍稍慢一點,遵守交通規定的速限,這些鳥類就有足夠的反應時間而逃過一劫。這兩種鳥類的共同特色是不良於飛行,褐翅鴉鵑的飛行高度大約只有汽車視線的高度,而白腹秧雞則幾乎很少飛行。 白腹秧雞經常在路旁覓食,撿食昆蟲屍體或是樹上落下的小種子,但牠們真正的棲息地都是在水塘的附近。正因為棲地的破碎化,使得這類鳥類不得不冒險穿越馬路。可是剛好這種鳥類很容驚慌,在馬上常常遇上來車時,被嚇到不知所措而喪失逃命的機會。當然,只要開車的人多點愛心,此時能夠放慢些,你就可看到牠們驚慌失措的滑稽模樣,卻能安然逃過一劫。 在金門這種鳥叫作「田雞咪仔」,主要是因為牠們生活棲地的關係。遠在日據時代以前,位於金門浯江溪中上游處還有些種稻的水田,正是這類鳥類最喜歡的棲地。而這種鳥從初春開始,夜裡會發出像小狗低鳴一樣的求偶聲,「汪、汪、汪」叫個不停。這鳥是非常有母愛的鳥類!有一次在雙鯉濕地附近賞鳥時,接近中午時分路過池塘,正好巧遇一群乳臭未乾的小白腹秧雞。就看到牠們驚慌失措的到處亂竄,但這時母親(猜想的)勇敢的站在我面前,低聲呼喚著牠的小北鼻們。讓牠們定下心來後,重新整隊後躲到草叢裡。此時,我看到的是勇敢的母親未放掉自己的小孩,獨自逃離現場。 而這次經驗,也讓我看到白腹秧雞的幼鳥長得非常可愛。活像一顆巨大的灰色貢丸,下方插了一對大腳丫子,身體的上方在接了另一顆小貢丸。在此呼籲,在金門開車可以慢一些,請尊重另一批用路「鳥」的路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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禿筆
周末,天雨地濕,出不了門,所以靜下心來準備練字。 近來字寫得勤,手腕的關節因此較鬆,手臂也沈穩些,所以運筆流暢多了。同時對筆鋒的走勢也敏惑了,所以明白在適當時機旋筆,勉強達到自己想要的圓筆、方筆或是出鋒的效果。 現在使用的毛筆是支長鋒的「大蘭竹」,本來是支畫筆,不過我都是用來寫字。這支筆和另一隻「小大由之」的大楷都來自鹿港,好些年前的舊曆年,文化中心舉辦民俗踩街活動,筆莊在來擺攤,試筆之後覺得很不錯,所以買下。使用「新筆」這麼些年,越來越覺得順手,比之更早先的時候在北城老店買的筆更好運使,並且比較不會掉毛,因此逐漸淘汰舊筆,交替使用這兩支筆來寫字。 依據最近一年臨帖的心得,「大蘭竹」是狼毫,彈性佳,適合寫行草或是魏碑,楷書也不錯;「小大由之」是兼毫,筆鋒較粗較短,可以寫隸篆。現時「大蘭竹」已經連續使用了幾個禮拜,想換回「小大由之」,因此在筆筒裡翻找,不知道為什麼,搜尋了幾回,竟然沒找到想要的筆,其中一支筆看來有些相像,想想算了,不要再耗費無謂的時間,將就湊和著用用看吧。 擺好「曹全碑」,剛握筆,就覺得重量不對,輕了;再將毛筆沾墨就知道選錯筆,也罷,將錯就錯吧。起筆,「萬民騷擾,人褢不安」萬字的草字頭,筆尖回鋒,短豎折畫時,這才發現手中的筆缺了筆鋒,因此想起這支筆的來歷。 這是一支「小蘭竹」,很早以前用來練習撇竹,後來因為筆尖不齊,所以想要死馬當活馬來醫。曾經聽聞古人剪毫作書,所以我找出細剪,想要修齊筆尖,誰知弄巧成拙,變成今日沒有筆尖的窘態;不能畫,又不好寫。 時日過往,現時再用「小蘭竹」這支舊筆來書寫嫵媚的隸書,結果竟然比預期地好。雖然不像「小大由之」那支筆好使,但是所謂的「一波三折」、「蠶頭雁尾」勉強還可以表現出來。 連續寫完兩頁的「曹全碑」,依照近日練字的慣例,接著試寫魏碑「刁遵墓誌」其中的一段,如果是起筆還好,收筆卻是全錯了。一般的魏碑講究雄渾豪放,起筆收筆常常出鋒,將筆作刀,務求每筆每畫都像刀刻。「刁遵墓誌」不像一般魏碑的剛猛,比較含蓄典雅,虛和圓勁,卻不是我善寫的書風,前日用「大蘭竹」已經左右支絀,現在使用缺了筆鋒的「小蘭竹」更是不便,到了撇捺橫勾的收筆時,筆尖收不攏,還分叉,非得十分小心,才能遮掩沒有筆鋒的缺點。停筆,想想,或許不是筆的問題。 前人說,人如字,字如人,所以寫字貴在適性。早期習字,如同一般的初學者,由歐陽詢的「九成宮醴泉銘」入手,寫來寫去總是少了幾分內斂和婉約,倒是顏真卿的字體比較合意。「曹全碑」寫了兩回就能上手,初寫「張猛龍碑」時直覺暢快,只是易放難收,所以真的是緣份吧,勉強不來。 行草貴在表達書者的性情,傳遷出書寫時當下的心情。現在想要重寫王羲之的「十七帖」,但是手中的這支筆能夠牽絲縈帶,寫出慰問遠方友人,訴說生活瑣事,或是面對時代變局的慨歎嗎?我實在懷疑,所以猶豫再三,再次擱筆。 休息時,我又到筆筒翻找,這次逐一退出自製的活動筆套,果然找到「小大由之」的筆。望著筆,這支筆的筆鋒不長,真要用來寫草書也未必合適,所以置回筆筒,還是用原來的「小蘭竹」,畢竟以前沒用過這支筆來行草,索性放開得失的心情,試試這支筆是不是能夠寫出不同的風情。 草草寫完「龍保帖」、「絲布衣帖」及「積雪凝寒帖」三帖,果然筆意凝滯,完全表現不出行雲流水的自在。阿Q點想,反正我從來沒寫好過這個帖子,所以也未必是這支「小蘭竹」的錯。 這時,想起陸機的「平復帖」。前陣子讀到蔣勳先生的介紹,好像說陸機用的是沒有筆鋒的「禿筆」,或是筆端開叉的「賊毫」因此寫出「蒼苦荒涼的記憶」。或許,有機會可以找出這個帖子來試這支筆,說不定會有意外的表現。 收拾好文具,將筆洗淨,掛起陰乾後,坐在窗下,望著戶外的街巷屋宇,以及天際線上的霞光餘暉,想起上個月在荷塘邊看見的鵝掌蘋婆。那樹有半數的枝幹已經枯槁,虯結交纏的枝椏竟有「八方出鋒」的況味,或許等待時機成熟,便可以將那些線條移植到宣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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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載》小辣椒
「你聽誰說的?」小辣椒反問他。 「偶然間聽到的,或許是不可靠的小道消息。」 「不錯,我之前曾有如此的想法。可是經過反覆思考,以及現實環境的使然,我還是不會離開這塊生我育我的土地。」小辣椒坦誠地說。 「那位軍官是誰呢?」黃大千好奇地。 「何必多此一問呢?」小辣椒有點不悅,「告訴你、你也不認識。」 黃大千一時無言以對。 「我是不在乎人家說什麼的。不過我必須告訴你,外面的蜚言蜚語聽聽就好。」 「其實現在有許多年輕軍官都很優秀,金門人嫁給軍人也不少。」黃大千淡淡地說。 「感情這種東西很微妙,常言道:『有緣千里來相會,無緣對面不相識』。如果有緣,管它是什麼身分;如果沒緣,富商巨賈又如何?我對感情的看法向來隨緣,絕不勉強,也不牽就。」 「我以為妳對感情會很執著。」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我早已跟人家跑了。」 「憑妳小辣椒的容貌,想必追求妳的人一定很多。但是要慢慢挑,細細地選,人品與家境同等重要,將來才會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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選擇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一種、或多種生活方式,有自己的小天地、經過自己選擇而來的故事。這些故事,可以很長、很廣、多采多姿、精采豐富,也可以是短篇散文、清雅淡甜。每個人的世界,無論是哪一種方式,就是這樣一點一滴建造而成的,自己主宰著自己的人生。 我們每天面對的選擇也是難以數盡。早餐吃什麼?買紅茶還是咖啡?穿休閒裝還是莊重一點的妝扮?朋友生日,該送什麼禮物嗎?好久沒休息了,要安排旅行了嗎?恰巧見到馬路上有動物屍體,你選擇停下車,將牠移到路旁還是留下牠任由車輛輾過呢?遇到爆滿的工作文件,哪些先處理、哪些晚點行動呢?太多太多,生活瑣碎的、關於人生的,任何大大小小的選擇充滿我們的生活,有些選擇的結果無傷大雅,有些選擇,則能夠影響我們的一生,必須深思熟慮。 而許多人總是認為自己不夠幸福、不如人幸運,以為自己身旁所有不愉快的事情都會發生在自己身上,經常唉聲歎氣、怨天尤人,認為自己是最倒楣的那個人。其實,這只是選擇題而已,選擇著自己的喜、怒、哀、樂。就像選飲料一樣,每個人自己心裡都有著不同的喜好,有人喜歡最單純的單品茶,有些人喜歡濃烈的咖啡,有些人喜愛有嚼勁口感的珍珠、粉條、仙草凍飲料,有人則喜歡酸酸甜甜的天然果汁。不同的喜好,不同的選擇,當然就有屬於個人不同的人生囉。 然而,在知道自己喜好什麼之前,那段了解自我的過程其實並不容易。也許必須經過一番寒風徹骨,經過無數次的歷練、嚐過數不清的苦頭,漸漸地從中得到一些道理,將這些「經驗談」融入自己成長旅途,成長自己變為一個更加完好的人。時間久了,見識到的人事物多了,便能夠學會欣賞不同人的生活方式、做事方式,更明白了自己,學習懂得了隨心而行。 走錯了路,並不可怕,遲了清醒,也不嫌晚。有時候就是會控制不住地,明知道這個選擇會令自己傷心難過、歹戲拖棚,仍是重複做著一樣的選擇。這樣子,沒有關係,因為每一次粉碎的過程,其實也算是給自己機會重新再造,去除了想丟棄的,留下或新增更好的元素給自己。心靈,便在這一次又一次的粉碎與再造過程中成長,修行靈魂,滋潤自己的心、和想法。「只要我們都還是善良的孩子,有一天,會好好地。」 打從一出生,我們必定會經歷無數次的選擇,也見到他人做出的選擇和結果,而選擇之後的結果,無論哪種面向,我們必須自己承擔。以宗教來說,每個人的一生都是寫好的、是注定好的。但我認為,其實是上天在每個時刻給了我們選項,而我們必須「做出選擇」,選擇了A還是B?都會走向不同的結果,雖然是不同的結果,但上天也會在這途中引導我們、支持我們,在下一個選擇時,同樣的輪迴。 這個世界很大、社會很廣,每天都有同樣的事情和不同的問題發生。在公司受到不公平的事情,有些人只是埋頭抱怨、無所行動;有些人選擇為自己爭取機會平反;有些人認為這是一種考驗、一種修練的過程,等待機會、利用機會,突破目前「困境」。你選擇面對的態度是什麼樣的呢?誰的生活比較開心呢?誰又最有機會獲得不同的人生呢?或在品嘗食物的時候,儘管個人口味不同,但總會有「好吃」或「不好吃」的評論,只是表現這些評論時,當然又因為個人性格和選擇的表達方式不同而不同。有人會大剌剌地直接嚷著:「難吃!」。有些人則是默默吃完,下次拒絕光顧。有些人儘管品嚐到不喜歡的味道,仍是心懷感恩:「能夠有東西吃已經很幸福很美好了。」在諸如此類的狀況之下,不同的表現方式,其實也是帶給身邊人對自己的感受。經常抱怨、對許多事物都不滿意的人,肯定是難以受到同儕的喜愛的。想想大家喜歡為伴的朋友,會是哪樣子的人呢? 「我不是個受歡迎的人,大家都不喜歡我。」從前的我總是難過,自己為什麼這麼孤單,同學都不喜歡和我相處,特別厭惡的是學期開始前的分組活動,總是淪為最後沒有人想要的那一組別,於是難受、傷心著,也檢討著自己,卻找不出方向。直到大三升大四的暑假,原本我的實習日期是七月,單位也是知名的大型電視台,沒有想到就在我出發的前一天,接獲系上通知,由於系上的疏忽導致我和另一名實習同學無法到那大家夢寐以求的電視台實習了!系上的態度更是令人咋舌,隨便就想安排我們到其他人都沒有意願過去的傳播公司。當時的我,只是自己積極地找喜歡的廣告公司或傳播公司聯絡、詢問實習機會,而另一名同學,則是直接態度堅定的「請」系上處理好我們的實習問題,非常強硬。就這樣,幾天之後接到電話通知,安排我們同時間到台北聽障奧運實習,單位也是符合我們專長和需求的。於是,就在這一個多月的實習過程中,我認識了曾經我害羞主動認識的同學(因為感覺不同圈子,便膽怯於認識。),認識了一群一起工作愉快的「同事」,建立了自信心:「原來不是我不好,只是我並未找到一起共事的夥伴。」更令自己開心的是,我不再害怕分組,一切都隨緣、順其自然,告訴自己:「一切都有上天的安排,一切都會好好地。」在那之後的我,不再老是認為自己不好,不再膽怯表現自己,不再讓暴戾之氣籠罩著我。於是,經歷了一個夏天,我成長了一個階段。 曾經自己總是後悔,後悔著過去某些時刻做出的選擇、某些時候的行為,後悔著因自己「錯誤」的選擇而造成的難以計數的「後果」。總是說著:「如果當時……就好。」「早知道……就好了。」但是,漸漸長大之後,遇到的人多了,見到的事物廣了,各個不同面向的智慧開始充滿我的生活,於是,經常後悔的自己,已漸漸消逝。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淡定」的自己,並且時時感恩的自己。開始會想著:「也許就是當時發生了那些事情、當時做出了那些選擇,才有現在的我呀!其實,也滿好的呀!」而在別人眼中的苦差事,到我手裡,也會想著:「哇!太好了!有機會可以嘗試和練習!」我想,選擇了什麼樣的念頭,就影響著自己有什麼樣的人生,影響著自己的面貌、氣度、喜樂。擁有好的念頭,「幸運」,也就會悄悄地來到我們身邊吧。 無數種選擇、無數個結果,無論這些選擇將會帶領我們到哪條路、哪種情境、何種心情,都是自己在當下做出的決定,不管開心或是難過,都必須告訴自己:「一切都會很好地!」一切,都是人生必經的過程,好情緒或是壞情緒,來了,便接受它,過了,就迎接新的開始。現在,好好思考我們的人生,好好思考我們的選擇,要當一個什麼樣的人?擁有一個什麼樣的人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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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間三帖
木棉 一朵雲 棉絮四處飛舞 一朵著火的雲 落在人行道 人間五月的傷口 停滿了蒼蠅 黃昏之戀 有人問我愛的距離與位置 有人問我天涯何處可以目睹 萋萋芳草及人間的不歸路 有人說後悔一輩子的話 我說悔不當初也是一種選擇 有人問我愛的感受 我說有點喘、有點讓人不知所措 而心跳加快腳步以後 夕陽已經黃昏 誰 誰在戶口名簿裡爭吵? 生老病死、悲歡離合的人間記載 誰在人生舞台搬弄是非? 喜怒哀樂、貪嗔痴的人間 誰說蠟炬成灰以後天才會亮? 誰說紅塵有淚 誰說我是妳眼裡的那把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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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孫情
「阿公您好,我是阿○」。您,在一樓,住了三十幾年了。 「阿嬤您好,我是阿○」。您,在二樓八排三層十號。才遷「住」約莫三年吧。 清明時節午後的祭拜,「逆情」而來的我,對著您們先後那經由撿骨師撿骨後再存放到靈骨塔裡的大骨灰甕,我,再一次的若此喊著已無墳無墓可供我憑弔緬懷的您們。 「出嫁的女兒不能回娘家祭祖。」鄉裡的習俗是如此的禁忌著,說是「潑出去的水」這女孩兒若清明時節回返娘家祭祖恐將會「搶」走了娘家親族的福財厚祿。 我無意要搶啥麼「福財厚祿」,我,只是,想再同您兩,說說話。只是,想讓您倆,看看歲月遷流中已然灰、黑、白髮漫竄的我。 還記得,窮蹇農家生活裡,廟會時才有得看的布袋戲,是阿公您生活中唯一期待而難得的喜樂。 您,總是會拿把小板凳,去蹲坐在廟埕而極其入神的看得暫離、拋忘了現實日子裡,那貧困窮瘠生活中的種種愁苦與憂惱。 還記得,您,那總是沉默著不語的神情,凝望著蒼穹而鬱鬱寡歡、抑抑沉滯。 還記得,阿嬤您,總如此的對我「傾訴衷腸」著:「ㄉ妳最搭(貼)心,知道阿嬤ㄟ心內事。」 那時,就讀國中的我,每天下課後總會到阿公您與阿嬤那棲身的窄仄木板屋裡去踅晃踅晃幾趟。 那窮蹇農村大家族,那家徒四壁的生活,阿公您與阿嬤的身影裡,總讓我有種極其滄桑、孤獨且極其寂寞的荒涼感。 又,我更覺得,阿公您與阿嬤那顫抖衰老的身軀,好需要營養的滋補呀。 於是,每隔一段時間,我總會存攢「一筆」上學搭客運車時所剩的零錢,買半條土司偷偷的塞給阿公您與阿嬤。 「土司是啥米?」愛看村裡廟會時才有得看的布袋戲的阿公您,那嘴角漾起驚喜的笑。 「妳讀冊譕啥米錢倘用,勿倘買東西或阮吃啦。」阿嬤急急的說著。 但,這祖孫三人間「捉襟見肘」下難得的「土司饗宴」,卻就在那一晚,「無常大鬼」竟已讓我們祖孫親情走到了人生親情塵緣離斷訣別之時。 那晚,拎著半條土司又踅晃到您們那窄仄木板屋裡的我,見阿公您那混濁無神的雙眼、阿嬤那無助悽惶的顫慄抽搐,我,慌驚懼恐得,潸淚無法歇遏…。 「恁阿公只有一千多元,伊講欲留這三百元厚妳做伊ㄟ手尾錢。緊收起來,勿倘講。那或人知,是輪不到妳…」阿嬤見踅晃進來的我,急急的把已不能言語的阿公預留要給我的「手尾錢」猛塞到我的書包裡。 「勿好啦。阿公不會死啦。」十四、五歲時的我,慌急得奔竄起潰決的水瀑淚海。 始終,記得那晚,阿公要阿嬤用剃頭刀幫他理頭。當時已無法言語的阿公那「訣別傷鬱」的眼神,正似若欲有所言般的,直直木然的凝望著我…。 那晚,拎在我手裡那半條土司,在清晨的三點多,竟成了我送給阿公的祭品。 第二天,我靜靜的看著躺在大家族廳堂裡那兩張併攏的長條木板椅上,那被蓋上草席的您,阿公。 我,果真沒告訴任何人的,只在心裡默默的告訴阿公您:「阿公,謝謝您的手尾錢。我把它夾在我的書本裡,一年後我會用它來繳學費。」 「阿公,我是阿○,您那三百元手尾錢的祝福,孫女我,今生此世,永遠領受銘記在心……。」塔位骨灰甕前的我,合十雙手,濕熱眶眼珠淚滾淌潸下、感念遙禱的喃默在心底。 「退出今生,轉進來世」已三十幾年的阿公您,相信,聽得到的。 「時間究竟是什麼呢?不問我,我倒清楚,問了我,我想要說明,但卻茫然不能了。」-哲學家奧古斯丁如是般的說。 而這,三十幾年來,兒時阿公、阿嬤,您們那哄撫著驚惶嚎啕的我的音聲語調,「憨孫,免驚勿倘號(哭);憨孫,免驚勿倘號(哭);勿倘號(哭),免驚;憨孫…」,總時不時的,在我灰、白、黑色漫竄的髮裡,在我眼角那歲月的紋痕裡,在我歷經人世寒暑霜冬的心底思潮裡,捲捲波滾而來……;在我耳畔,傳響迴盪……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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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載》小辣椒
「說真的啦,雖然我們家的生意向來不錯,但每分錢都是辛辛苦苦以及節衣縮食儲存下來的,並非中了愛國獎券。既然你們家有急迫性的需要,站在朋友的立場,我理應伸出援手,而非袖手旁觀。只要看到你們家下雨時,不必拿著臉盆或水桶去接水就好。」 「伯母會同意嗎?」黃大千有所顧慮地說。 「我們家的錢全由我經管,我媽從不過問,但我還是要告訴她一聲。想必她一定能體會到你們家的實際狀況,不會有任何意見的。」 「妳們的誠意我心領了。但是這麼大的事情,我必須先向舅舅和舅媽稟告,看看他們的意思如何,然後再做決定。」 「這是理所當然的事。如果這頭熱、那頭冷,或誤以為我們有所求,就枉費我和我媽想協助你們整修古厝的心意了。」 「無論如何,我必須先謝謝妳和伯母。或許,當我把妳們的心意告訴舅舅和舅媽時,他們絕對是既興奮又訝異。說真的,窮人如果沒有遇到貴人,想翻身也難啊,遑論是十萬元的大數目,要到那裡去借貸。尤其時下社會現實,多數人只懂得錦上添花,雪中送炭的人少之又少。一些較勢利的人,見到窮苦人家幾乎都避之唯恐不及,誰還敢把錢借給他們。今天我有幸成為妳王美麗的朋友,並蒙受妳和伯母百般的照顧,妳們的恩德即使此時不能報答,但我會永遠銘記在心頭。」 「不必說這些,有一個能遮風避雨的處所比什麼都重要。朋友之間在能力範圍內能相互幫忙,說來也是一種機緣。這筆錢只是先讓你應急而已,將來有錢時再慢慢還我,你就不必放在心上。況且你已通過普考,將是一個受到法律保障的正式公務員,除了目前的薪俸外,也會隨著年資及職務的升遷而調整。若依你的孝心,相信不久的將來,你舅舅家的生活環境一定會有重大的改善。」 「這是我的目標之一,我一定會朝這個方向來努力。」 「古人不是說有志者事竟成嗎?只要你有這個恆心,成功可說指日可待。我先祝福你!」 「謝謝妳。」黃大千說後卻突然轉換話題問:「聽說妳準備跟一個軍官到台灣去,是真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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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棉花又開
1 橘紅色的木棉花像儲蓄了一年的能量,在三月的春風裡約好似地一股作氣的勃發燦開,把台南白河林初埤原本靜謐的午後染上季節性特有的喧囂。 賞花的遊客如織,連攤販都來了。 他跟其他人一樣,都是被這裡木棉花道的勝景吸引來的。看著青嫩的秧苗田後方那鋪展在藍天畫布下的連綿橘暖色調,沒有人不會在心裡哇然讚嘆,真是美啊!但是他腦裡浮起的卻都是故鄉金門的木棉花,尤其是在住家附近總兵署後庭的那株百年木棉,那曾是他生命裡重要的場景畫面,年年映入眼瞳的絕美,何時那飽滿的橘暖色調竟已蒙上模糊的灰階,變得遙遠又迷濛,有了不清晰的陌生。 他突然好想故鄉;真想馬上飛回那島。 他把橘色調入一點銘黃,沾上適度的亞麻仁油,用畫刀在原本的花朵上疊出亮面感的肌理,畫布上的木棉花有了更豐富的深淺明暗,更顯氣韻生動。許多圍觀的民眾不禁細聲稱讚,滿足了他小小的虛榮感。但他馬上想到前幾天才接獲的美展落選公文,心情在微微驕喜與落寞間擺盪著。 「畫得真好,先生你可以去參加美展徵選,一定會有好成績。」幾位收拾好攝影器材準備離去的人士,對他拋下這樣的鼓勵話語。 他客氣的揚了揚嘴角,謙虛的說還不夠格啦。但心裡原本被落選公文所打擊潰敗的信心之牆,似乎又築起了底層的初基。 他用傻瓜相機補拍了幾張木棉的近照,就收拾畫具顏料。回到自家的畫室繼續更細膩的細節處理。油彩堆疊中,喜悅也在堆疊,讓人忘卻現實的匱乏,塗塗改改,心間畫布上滿意的油彩也越疊越高。他突然想起好像還有一個美展徵選截稿日就在近期,上網看了一下。呼,還來的及,就姑且再試一次吧。 他在徵選報名表的題稱上寫上「木棉花又開」,他希望這張充滿熱情明亮感的圖可以帶給他嶄新的希望,在這春天的季節。他真的需要被鼓勵、被肯定,否則…否則……他真的不敢想。四十三歲還一事無成的目前,連回故鄉都會有恐懼的包袱。 那一夜,他畫到夜深。畫布上的木棉花開得豐豐燦燦,十足的富饒樣。空氣裡都是亞麻仁油的濃烈氣味。 他卻在夢裡,飛回了金門,空氣裡卻都是春天淡雅的青草香。淡淡的,淡淡的,彷似也聞到了木棉花的香味染漫開來── 2 現實裡已斑白的髮都回復到亮黑的色澤。夢裡,他重回年少時光。 春末夏初總兵署的木棉花像盞盞橘色小燈般以一種錯亂卻又有序的規則把原本蔚藍的天際畫點上了亮麗風情。因為橘暖色調,總是讓人覺得溫暖有活力感,這麼高大,仰望的視角讓美藏進了謙卑。因為古老,身型的巨大寫進了年歲的豐饒與滄桑,他不只愛花的燦耀,還喜撫觸老樹厚實的枝幹和它粗樸的樹皮紋理。 他喜歡晨光中薄霧籠罩下的木棉,那張揚的烈焰質氣被削染成溫和的氤氳。也喜歡黃昏下的木棉,夕光雲影的橘、總兵署的紅瓦、木棉黑漆枝椏上點點分布的橘與黃,構成一幅浪漫醉人感的佳構。 那年,他就是以這夕光下的總兵署木棉花水彩畫,得到全金門高中組風景寫生比賽的第一名。曾經有老師鼓勵他報考美術系,他也曾經慎重的想過,但後來還是聽了家人的意見選擇了多數男生填選的理工科系。曾有的藝術夢想很快地封埋在電腦與程式之間。彷似選擇了大多數人認可的人生道路,未來的榮燦就會在遠方等待。但,誰能保證呢?被侵蝕腰斬的夢想何時會再冒出芽苗,都是未知。 未知,是人生裡趣味的所在。 而夢境呢?是否連結著揭開未知的預告呢? 夢境裡,故鄉開得繁盛烈焰的木棉,是美好的預告嗎? 美展徵選會入選的!一定會的。他在夢境裡使用著肯定句。 3 美展徵選會入選嗎?會嗎?我已經畫得這麼好了,評審會青睞吧?但多數美展徵選多喜寫實題材,自己畫得這麼抽象寫意,會不會又像之前的幾次,連進到複選都沒有? 現實世界,他用著疑問句。 等待是焦慮的,一個月的焦慮煎熬後還是得面對事實真相,他點進美展的官網看入選名單,連看了十幾次,深怕有任何遺漏的細看還是沒有看到自己的名子。 對,又落選了。如果有入選,主辦單位早就會寄複選的通知單,哪要等待到這個時候。自己真傻啊! 自己真傻啊!為什麼好好的科技業不待,既使當年是因為金融風暴科技業大裁員,如果堅持下去還是可以找到工作的,幹嘛在中年前才想到年輕時代未境的藝術夢呢。當年堅持轉業的意氣風發都躲到哪裡去了呢? 近年來因為投資的失利,加上在藝術領域的不得志,已讓他的身心俱疲,當他在臉書上看到往昔的同學不是已成老闆,就是口袋麥克麥克的資深工程師。而自己呢?依舊單身,還是個連自己都快養活不起的窮藝術家,不,應該連藝術家都稱不上,一次次美展落選的打擊讓他對自己曾堅持要走的路又大大動搖起來。 我錯了嗎? 我選擇錯了嗎?我只是想發揮自己所愛的繪畫,老天爺就要給我這麼多打擊嗎?這條路我還要繼續下去嗎? 失落,在一次次堆累的失敗後越來越深。懷疑,在一次次不被肯定的公告裡逐漸加劇。他好想念金門,他想回去城隍廟看看城隍爺,把心裡的苦訴說給祂聽。想去總兵署看看想念的木棉老樹,今年是不是依然開得燦燦亮亮,總給人充滿溫暖希望的感覺。 4 他一抵達金門返回家放下行李,就直接往總兵署的後庭行去。季節過了,花早已掉光了,枝頭上只有幾朵小小的;看起來營養不良的淡橘色花朵懸著,有種孤零的況味。地面上許多落花可能是因為前幾天下雨的關係,都有著溽濕腐爛的色澤,踩踏下去滑膩的感覺在鞋外蹭摩出不舒服的感受,讓他原本想去撫觸老樹的慾望打了退堂鼓。他一轉身走出後庭,就有位推著輪椅的外籍看護操著生硬的國語喊著他。 「先生,先生,我們阿伯要找你。」 「我?他找我。」他看著這位印尼籍看護腦中馬上揚升起該不會是詐騙集團吧。然後看看輪椅上滿頭白髮的老人,他在記憶裡搜尋著此人的檔案,但,完全無功,他想不起他是誰。 輪椅上的老人用極低的聲音問著,但他聽不清他講什麼。 後來還是透過看護靠在阿伯的臉畔聽聞後輾轉傳話。「阿伯說你是不是金門高中畢業的,是不是叫陳譽維?」 離開家鄉多年了,對於別人可以清楚喚出他的名字實在驚心 「阿伯說他是以前金門高中的校長,退休好多年了,會記得你是因為你以前有一幅木棉花的水彩畫掛在他的校長室,上頭有你的……簽名。還有…他跟過你合照有照過……阿伯說你還記得嗎?」看護說得有點結結巴巴。 「喔──啊,是校長啊,校長好。」他又驚又喜,沒想到事隔這麼久了,校長還因一幅畫作記得自己,校長在教育界這麼久了能做為他記憶住的學生也該感到光榮了。 「校長是什麼原因,得坐輪椅,很久了嗎?」他換回平緩的語調。 校長才說出退休後身體就出了狀況,先是換了人工膝關節,後來還換了髖關節,那之後走路就得拿拐杖且還是小碎步地走。前年發現肝長了瘤,雖然是良性的,但開完大刀後就元氣大傷,講話都沒了氣力,後來就得坐輪椅了。要不是請了這位叫瑪蒂的看護,成天都只能待在屋子裡都快得憂鬱症了。 原來低潮都可能降落在任何人身上。事事順遂是虛妄。 「校長都沒跟兒孫住嗎?」 校長原本就抑鬱的臉容更愁眉不展了。 唉,別提了,辛苦栽培了孩子,每個都讀到碩士、博士卻是都喜歡住在國外或台灣,根本沒人想回金門,他們都嫌金門太小了,連個大一點的百貨公司都沒有,住不慣。早知道就都別讓他們到外地發展,也不會落到現在成為獨居老人。 譽維用笑來化解尷尬。「現在金門福利好,好多人都搶著過來設籍,這幾年房地產也一直往上漲,他們不回來是他們的損失。」 「譽維啊,那你現在也是在台灣發展嗎?從事什麼行業?還有繼續畫畫嗎?」 還有繼續畫畫嗎?這幾個字像是開啟心底壓力鍋的咒語,他雖然和校長不熟,但卻一五一十把這幾年經歷的人生風雨和現在所處的低潮通通言說,大抵是埋在心裡太苦澀了,這些原本他想在城隍爺面前講的苦水,通通都在這午後傾倒宣洩。 「譽維啊,校長覺得你該回金門來發展。你不想回來嗎?」 「偶而有浮過這念頭,但我都已經四十幾歲了,回到這裡我能做什麼呢?」 「你可以繼續畫畫。創作是一輩子的事,在哪裡都可以的,尤其有故鄉土地的滋養,你的創作會更顯無懼而飽滿。如果擔心經濟的問題,你是否願意來經營民宿。」校長原本緊繃鬱憂的臉顏好像在瞬間化開了凝結的愁。 「經營民宿?」這幾個字從來不曾出現在他的人生規劃裡,聽起來很驚異。 校長才說出他們家在珠山的三合院閩式老宅,已在縣政府出資整修後過陣子就可以對外開放了,他原本希望住高雄的小兒子可以回來經營民宿,之前小兒子也曾答應說好的,但媳婦一直反對,抗拒回金門。校長後來也不想再勉強兒媳,就接受了縣政府所給的意見,可以尋覓有意經營民宿的人士也許會更適當。 「如果你願意來經營就好了,你可以把你的古厝民宿定位成藝術家風格的所在,平常你可以畫畫,就把自家民宿當成畫廊一樣,可以展示自己的作品,也可以和住宿的客人交流創作心得,如果有遊客想收藏你的畫作,那不也更好。這是可以盡情發揮的舞台,你考慮看看。」 「好,我來試看看吧,謝謝校長給我機會,我可以遷回金門就以一個民宿經營者的新角色重新出發吧。」才沒考慮五分鐘,他就有了篤定的答案連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議。 或許該說,故鄉的招喚其實是多年前就一直盪在心裡的浮船,今日則是找到了定錨的堅定理由。 未知是人生裡趣味的所在,他已決定往未知的跨領域勇敢前行。 他可以無懼的,因為他知道這個島會給他養份,鄉親會給他協助。 「好,太好了。跟你說,校長還收藏著你當年的畫作呢,雖然色彩有點褪色,但是還是看得出功力,我喜歡你那張圖給人的希望感啊。」 譽維又驚有喜,不敢相信年少的畫依然還在。此刻夕光把天際染漫成一片悠柔色調,他往紅瓦上的老木棉探去,突然想起前陣子繁盛木棉花的夢境。 5 民宿開張了,大廳上掛著的第一張圖就是名為「木棉花開」他高中時期得獎的畫,其餘都是他近期所畫的油畫,題稱都是「木棉花又開」。人們常問你為什麼這麼喜歡畫木棉呢? 他總是這樣答,因為木棉是金門的縣花,也稱英雄樹。她的花型和色彩給人溫暖有希望之感,花開時的盛放無懼感,是吸引我不斷畫她的原因。 沒說出的是,木棉教導了我許多,正如佛家所說的見山是山,見山不是山。木棉花開,木棉花又開,對於獎項的執著已經放下。花開花謝,自有其道。 許多的挑戰才將開始,但他已經跟木棉學會了無懼,開花就是。 勇敢向前,生命該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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動中藏寧靜荒頹顯生機
寫在「海風‧艷陽‧花崗島」楊天澤水彩畫展之前 民國六十七年夏,天澤兄從國立藝專畢業,背起畫袋,直奔高雄十三號碼頭,搭上軍艦,回到故鄉金門,執起教鞭,春風化雨。一轉眼三十幾個年頭就過去了,接著聽說他退休了。我從台北回來看他,已是兩鬢斑白,略有老態,我亦不遑多讓,故相識而笑:「忽然一少年,匆匆已六旬」!世事晃如白駒過隙,感嘆浮生若夢,為歡幾何?成就幾何? 天澤兄是有成就的,他花大半生的青春,栽培家鄉子弟,作育英才,如今桃李滿天下,可喜可賀。但最重要的是;他能掌握自己,釋放自己,讓自己的人生,處於淡然寫意而自在,他的畫已經說明了一切。 他用彩筆輕輕撫慰著,曾經被烽火灼傷,撕裂的大地,歲月塵埃下,人去樓空的斷垣殘墅,卻在他巧妙的線條、色彩裏透露一份無可取代的情思、激動;其實天澤作畫,不走奇情,誇張,渲染之風,正如其人,真誠、純樸、厚實,反更顯幾分「動中藏寧靜,荒頹顯生機」的微妙禪意。 如果說,有一個人用一輩子畫金門,我們就立即會想到楊天澤,他老老實實的畫,不停的畫,他畫住了金門的時空歲月,也畫出了金門跳躍的生命。他讓自己的工作、生活與靈魂都和這片原鄉故土,結合為一。 金門是他的繆絲(Muse),生於斯長於斯者,未必都有他那份傻勁和執著,就因為他對這片家園,多了份疼惜和關懷。累積了許多畫作,久久才開一次畫展。畫風依然,深度見長,秉持其個人的天賦加上生活歷練,創作益見沉穩而質樸。 他告訴我,這次展出要以「海風、艷陽、花崗島」為主題,並出一本畫冊,我樂觀其成,他將這些精心畫作,依序安排在畫室地板上,讓我一一注目欣賞,要聽聽我的看法,並為他寫序。我是門外漢,有此福氣,卻無程度,實在沒辦法;但畢竟是老同學,祇好野人獻曝,面對這些佳作,以新詩體裁、大膽說出我的感覺: 「大海的臉色,就是天空的心情 不解風情的花崗石,正壓制著嬌媚無力的沙灘 祇為那百年不捨的鐵簪? 但它已在鏽蝕、退卻! 碉堡的恐懼,已不是來自海上的戰艦 信風穿過鐵絲網,傳來歸鄉的消息 我將踏著海水,匆匆摘下石縫中的海芙蓉 迎向烈日艷陽天,向孤立的黃牛招手 轉身把這朵小黃花,送給我摯愛!」 是為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