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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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年,那些墓
墓園,是承載生命故事的奇妙場域。 這些年,造訪過加拿大白雪皚皚的夢幻墓地,德國遍地紅燭臺的戰爭公墓,及日本安葬夏目漱石等名人、甚至有導覽地圖的雜司谷靈園。 而金門的墓園,又有何獨特之處呢? 清明之際,循著飛揚的彩色墓紙,穿梭於燒金紙的煙味間,試圖從數百座墓的短簡碑文中,讀出隱藏之人文軼事。瓊林、山外、尚義、成功,來自不同聚落的村民,往生後在此比鄰而居,也有從烈嶼、福建與河南遠道而來者。 我走過插滿鮮花、人聲喧騰的新墳,於後方靜謐舊墓區停步。被枯枝環繞的龜裂冢墓,傾吐著一樁樁往事:出生與離世僅間隔一年多的女嬰,由陸軍神駒部隊立碑的上士,由七三三三部隊第九連全體官兵處理後事的上兵,及「大陸漂流無名墓」中的無名氏……。 金門特有的強風襲來,將墓前花瓶吹倒,也將我的注意力吹向掃墓人群。 年輕男士用扁擔挑來祭品;中年男子斜身側坐於地,以書法大師之姿,持毛筆將褪色碑文染紅;剛從入口進來的男人問青少年:「你知道墓在哪裡嗎?找得到嗎?」青少年朝右指去,男人笑言:「唉喲,不錯喔。」 我也笑了,離開時心中仍有不解之謎: 為何新墓刻著「瓊林」,老墓卻是「琼林」呢? 某座無名氏之墓掛著墓紙,是誰掛的?背後又有怎樣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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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落羽松的影子上
到虎尾拿剛採收土豆,尚帶泥土味。連襟提議時間還早,可到雲林前縣長張榮味庭院賞松,也去惠來厝澄霖庭園聽松濤。張的住家矗立田野上,論氣勢大到跟雲一樣遼闊,庭前老茄苳盤根裸空,應是百年老樹,仍然吐出不算茂盛枝葉。而附近也矗立脫皮乾枯老神木,龐大軀體歷經滄桑,應該從深山移墾過來。主人為了怕它腐蝕氣息,良夜佳景血色枯衰,特地在其心腹種上一棵雀榕,纏綿成一家,遠觀以為神木絕處逢生,化腐朽為神奇,如此衣衫如翼,也招來蝶鳥飛舞,心空殿內,如夢生平。 庭前落羽松在水中起舞,遊客穿梭光影,讓身體呈自然調色板,時序入冬,它們如一株旋舞傘花,吹拂遊客髮絲,偶而也聽到飛鳴而過的鳥聲。我在水影迴繞中,複製一個熟悉的自己,紅葉留不住,它們在風中陽光下寫自己的歌,命運難以掌握葉片也無法挽留,宛如風花、雪花皆飄零。比較楓香或槭樹,落羽松不艷紅,但堅持低空華麗演出,配合鏡花水月,夜晚也有一點閃爍底光,你在遠遠的地方也看得到。 走進庭園,松的根莖隆起有致,如同鋪上鵝卵石,姊姊妹妹排列著。一片落羽松錯落排列,亂中有序,洋溢金燦陽光,這園林不算大,但它創造的淨化力卻很可觀,許多高聲談笑都不敢喧嘩,是戴口罩防疫關係嗎?顯得低調。許多人自拍,有位戴草帽的亮麗女子,忙架角度自拍捕風捉影,對鏡頭淺淺微笑,藉水中鏡的倒影,留住青春。是夢的光暈也是催眠落羽松,緊緊與繽紛落羽松合體。 隨身帶著口罩,它成了社會通行符碼。疫情漫延時,我們囚禁自處,被有形無形的城牆阻擋,人們害怕彼此的溫度及飛沫,地表上處處陰影,終於體悟荊棘之路,哀傷之路了,原來天地之大任鳥飛,海水壯闊任魚遊,而病毒飛沫佈下天網,阻卻彼此傾聽,人間距離。只能寫作讓身體遨遊,忘卻被病毒追捕的困境,只能斗室徘徊復徘徊,打理文學未竟之夢,生態場域踏勘。病毒雖困住我們身體,但精神仍要自由飛翔啊。 午後轉進虎尾惠來村,澄霖庭園。一片珍柏,雲杉,五葉松、黑松映入眼簾,將我臨水照鏡的雙鬢,慢慢沉入日夜交替冷熱溫差,在某個轉彎處與兼六園相遇。迴遊式的曲水流觴,假山庭園,細石白皚皚鋪地,利用草木的綠與石頭白,形成美麗對比,將水面的波浪起伏稱為砂紋。自然姿態也隨石頭的大小而變化。我在虛擬的京都枯山水停靠,手上拋不去的口罩,催眠松風靜靜入睡。把繁華淡化把夢想變小,讓欲望淡一點素一點,百丈松青延伸水塘間,可以納入我小小行囊,這是最好的相愛方式。 如何與自然共舞?旅人把落葉當書簽,演練秋風撩起,被凡俗割據的心,走到夢幻浮橋,湧現遠方蒼穹及翠綠。落葉已非書簽,配合自然起舞,長髮似晨風梳洗溪流,歷盡風霜也罷,把樹葉舖陳秋天彩妝,這世界秋聲細柳呢喃,行囊中斑馬低鳴誰說愛不陷溺?在茶色拱橋迎曦,浮橋如彩虹搖曳生波。宛如隱身山奧之空蟬,露痕沾濕其翅翼而無人知曉,我們在不同空間微笑轉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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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生
1 一夥年輕人在爬山。他們沿途歡笑、聊天、高歌、嬉鬧,興致勃勃地將青春氣息散播到他們的足跡所及之處。這座原本還昏昏沉沉的山,似乎因為感染到他們的旺盛活力而開始變得更清醒些,也變得更年輕些了。 他們爬了好久好久的山,卻始終都沒發現大家心心念念的那個神祕入口。 「我們迷路了嗎?為什麼還沒看到那個入口?」 「誰知道呢?我也是第一次來!」 「沒有嚮導真麻煩!一切都得靠自己……」。 「哇!找到了!大家快來看!--入口就在那邊!」 2 他們一個接一個鑽進那狹小的山洞入口,慢慢往上爬,每個人都既興奮又好奇。 撥開遮掩住山洞出口的綠藤,他們赫然驚覺自己已來到了山頂! 洞外的陽光絢爛耀眼,讓他們差點睜不開眼睛,也讓他們感知時間已來到了正午。 「好大的池塘!」 「池水好碧綠,好清澈!」 「看不見半條魚兒!」 「可惜沒辦法走出山洞呀!」(因為洞外的山頂全被這汪池塘給佔滿了……) 3 我從洞內透過山洞出口望出去,但見這汪池塘好像躍躍欲試想要漫淹進山洞裡來,那磅礡的氣勢實在亂浩蕩人心的,不禁令我遐想: 「要是能跟這池塘對調身分,每天都佔據在這清幽的山頂上休息靜養,那該有多好啊!」 美中不足的是,這池塘似乎始終沒任何變化,看不到什麼特別吸睛的風景;只能看見單調的太陽、藍天和池水……。 4 我念初中時同班的那位品學兼優的李同學突然在山洞內大聲嚷嚷,吵著要去山洞外寫生。 於是,我本性中「好好先生」的那一面顯現了--二話不說,我連忙去附近找來一艘竹筏推入池塘中,用雙槳慢悠悠地撐船前進(因為我對這種陌生的動作還很不熟練),載李同學上池塘寫生。 萬萬未料到隨口說說的夢想竟然能夠那麼輕易、那麼快速地實現,李同學邊在池塘上寫生邊樂得合不攏嘴。 我偷瞄了幾眼他的畫紙,發現他果然有美術方面的天賦,將周遭的單調風景用水彩描繪得栩栩如生,飽含他個人的儒雅風韻……。 5 將竹筏撐到池塘最偏僻遙遠的邊緣時,我忍不住好奇而探頭俯瞰,居然在這危險的分界處看得到山下那一望無際的、美不勝收的、極其震懾人心的風光: 「好美哦!……真是美極了!……。」 「還躲在山洞裡的那些呆頭鵝,不曉得自己已經錯過了什麼樣的好東西!」 欣賞山下的優美風景欣賞得太過癡迷了,一不小心,我竟然將竹筏撐過了頭--剎那間,我發覺自己正從山頂朝下面深處那堅硬的(因而顯得十分恐怖的)大地墜落而去--我自己立刻變成了這幅風景最驚險的、最揪心的部分(感覺那就好像在主演一部原本慢條斯理娓娓道來的電影時,突然毫無預警地被硬生生插入一段驚心動魄的奪命高潮)……。 而機警的李同學卻及時抓住了一塊大石頭,而沒有陪我一起墜落;幸運的他還穩穩地坐在那塊大石頭上繼續作畫,並且把我(正在墜落中的我!)也畫進他的風景畫中去了……。 6 說也奇怪,不知怎地,一個極其樂觀的念頭不斷閃現在正在墜落中的我的腦海裡:既然有一個好夥伴正在幫我作現場的寫生,那我就不可能死呀!(因為他並不是在寫死呀!) 當然,我相信自己這次不會摔死,還因為我已在意外墜落的那瞬間頓悟到:我置身其中的這幅美麗風景,其實它的內在也始終蘊藏著一幅無底的深淵之畫。因此,它是摔不死人的--你永遠無法真切地觸摸到它的底部;你只能用眼睛朦朧地欣賞它的極致之美;你只能奔向那種始終無法抵達的美,或是墜入它的無底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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魚兒水中游
寒流來襲,室內溫度12℃的清晨,剛辦完喜事的我們,一早起來發現院子裡的小池塘,一條條錦鯉全浮在水面上!遠從金門來喝喜酒的大哥數著:1、2、3、4、5、6、7……哎喲,十幾條呢!好可惜喔!外子捲起褲管,下水把一條條沉甸甸(1公斤以上)的錦鯉一一撈上來,他噓了一口氣說:喔,手都軟了! 在場的人面面相覷,滿心不捨的我望著一條條圓滾滾、胖嘟嘟,色彩依舊鮮艷,但已經失去生命跡象的漂亮寶貝。回想13年前,牠們身長不到10公分,照顧的工作大都由兩個就讀國高中的兒子,爸媽只負責欣賞、看著牠們長大,或偶爾親友來訪時一邊陪同欣賞魚兒水中游,一邊哇啦,哇啦,話題繞著魚兒轉。 小錦鯉一天天長大,出落得美麗大方,兩個孩子也相繼外出讀書,接著在外地就職,照顧魚兒的工作自然由爸媽接手。水質控管、清洗魚池、購買擇飼料等,互動愈多感情愈深厚,每一條魚都依照外型、習性幫牠們取名字。 當初構想在院子裡造個景、挖個水塘、養幾條魚的理由是,在自家庭院看縮小版的山水,聽潺潺流水聲,欣賞魚兒在水中游來游去,那種感覺一定很愜意。的確經過設計的小小庭園變成一幅濃縮的山水,假山、瀑布、半月型的水池,還有美麗的錦鯉,原本單調的空間頓時有聲有色。 猶記當我們把10幾條小錦鯉,從擁擠的塑膠袋中放進池塘,只見牠們一躍而下,迅速潛入新家,那「魚得水」的喜悅,讓一旁觀禮的家人興奮不已,從此我們的生活日日月月年年有魚。 小錦鯉在呵護中成長,有趣的是身材原本差不多的牠們,長大後卻大小不一,性格也明顯差異,袖珍型的「玲瓏」是大塊頭「壯壯」的跟屁蟲,一身金黃色的「黃金」喜歡獨來獨往,黑白相間的「小花」每次吃東西總是不落人(魚)後,色彩鮮豔的「亮亮」跟一身咖啡色花紋的「巧克力」總是膩在一起……。 百般不捨地把陪伴我們十多年的錦鯉寶貝,埋在院子一隅,同時也整理出牠們的死亡原因。每當訪客問:魚呢?怎麼不見了!我的回答是:兒子結婚那天,家裡賀客盈門,一群活力旺盛的小客人,在院子裡追趕跑跳踫,池塘上方的小瀑布是孩子們致命的吸引力,電源開開關關,玩得不亦樂乎,而忙碌的主人一時疏忽,可憐的魚兒求助無門--缺氧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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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句詩餘
〈春還〉 覺春已是越千山,醒綻跟前萬蝶還。 折取香花藏綠袖,細聽三月水潺潺。 〈夕顏花〉 夏日雲間萬點紅,風琴繾綣與天同。 夕顏野放千株紫,自是迷人上月宮。 〈思憶〉 河漢遙遙入夢中,牽牛織女淚無窮。 別期盡處何時了,只是芭蕉與我同。 〈如夢令〉 曾記青山雨驟,蝶影如空花瘦,情入谷深時,縱使相逢邂逅,依舊,依舊,夢醒春分還負。 〈南歌子〉 蝶兒花前盼,青山萬點紅。東風晴暖睡還濃,直醉夢中桃李、與春融。 枝鳥吟詩滿,聽歌碧水豐。故人來此總匆匆,祇有深情別送、待相逢。 〈木蘭花令〉 彩蝶下花春欲醉,最是山蘭芳草地,輕燕往,戀東風,卻道美人尋香計。 煙嵐渺渺消愁住,流水聲聲聽幾度,琴箏猶唱不知憂,舞曲一首魂夢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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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心進取上岐國小100年
今年是金門縣烈嶼鄉上岐國小建校100週年,整整一個世紀,上岐國小肩負當地學童啟蒙教育的責任,100年來,從鄉社裡的私塾變成國民小學。教育的科目從私塾學會看字寫字的三字經、百家姓、千字文。到現在的國語、數學、自然、社會、音樂、體育、美勞、道德與健康、團體活動、輔導活動和鄉土教學活動等課程,藉以培養五育均衡發展與健全國民為目的教育。學校的硬體設備從借用民宅(青岐洪氏家廟),學童自備桌椅,到後來美輪美奐設備齊全的新式教室、運動場、教職員工宿舍、電腦電氣設備齊全。上岐國小一個世紀以來,在當地居民、教職員工勞心勞力的付出下,再加上政府的財政支援,培育出數千畢業生,長大成人後,在社會各行各業都有傑出的表現。 今年2022年,小小的學弟學妹的畢業生是第57屆了,不只是小小的學弟妹,連畢業多年的校友們都有一個疑問,母校上岐國小真的有100年的歷史了嗎? 故事就要從1840年開始說起,那年中英鴉片戰爭之後,滿清政府不知檢討,還在沉睡不醒,無所作為。相對於日本1868年開始的明治維新,日本政府有財力廣設學校、建校舍、聘師資,連偏遠的鄉村都有新式學校,推行義務教育。學童的就學率高,不分男女幾乎人人識字,直到1895年中日甲午戰爭後,戰敗的滿清政府才甘願廢除科舉,再有廣設新式學堂之議,但是滿清政府國庫空虛,力有未逮,無財力建校舍,更無財力聘師資。廣設國民小學推行義務教育,無異緣木求魚。 民國建立後,軍閥割據國土四分五裂。民國4年,金門設縣,唯一能做的就是設置勸學所,所長加員工編制4人,每年經費是500元。500元就是4個人的薪水,說起來不知道是心酸,還是無奈,這個500元還是從豬肉捐200元、菸酒捐200元、船渡捐100元收來的,當時全縣的教育預算等同是零。當時勸學所的目的,就是鼓勵鄉里自行辦理學校,鼓勵鄉里兒童上學校讀書識字。建校舍和聘請師資的經費,政府無力補助,由鄉里自行處理。 上岐國小的前身私立岐山小學校,就在這樣的背景下,於民國10年,由私塾而變為私立岐山小學校,校舍仍然借用原來私塾的地點青岐洪氏家廟上課。 根據《烈嶼鄉誌華僑篇章》記載華僑人物李仁義(1909-1994),民國前2年青岐出身,14歲始入鄉校就讀,天資聰穎思慮敏捷,師授科目均能領悟貫通,李仁義就學時,大概就是在民國10年左右,私塾轉換成小學校的時期。 根據民國18年《顯影月刊》調查金門公私立小學資料,岐山國小已經存在了。 在那個艱困的年代,大家都一窮二白,一個窮鄉僻壤的村莊要維持一個私立的小學,想必相當不容易。 民國五、六十年代,那時政府教育經費不是充裕的時候,還要從南洋募集款項,籌措資金來補貼上岐國小建校舍資金的不足,當時由兩位僑領洪天生跟李仁義為主要資助者。現在從《金門縣誌》的資料還查詢得到。現在上岐國小的禮堂那棟建築,還保留著詳細記載洪天生獨自捐款新臺幣70萬元的碑文。想必民國一、二十年的時候,也需要有幾位像這樣熱心和慷慨的人物,但是年代久遠,也無從查證。 附圖這張於民國24年夏天拍攝的團體相片,非常珍貴,現在收錄於民國98年增修的《烈嶼鄉誌教育篇》,也保留在烈嶼文化館。這張相片可以說是金門縣烈嶼鄉的第一張學生團體照相,在那個年代,連相對日子比較好過的大金門後浦、珠山、水頭都沒有留下半張類似的相片。相片最下面記載:金門烈嶼私立岐山小學校董事教職員暨學生全體暑期攝影二十四年。 相片的背景是青岐村的洪氏家廟。相片中的洪氏家廟新穎宏偉,雕樑畫棟,壯麗又精緻,學校就設在洪氏家廟內。相片內的人物服裝整齊,前面4排除了第四排中間6個大人外,全部都是學生計有96人,學生穿著白色制服,個個精神抖擻。相片的右邊是鼓隊,當天的活動非常盛大熱鬧,相片框外圍觀看熱鬧的人數想必是非常的多。 鼓隊的大鼓看起來非常新穎,民國24年當年岐山小學校已經有些新設備了。團體攝影可能是第一次,但是這場景團體照相也成了最後一次,令人不勝唏噓。 民國25年後,隔年日本人占領金門,八年後,日本戰敗離開了金門,4年後,國軍進駐金門,洪氏家廟被拆了。學生在古家廟前的團體合照再也看不到了。 相片是在民國76年從廈門帶回青岐的,在當時兩岸30年來不通的年代,這張相片早就被人家遺忘了,很幸運的被保存下來。 此這張相片攝影這年後一年,日本人來了,岐山小學校停課,直到兩年後才以私塾的形態復課。民國34年,日本戰敗離開後,金門縣政府就每一鄉鎮設置縣立學校一所,計有第一中心學校(後浦),第二中心小學(沙尾),第三中心小學(烈嶼),第四中心小學(大燈),其中烈嶼中心小學就是岐山小學校改名。當時有5個班,學生人數150人,教員6人。當時烈鄉其他村莊共還有6個國民學校,但都是一個校只有一班,一位教員,只有東林的林宅國民學校有二班,二位教員。 民國36年復名烈嶼中心小學為岐山小學,不論是民國10年的岐山小學校,還是民國36年的岐山小學,岐山都是正規的小學學制,學生畢業後,可以銜接到廈門的中學就讀,當時窮困的烈嶼,雖然不容易,還是多少有幾位畢業生到了廈門念初中。 民國38年,國民政府來了,接下來的轉變就更為激烈了,當時候國民黨軍隊來烈嶼拆民房、廟宇、宗廟去構築軍事防禦工事,做為上岐小學校舍的青岐洪氏家廟也跟著被暴力拆毀不見了。一時學生也沒地方上課,岐山小學的烈嶼中心小學的地位,也就不見了。 民國39年之後,國民教育由政府統籌辦理,開始推行義務教育強迫學齡兒童入學,同年2月,岐山小學改名為上岐國民小學,沒有自己專屬的校舍,仍借用民宅上課。 民國47年八二三砲戰爆發,烈嶼各校停辦,政府為顧及學生學業,於民國48年8月暫借金門中學校舍,成立烈嶼鄉聯合國民學校,招收三年級以上學生,享受公費住校,並在烈嶼各村設立分班,招收一、二年級學生,上岐分班是為其中之一。 民國52年,聯合國民學校解散,同年8月,上岐分班獨立設校為上岐國民學校,學校開始有一到四年級學生。此四年級學生,於民國55畢業,是為上岐國小第一屆畢業生計算的開始。 上岐國民學校校舍於民國53年開始增建,學生不再四處漂泊流浪上課。上岐國小從民國10年到民國53年經過整整的43年,才真正擁有自己獨立的校舍。55年增建校舍一棟,56年配合9年國教改為上岐國民小學,60年增建教室6間,67年改建教室4間、禮堂、圖書室各1間,並擴建校區闢建田徑場1座,70年增建教師宿舍一棟。至此學校硬體設施全部完成。 師資方面,民國38年之前,大部分靠大陸過來的老師,民國38年之後,大部分由軍方從部隊挑選人員充任。後來再慢慢培養金門在地的學生,經過師資培育訓練任用,但是來烈嶼的師資,大部分都是大金門來的老師,流動性太高,後來考慮到烈嶼學校師資的穩定,也大量培育烈嶼在地學生,這批老師非常優秀,並且任勞任怨,是上岐國小教學、品格教育主力,是學校教育長期穩定的力量。現在這批老師都已經退休了。 一個世紀前,學齡兒童就學率不高,整體的居民,不分男女幾乎都目不識丁,100年後的今天,除了80歲以上一輩,人人都能免費上學受義務教育,百姓整體素質提高,教育、衛生、道德、品格,都是長足的進步。小學教育不只是讀書識字,還要有健全人格發展的目標,小學生是國家的幼苗,學校蘊育其成長茁壯的基礎。上岐國小100年來。不負一個教育機構的使命。 今年民國111年,欣逢母校上岐國小創校100年,期待母校再來輝煌100年。 (稿費捐大同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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橋上一棵樹一個風景
兩年前,我在河的一邊,從河濱公園往上看,臺北大橋的橋墩長出了一棵樹。 它顯然高高在上,枝葉茂茂密密,完全無視於炙熱夏陽的執迷,無視於那橋墩上鋼筋水泥的薄情,無視於幾番風風雨雨的擺弄,無視於僅僅一抔塵土的輕薄,無視於每一隻飛鳥對它拋出的咕噥,而我只能仰望著它。 有多少人知道這臺北大橋頭的橋墩畸零位置上會高高且孤零零地長出一棵樹了? 由橋上經過的喧囂人車,絕少有行人會刻意停下來探看一眼,經過的行車更是,橋上根本就是不適合駐足探看豐精的地方,除了若干白鷺或鴿子、或麻雀或白頭翁、或白雲。 或是像我,刻意走上橋,是為了過橋到另一邊河岸,上了橋之後還刻意留步四望風景,有時是為了拍照,有時只是看看。但再如何,也不會將遠眺似的視線,投在近處橋下的橋墩上,那近在咫尺的風景,往往是我們忽略的。 但無論如何,我猜想,它除了站穩腳步,還能做什麼? 我過了橋的另一邊河岸,在通過橋底下時,抬頭,才無意間發現它,小小的橋墩突出的畸零位置上,它以一株樹的高傲姿態孤伶伶地站在那裏。那裏,沒有過厚實過穩定過寬廣和過多的土層,但它卻站穩了,以一種最茂盛的一株樹的形象,展示它獨到的自然生命力。 但我不知道,在如此高危惡劣的環境下,它能堅持多久。 不過,可能的機會對在最初不知何來的一顆種子來說,一點點土、陽光、雨水,就足以讓它在這橋墩小小畸零位置上站穩,發芽,然後盡可能地長大了。 兩年後,我再度在炎夏中去探望它。它消失了,原因不明。 這世界上又少了一棵樹,少了一棵對所有的人來說都可能視若無睹的橋墩小小畸零位置上長出的樹。 臺北橋的這個橋墩小小畸零位置,從此和所有其他的橋墩小小畸零位置一樣,空在那裡。 過去,這橋墩小小畸零位置上長出一棵樹的風景,如今也空了。如果一棵樹是一個風景,那麼這一個空了的橋墩小小畸零位置在我的懷念與想望中,那就是一個曾經的風景。 另一個我心中眷掛的風景,即便它不知何故地已消失了,那橋墩小小畸零位置上又空出來了。 多少歲月過去了,至今每每再路經橋下,我依然不經意,不忘眷掛地抬頭多看一眼,好像那裏還會出現另一番風景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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漂移樓客
我們都是這個城市裡亂游的魚,在林立樓間飄來、游去,看似擁有目的,卻同時感到一種焦荒,或許心裡僅僅期望著的是擁有自己的「家」。 那天,守靜一邊講著電話,一邊來回度步,看似有些不安,手也不停地東摸、西摸,桌上是瓶插著吸管的保久乳,還有吃剩一半的麵包:「喂?房東太太嗎?我是守靜,我已經準備好了,請問可以約在樓下交還鑰匙嗎?嗯,好的,謝謝。」打電話給房東太太後,守靜便與房東約訪交還租屋鑰匙。面對著屋內空蕩蕩的樣子,剩下的,也只有那些稍微覆蓋著灰塵、決定不帶走的小東西。亮紅色的行李箱,佇立在半開的門旁,守靜講完電話後便拿起桌上的鑰匙,還有剩下的食物離開。 拖著行李走在巷弄之間,遇到社區旁的佈告欄,停下觀看,上頭貼的都是租屋資訊,看了看,撕下一角然後離開,繼續往另一個城市游去。這時候,守靜打電話給媽媽,「喂?媽,我跟妳說喔,我要搬家了,之前的房租太貴了,現在剛好看到朋友那邊有房要出租,很便宜,雖然小了點,不過我一個人先住著,剛好。而且這樣一來,每個月我都可以多存些錢給妳,妳說好不好?」 來到了新的地方,守靜雙手拖著行李,辛苦地爬上樓梯,就在搬運行李時,零散的東西太多,總會不小心落下、滾下樓,而從行李箱裡掉出的不是衣物,而是一堆、一堆塑膠玩具及照片。守靜一個個慢慢撿回、收起一張一張照片,捧著東西坐在樓梯間,望著從窗戶映進來微弱的光,在髒亂潮濕的樓梯上,還散著好多來不及撿起的照片,不小心情緒湧上來了,就坐在樓梯間開始啜泣。也不曉得過了多久,守靜擦乾眼淚起身,沒事一般,把東西都收拾好後上樓了。 剛搬到新租屋處,房內是一箱一箱未拆開、或半開的包裹。守靜爬上椅子看衣櫃上方,都是灰塵,一副厭惡過敏樣子,面對著凌亂的房間,整理到疲累了便癱坐倚靠在床邊,心事重重望著窗外。空間裡播放著不是當紅流行的音樂,而是一首一首懷舊歌曲。對映著佈滿一地的流行服飾,以及行李箱擺著一隻一隻塑膠玩具,玩具上還襯著詭異笑臉,每一樣事物都顯得格外突兀。這時候,掛在衣架上的衣服上寫著:All you need is Love彷彿意味著我們都需要一些愛,但守靜卻在此時感到更加孤單。 那天,守靜坐在陽台上,看著欄杆外的街景出神了,突然間回過神來,把專注力放到電腦前開始瀏覽網頁,這時候媽媽打電話過來:「小靜啊,吃飽沒?要好好照顧身體,一個人在外,不要省,再怎樣都要吃好。」守靜忍不住有些哽咽:「嗯,剛吃飽,昨天公司加薪,所以今天我跟同事去吃大餐,那天我看到賣房子的廣告,居然頭期款八十萬內就可以入住,之後我可以用貸款的,這樣就可以把妳從阿姨家接來新居,妳說好嗎?媽,好好保重身體哦。」其實守靜剛被辭退了工作,地上是一箱整理回來的文件,慘的是,連資遣費都沒有。想當然,守靜並沒有吃大餐,桌上擺著的是等待泡好的泡麵。 生活總是骨感的,為了不讓自己收入暫停,清晨一大早,守靜就站在馬路口發傳單,中午僅靠一個御飯糰糊口。發完傳單後,便又立即趕著前往餐廳打工。在打工的餐廳裡,每每只要看到報紙上買賣房屋的廣告,總會停下眼光偷看下。心裡盼望著有天能夠賺到足夠的錢買房,然後和媽媽生活在一起、互相照顧。今日看到夾在報紙裡有張小廣告,守靜左右張望,然後悄悄把廣告塞到口袋,繼續假裝沒事擦著桌子。 下班後,雜吵的大馬路,幢幢的大樓,走在其巷弄間,手裡提著一些吐司、泡麵、乾糧等,守靜拖著沉重的腳步走上樓。經過透著微光的樓梯間,停下來,看向外。就正在走到門口準備開門時,鄰居叫住她:「欸,妹妹啊,今天有妳的包裹,看妳不在,就先幫妳收了。」守靜從鄰居手中接下包裹,道謝後抱著包裹進屋子。原來,是媽媽寄來的寶藏箱,裡面盡是一些乾糧、鐵罐牛奶、飲料等食物,還有一些毛衣,甚至還有媽媽特地滷好冷凍起來的滷肉呢。 「小靜,媽媽寄的包裹收到了吧?最近天涼,怕妳捨不得買衣服穿,媽媽幫妳買了幾件毛衣和厚外套,還有,隔壁阿姨送來幾瓶牛奶,最近,也有人送些喜餅來,記得小時候妳最喜歡吃營養口糧,所以媽媽通通寄給妳。冬天到了,小心保重身體,工作不要太累,要顧好身體啊。」聽著媽媽的來電叮嚀,守靜一邊打開包裹,從裡面一一拿出東西看,心裡很安慰很開心:「媽,我知道啦,不用擔心我,倒是妳,有沒有吃好一點、睡好一點?喔,好啦,對了,最近雨天比較潮濕,妳身體有沒有又痠痛?」媽媽總是一副沒事的樣子說:「有啦,我又不是小孩子,不用擔心我,都是小事。對了,妳什麼時候要回來?媽媽好久沒看到妳了。」 其實守靜也很想盡快回家,可是總覺得再多花時間賺錢:「嗯,再過一陣子吧,最近工作比較忙,也想多兼幾個工作,我就快存夠錢了,到時候給妳間舒舒服服的大套房,接妳過來住,我們就不用一直住在別人的房子,也可以互相照顧。」媽媽感到些許沮喪,但又不希望透露難過地情緒讓女兒擔心:「好吧,有時間再趕快回來吧。」 終於,今天守靜穿著正式服裝去應徵工作,被錄取了,開心地走出大樓。首先想到的第一件事便是打電話給媽媽,結果接起電話的人卻是阿姨:「喂?守靜啊?我是阿姨,妳媽媽正在忙啦,她問妳有什麼事?」守靜回:「喔,沒事啦,跟我媽說,我換新工作了,也看好了一間新房子,馬上就可以搬新家了!」阿姨:「好,我再跟妳媽說啊!妳媽叫妳有空快回來,好久沒看到妳啦!再見。」守靜興高采烈地打包行李,準備到新居好好打掃布置一番。這時候阿姨來了電話:「喂,守靜啊,妳媽媽……對不起,妳媽媽堅持不告訴妳。」守靜愣住、傻著站在原地,兩臂垂下,背影相當沮喪難過痛苦。原來,媽媽其實在這半年期間被檢查出癌末,也不打算躺在病床上等待死亡,更不希望讓守靜擔心,於是選擇隱藏著,卻沒想到病情實在惡化太快,就這樣離開了。 守靜疲累地癱坐到地上,靠到牆上,眼神無法聚焦在任何物體上,難過哭了一回又一回。她怎樣都無法理解媽媽為什麼不說、她也怎樣都無法原諒自己的拖延,一切的發生都顯得太快,既如夢境遙遠、又如刀割疼痛真實。 我們就像在城市間游來游去的魚,看似有著目的游著、覓食、返回石洞;卻又像沒有腳的小鳥,在林立建築間飛翔,只能拚命努力飛著,深怕一落地便會重墜死亡。我們不曉得明天和意外哪一個會先到來,生命總是喜歡把我們嚇了又嚇,在面對著慾望、希冀、等待、爭吵、以及未知的將來,還能再多少蹉跎。飛吧、游吧,總得返巢呀,我們終須回家,一切放在當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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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飯吧魯夫
魯夫是日本《航海王》動漫裏重要的主角之一;他是一個渾身充滿陽光氣息、正向、積極、熱情又正義感十足的「Joy Boy 」!立志成為「航海王」是他的夢想與終極目標!因為常戴著一頂草帽;所以又被稱作「草帽魯夫」! 身為海賊王船長的他帶領一群夥伴們在大海冒險犯難,斬妖除魔、濟弱扶傾……。而這位擁有天生領袖魅力的少年英雄在戰勝一個又一個的大boss後,總是餓極敗壞,撒嬌又耍賴的討飯吃!魯夫本身其實是個十足的吃貨!最愛補充活力的「肉」!常在一段又一段的驚奇旅程結束後,參加、舉辦一場又一場的慶功、歡樂宴會!加上有精湛廚藝的夥伴在其左右,他便心甘情願成為美食的俘擄!敵人戰敗前曾經好奇詢問他究竟想要甚麼?他則豪邁大器的說:「我要創造一個朋友們都有飯吃的世界」!(亦即平等、自由、沒有人會挨餓的世界)。 照片中的魯夫依然是咧嘴的開懷大笑,桌上擺著一盤美味豐盛的海鮮蛤蜊麵;彷彿是他準備宣告著:我要吃飯咯!讓人覺得生動!不禁完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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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輓歌
住在美國的堂妹,因為得了癌症,纏綿病榻數年,不久前在美國病逝。 堂妹大學畢業不久,就到美國去了,在美國就業、結婚、生兒育女,一住數十載,鮮少回台,我以為她早已是美國人,她的兒女也都在美國,離世後自然是葬在美國。 所以當我聽說她的遺言是骨灰要回台葬在我三伯、姆的墓旁時,我心裏著實愣了一下;是在什麼樣的心境下,讓我堂妹縱然去國四十餘載,離開父母也有四十多年後,臨終時,還是選擇回到出生地,回到父母身旁。 回憶我三伯和三姆生前,從不吝嗇把愛分給我們和其他親友們;三伯和我爸既是親兄弟,又是同事,我爸還是三伯的屬下;小時候我們和三伯全家,一起住在台北的公家宿舍裏。 三伯才華橫溢,除了有一顆寬闊的心胸外,還精通國樂、書法、國畫、攝影,他還煮得一手好家鄉菜,逢年過節,他總是親自下廚,燒出一道道美味佳餚,招待前來作客的老鄉們,飯後,三伯會伙同一票愛國樂的老鄉們,演奏國樂,我們一群小孩就在悠揚悅耳的國樂聲中,歡渡許多個佳節,渡過了雖不富足卻很滿足的童年。 三伯因為調到新竹警察局任職,全家搬到新竹後,爸媽和我們仍然留住在台北,但是每逢寒暑假,三伯就會來接我們去新竹住;三伯住的是日式公家宿舍,後院很大,種了很多花木,還養了一條獵犬,我小時候總覺得走進那林木蔥鬱的大院子,不小心就會迷路似的! 三伯很愛子女,對我們侄兒女也一視同仁,他會教我們畫國畫、寫毛筆字,說些淺簡卻很有用的人生哲理給我們聽,三姆則溫柔安靜的在廚房,做些麵食甜點給我們打牙祭;我有時候白天玩累了,晚上早睡,躺在塌塌米上,偶而醒來,看見三伯還在燈下教堂哥、堂妹們讀書、寫字或作畫;後院樹影婆娑,前院臨著馬路的圍牆外,有一根大電線桿,月影貼在路燈上,我有一種朦朧的人間充滿了愛的感覺。 我想我堂妹就是在這種愛的氛圍中長大;溫馨的、綿延不絕的父母之愛,一定終生都縈繞在我堂妹心上,以至於她臨終時,選擇了落葉歸根……。 夏日,各處學校紛唱驪歌,學子們在蟬聲悠揚中告別;我相信我堂妹一定也聽得到這些離別曲。 堂妹,安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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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時多雲偶陣晴
今日氣象預報 晴 一如往常 使我愛上向陽的模樣 他 總蹙眉反駁 五月的梅雨季 怎麼可能會放晴 他說 他不相信奇蹟 那該如何解釋那天殷紅的晚霞 與側顏 今日氣象預報 霧 滲人的白幕 肌膚上濕黏的淚珠 再一次 我抓不住天空的溫度 彌留的空洞落入無盡的辜負 終於 沒得到答覆 今日氣象預報 雨 淋濕的右肩膀 問 難道 許諾一簇煙花在盛夏黃昏 綻放 只是一個繆思的神話? 今日氣象預報 晴 於是我帶上佈滿塵埃的傘 摘下晴天娃娃 在過度炙熱的太陽下 盼迎接那 措手不及的梅雨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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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八景:昔之「洗馬湖光」到今之「洗馬不湖」?
依縣志載洗馬湖光在今農試所以東至後垵之處,其地昔為港道,舟可駛達後垵、東洲等村之說,筆者對此說法經多方考證推論,擬作如下之補充: (一)依縣志載「洗馬湖光」在「今農試所以東至後垵之處,其地昔為港道,舟可駛達後垵、東洲等村」。前述說法屬片段尚不週全,而且在現實上及文獻上尚有不足。 從舊浯洲八大景的命名字面上來看,前兩字是名詞指地名、後兩字是形容詞形容美景,如果洗馬是地名指的是洗馬溪,那是沒錯的,但它是一條溪,為何用湖光二字形容一條溪之美景呢? 依筆者查找到的文獻,只要提到洗馬,多有如下敘述:「南為『洗馬溪』,溪南為『駟湖』,作為清洗馬匹之用」。可見洗馬湖光的洗馬地名,不僅僅是指洗馬溪(後安溪),因地理位置接近,應該包括駟湖,後面再以湖光形容美景,應較完整與合理。 在現實上,後垵溪昔為港道,舟可駛達後垵、東洲等地,其溪水應是海水居多,在海水較多的溪中,是否會比駟湖的純淡水,來得適合供馬匹洗馬及喝水之用,其理甚明。在文獻上駟湖多次被提及山光水色之美景,而後垵溪尚未有此一說。 (二)據張榮強民國84年出版《浯洲選》,開浯恩主牧馬監陳淵的事蹟篇及金門舊八景載: 「洗馬是溪名,亦稱後垵溪,源出其東部之『浦集山』麓,寬二丈餘,水流如『白練』,經西部董林溪、浯江而入後埔港。夾岸茂林修篁,千艘叢泊;駟湖位於溪(洗馬)南,是金門五大古湖之一,湖中菰蒲荷蘆,叢生水面,周圍綠揚掩映,後人將其列為金門舊八景之一『洗馬湖光』」。 網站痞客邦「台灣縣市八景系列11-金門八景的演變」載: 「洗馬湖光:在今農試所以東至後垵之處,其地昔為港道,舟可駛達後垵、東洲等村。湖是駟湖,湖光水色,綠楊掩映,群馬清洗騰躍,構成動靜結合的美景,此湖水已消失」。 由上可知其對「洗馬湖光」舊八景的記載,比目前縣志所載較為合理周延。據清《金門誌》卷12卷〈流寓〉記載: 「董颺先,號沙河,晉江人。崇禎十年進士,官至廣東雷廉道。明末避難於浯州古坑村,鑿石為屋,垂釣駟湖,置身於山光水色中」。 董颺先在古坑村梁山上鑿石為屋,及在最美的石頭上題字、寫詩,並以姜子牙垂釣自喻,當時的他或許懷有更深遠的心志。這位賦性風雅之士,竟然跑到駟湖垂釣,想必當時駟湖一定是個風景名勝之地,才能讓董颺先在此流連忘返。 就「洗馬湖光」相關文獻來看,駟湖是唐朝牧馬侯重要水源地,稱得上是千年古蹟遺址,明朝末年駟湖當時的景緻,還能讓當時的文人志士流連忘返,置身山光水色之間,這些就足以作為當時浯洲八景的要件。 如今的縣志敘述「昔之洗馬湖光現在是洗馬不湖」,意味著此一千百年古蹟與八大美景的駟湖已經不知去向。現居於泗湖居民應該可以很確定,「房子下面的土地就是駟湖的湖床」。 結論 從明朝末年經清朝二百餘年,再到民國初年,這五百多年的浯洲舊八景,如縣志敘述呈現金門風采的薈萃,景中田浦城、後浦港是本縣觀日出及賞月景最佳場所,屬天文類勝景;仙陰瀑布、董嶼安流則以觀瀑、聽潮取勝;霽景、雲棲則體會大自然天氣的變化無常,屬氣象類勝景;而豐蓮積翠與洗馬湖光襯托出富裕、安詳的景象。這八景三十二個字,就是一篇燦爛的詩集,將金門的大地如詩如畫、淋漓盡致地展現出來。 而今雖然隨時世推移陵殼變遷,洗馬已不湖,仙陰也不瀑,民國46年品定「新金門十景」、民國56年品定「金門新二十四景」,民國58年有「金門新十景」,及民國96年產生符合現代景觀的「金門新五星十景」,但終究少了舊八景令人神往的古韻。 今人只能憑史料,想像昔日泗湖「洗馬湖光」的山光水色,想到深入處,彷彿就看到董颺先坐在駟湖的大石磐上垂釣的畫面。憶古撫今,無論泗湖居民或者來到泗湖的遊客們,或許也需要一些參考的文字,來想象「洗馬湖光」的昔日風采,這也是本文希望能提供的棉薄貢獻。 筆者相信居住在駟湖湖床的居民,都會珍惜這片土地與歷史文化,並賦以其發掘、保存及發揚這泗湖人共有的駟湖歷史文化的責任,讓所有的人感受到「洗馬湖光」是真正存在的,它就在泗湖傳統村落裡的每個角落。 數百年來在這裡安居樂業的居民,長期有一種被「駟湖」及「埒」庇護的安全感。回顧駟湖千百年來的歷史以及演變軌跡,相信所有駟湖居民都有著濃烈的「鄉土認同」,也會非常珍惜這片「祖先耕過、戰火蹂躪過、你我曾經牽手走過」的土地,期望下一次編修縣志時能給駟湖歷史軌跡一個較正確的定位。 筆者才疏學淺,出於愛家愛鄉及個人興趣,不揣淺陋撰述本文,期待拋磚引玉有更多先進及地方人士共襄盛舉,一同為「泗湖」地方文史增添新的資料。(本文蒙中央警察大學通識教育中心汪子錫教授校對謹誌謝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