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將你裱褙 在嗆鼻噁心咆哮嘈雜交織錯落的囹圄 你那神清氣爽容光煥發的臉龐 被一條條蛇纏裹得扭曲變形 我在朦朧中認不清你只聽 你說你是一隻肥羊任人 宰割 打滾在 白茫茫的大草原上 而她們餵食你以 嗎啡   終場哨音刺破你的生老病死苦　幻化為 空 她們放你出柵 我卻再度將你裱褙 在不生不滅不垢不淨不增不減時時繫念裡 你的雙唇微張　笑 如以往輕喚我名 我抱緊你 唯恐路面顛簸使你倉皇 仍抵擋不了一場突如其來的雨淋濕 我們   「爸，不痛喔！」 只見你於光明燦爛法音宣流中　蛻去 眼耳鼻舌身意 徒留我 送別你以泣不成 聲

曠野 路邊 那兒就是你的家 有誰比你更渺小 無名 無姓 行人過客看輕你 風來了 你彎腰 雨來了 你苦笑 天地間豈能少掉你 那一朵不太起眼的小花

　１、〈金門海邊的感覺〉 最後離開我的 是一張忘了日期回家的信函 而海邊的感覺 除了海鷗知道，我也知道 沙灘上的地雷每天不停喊著； 「我的眼睛」、「我的眼睛」 而偷偷上岸的貝殼 卻有了痛的感覺 ２、〈坑道〉 花崗岩裡 我聽見許多聲音 早晚點名後； 「解救大陸同胞」的口號仍在坑道 和已經出汗的山壁相互迴盪 我的耳朵聽見 金門坑道的吶喊

民國六十一年暑假，奉金門縣府派令，由卓環改派述美國小服務，正是我在家鄉任教國小的第二年，承蒙當年校長蔡金皮先生的厚愛，讓我有機會擔任六年乙班的導師，蔡校長曾經任教何浦國小，與家父是熟識故交，對我相當關照。學期之中，換成鄭錦章校長，也是一位「勤政愛民」的好校長，在此深表敬意與謝意。     述美一年之後，我隨即來臺升學就業，學生也因國小畢業各分東西，對於該班學生，就像斷了線的風箏，未再碰面聯繫，直到民國八十六年，忽接學生李麗月來電，邀我參加「述美國小第四屆六年乙班同學會」，地點設在永和市育欣幼稚園，在幼稚園開同學會，還是生平中的第一次，前一晚上，輾轉反側、難以入眠，內心既興奮又期待，印象中的學生始終停留在一張張稚嫩可愛的臉龐，如今二十四年不見，他們都已長大成人，想必認不出來了，而他們是否還能辨認老師變老的模樣？   當日，我帶著盼望的心情、騎著機車前往，就在幼稚園不遠的路口，幾位等候迎接的學生，早已認出我的來到，李麗月依然天真活潑，高興得跳上我的機車，已是三線二星的陳來榮警官，幫我提背包，原來幼稚園的掌門人(園長)是楊淑完，看到學生個個功成名就、事業有成，令我欣慰不已！     到了幼稚園，學生早已利用現成的小桌椅布置成同學會的場地，並為我準備了一張高腳特別座，大家就定位後，陳來榮警官有模有樣地扮起班長的角色，喊出口令：「起立─，立正─，敬禮」，學生異口同聲：「老師好！」大家像是有備而來，而我則是受寵若驚、措手不及，被學生突如其來的舉動震懾了，我發楞了數秒，感動到不知言語，靈機一動，乾脆順應眾意：「各位小朋友好！就讓時光倒回二十四年，……」這麼溫馨感人的場面，是我此生僅見，接下來，我也出了一招他們意想不到的奇招，開始發六年級的月考成績單，一共四份，當年鋼版刻字、手工油印的成績單，如今已呈泛黃、略有破損，透過影印之後，已近完好如新，學生見到當年的成績單，驚奇不已！「老師，想不到成績單您還留著！」「當年的爛成績，若被子女看到，如何是好？」我便「大方」地說：「版權所有，歡迎塗改」，學生一陣笑聲。二十四年的闊別，一肚子的離衷，豈是一時半刻所能訴盡，眼見學生歡聚一堂，「情話」綿綿，真是「他鄉遇故知」，人生一大樂也。　 　這都得要感謝年輕有為、領導有方的學生楊淑完園長，免費提供寬敞舒適又寧靜的幼稚園，讓同學有賓至如歸的感覺，在園區內，同學可以隨意走動、自由取景合照，可以集體開會，也可以三兩聊天，一切悉聽尊便、無拘無束，若無楊園長，同學不知棲身何處？    隔了六年，亦即民國九十二年，李麗月再度來電邀請，同樣在楊淑完園長的永佳幼稚園舉辦，學生仍是一如往常，尊師重道，知書達禮，我私下跟陳來榮說：大家都這麼大了，不要再喊起立。陳來榮回說：「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師恩不能忘，禮數不可廢。」讓我深深感動，金門的學生，真是有品有味、與眾不同，來自民風淳樸的家鄉，塑造出敦厚樸實的人格，這一班學生，真是寶貝可愛！當年由於班級數少、成本較高，沒有印製畢業紀念冊，為了彌補這項缺憾，我將國小的畢業大頭照，以及校外教學和校內生活的照片加以整編，並且採用當年的姓名章，依照昔日的座號順序，以A4紙張影印，充當一本簡陋的畢業紀念冊，雖然不夠精美，但是形式具備、復古味濃，學生再度發出意想不到的驚嘆！     張金汝擅於美工設計，將上次同學會的照片及昔日國小舊照，利用黏貼相簿設計成一本精美的紀念冊送我，令我愛不釋手，看後回味無窮，真是煞費金汝心思。    學生似有不成文之約定，六年辦一次，不長不短，怎因時光荏苒，轉眼之間，六年又到了，民國九十八年，第三次同學會成立，地點設在臺北市晶華酒店，這次不只是聚餐，一向秉性淳厚、保有赤子之心的黃忠義，已位居蛋糕店老闆，帶來一個自製的愛心大蛋糕，特地為我慶生，學生的一片心意，讓我驚喜不已。    本次我已「黔驢技窮」，無招可出了，所幸前一年蒙受金門文化局贊助，讓我有機會出版拙著「浯島情懷」一書，這是一本懷鄉紀錄，同是離鄉背井，相信有許多相同的感受與記憶，贈送拙著，尚稱適宜。     六年的等待似乎太久了，同學企盼相見的心情與日俱增，只隔三年，就在大家的催生下，同學會於去年第四次召開，地點設在臺北市忠孝東路喜來登，也是上天的安排與文化局的再度贊助，同年七月，拙著「浯島情懷(二)」幸運付梓，又可分享學生，讓我勉強有招可出。     聚餐完畢之後，同學意猶未盡，乃分乘幾部計程車前往錢櫃「續攤」，展現同學的歌喉功力，唱起卡拉OK，陳來榮警官擔起主持人，要求集體起立向我敬禮，而後要我致詞講話，我已不把他們當學生，他們卻始終把我當老師，這樣的學生，今日已不多見。見到學生平日忙於事業，唱起歌來卻有模有樣，讓我不用花錢買票，就可欣賞到一場「水準一流」的歌唱會，多才多藝的學生，令我嘆服！     在歷次的同學會中，幾位同學值得一述：六甲楊安娜護理長，溫文儒雅、氣質非凡，是本班的貴賓與常客，總在百忙之中撥冗參加，班上同學與有榮焉，早就把她當成「自己人」。     本班楊凱富與汪素貞夫婦，是六乙唯一的班對，似乎是老天刻意的安排，兩人從品學兼優的正副班長「升格」為郎才女貌的恩愛夫妻，真是天作之合，在此祝福。     楊麗月夫婦，出雙入對，鶼鰈情深，小兩口總是婦唱夫隨，一同蒞臨，恩愛之情，羨煞許多同學。     曾任縣議員的陳錦秀，也是惜物念舊之人，國小學年成績簿留存至今，平日將愛心默默奉獻於金門養老院，一邊工作，一邊進修，刻苦自勵、積極上進、精神可佩，並將其碩士論文大作送我分享。     還有楊秀嬌與黃麗鶴，伴隨掌上明珠、亭亭玉立、美若天仙，許多同學已是「蠢蠢欲動」，列入物色對象，盼望「親上加親」，結成親家。     述美同學會之所以辦得有聲有色、圓滿成功，李麗月首居其功，應是當之無愧，李麗月積極主動，不計其數地打電話，不惜鉅資的電話費，她的熱心與誠意，有一股令人難以婉拒的魅力，深深感動了同學，幕後功臣，非她莫屬。     當然，一件事情的成功，尚賴大家的支持與合作，述美國小學區，大抵來自西園、官澳、青嶼、吳坑、後珩、塘頭諸村落，他們從小一同上學、一起成長，同宗同村，抑或親戚鄰居，情同手足，感情深厚，來臺之後，雖然分居各地，但卻心繫彼此，每逢同學會，他們來自四面八方，不畏山川阻隔、不惜鉅額旅費，不遠千里而來：陳錦秀、楊秀嬌、周麗萃、黃振邦、張世居飛自金門，楊凱富、汪素貞遠從高雄、周美雪來自臺中；再看本次撞期情況：楊淑完骨折未癒、帶傷出席，陳錦秀家中上樑，黃美鸞與張美英為此調班，楊有安放棄韓國行，讓妻孥自往，每個人都是「拋家棄子」，排除萬難，公事就請假，私事就挪開，為的就是與久別的同學見面，這份同學之誼，是否如同手足之情，誰能不感動？     「一年相處，一生難忘」，由於上天的恩賜，讓我有幸忝居導師一職，當年初出茅廬、經驗全無，豈料被我實驗的「白老鼠」，如今已是社會中堅、國家棟樑，個個頭角崢嶸、出類拔萃。一路走來，參加不少的學生同學會，其中以述美最為特殊，同是離鄉背井、來自金門，有許多共同的話題與感觸，每參加一次，便要感動一次、驚喜一次，令我印象深刻，永難忘懷。    每次同學會，總會聚餐，從永慶餐廳、蓮心園素食到晶華酒店、喜來登，從頭到尾，我都是白吃白喝、未付分文，加上學生數次饋贈珍貴禮品，正如金門俗諺所云：「有食擱有掠」，自感受之有愧，於心不安，讓我不知如何是好！     由於李麗月的號召力，加上學生的踴躍參與，「述美國小第四屆六年乙班旅臺同學會」的招牌，已是聲名遠播、近悅遠來，不僅兄弟班的六甲，尚有沙中校友，也都聞風而來、接踵而至，不僅是想見闊別已久的昔日同窗，也象徵著旅臺金門人的歸屬感與向心力愈加凝聚緊密，願在此祝福同學會越辦越好、越來越成功！

近日，整理家父王永仁生前所寫回憶錄，看到先父敘寫星、馬等有關訊息，當年，家父兄弟在鄉辛勞維生，日後家叔王永堯先赴新加坡打拚創業，日後二嬸李能敏亦在家父協助下前往，我將這些文字謄錄於後，讓讀者瞭解以前的金門人赴新加坡的因緣及實況。    民國三十一年： 日寇佔領菲律賓、馬來亞、新加坡及印尼、緬甸，在報紙大肆宣傳，我們很多親友僑居南洋群島，大家非常關切僑居新加坡親友之安危。有一段時間無法通信，後來有少數僑胞返金，互為探聽，有幸有不幸；襟兄張紅記亦在此役冒險生還，當時據告係擠在死人堆中佯死倖免，回來時大家為之慶幸。南洋群島被日寇佔領後，政治及經濟均惡化失敗，僑民生活極端困難，僑匯停止接濟家鄉，對金門僑眷生活影響甚鉅，靠僑匯生活者幾乎無法生存，饑寒起盜心，金門有不少宵小竊取農產品。每逢農作物收成季節，余與二弟永堯必須於夜間協力巡視園中之五榖，甚至搭草寮冒風雨在園中守望，有一天夜深大雨，視線不明，竟仍有小偷冒風雨偷竊地瓜。    民國三十二年： 自南洋群島被日寇佔領後，兵荒馬亂，民不聊生，旅外僑胞無匯款救濟家鄉，僑眷生活多數發生困難，我家雖以農業維生，但旱地農作缺乏水利設施，靠天庇祐才有收成，可是今年雨水稀少，農作物缺水甚為嚴重，余與二弟乃採祖先傳統方式，視地勢利流所到，用戽桶戽水灌溉，地勢較高者則用肩挑灌溉，在木桶底鑽細孔使水散噴出較為省水，甚至用轆轤吊桶在山井中取水灌溉，不但肩膀挑破、手心拉破，腰亦酸痛腳更痛，以如此灌溉方式，至堀水乾了，井水亦乾了，才停止罷休，大家兩眼看天，此即大旱之望雲霓。    民國三十三年： 今年二弟永堯與古寧南山社李森篇之次女李能敏結婚，穿著余結婚所製之西裝，宴客買不到大米，以雜糧代用，由此可見當時淪陷區物資之缺乏，我們兄弟三人，二弟永堯與余從事笨重工作，家父與三弟協助較輕便工作，在稼穡期間，全家人同心合力收穫，做到園無茅邊地無寸荒，所以不但得維持全家生活，且稍有積蓄，藉以辦理二弟婚事。    民國三十六年： 在此一、二年期間，二弟經營挑販生意，奔勞於洋山、六甲一帶，早出晚歸，至為辛勞，對家庭生活頗有幫助。   民國三十七年： 二弟永堯於本年南渡新加坡，臨行之日送至後浦同安渡頭（即往廈門之碼頭）。    民國四十三年： 二弟永堯自三十七年旅新加坡謀業，之後，古寧頭戰役發生，交通不便，尚未回國省視，茲以局勢略為安定，彼此非常盼念，但因二弟工作甚忙，無法抽身回國，經徵求雙親同意，設法給二弟婦前往新加坡相聚，必須有當時結婚照片寄新加坡申請入境手續，因日治時代結婚並無結婚照片，余乃設計一張貼有夫婦相片之証明書格式，提供縣府民政科參考同意，簽請縣長核可後發給核發証明書，寄給二弟永堯向新加坡政府申請入境，很快獲准，將手續寄來，即託前縣長陳玉堂先生在台代辦二弟婦出國手續，金門出境證件很快核發，二弟婦與同鄉婦女數人為伴，同時出國，臨行再三表示謝意。從此以後，很多僑眷出國與夫相聚，都是比照辦理，順利出國。

邇來夜裡若是靜默一片，思維總催促回憶起青春年少的點滴情懷 片段溯回到還居住在鄉下地方的四合院裡 那綁著麻花辮不諳愁思為何物的懵懂，生命是如此多采與處處驚奇  　當時眼望著的天是如此的清澈透藍，而雲總一派悠閒的舒卷其上 門窗之外，眼簾播映山巒翠綠蓊鬱，一峰跟著一峰相互綿亙  　而純淨的陽光慵懶的映照在草地上，湛藍的天空襯托著山色的青翠 羼透耳翼的是溪流潺潺水聲、腳踩踏的則是滲有溫度的車耎軟泥土 這幅大地景色，是何等令人難忘的旖旎迷人啊！   漸長，隨著科技的不斷突飛猛進，和大環境的變遷異動 原桃源仙境的場景已悄然更換，而兩眼之間所瞧見不再青蔥翠綠 鼻翼吸聞的不單只是芬芳滋潤的花草之香 腳下踩踏的土壤早被平坦卻毫無心跳聲的柏油路所替代 高聳的鐵林佇立於城市泱泱之間漸而淹沒了綠色叢林 大自然怦然的心跳似乎被隱匿於剛毅線條的黑白裡 任憑那無聲又無息透著微薄的喘息默默轉動…… 其中眾多芸芸的生命啊，卻在不停的努力且澎湃傾訴著  　屬於時代交替下這一生的美麗與哀愁～      旁觀的人們，僅能維持一貫步調的佇足在那兒 更用心去聆賞大自然的優美、寧靜、調諧在這片星光與波光的默契中 企盼能讓縈繞夢繫的翩然景色，在偶然之間淹入彼此的性靈之間 而，如此朝暮倦於冬休春來，在四季的迭起變換裡 生命所傳承的蘊意是多麼的深濃且耐人尋味 當飄游的雲水都已鑲進了詩卷，就莫再眷戀著繁華 紅塵輪轉間的燈紅酒綠，此時又將與我何干？   窗櫺之外雖已不再滿遍的青蓊林鬱刻劃著底蘊 為聽鳥語，為盼朝陽，為了再次尋覓泥土裡漸次甦醒的花草 更為體會空氣中最微細最神妙的春信之音……. 試著讓心翔飛於大地的懷抱，任性的賴在多彩繽紛的景色裡 貪婪的吸吮大地的芬芳、且放縱徜徉在最原始的恣情吧！ 渴望能在朝暮的晨曦曉風中絞織進千萬縷陽光 讓璀璨的白光倏地成了金色透明的穀紗，身心能暫獲片刻的紓緩 爾後再凝神諦聽由遠處傳來的第一聲祝禱 生命中最真實的義蘊，逐漸綻放縈繞於胸臆…… 腦海開始剪裁起一幅朝夕，屬於夜夜魂縈夢繫的優雅風貌 可知，那是歲月裡最真實的悸動啊！

相伴相守親密難分 像累世註定的情緣 總住在最鄰近的地方 彷彿寧靜的日子永遠美好 可更像是不解的仇宿 甫一見面就劍影刀光 瞬間中一場生死之鬥 就在火光中燃起並落幕

有些時候，當日頭由紅轉黑，白天這巨人一般的生靈緩緩地傾斜、倒落、悄悄地化開死去時，那一刻不論我人在如洞穴般的客廳裡，或正從深沉的午睡中醒來，或在那烏黑黑的小河河堤旁，廢棄的大空心水泥管上蹦蹦跳跳，我總會聽見一聲安靜的轟然巨響：那巨人倒下的瞬間，週身都燃起濃烈又燦爛的火光，天空著了火，血紅中透著金光，餘燼裡深靛、紫青與茶褐一塊一塊的暗斑點點蠶食著天空，像是皮蛋蛋清的透明覆蓋了漸漸降溫的大地，以那巨人的死亡為養分，無聲無息的壯大與滋長，正是夜的胚胎。 有那麼一刻，火光將滅，徒留白亮的餘燼時，天空是幽幽的藍，在這藍色的暮光裡，地上的容顏全浸成各種褪色的藍與白，巨響過後的一片沉寂裡，世界轉成一齣青與白的默片，如同失去了引力和重量，所有人的動作都變得幽幽晃晃，所有的人都在漂浮與搖晃。 防空洞裡蝙蝠傾巢而出，遮住了大片的天空，啪搭、啪搭拍動翅膀的聲響，以蝸牛的慢速傳向我的耳朵，它們在半空中被黏住、凝結，飛舞越來越慢的翅膀和身體，終成一片稠鬱得化不開的藍。所有的玩伴，都從我身邊像影子一樣的緩緩地擺盪、流過，直到橋旁邊永遠接觸不良的路燈，明滅不定的亮了又熄，把我瘦小的身子罩在慘慘的青光裡，又把我放逐到永夜般的漆黑中，而簌簌的風總是吹得不停息。 我還記得在地平線上高高聳起，向天空炸開的火光中，在隨之而來的那聲轟然裡，我小小的身軀裡所生出的撼動，彷彿那聲巨響是源自於我體內的爆炸，我幼時細瘦的骨架，到底是如何成受了原子彈一般的力量，至今讓我出神地想像。轟然的餘音漸歇，彩霞緩緩飄落，我便會感覺到一股涼意，我那雙鎮日踩在地瓜田的泥濘裡、在羊腸小徑中奔跑、吆喝與追逐，因血液循環旺盛而發光發熱的雙腳，忽然不踏實了，變得稀薄與半透明，那股涼意從我的肋間膜中滲出來，像幼時吃的燕菜涼圓，包覆了整個肋骨，輕輕地將我往上托。 我聽見喚我小名的呼喊，似乎自遙遠的它方傳來，蛋殼～，蛋殼～，聽覺被浸在靜水流深的寂寂裡，靈活被失重的漂浮所綁縛，回應給失速的沉緩凝結，我無法自己地佇立在這藍白的默片裡。身體裡有個盒子被打開了，暮色是個引子，誘出了一直蝸居在身體中的魂魄，從失落的雙腳裡流露出濃濃的深影，從肋骨間滲出的幽涼浸透了包住肋骨的薄薄體膚，我像一台人體的電視機，某個不知名的劇碼從肋骨籠的深處不斷輻射出來，透過我螢幕般的皮膚，不斷地將充滿劇情的光束和粒子，從髮膚渲染至周圍方圓的草木之中，直到我的聽觸視味嗅、乃至整個世界，都深深地被浸透與裹覆，成為緩緩流動又緩緩凝固的燕菜涼圓。   我認出那喚我的聲音是奶奶的湖北話(殼發ㄎㄡˊ)，我想發出一些些人聲，一些些話語，人說的話語也是一種身體，比較細微，但確實可以觸碰到另一個和我一樣，身在這個世界裡和我的身體平行的現實。我當時想要說話，定是出於想藉由語言肢體的碰觸搭起一座橋梁，將我從藍白的默劇裡給輸出去，回到現實之中的想望，尤其奶奶的身體我最親最熟悉，透過奶奶的身體我應該回得來吧。 奶奶～，奶奶～，蛋殼子流出黃來了～，收不回來啊～，我並不知道自己並沒有造成任何空氣的振動，只是單純地把想說的話默了一遍，我聽見的是自己的念頭，如同無聲的字幕，駐留了好幾個分鏡的時間卻無法傳達到身體之外。   然後就是一陣劇痛，痛得我眼前發黑，又彷彿身中一道激烈刺目的雷光，我只能本能地歪著脖子，踉蹌著腳步，被那股拽曳我的力道拖著過橋。整個世界從燕菜涼圓變成了嗆人的瀝青，之前令人怔忡的種種，就像老式電視的螢幕，忽然的一陣痙攣後，急遽地從四個角角不等速地抽退，一路歪歪斜斜地變細、變瘦，成為一個迷你的光點，而後連同螢幕裡的故事，終於都沒入不知名的黑色膠體裡。黑色的痛遂佔領了我所有的感官，成了世界的統治者與唯一的現實。 那是我第一次感受到身體裡有那麼多的通路與管道，像有許多渾身柔軟無毛、青黑色的眼珠都還包覆在粉紅眼皮底下的幼獸，在地底的穴居裡窣窣地歙張著肉鼻，渾身蠕蠕而動，在劇痛來襲的剎那，所有的崽獸都一溜煙地鑽到洞穴的最深處，一陣陣細細的顫縮也延著管路一發不可收拾地如骨牌陣的傾偃向四面八方傳導，管路及其身上呼吸的毛孔紛紛閉合，像雨後我們家門口被灑上了鹽巴的蛞蝓。在諸多的顫攣加總而成的飽和狀態裡，許多鬱壘的黑色團塊脹滿了體腔形成堵塞，氣息滯塞的我身體裡的一千隻觸手都被綁縛，一千隻眼睛失去了光，一千隻耳朵都關在黑色的真空裡。   畢竟是年輕啊，如此急遽閉合的孔竅和糾縮的路，竟都在短短不過數秒的剎那裡又發出了芽。小時候的身體彷彿充滿了肥沃渾元的地力，那些管路在化為一片焦黑後，又從焦土裡冒出油滋滋的綠芽來。當呼吸再次循環，我稍稍恢復了感知後，我便認出那股霸氣的拽勁，是奶奶拉著我的耳朵，拎著我回家吃飯。 如果在我的身體裡埋下蕨科、鳥榕之類落地生根、生命強韌的植物種子，說不定也會長出一片繁茂的油綠，甚至一株枝枒穿雲的大神木來。在年幼的我皮膚底下飽和著自我修復的再生能源，當我像風一樣四處奔跑，而讓芒草、碎石、或籬笆劃出幾道細小或深長的開口時，再生之力就像泉水一樣，從皮膚的土表下湧出來。有時候奶奶緊緊壓住那些開口，流血止住後，我還能瞥見那層微微綻開幾乎透明的粉紅肌肉。血液凝結成赭紅色的痂，有時厚重像是某種動物的甲，有時薄而透像是雞卵的殼，大部分的時間它都安安靜靜的，只是有時會癢。 媽媽跟著爸爸從美國回來後，每次看到我抓著剛結痂的傷口，就會說:石榴花是小仙子的家，露珠是精靈的澡缸，痂裡住著嬰胎神，所以你不要抓，癢了也不要抓，要不驚擾祂，嬰胎神才會幫你生出白白胖胖的新皮膚來呀。看著媽媽認真表情的我慢慢地學會忍住了癢，學會尊重那血液凝結所編織成的子宮，胚胎的我在裡面蠕動，我用等待來參與自己孵化。 當我把黏在表面凝固的血乾輕輕的揭開，那些開口像蒸發般地消失，只有新生的皮膚隱約地透出珍珠般的粉紅微光，那一份驚訝，甚至含有一些敬畏的成分，與親眼目睹了壁虎尾巴的斷裂與再生如出一轍。那些在我們家毛玻璃窗花上透出了朦朧的駝色身影的壁虎，半夜發出唧唧的叫聲，讓洞穴一樣的客廳充滿了回響，當我用食指與中指緊緊地壓住了一隻壁虎尾巴末稍的尖尖，還來不及用另一隻手將它捏起，我便親眼目睹了它抖了抖肥肥的身軀，尾巴就像卸下來一般，在磨石地板上翻滾扭轉，充滿著躍動的活力。兩天之後，當我了悟眼前牆上攀爬的壁虎，就是斷掉尾巴的那一隻，便再次驚異地張大了眼睛，從斷離尾巴的橫切面上新長出來如嬰孩般光滑幼嫩的細末，顏色與質地就像我新生的皮膚般溫潤柔和。 或許，在我皮膚底下的內太空裡，有一顆紅心雞卵般的太陽，那裡是壁虎的窩，也是所有壁虎尾巴的溫室，一條一條尾巴的秧苗櫛比鱗次地生長著，在溫煦的陽光中快樂地搖擺成浪。當我的身體有傷口時，那些成熟的尾巴就剝落，化為我新生的血肉，然後再從紅心雞卵太陽的心裡發出新生的尾蕊來。那溫暖的光充滿了我，我所瞥見的珍珠微光，就是從這核心發出來的吧。 媽媽陪伴我入睡的冬夜，她說我是一顆火球，常常要借我的腳丫。一定是我身體裡的太陽在夜晚的被窩裡發出了熾盛的光芒，透了紅光的皮膚與軀體可以看見佈滿著深紅與藍黑血路的管線，所有的臟器都從內部被照亮，組成的這些臟器的細微的小管都變得透明，形成清楚的紋路肌理，又像是本身就是光體般照耀著，併射出的熱流貫注於血脈與骨髓，從腳與手的指尖射出，纏繞著我的皮膚，溫暖了我與媽媽的腳。而那些和奶奶背貼著背相繾而眠的寒冬之夜，那絲絲縷縷的親人之愛，將兩顆太陽激盪的熱氣團團圍住，織成一枚屬於我們祖孫兩人愛的蠶繭。媽媽和爸爸不在的好一段時間，夜夜我與奶奶在互相的守護中入睡，日日在互相守護中清醒，她給我的愛餵養了我身體裡的太陽，成了不滅的煦煦暖光。

經歷風霜歲月的手，翻著農曆。 「阿峰，後日十五滿月，你甘嘸做工？」春花放下手中的農曆起身走向載滿石蚵的手推車。 「阿母，還不確定，蝦米代誌？」 「沒啦！八月十五紅蟳尚硬、尚肥，看你嘸要放網某。明早起四點開始退潮，四點多到海差不多可以下去。」無視被石蚵劃破的傷口，戴上手套拿起蚵刀，流利撬開石蚵挑起肥美的石蚵，賺取微薄的家用。天未亮，春花疲憊的睜開眼，下床換了衣裳，走到冷清的飯廳熱一下昨夜剩下的稀飯，隨意扒了幾口，戴上斗笠，固定簍子，推起手推車，準備去海邊開始一天的工作。 「阿母，現在下雨，很寒。今日休息一天賣去海啦！」阿峰睡眼惺忪走出房間，看到外面下著傾盆大雨，再看看母親打算不畏風雨去海邊拚命，皺著眉頭繼續說道：「你豪生我現在有工作，不會腰到你，你不用那麼甘苦啦！」 「你哪可以按奈貢？那些東西就放在海裡，你不去拿就等於把錢丟在海裡！看到錢在路上難道你不會去撿？你大漢怎麼這麼不會想？」說完就拉緊身上的雨衣推著推車出門，阿峰默默看著春花離去的背影，心中五味交雜，知道母親一輩子靠討海賺錢拉拔自己長大，到現在早習慣和潮汐一起作息，不知道甚麼叫做休息。無論寒冬酷夏，無視颳風下雨自顧自的堅持，只有在遇到大潮沒辦法拿到石蚵才會縱容自己放鬆休息，也可能是早和海建立深厚的情感捨不得放下吧……。嘆了口氣，無奈的轉身回屋，今天又是新的一天。 春花走在空曠的路上，一個人孤伶伶走在大雨中，思緒飄到以前丈夫早逝，婆婆的刁難，自己一個孤苦的女人含辛茹苦養大孩子，從最初強迫自己每天風雨無阻去討海吃飯到現在養成一種習慣。從一開始白嫩的手到現在粗糙龜裂，生澀的破蚵技術到現在熟練的技巧，低頭看著滿是傷疤的雙手，心裡獨自品嘗其中滋味，熟悉的海風迎面吹來。 「我是討海人！」心中堅定道。 後記 寫這篇文單純是因為和外婆聊天時，湧上的靈感。看到外婆的雙手除了佈滿皺紋外，還多了很多令人觸目驚心的傷痕。每次都從西堡推著推車步伐到嚨口，看到外婆推了好幾簍的石蚵回到家，每簍好幾公斤重的石蚵只能靠手拿蚵刀破蚵取出不到3斤(金門一斤500克重)能賣出的石蚵，還弄得雙手都是傷痕。看到心中不捨勸外婆別那麼辛苦卻得到外婆：「拿石蚵這件事就像看到地板上的錢一樣，你會視而不見不去撿嗎？」外婆已近高齡80，無論天氣狀況每日堅持做著連年輕人也不願意做的苦差事。深深的敬佩外婆吃苦耐勞的個性，或許金門還有許多長輩如同我的外婆一樣活到老做到老，我家的討海人在我心中留下永遠不可能抹滅的身影。

麗江自然神 搖曳秋葉為鈴 在自然神的金色暈光中虔誠祝禱 所有身邊及遠方的友人們 風啊雲啊獻給你滿山飄搖的哈達   玉水寨的許願池 苔青與銀鎳鋪陳的光景 如盛宴後的殘荒 年輕那時許諾的祈盼 今世能否夢幻成真   高原髦牛 梵音冷秋高原謐境 浮雲顫泉群山枯木 披擁一身華髮長髦 江湖繁塵於我何干   洱海湖畔 陰暗的彼端有餘暉的金黃 我在冷凝的水岸眺望 過了寒氈這冬晚 可有春江水暖的香格里拉   黑龍潭 游過春天三月 溶雪都化成涓絲細水 柔柔軟軟來到我們的深潭 穿透每一片鱗膚的涼沁 　玉龍雪山 雪一直在山的遠際靜靜等待 雲彩之南 高且險峻的空曠 只放任拂嘯而去的鷹的傲慢

楊清芳：回饋宗鄉團體‧理所當然 新加坡浯江公會自成立以來，任期最久的主席，當推蔡普中，約有20年，其次是楊清芳，從1989年至2000年，也有11年之久。當初何以加入浯江公會和其他宗鄉團體？很多人都說參加社團，甚至貴為領導，既浪費時間又花錢，楊清芳為何樂此不疲？有何感想呢？這位平易近人的前任主席說：「我赤手空拳從金門來到新加坡謀生時，宗鄉團體給了我很大的照顧和支持，才能讓我有機會在日後尋求發展。飲水思源，我是應該回饋這些宗鄉團體的………」。 原來，1943年楊清芳南下新加坡，在未找到工作之前，22歲的他曾寄宿在湖峰社五天。事業有成後，他不忘過去湖峰社對他的照顧，因而在各方面予以大力的支持，現為該社榮譽會長。 楊清芳在1959年創立了「利興（ 私人） 有限公司」，八十年代擴大營業範圍，批發各國燈飾、家庭電器用品、五金等。八十年代中，公司也向中東和非洲發展，生意網路趨向全球化。2000年後，他退居幕後，由孩子們打理。 楊清芳於五十年代末，在當年浯江公會副主席蔡普中的推薦下加入浯江公會。七十年代開始，他先後擔任公會互助部財政、慈善股主任、副教育股主任、交際股主任、建設股主任、副主席。1988年李皆得卸任主席一職後，他接過棒子擔任主席。2000年他退位讓賢，受委擔任信托兼會務顧問迄今。他在1975年也獲選成為金門會館董事，2008年從副主席的職位卸任，現為名譽董事。 楊清芳在事業有成之後，對家鄉公益，不落人後，在祠堂廟宇與學校機構設立獎助學金，慷慨捐輸，1989年榮獲金門縣華僑協會頒賜《模範華僑》榮銜。 楊清芳擔任浯江公會主席期間，浯江公會順利地於1990年遷入金門會館大廈。楊清芳說：「浯江公會原置有屋業於芽籠九巷 ，後來遷來與金門會館同在一個屋檐下，旨在與金門會館相輔相成，避免活動的重複。」他舉例說：「金門會館頒發大專學院獎助學金，浯江公會就專注中小學獎助學金；浯江公會附設互助會，金門會館就不必再設。總之，金門會館舉辦的活動，浯江公會不必開辦。其他如新春團拜、歡迎海外嘉賓，以及節日慶祝，都是聯合主辦，集中人力、物力和財力，把活動搞得更好，為鄉親作出更大的貢獻。」 雖然已經90高齡，且已退下浯江公會主席和金門會館副主席多年，但楊清芳盡量抽空，由孩子載來金門會館大廈參加活動。他也經常出席星期日中午在金門會館的聚餐會，與鄉親們共享家鄉菜，閑話家常。雖然，十多年前他在午餐後，會與鄉親們在會館裏搓搓衛生麻將消遣，現在就少了。「能和鄉親們敘敘舊，這樣就夠了！金門會館與浯江公會董事的這種傳統聚餐會，有助於加強鄉親們的凝聚力，恐怕其他會館也少見！」 鄉親們聚集在一起享用家鄉菜是傳統。而更多的中華傳統文化更應保留和發揮。他指出，宗鄉團體在新的環境裏，依然得負起發揚傳統文化、灌輸傳統價值觀的任務，從而把宗鄉團體的功能發揮得更淋漓盡致。除了參與浯江公會、金門會館和湖峰社之外，楊清芳也是楊氏總會和星洲福建楊氏公會會長，以及附屬在星洲福建楊氏公會內的仁愛慈善中心的名譽會長。此外，他也是新加坡傳統南音社名譽會長，極力支持傳統南音在新加坡的活動與發展。 洪天送：戀戀故里‧籌建華僑之家 2007年6月6日臺灣出版的《天下雜誌》第373期，以「突圍三部曲：全球下南洋前進新亞洲」作為封面故事，並專章聚焦「金門幫」；翌年11月3日，臺灣媒體《商業周刊》第1093期，胡釗維也以「金門幫百年智慧賺慢錢」作為封面故事，用巨大的篇幅描述金門人早年冒險離鄉出外打拚的血淚經歷。在這兩本期刊裏，洪天送是被引述的典型人物之一。「洪天送剛來時就住在《估俚間》裏。房間不大，卻住了四、五十人。他有時為了多賺幾個錢，晚上回來晚了，房間睡滿了人，只好卷縮屈身在神桌下。」 上述如此艱苦的移民生活，雖然已是半個多世紀前的陳年舊事了，然而洪天送每一次回想，每一回對人訴說這一段辛苦的日子，我們總會看到他激動通紅的臉，眼眶裏閃爍著淚光！ 剛在兩年前從浯江公會主席職位卸任的洪天送，1927年出生於金門烈嶼鄉。由於家境貧窮，二十歲時隨著鄉親來到新加坡，投靠二叔父以劃舢舨為生。仗著年輕力壯，更為了多賺一些錢，他早出晚歸，有時也顧不了三餐，一天勞動十多個小時，省吃儉用，辛苦了三年，儲蓄了一筆錢，便大膽地在1951年創辦「洪天送駁運服務公司」，倒也一帆風順，直到1986年退休。洪天送幾近四十年是在海上度過的，其間的酸甜苦辣，他直說一言難盡。「特別是在早年，為了爭奪地盤，不同籍貫，甚至同鄉之間毆鬥的事件，也屢見不鮮。無奈，大家都是為了生活呵！」 1963年，洪天送在浯江公會的李府王爺千秋慶典上，擲筊榮膺正爐主之職。之前兩年是蔡普中（1961年）和邵源來（1962年）。翌年，洪天送旋即被選入浯江公會擔任執委，四十餘年來，洪天送擔任多項浯江公會職務，包括總務、副主席。2001年起出任主席，2010年告老退休，出任名譽會長。 自六十年代中被選為浯江公會執委後，洪天送積極參與由當時的主席蔡普中所倡導籌設的建所基金會，與其他執委如：陳江海、邵源來和陳朝水等，冒著炎陽高照四處籌款。1969年，浯江公會終於在芽籠九巷購置了兩座毗鄰的二層樓屋宇，並於1970年11月開幕。 1973年，洪天送偕其夫人隨同浯江公會省親團返鄉。這是他在闊別父親和姐弟妹26年後的首次重逢。事業略有小成的洪天送筵開25席，宴請鄰裏鄉親。自此之後，40年來，洪天送回鄉幾近80次。特別是八十年代中退休後，他一年內甚至有高達四次回鄉的記錄。「雖然，新加坡已是我的新家，但金門畢竟是我的生長地，那裏還有我很多的親朋戚友。」洪天送說道。 那年回鄉，浯江公會金門省親團受到縣長官員、社會顯要和鄉親們的熱烈歡迎。除大擺宴席同歡共樂外，尚獲接待遊覽各區名勝和教育機構等等。由於當時金門尚無一間略具規模的招待所，金門縣長羅漢文提議由政府撥地，海外鄉親負責籌款事宜。雖然責任重大，但浯江公會省親團欣然地接受了這項任務。 洪天送被推舉為海外募捐副主任，協助謝漢和李皆得進行籌款工作。為了盡快達到目標，他多次與其他募捐委員，自費前往印尼、汶萊、馬來西亞等地籌款。經過三年的努力，浯江公會募捐組共籌得所需的臺幣一千八百多萬元。其中，新加坡鄉親便捐獻多達臺幣一千一百多萬元，占總籌款的六十多巴仙。洪天送說：「為了出國募捐，有時也得把工作擱在一邊，生意難免也會受到影響，但想到這是為海外鄉親謀福利，也就勇往直前，顧不了那麼多了！」 華僑之家的籌建，因為尋找地點的關系，足足拉了十年才完成。其間，洪天送又四、五度與其他理事自費回鄉商討工程事宜，勞心勞力，辛苦自不在話下。所幸，華僑之家終於在1982年10月21日舉行開幕禮。當天，世界各地的金門鄉團都前來參與其盛；而發動籌建華僑之家的新加坡浯江公會，更組織了規模龐大的百人省親團前往赴會。 40年來，洪天送為家鄉祠廟、建設慈善基金籌款不遺餘力。有熟悉他的粗略算來，應有四十來個。由於參加家鄉建設，成績卓著，洪天送多次榮幸受邀參加縣長就職典禮，並於1989年10月受邀回鄉參加華僑節典禮，同時接受唐雄飛縣長頒發之「模範華僑」獎狀。1995年，金門縣慶祝建縣八十周年，洪天送獲頒「傑出華僑」獎。2001年，復獲頒「中華民國福建省榮譽縣民」獎；洪天送是海外獲得此項殊榮的第一人。 洪天送熱心公益，服務鄉團素來不遺餘力。除了浯江公會與金門會館之外，洪天送也歷任海內外多個金門鄉團名譽主席等職。 去年12月8日，浯江公會舉行60周年慶祝晚宴，楊清芳與洪天送兩位前任主席眾望所歸，榮膺公會「特別貢獻獎」，由駐新加坡臺北代表處代表謝發達主持頒獎。

午後，突然之間聽見外頭傳來一聲又一聲男人吵鬧的聲音，原以為只是鄰居吵架，不予理會。過了數分鐘之後，走出院子，看見一名男子赤裸著上半身倒臥在不遠處的馬路地上，他身旁還有兩名警察，以及一位看似她母親的女人。那名男子倒臥在地上被警察架住，他瘋狂嘶喊著令人畏怕的聲音，仿佛他的心裡住了一個惡魔，正在他體內恣意地亂撞衝突。  見到這樣的情境，其實並不覺得害怕，反倒是有種心生憐憫的感受。猜想著他究竟經歷過些哪些令人痛苦困惑的事情，遭遇過什麼無法跨過的難關，必須藉由酒精發愁，結果落入惡魔的陷阱，豢養了一隻等待機會大肆搗亂的惡魔。　 也許他想利用酒精麻醉自己的感受，好讓纏繞著他的苦痛能夠就此麻痺，然而，酒精卻背叛了他，無法為他解決心裡的痛苦，反而引出了蘊藏在體內許久的魔鬼。在白天裡，藉著他的身體擾亂著。 倒臥在地上的他仿佛使出一生所有的力氣大聲嘶喊著，一聲又一聲，所有人都靜下來不敢出聲偷偷聽著，犬貓都豎起耳朵，跟著吠叫。他痛苦地扯破喉嚨般吶喊著：「讓我死！讓我死！」他企圖擺脫警察人員的束縛，揮舞著拳頭，雙腳也胡亂踢著，一旁的老母親在荒亂之中被他踢中腹部，但仍無聲無耐又無助地在旁陪伴，讓警護人員儘量安撫他那正在遭受惡魔瘋狂撕裂的孩子。 「發生什麼事了，發生什麼事了」是什麼讓惡魔折磨著他。母親著急地在旁來回走動，等待著丈夫前來，我想他們心裡此時此刻最大的希望，是祈求上天安撫正在受苦的孩子，不再吶喊，不再為生命帶來的痛所束縛且折磨。   吵鬧聲音在數分鐘之後逐漸平息，他被抬上救護車後離去，社區又恢復以往的寧靜，好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過。看熱鬧的人們回歸自己的生活，犬貓不再有動靜，對於不知情的人們而言，這就像是一段生活的插曲、只是一場鬧劇，突如其來發生和結束的故事。其實這樣的情況在各地都時有見聞，然而又有誰能想到發生這樣情況的人們，究竟生命裡承受了多少故事經歷，以使得在獨自個體中，眷養了一個個令人錐心刺痛的隱性兇手呢？ 所有人心裡都住著一個憂鬱的影子，一般時候我們能夠讓光明照亮心靈，讓愉悅滿足的感受填滿心裡缺口，使得憂鬱的影子遠遠地躲藏起來， 只是誰都有黑暗來臨時。有些人無法控制地被這雙魔爪牽著走，走向無法回頭的深淵，對於此，我們能夠怎麼做才好呢？ 記得朋友曾經提過，她遇過兩次朋友燒炭自殺的事件，明明才剛出去吃飯過的朋友，一切都很好無異狀， 卻在某天聽到對方已燒炭自殺離開的消息，令她相當震驚與不可置信，於是從此她告訴自己：「我不想因為自己的疏失而失去一個朋友，不希望自己太少關心朋友而造成遺憾。」其實她並非拒絕過關心人，只是在這事件中懂得了，只要自己身邊的朋友不開心，她便會盡自己的力量陪伴並給予扶持。面對著現代壓力極大的環境，惡魔一隻一隻在心裡蠢蠢欲動，總是等待機會想要趁機搗亂一番，若有天當自己或身邊的朋友披露出一絲哀傷時，是否能夠多花點心思，即便是相當簡單的一句：「你還好嗎？怎麼了？」或許便能挽救一個受傷的靈魂，引領他再度回到光明的路上。「遺憾」便在惡魔詭計中消失不見。相信伸出援手的任何一句話一個動作，便能給予傷透心靈的靈魂注入新的溫暖，給予力量和支持。趕走心裡的惡魔吧，讓陽光住進心裡，也將生命裡的色彩分送給其他人吧！

在中國文學大師余秋雨的著作「文化苦旅」，其中一章「華語情節」曾提到：「語言實在是一種奇妙的東西、有時簡直成了一種符咒、只要輕輕叼出、就能托起一個湮沒的天地、開啟一道生命的閘門！」我想，此話一點也沒錯！ 每當出國旅遊、只要在耳邊響起了熟悉的家鄉話，總會讓我們對這個地方，有著親切的特殊情感，猶記得到台灣的時候，人生地不熟坐計程車，帶點金門腔的國語，總會引起計程車司機的好奇心，詢問是從南部過來的嗎？為什麼說話的腔調有點怪怪的？當我們回答：「我從金門來！」這一回答可就不得了，彷彿打開了司機以前的記憶寶盒，滔滔不絕地道出以前當兵抽中「金馬獎」的點點滴滴：金門天氣非常寒冷、島上管制嚴謹、休假都只能在金城、山外看電影、打撞球，返台時一定要帶高粱酒、貢糖，當作退伍紀念品，更嚴重的是：聽說娶一個金門老婆，就要在島上留十年，嚇得他們只敢「遠觀不可褻玩焉」等種種回憶！ 此時，又讓我想起高職時，到高雄小港職訓局受訓，放假和同學一起到高雄市區逛街，其中一位同學特別交代，出門一定要說國語，千萬不可以講「金門話」，因為我們的口音特殊，一來怕被人騙得團團轉、二來總感覺台灣人對於金門，有著落後及偏僻的刻板印象，怕自己會表現的像「劉姥姥逛大觀園」一樣，被大家認為是個「庄腳俗」，但一下子要說起字正腔圓的國語，還真有點彆忸，總忍不住講完國語後，又不自覺地多了幾個語助詞「哦」、「嗯啊」，現在回想實在搞不懂，當初為什麼要這樣強迫自己呢？搞的每個人落魄成「四不像」！ 出國時，家鄉話更是十分好用，猶記得初次到香港和深圳旅遊，和同學shopping時，一談到敏感的價錢時，總會先用閩南語討論好價錢，再轉換成國語或英文向對方殺價，這樣的方法還真是屢試不爽，帶著大袋小袋的成果，心中總有著大大的滿足感！當然也有踢到鐵板的時候，金門在開放小三通後，初次到廈門購物或與朋友閒聊時，中間冷不防出現當地人操著閩南語的聲音，被嚇到的可是我而不是別人，原來在這裡「閩南語嘛也通」哦！ 記得在國小時，學校嚴格規定不能說閩南語，若是被學校糾察隊或是師長抓到，可是要接受處罰的！沒想到時間一轉，現在每當選舉時，每一位候選人都要講的一口閩南語或是台灣話、客家話，甚至是原住民母語也要會一兩句，希望用「家鄉話」來拉近與選民間的距離，極力搶攻各地區的票源，語言的力量果然不可小看！ 每一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家鄉話，這是不可抹滅的事實，對於故鄉心中總是有一份特別濃厚的感情，那可是自己的根！賀知章的「回鄉偶書」：「少小離家老大回、鄉音無改鬢毛催、兒童相見不相識、笑問客從何處來？」這不僅僅是他的寫照，更是當今社會的現實面，現在金門的年輕人，赴台讀完書就留在台灣就業，除非和家人交談，不然總是以國語對話，在台灣待久了，說的是台灣話，金門其實還有許多的當地俚語及特有風俗習慣，這些都是我們年輕一輩沒有接觸及聽過的，若是沒有加以記載保留，恐怕即將失去這寶貴的「金門閩南文化」！ 親愛的鄉親朋友們，無論你現在是身居在哪一個國家，說著哪個地方的語言，最重要的可別忘了自己的根，當別人問起你從哪裡來？請大聲地回答：「那個富有濃濃人情味的地方-金門」就是我的故鄉！

二月一日，均培和太太唐義從金門渡海來看我。 去年十一月，均培和炳容來，小聚。均培從我這兒借去黃任《鼓山志》，專挑其中的《金石志》讀之；拍照。我對均培說，等下次你來，時間從容一點，我陪你上鼓山靈源洞看摩崖石刻，以期與《山志》相印證，並且增加一些感性的認識。均培說，好。   這次均培來，適得其時，再過兩三天就立春了，這兩天天氣出其好。我對鈞培夫婦說，明早我們上鼓山吧！   均培夫婦住在呂振萬樓，距我的住所華廬僅百餘步之遙。八點半，他們如約而至。鼓山腳下，遊客不絕於道。車盤山而上，越往高處行，遊人越少。湧泉寺今天顯得有點冷清。我喜歡這種冷清，遠離市廛的山中古寺，在這冷清的氛圍中，得到的是心境的平靜。遊客稀少，便於觀賞石柱上的對聯、石崖上的題刻，還可以從從容容拍些可供研究的照片。   鐘樓、鼓樓間，大殿前的欄杆上有康熙間郡守李拔的題刻『石鼓名山』，題刻下有一石坪，通向石坪的有九層石台階。均培在石階的右側忙著拍照，似乎還在琢磨著什麼。鈞培有點神密地問我：嵌在台階右側成斜面的石條上刻寫的『慶元』是什麼意思？我突然也一愣，我的名字？不過很快就反應過來，說：應該是年號，南宋寧宗趙擴的年號。走近一看，果然，長長的石條上刻著『慶元元年歲次己卯重陽日匠畢工』，左側則是『當院僧智助錢壹百貫足鋪明堂』。我說，這石階是南宋慶元元年（1195）完工，故勒數字以紀其事。鈞培說，這兩句，《鼓山志》中的《金石志》沒有記載吧，我說，不妨查查。我到鼓山不下十數次，卻從來沒有注意到有我的『名字』的題刻！聽金門不少朋友說過，鈞培對碑碣情有獨鍾，片石他都不輕易放過。果然如此！   今天觀賞的重點是靈源洞的摩崖石刻。高至崖壁，低至壑低，林林總總，從北宋至民初，現在還可以辨識的有數百方之多，有些石刻，被建築物所埋沒，有的僅存半截、甚至殘存一二字，每次來遊，都為之扼腕歎息。千年來遺傳至今的，從北宋的蘇舜元到近代的謝章鋌，每觀賞一次就有一次心得，給學生上課時，我也偶然提及，學生總是張大嘴巴看著我——現在我們讀文史的學生對鄉邦文獻、文物知道的似乎太少。   每次踏進靈源洞，總是目不暇給，不是遺落高處，就是忽略低處；不是看了東頭，就忘記了西頭。由西向東的石階約三四十級，下到半程，北側崖壁陸續見到題刻，鈞培相機已經在手，片石不漏拍將下來。本來，我並沒有準備逐一拍攝，受了鈞培的感染，我也忙乎起來。下罷石級，不大的平地可供遊人駐足流連，北邊的山崖沁出泉水，匯成細細的水流，由北而南，穿過地底，跌落到落差數丈的澗底，北、東、西三面，崖石參差重疊，離地數丈，題刻密布，字或大如斗，或小僅數寸；或蒼勁有力，或娟秀嫵媚，琳琅滿目。名刻『靈源洞』、『忘歸石』、『喝水巖』等最令人贊賞。『同治甲戌謝枚如林歐齋楊雪蒼林子石同遊』，為同治三年（1664）謝章鋌同林壽圖、楊浚等同遊時所刻，十多年來，我讀謝氏的《賭棋山莊集》，略有心得，故每次觀賞此刻，常常想見謝氏同友人遊靈源洞的情景。下罷石級，回頭不經意一望，一片高七八尺的巨石臥在另一塊巨石上，刻著『石我同休』四字，『我』字左下端還加上短短一劃。日久年長，石的表面和其他題石沒有兩樣，苔痕斑駁，這四個字是用紅溙描過的，相當醒目。誰的字？可能很多人不會去細究，就是我來過多次了，也沒有細究。走近細瞧，左下方有落款『林梅生題』四個小字，完好無缺，只是沒有描紅，加上苔花遮掩，不太容易看出來。落款下無年月，故不知題於何年。   近代，福州有位『梅生』，姓何，即何振岱，生於晚清，一直活到上世紀五十年代初，是同光詩體的殿軍。林梅生，顯然不是何振岱，而是林樹梅。林樹梅（1808-1851），梅生是他的字，福建省金門縣後浦人，將門子，詩人、古文家，著有《嘯雲詩鈔》、《嘯雲文鈔》等十數種。樹梅從小隨父出入風濤浪中，兩渡台灣，鴉片戰爭爆發，慷慨從軍。晚歲入林則徐幕，獻防海策，備受禮遇；則徐卒，樹梅隨即鬱鬱而終。林樹梅因而有『金門奇人』之稱。樹梅早歲在福州從趙榖士治文字學，樹梅二十一歲時，父林廷福署閩安鎮副將，隨侍。林樹梅在福州治別業，多次往遊鼓山。   林樹梅遊鼓山，確切時間可考者有兩次。『石我同休』，當是這兩次中的一次所題。第一次是道光十六年（1636）九月十五日，林樹梅此年二十九歲，遊山之後作〈遊鼓山記〉，此文記游靈源洞至水雲亭（即摩崖石刻最集中的區域）曰：   出寺左，別徑探靈源洞，岩竇嶔崎，旁皆石壁，中劈枯澗甚深，神晏國師喝水逆流處，名『喝水巖』。其下為『國師巖』，跨澗之橋曰『蹴鼇』。沿崖而東有『龍頭泉』，或云即喝水巖流右轉者。經石門，古臨滄亭廢址，極東，陟水雲亭，向立清樾中，遙見亭角，即此南望，雲海氣象萬千……於是相攜，仍舊路歸。既數武，復得一洞於龍頭西，石幾恰容三人，乃踞坐騁目，但覺煙江合遝，山色有無，視亭中所見，僅分其半。洞有蘇才翁篆字，二徑三尺許。靈源洞壁宋、元題刻亦多，而朱文公大『壽』字、蔡忠惠『忘歸石』皆絕妙。允怡欲盡讀之，且榻墨本，會逼日暮，不果。   這次遊山，林樹梅遍觀靈源至水雲亭的題刻，但只作一日之遊，匆匆而返，似不太可能從容題字刻石其中。   道光四十二年（1642），林樹梅此年三十五歲，挈家眷遊鼓山，作〈挈眷游鼓山〉四首，其一云：   全家避暑躡層雲，喜遇支公亦解文。索我新詩題絕頂，管教消受佛香熏。（自注：謂詩僧六坤，漳州人。）   此組詩的第三首說，林樹梅攜眷在鼓山東際樓住了三天。東際樓在靈源洞東百數十步而已，尚未到石門。三天的時間比較從容，僧六坤亦解文，故請樹梅作詩，題於鼓山絕頂（樹梅題絕頂詩待訪）。詩的第二首和第四首都和靈源洞有關，第二首寫『國師巖』，第四首寫道光十六年與友人遊山。投宿東際樓三日，出入靈源洞，林樹梅此時題『石我同休』，實在情理之中。黃任《鼓山志》刻於清乾隆間，林樹梅活動年代晚在道光年間，故林樹梅此方題刻不可能見於《鼓山志》。許多方志晚清以來不斷重修，而山志重修者寡，新修一部《鼓山志》似乎也有必要。   那麼，林樹梅為什麼不題『石我同在』或『與石同在』，卻說『石我同休』？『堅如盤石』、『海枯石爛』，這些成語說的都是巖石堅硬，經得起歲月的滄桑，你看北宋蘇舜元、蔡襄，八百年前已經化為異物，而他們的題刻，風吹雨打，朝代更替，仍然完好無損。林樹梅的意思是，石不休，我亦不休；石在，我亦同在。同休，其實就是同不休。真是：此石幾時休，此身（我的聲名）幾了！林樹梅不愧是『奇人』，他的思維也比一般人奇特！林樹梅已經故去一百六十多年了，『石我同休』，石在，林樹梅聲名在。只要石在，不遭受人為的破壞，『石我同休』和林梅生（樹梅）的名字，將長久地存留在天地之間！   和均培、唐義，訪得福州鼓山林樹梅『石我同休』的題刻，均培把題刻的照片帶回金門了。借春節休假，偷得三日之閒，我也草成此文，記下與鈞培訪得林樹梅題刻的經過，並對題刻的時間略作說明，與同好者共享。宋代以降，金門文物甚勝，金門人北走燕趙，飄泊南洋，留下許許多多跡痕，林樹梅的鼓山題刻只是其中之一而已，尋訪更多金門人的遺跡，是我們這些後來者義不容辭的責任。

夜幕中的鳥鳴，就像滂沱大雨灑落樹林，巴答巴答拍打葉面，成為此起彼落交響曲。又似花海一片，微微燦動於春風，受肢體語言忘情的指揮家帶動，左揮舞右款擺，幾乎翩翩起舞了。這樣的清晨，令我耽溺夢鄉遲遲不肯下床，直到幾觸輕踏跳躍的腳步聲臨近，啾啾地好像說：喂！交響樂團表演完畢，該起床了。 遠處遞來「咕咕咕~咕」，不清楚這是何鳥伴奏，「咕咕咕~」又是哪位搶答呢？ 那一聲聲「咯~~~~」長串帶點顫音，像男歌手嗓音低沉抖動，淡遠迴吟，隱在樹林間，透發一種吸引人的魅力；另一款「唧~~~~~」串聯而繾綣的隔牆頻率，輕輕巧巧，我要猜是小麻雀給我的濃情歌韻。這雀群，尋常啾啾啾，逕跳來我窗台上，觸動窗櫺的鏗鏗響音，撥動我心上弦索，我總願意為牠放下一切，等表演台上拉開序幕，聆賞一段《風中奇緣》的〈風的姿采〉，時而悠揚，時而澎湃，時而鈸一般「嗆~」地震撼我心…… 對於禽鳥，我把牠比喻為網路上不曾謀面的網友，各有特色，各有所長，各自踏枝歡唱。始終不願意摸黑走出戶外，去見證每一種婉囀禽鳴，畢竟交響樂團，和聲最美，不在單音獨奏。若是不小心遇到「唧唧唧」的身影，抬頭一望，哇！好美的綠繡眼，群然如詩，翩然移樹，那是有緣相見，不在渴求。 我真的起床了。 窗下粉櫻迸放幾稀─那是春天來了的聲音，春神挪移步履，花苞一顆顆閃亮，惹人悸動，可以想見，「櫻花開放得多努力！」喜歡在忙碌生活中，尋一方閒適自在，希冀胸前也能沾染一點紛飛櫻雨！ 喜歡嫣紅櫻、粉白櫻，它帶給我初春氣息中的雀躍！ 當花瓣紛飛的季節，春的饗宴，給人想要療癒的是冬的淒冷已過往，還是盼「東風溫暖枝頭慰鄉愁」？ 有一本電子書介紹華盛頓DC櫻花季，介紹美國華盛頓的櫻花，在1910年，日本「櫻花外交」，由東京市「首都對首都」贈送。讓我聯想到歷史上的「聯姻政策」，想到「公主遠嫁」以及余光中書寫〈昭君〉的詩句，不知道華盛頓櫻花，懷念家鄉否？電子書配樂鋼琴曲〈早鳥〉，偶而會聽到貓頭鷹「咕咕咕」叫聲，我忍不住微笑對著音樂道一聲「早安」，而此時窗櫺外鳥鳴婉囀雀躍，正一聲急似一聲催我走出戶外。 啊！ 我再也閑坐不住了，儘管外頭雨瀉不停，寒冷透衿。 我決意要拎一把嫣紅布傘，走入雨絲綿織的氤氳小徑。 尋春天裡每一個轉角處，與我布傘相映襯的紅櫻。 窗下是一塊沒有污染的人間淨土，我喜歡往裡面鑽。 用短暫粲然如櫻的色彩，用繁美如夢的花朵，補綴一樹纍纍蕊蕊隨著季節走過，回頭望去，滿樹櫻桃果子，微酸苦澀，卻抹不去它外表嫣紅。 牆上一篇兒子寫的「春之旅」篇章，評審說：「第三段以『蝴蝶聽見了……樹木聽見了……甲蟲聽見了……植物聽見了……』來表達春天到來的消息，把景物擬人化，讓無情的景物展現有情的一面，句子生動。」 是的，我也聽見了。 如果我是一隻小麻雀，我不想與灰面鵟鷹比翼競飛。 我很忙，我是留鳥，忙著歡唱春天。

每當秋冬交替，葉紅風霜，在這個時節裡，有一群準備起程的孩子，他們正準備著行囊，準備往南飛翔；又在春夏交替之際，鳥語花香，北返歸航。我們稱牠為「候鳥」！當季節變化時，許多候鳥就會成群結隊的大搬家、長途旅行，依照一定的路線和方向集體飛行。 但為什麼牠們每年要隨著氣候變化不辭辛苦、長途跋涉的轉移生活地呢？可能影響的因素有很多種，不過比較多人說的說法有兩種，一說是因為幾千萬年前，地球上的冰川時期，大部分昆蟲和植物都被凍死了，鳥類迫於食源斷絕，只好遷向溫暖的南方。後來，冰川溶解並向北方退去，鳥類開始懷念原來的故鄉，於是每當春夏，就飛回北方繁殖，長久下來便成習性。另一說是受外界環境變化所造成的。當冬季繁殖地區氣溫下降，食源減少，鳥類便飛往溫暖的南方避冬，但那裡卻不適宜築巢、育雛，所以隔年春天，牠們又會飛回原來的故鄉繁殖。 這麼說來，我們都是候鳥！ 身在金門的學生，為了升學、為了求知求能、為了開闊視界、為了讓明天更加美好……，都需在大學或更小的時候往返於台灣、金門兩島，趕在開學的號角吹起之前，啟航，飛往學校繼續吸收知識營養，等到每個學期結束時，就會跟著許多候鳥一樣，準備著鼓鼓行囊，成群結隊，由叫做「立榮」或「華信」之類的領頭鳥，帶領回到我那溫暖的家鄉。養精蓄銳，為了下一次的飛航。 上一輩、上上輩的大人們也是一樣，在窮鄉僻壤的地方，謀生不易，家中兄弟姊妹眾多，每一張口都要吃飽不容易，更何況那時是三、五代同堂。所以，他們決定出航到更遠的地方，尋找食源、創造錢源。於是哥哥拉弟弟、老王拉小張，許多金門人就這樣一起挽著包袱「落番」到南洋群島討生活，靠勞力賺取微薄的血汗錢，匯寄回「唐山」金門家鄉奉養親人。等到功成名就、等到過年時節，大家才又成群結隊的一同返回懷念的家鄉。 看！我們都一樣，還真是候鳥。 候鳥遷移時必須長途飛過許多高山、河流，其中充滿了危險。早期的人們「落番」下南洋也充滿了危險，皆需先搭舢舨到廈門，再換乘荷蘭人的大型輪船，輾轉經過十三個碼頭，才能遠渡重洋抵「番邦」；一趟下南洋的航程，至少得經海上三個月顛簸，而且不一定每一隻候鳥皆能安全的抵達。倘若在船上生病或死亡，隨行的親人不敢哭泣或求援，否則船員唯恐爆發傳染疾病，就會將病患或屍體拋入海中。那是多麼的辛苦與不易，「六死三生一回頭」，能落葉歸根的，少之又少，歸鄉路，路迢迢。  現在我們這一群新候鳥，有著「航空公司」的領航，都能夠安安穩穩的歸鄉。但在異鄉生活打拚的我們，思鄉的心情是千百年都一樣。看那過年、清明時節那瞬息秒殺的機位；看那被霧鎖機場的人群是多麼的激動，看著那安穩著回家的笑容與安穩感，你就會知道有多少的金門人，他們帶著如此堅定的思念心情，帶著一家大小就是要回家鄉來。 離家上大學的日子剩下半年了，回顧那三年多的歸心似箭，期末考心不在焉每天倒數回家日子、打電話搶票的日子、等候補票或飛機延誤的日子，現在，台灣與金門的飛翔對我來說好似成了一種定律，一種理所當然。飛台灣不再躊躇，死命拖延；回金門不再當機立馬，而是慢慢揮動我的羽毛。 過完年，金門機場又像過年前一樣門庭若市，一群群的飛往台灣。我外公說：「一次那麼多人回來，吵死人了！」。但是大家吵的開心，過節就有了過節的樣子，笑容就會串連起這整個家族。我說：「人倫之樂，樂無疆。」這種熱鬧的場面也只出現在寒暑假的時候了。 「快看！」指著那越來越大的骨頭，著陸時，爸爸帶著兒子大聲的說：「這是我們的家，金門。每年我們都要回來跟爺爺奶奶過新年。」候鳥就是這樣子教導著他們的下一代，一年又一年，等到小鳥長大了，他們就會繼續帶領著新的下一代，說著同一樣的話，在同樣的時間，回到同樣的地方。 金門有很多候鳥，金門人有很多是候鳥。因為金門是寶島，所以吸引無數的候鳥棲息、返航。下一個假期，相信會再有大手拉著小手的景象。 明天，我也準備展翅飛翔了。金門，我們夏天見！

我在靜定之中 打開眼睛 看你，對面的人呵 你又 戀上了貪愛的浪   在原之初 打開五指呼之欲出的第一聲 早已注定要入俗 尋找茫茫塵煙中棲身 從一具象的偉大 溶入虛空走向眾生   終究，你的心是海 不斷在慾裡激盪 兩肩挑著溢滿的顏色和聲音 不斷傾注忙碌而窒息的時間之流 像焦躁的泡沫加濃氾濫 不安地翻轉流洩 起伏打滾且乘風叫囂   唉！對面的人呀 一不小心 可憐像條魚 沉潛在冰冷的水中 呻吟啃傷

2012年12月金門會館收到金門縣文化局寄來兩套《金門出洋客》（書與影碟）。內容記錄了新加坡、西馬來西亞與印尼三地的金門先民打拚奮鬥的過程、介紹金門鄉團組織及當地傑出的金門籍人士。《新加坡的出洋客》拍攝於2011年5月底，受文化局委托的唐振瑜導演帶同其攝影團隊到新加坡進行為期一個星期的拍攝工作。 金門會館郭秋裕秘書的協助，攝影隊走訪了金門會館、浯江公會、湖峰社、古寧同鄉會、文山聯誼社與歐陽公會等金門屬鄉團，同時也訪問數位傑出的新加坡金門籍商人。另外，我們也陪著攝影隊探幽幾處與新加坡金門人有關的地方，包括新加坡河、紅燈碼頭、濱海南碼頭、金門路、三龍路、文達街、新世界遊樂場遺跡、南洋工商補習學校遺址、天福宮、海印古寺與咖啡山等，說實在話，有些地方已完全找不到與金門人有關的蹤跡。 與新加坡金門人有關的路有金門路、三龍路與文達街。金門路一區的地產發展是由祖籍碧山、在星經營「和通」九八行的先賢陳清吉（1887-1966）所促成。三龍路是為了紀念金門裔商人王三龍（1857-1917），文達街則紀念王三龍的兒子王文達（1888-1941）。 王文達與王平福兩兄弟在1923年創辦「新世界遊樂場」，是1970年代以前新加坡市民娛樂休閑的主要去處。新世界後來轉手給香港邵氏公司，最後在1987年關閉。遺址如今已發展成高級住宅區及購物商場，只剩下具歷史價值的新世界正門牌坊被保留下來，並重新安置在購物商場的前方，供人憑吊當年的輝煌歷史。 會館董事方耀明的安排下，一行人乘坐他公司的遊船遊覽新加坡河。昔日河上的運輸工具駁船，如今已不再載貨，而是載著旅客欣賞新加坡河的沿途風光。為了讓唐導演取得好鏡頭，遊船在新加坡河口來回轉了幾次，並特地繞到紅燈碼頭的前方。談起新加坡河的觀光前景，方董事信心滿滿：「只有獨一無二、無法在別處複製的景點才能源源不斷的吸引遊客，新加坡河就是如此」。 新加坡金門人一直稱霸著紅燈碼頭的水上運輸業，碼頭寫字台的牌子即為金門各家估俚間的字號，有湖峰社、文山、合安、金萃安、金浯山、官山社、東安、金合發與金長發。1960至80年代的盛況，每日有大約400艘駁船停靠於紅燈碼頭，服務超過100艘在東岸碼頭的遠洋輪船。紅燈碼頭在2006年4月1日停止使用，經過整修後已重新開業，如今它已成了星級酒店的餐館與展覽廳，只剩下建築主體面向大海的幾盞紅燈，供人緬懷過去的光輝歲月。 紅燈碼頭熄燈後，駁船業被移往濱海南碼頭。服務櫃台一字排開來，仍然是金門人的天下。攝影隊訪問了湖峰社的楊水盛與文山聯誼社的方進國鄉親，兩位前輩侃侃而談當年南來新加坡從事水上船運服務的心路歷程。搬到交通非常不便的濱海南碼頭後，各鄉團都大嘆生意難做，每年農歷九月到龜嶼的進香客也年年下降，雪上加霜的是各業者都面臨沒有接班人的問題。 由會館董事陳成欣帶路，一行人來到位於歐南園的南洋工商補習學校遺址。學校創建於1920年，創校的林則楊校長（1921-1948）與第二任校長陳國祥（1949-1964）都是金門裔，當年學校董事部的成員與執教的老師也有不少金門籍人士。在惡劣的辦學環境中，林校長無私的奉獻與默默的耕耘，學校得到很好的發展，是當年新加坡數一數二的名校。上個世紀八十年代，學校搬遷到東部的淡濱尼新鎮。如今，廢置了數十年的學校遺址已是雜草叢生。看到曾經在那裡度過小學生涯的成欣興奮的比劃著，可以想像學校當年的宏偉規模。 咖啡山是新加坡最大的墳山，估計有10萬座墳墓。與攝影隊探幽金門先賢王三龍父子夫妻墓，墳墓面積有三個羽球場的大小，是至今新加坡找到最壯觀的華人墳墓。正中間最高處為王三龍夫妻墓，右邊王文達夫妻墓，左邊比較西式的是王平福夫妻墓。墳不遠處有座面積和普通墳墓一樣大小的福神，還有石獅與錫克侍衛的石像。另外，由林則楊先賢後人的帶路，我們找到了林校長與其母親的墳墓。林校長的墳墓由工商學校校友、董事與師生同立，石碑上方刻著「盡瘁教育」四個大字。同時，一路上刻著「金門」與金門村落名號的墓碑不斷的映入眼帘。咖啡山於1973年封山。2011年底政府出爐在那裡建設雙向公路的計劃，約有4000個墳墓將在今年被挖掘。市區重建局的規劃，墳山將發展成住宅區，終有一天墳山將消失在新加坡的地圖上。 隨著攝影隊出外景，猶如重溫了一遍新加坡金門人的歷史，是一次有趣亦難忘的體驗。如今看到制作完成的《新加坡的出洋客》書冊與影碟，我們有絲絲的感動。在此，感謝金門縣政府與文化局、唐振瑜導演及江柏煒教授共同努力完成此難得的影像與文字的記錄。 2013年3月15日金門會館文教部為慶祝金門會館成立143周年，將主辦紀實片《新加坡的出洋客》觀賞會，屆時，將與我們的金門鄉親分享由原鄉金門的團隊所記錄的新加坡金門人海外謀生打拚的奮鬥歷程。 （作者為金門會館文教部副主任）

少時不知離鄉愁，親情總在夢裡尋。如今自身以週問親安的電話撥打密度，是很難與數十年聽不到親人聲音的狀態來比較。這幾年，每當冬天早晨的暖陽升起，偶爾凝望著北風歇後留下的湛藍天空，圓的天、平的地，乾枯蒼勁的樹梢搖曳，十足是張家鄉味的風情畫。 電影《麵引子》中的老孫最終回家了，回到山東祖厝，讓他魂牽夢縈的家園。自己卻也分別聽過了兩位山東老李的故事，均是1949年撤退來台，一個故鄉是日照，一個在高密，都在山東半島的南翼。他們的家鄉遠在台灣一千兩百公里之外，固然分離與團聚的真實不如戲劇表現，思念卻也格外真切濃烈。 日照的老李總是帶著濃濃鄉音，微笑著說話。白呼熱騰的饅頭、牛肉麵，還有歲夕時挾著銅板的牛肉水餃，是老李為孩童親手製的。菜餚自小廚房端出上桌時，在蒸熱香氣中還辨別得出溫暖的汗味。他隨國民黨軍隊撤退到高雄，到過金門山外服役數年，鵲山、料羅是他猶記得的地點。退伍去了台北市定居、娶妻生子，至今回過日照幾趟，但當年還能在台北聚首的哥兒們都已不在了。前年還可以杵著拐杖緩緩走下樓到不遠的傳統市場去，為回鄉的孩子桿麵包餡和上盤豐盛的牛雜滷菜。 對待病中妻子只能故作堅強狀，老李拍著膝頭兒直說身體不中用，拐杖已經無力支持長年痛風的雙足，近年只得在椅上挪移，談話間偶會透露出感嘆而泛淚。但聚首易送別難，老李吃力地稍稍站起，在公寓門前我們擁抱著暫說道別，相望漸遠而用力揮手。 警員退休的密縣老李幾年前搬來金門短住，一共來了三、四回，說這兒有些像故鄉老木田：矮房、菜園和荒野。晚飯時總要逗著他，聽他說些冒險故事---當少年馬販去幹走私活兒、偷鐵軌、捉弄日本軍檢查哨，還自作主張地謊報年齡和國民黨軍隊走了；帶著沒子彈的手槍撤退到上海，過黃浦江上船到台灣；後由基隆潛回大陸幹特務，到過海南島，甚至獨力開船遇上暴風雨後、失去動力漂到琉球。老故事雖是片段不成串，可每一幕卻都十分精彩！ 白髮的老李在夏天總穿著四角褲、汗衫坐在石今墘邊看報，大黑狗在他腳邊玩耍，識馬的他會挑剔地說這隻狗有著不善跑的歪腿；冬日總窩在床舖上自個兒打對牌或者睡長覺，靠一杯漲滿葉片的熱茶和一包長壽煙消磨。家中待不住了，便到聚落散步或往中心池塘去釣魚。固執如他就算桿子和釣線都壞了、打結了也不管，自顧自地等待。有次曬得滿臉通黑回來，帶著滿滿的收穫、雌牙裂嘴且得意地說要殺來當晚飯。 原來離家幾年間母親已為他哭瞎了雙眼，歿了，老李哼唧了多年「四郎探母」的段子，卻無奈僅能夢裡再見慈顏。解嚴後，這方的書信輾轉聯繫上了親兄和堂姪們，總算在二十年前返鄉祭了墳，和親人團聚。再見密縣老李已於舉哀守靈，子女們圍在棺木邊唱著這首父親唱過的兒歌「熱烘烘的太陽往上爬呀，往上爬。爬上了白塔，照進我們的家。我們家裡人兩個呀，爺爺愛我，我愛他呀…。」2011年伴著他踏上落葉歸根之途，與父母永遠合在。 再見了，山東老李。 

台中市跳蚤市場旁的一所空屋，住進來哈爾濱的女子；舊屋子有了新人居住，往日就成了一頁歷史。 她是宋雨航，小虎子的媽，她老公做了水電工。這兒從前是眷村，都市計劃以後，臨街的這間房子被出租，房東看準可以收到一筆租金。既然是在街上，整天川流不息的是人和車子。宋女士選定此處，她明白開個饅頭店還可以掙幾個錢。 小時候到婚前，她在哈爾濱生活，過得無憂無慮。老公是台商，在市郊搞起野味店。不知是那迷人的肉味，還是月下老人牽起紅線，她跟朋友上店裡享受美食。一談戀愛，忘了松花江，跟老公南下，直奔台灣海峽而來。 難得的機會，離家看一看外頭的世界也好。她走的時候，心頭巴望著：有個兒子，根啊！不怕東飄西泊的，小虎子的誕生終於落實了她的小小心願。 小虎子在花蓮出生，蹦呀跳的，翻越美崙山，落腳在台中公園的斜坡上。他的血液流著台灣人和東北人的基因，他膩在宋女士身邊，騎個小自行車都要大人盯梢。 鄰居孩子在店外嚷，他媽硬是充耳不聞。饅頭店幾坪大的空間，大人嫌窄，孩子的車小，順著來去，不能不說是夠「寬」的。小虎子挺懂事，媽媽做饅頭時，他一人在角落的飯桌端坐。騎車他早忘了，他願意看他媽媽揉麵糰，蒸出可愛的饅頭。 有幾次，小虎子被媽媽拋灑的麵粉弄得像個小麵人。他急著跳下椅子，不住地說，「我要照鏡子，看一看我。」等媽媽拿出鏡子，他高興地說，「我像個乖寶寶，全身都是白顏色，我不要擦掉，我要給下班回家的爸爸看。」 說完話，扭著小腰桿，一拖一拖地在原位坐下。這一次，他更安靜了。上店買饅頭的顧客見到他，以為是小虎子調皮，自個兒玩麵粉，扮家家酒。他什麼話也不說，等爸爸回來，那一刻，他才要開口。 蒸饅頭時，宋女士想給兒子洗臉，把身子弄乾淨。小虎子不依她，像個泥人似的，一動也不動。她覺得孩子脾氣很強，老是說不聽。打在娘胎踢她的凸肚，他跟老公挑明了說，「這小子真拗，常踢我的肚子，我以後叫他」小虎子「，就算懷念咱東北的老虎吧！」 小虎子之名，老公也首肯，以後聽得上耳，孩子樂了。自從「小麵人」的謔稱被唱將出來，他在玩伴面前，減了不少威風。不就是麵粉上身，讓家裡的饅頭盛名因此流傳，再有什麼不舒服擱在心頭，睡個一覺醒來，早已忘記十之七八了。 以後，他在家裡是小虎子；出了門，不沾上麵粉，玩伴們哪個不叫他「小麵人」。宋女士對這個稱呼覺得都可以，隨便叫啥皆好。饅頭店的生意一日日地旺起來，小虎子可不管這麼多，饅頭由媽媽蒸妥，他會習慣性地下椅子，他想不等爸爸下班了，跟同伴玩乎去，小麵人就由著他們喊吧！ 新租的屋子出了個小麵人，鄰居們很是開心。比起早先的空屋，哈爾濱姑娘一家人的入住，掃除了寂寞，帶來了歡言笑語。

 每天晚餐之後，全家人都會繞著附近的公園散步助消化一下，這晚卻巧遇一對年約七十幾歲的「老ㄤ婆」牽手散步的畫面，就這樣看著看著便失了神，眼前的景象，不就是那夢裡常出現的景致--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的動人情境；待回神時，試想著年老之後的我們，當頭髮都花白、齒牙全鬆動時，是否也能有這樣的閒情逸致？是否還能有如此的鰜鰈情深？ 總是很喜歡看到這樣的畫面，既溫馨更令人羨煞，尤其是在這樣的年紀，以過去那個傳統年代的教育體制下，再深濃的夫妻情皆以含蓄內斂的方式來表達，總讓人有著霧裡看花之百思不解的疑惑，但能像這對老夫妻一般的牽手散步曬恩愛的舉動，實屬不多。  整晚，都是那對老夫妻牽手散步的畫面，那情境裡，頗有著「家後」那首歌裡的溫馨感人意境…… 「有一日咱若老　找嘸人甲咱有孝 我會陪你坐惦椅寮　聽你講少年的時陣你有外熬 吃好吃醜嘸計較　怨天怨地嘛袂曉 你的手　我會甲你牽條條　因為我是你的家後……」 台語之所以把妻子稱作「牽手」，既有深意也頗為傳神，每個人總是期望著能在人生的旅途中，找到一雙支持的手，方能化解單打獨拚時的孤獨寂寞，兩人牽著手，那夜不再冷而長，那路途也不至於孤單且茫然，就是有了牽手才會有股無窮的力量能奮力的向前衝。 猶記新世代的年輕一輩，流行著這樣的一句話「牽手牽手～心也就被牽著走…」，由此得知，牽手不單只是個情感的開端，更有著步上紅毯彼端的誓約。兩人從原本的陌生，直到相識而相知並相守，從手空空只接觸到空氣的冷清到手牽手彼此傳遞著手心的溫暖，是要擁有多少累世的因和多深的緣份，才能再度牽手渡一生，所以牽手也如神聖的誓言，當你決定牽起對方手的那一刻起，彷彿就是對人宣示著『我心有所屬、情有所歸』，她是我的「牽手」，我們要牽手走完這一輩子。 牽手這種舉動也不全然僅侷限在愛情之中，它在親情和友情的氛圍裡，也可以是疼惜和鼓勵的代言；親情之間，從大手牽小手的愛護，再從小手牽起大手的回饋，即便那雙細嫩的手已不敵歲月的刻劃而變的粗糙，但那親情的交流卻為愛的存款進帳不少。而在朋友間的守護陪伴的牽手，無形中也為友情加分許多，讓友誼變的堅定而濃厚。 如果有一天，你不小心遺忘了當年牽手時的感動和誓言，請你再次牽起那雙為你燒飯洗衣的手，重溫那當時的悸動。倘若你遺落了那雙為你在外打拚工作的大手，也請你再次握起他的手，獻上你祝福的話語，找回初衷，溫暖彼此的手。 其實，牽手也象徵著彼此的信賴及歸屬感，讓情感能交流傳達著，它雖是簡單再平凡不過的一個動作，卻勝過千言萬語。那種從手裡傳動的溫度和暖流，無形中為彼此擋下難耐的寒風寂寞，更融化了累積於心底難解的冰霜，所以當你決定牽起身邊人的手時，莫再吝嗇的放開你的手，讓彼此手牽著手，幸福的向前走。

窗外雨滴滴的下，風颯颯響，客廳的鐘才敲了十二下，小娟在水生嫂身旁翻了個身，一泡尿結結實實的落在棉被鋪成的床墊上，水生嫂聞到那一股騷味，薰人薰進鼻樑裡。摻著幾許濕氣，尿濕的地方又帶點兒溫熱，水生嫂下意識挪動一下身體，趕著這梅雨季，床墊怎麼個乾法？氣也不是，罵也不是，一歲半的小娟懂什麼？ 都近七十歲的人了，自己勞碌了一生，拉拔大八個子女，今兒又弄來個孫女，現在的年輕女子，那個真肯著實的為丈夫，為孩子當個主婦？想自己；說好命，又似鐘擺成天沒個休息。說歹命，又兒孫滿堂，成家的成家，立業的立業，在這村子裡有幾個大學生，水生嫂想著，自己就有兩個上台北的大學，其中一個還讀研究所。儘管自己沒知識，不懂研究所是幹什麼的！但四個兒子時常帶給父母的無數榮耀卻也是事實。唉！或只能說是勞碌命吧！ 水生嫂夜晚是常常嘆一口氣，接著輾轉反側，久久不能成眠。孩子小的時候嫌多，長大了，翅膀硬了，都飛了，留在身邊的僅一個。一對共患難了半個世紀的夫妻，相扶相持，走了大半個人生，撫養子女長大，如今卻還替老三帶個小娟。自古觀念總認為多子多孫多福氣，也一直鼓勵媳婦們順其自然。大媳婦兒女成群，二媳婦也接連幾個小的，真是綿延不息呀！提起生育這檔子事，還是么女兒有見解，養育孩子只是責任，但總不能一輩子都耗在孩子身上！人口越來越多，總得我們要響應節育才能制止呀！水生夫婦最近也領悟到這個道理，五十幾個年頭莫不是為兒為女，否則也不致勞累到這個樣子，晚上還像年輕時一樣的一把屎一把尿的帶著小娟。帶也容易。教育與養育才困難。當年為老三、老四的學費不是白了少年頭？ 說有興趣帶孩子也是很牽強，有誰打從一開始便準備帶一輩子孩子？整個人生，從烏溜溜的黑髮到斑駁的頭髮，從斑髮到滿頭銀絲，從偌大的家族：公婆、叔子、嬸子、姑子二三十人，到公婆去逝、叔子小姑各自分爨，水生嫂每想起年輕時的那段日子總參雜了些微慘淡。側個身，睡不著，腦子便思索起來…… 從小沒有了娘。父親又嗜杯中物，在她十八歲那年，有一天喝了點酒便輕輕鬆鬆把水生嫂嫁給了「酒友」的孩子水生。水生老老實實，一臉憨厚，排行老大，打從小時候父親叫他往東，他便不敢往西。如今娶了媳婦，也更慎重的擔起家計。從新婚日開始，水生嫂每天天色微露白肚，便起床梳洗。然後燒一大鍋的蕃薯稀飯，那像現在白米飯一大鍋孫子們還不吃？那時也不作興小家庭，光煮飯一件事夠使人汗流浹背，婆婆、姑子不給妳一點顏色看已經是夠愛護的啦。從嫁到水生家，五十幾個年頭，服侍老一輩、小一輩成習慣了，就目前幾個孫女那一個早上不是水生嫂在喊起床！四季更嬗，只是勞碌命的人不換。 結婚次年老大出生，這兒子是替水生嫂奠定點地位，尤其公公喜愛，愛屋及烏。只是婆婆心眼小，媳婦是專門嫁來當僕傭的，當時的婆婆在媳婦的眼裡真是極尊且貴。水生嫂在理完瑣碎雜務之餘，感慨油然而生，總想待我熬成婆那天，無論如何也不能叫媳婦如此受委屈。     農業社會的陳腐包括重男輕女，接二連三的生女兒，婆婆當然老大不高興，水生嫂只有忍氣吞聲，女兒是自己生的，可惜不能全心全意去愛她。這點女兒們日後長大了都能體諒母親的苦衷，只是相當羨慕么妹選擇奶奶去逝後才出生，不必受奶奶的輕視。但有一點水生嫂迄今仍不明瞭，婆婆不喜歡孫女，但對她自個的女兒也是百般愛惜。幾個姑子都可以享受任何一種特權，難解啊！(也或是自私)。 有一回，水生嫂回娘家，姑子們趁機大翻她的箱匣，大概是希望能翻點什麼，這種習慣水生嫂不是不知，只是裝迷糊。當四姑子打破了水生嫂陪嫁的古董花瓶時，水生佯裝不知，四姑子事後竟一口咬定是大姪女美雪打破的。水生嫂的氣憤只有發洩在女兒身上，為此大女兒皮肉承擔的痛苦要比別人多，背地裡她怎能不心酸落淚？ 說水生這一家人姊妹也真奇怪，六個姊妹有一半是出了嫁又住回娘家來的。三個女人湊在一起，夠雞犬不寧的，人多嘴雜。水生嫂小心翼翼的侍候著。背地裡姑子們還是嚼盡舌根，指責水生嫂似乎成為一種責任。水生對這些事是一知半解，水生嫂不悅，他也不提。 直到公公不幸出了次意外，撒手西歸，老大水生變切切實實當起了家，老大是家裡的樑柱，卻也是眾人所矢之的目標，事事老大做，錯了老大擔。兄弟們相繼到南洋謀生，婆婆不准長子離開，守著幾許旱田，守著淺淺的海灘，灘上有淺淺的蚵田。兒子們長大後，水生也往往會幽自己一默，說是相命的說的：「走呀走，走來走去在門口庭」，還不是算準了水生這蝸牛離不了背負的殼。 水生的個性常以為吃虧就是佔便宜，就這點，使得他幾個兄弟姊妹各自分爨後，自己的兒女總比其他兄弟姊妹的子女略勝一籌。他常說：「施比受有福呀！」水生嫂是常常不滿水生這般溫溫吞吞的。水生卻照樣忙完了，手不釋卷，什麼書都翻，什麼書都讀，日後影響兒女極大。說來說去水生夫婦住的只是金門島上的一個村落。幾十年前是一片荒蕪。水生嫂年輕時是怎麼也想不到金門會有今天的綠油油的。哪會有女兒身上穿的這般鮮亮？當了一輩子女人，頭髮未曾燙過，束個髻一束幾十年，一身唐裝。也虧么女兒想得出，從台北回來竟替水生嫂帶幾塊花布料，又慫恿水生嫂燙頭，還埋怨在台北替水生嫂買布料真難，不是黑的就是灰的，害人家以為是買給祖母的。水生嫂笑著撂撂寬寬斜斜往邊上一紮的褲子，這褲子也常被女兒笑為大喇叭褲。 前陣子住在台北的小女兒回來，還取笑說：「媽，您的褲子是現在台北最流行的哈台褲」。真是啼笑皆非，年代距離太久遠，往往聽不懂女兒的名詞。三媳婦也是，老端端的寄個大火腿回家，水生嫂又捏又摸的，怎麼吃喔！這麼貴，五百塊錢一隻，怎麼吃得下喔！女兒偏說這是「代溝」。 這年頭，年輕女人也幸福得很，嫁個丈夫都要指揮丈夫，哪像古早我們那時，兒子這個屎、那個尿，這個哭、那個叫。水生安然自怡坐在那看他的水滸傳。有一回水生看大兒子對媳婦的體貼；連尿布都洗。對兒女的愛膩；要什麼有什麼。也不禁感嘆！想當初自己也真該伸手幫老太婆抱一下孩子才對呀！水生也是，對孩子不打不罵，也未曾對孩子親暱過。保守的社會，許多事做起來要被別人看見，真會侷促不安。 想到哪去了？對了，後來不是姑子們各自回家，婆婆去逝，水生兄弟也相繼遷居南洋，水生嫂開始有一點一家之主的氣勢。家庭困苦是可想而知，租人家的房子。一點旱田。水生是決定死守那一瓦一田，孩子相繼成長，要每個都上學更嫌左支右絀，只好做決定。兒子讀，女兒不讀。兒子還算爭氣，老大榜樣做得好，讀書下課還挑擔子賣浪鼓雜貨，水生嫂是一桶桶的豬餿水提得手厚了，長繭了，水生照樣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不管是炎夏或是凜冽逼人的寒冬。腳後跟被日子磨得龜裂，水生嫂仍然摸黑起來剁豬菜，煮豬食。天邊掛著一彎微月，即把孩子們喊醒，讓孩子們一個個踏著月色徒步走過那一畦田地(現在可變成一條筆直的公路)，偶爾月光把上學孩子的影子迤邐的長長的。日復一日。孩子們乖巧，也成為水生夫婦終身辛勤的慰藉。 孩子們的成長與社會的繁榮成正比。在孩子們的自愛，全家人胼手胝足下，水生嫂夢寐以求的搬進了鋼筋水泥的新居，一家溫馨寧謐，也是水生嫂辛勞的成果。 緊接著有一半孩子在台北求學。金門與台灣在水生嫂的眼裡豈止是台灣海峽之隔。她常常想像那是另一星球，對於一生未出家門半步的老婦人來說，台北真是個神奇的地方。孩子學業告一段落，在台北結婚生子，老么還在讀比大學還「大」的書。每天依閭而待，綠衣人兒真是水生嫂心目中的天使。這成為水生嫂每天生活的重心。兒子女兒心裡也有個默契，三天兩頭的寄家書。 勞碌命是勞碌命，當初要接小娟和自己睡也是看不過老三媳婦忙的團團轉，看了不忍心。孩子們一再強調自己該是享清福的時候，但忙了將近一世，不，應該是超過了半世紀，卻怎麼也閒不下來，有時也怪自己，也怪水生，也怪孩子，但是想一想，又誰也不怪了，小女兒不是常說：「腳踏實地做一些平凡的事就是偉大，因此在我們眼裡您是最偉大的母親」。孩子們多讀一點書，說話繞舌的很，常常是聽不懂的多，管他的，還是睡覺吧！明晨一早水生不是還要上山嗎？

風和日麗的十月天，我一手牽著兒子的小手，一手拉著行李，從廈門港走出來，極目望去一片虛無，未見任何一輛計程車，我有著到達陌生環境的茫然。 瞬時，遠處一位瘦削、穿著泛白藍色襯衫的年輕男子，朝著我們大喊，因為距離遙遠，我只依稀地聽到：沒有計程車，他們都在交班…。就在我正思索著該如何解決問題時，他又再度向我高喊，示意我搭乘停在他附近，發出呼呼引擎聲的公交車。我立即拉著小孩和行李飛奔過去。當我們到他們那裡，公交車已經開始移動，男子本能地拍打著公交車的後車窗並使勁呼喊著，公交車果然停下來了。臨上車前，我想到我帶去的人民幣全是百元鈔，因為車在等我，所以我緊張地詢問：「車上找零嗎？」男子聽聞即刻從口袋中掏出一張一元紙鈔遞給我，在引擎聲中我大聲說：「我要怎麼還你？」他只對我擺擺手，然後車子用力地關上門，開走了。 我正猶豫著，不知要在哪一站下車時，一群人中的一個戴著金框眼鏡、長像清麗的女子熱心地問我要去哪裡，然後告訴我市區最接近飯店的一站下車再攔的士。她怕我聽不明白，還連講了兩次。就這樣怔忡地靠著陌生人的主動幫助，一路順暢地去到了飯店，好整以暇地待在房間裡等待先生和女兒來會合，過程進行的過於迅速，好像夢境般的美好。 隔天我們要去鼓浪嶼，所以從飯店樓下的湖濱南路搭車到輪渡，星期六的早上，陽光片灑大地，是個適合出遊的好日子。車上擠滿了乘客，沒有任何空位，我們只好讓我們兩個小孩抓住車前的小樑槓，附近一對年輕男女見狀馬上站起來讓位給我們小孩。然後他們走到一小塊沒有座位的空隙站立，女生靠著車壁，男生貼在她身後，為免女生在搖晃的車中跌跤，男生張開雙臂手掌壓在車壁上，兩人望著車外的街景小聲的閒聊著，車上的擁擠和喧鬧彷彿與他們都無關，完全沉浸在他們熱戀的甜蜜中。 當我們從鼓浪嶼回來已是夜幕低垂，公交車行駛在繁華的中山路上，所有的建築物都點起了炫麗的燈光，兩邊道路像燈會現場透著銳利的亮光，三五成群的行人閒適地行走在人行道上，燈光映照在他們微笑的臉龐，讓人感覺到他們腳下的輕鬆、自在，愜意的都會生活。 這是個美麗的城市，每次想到廈門我的心情總是愉悅的，因為空氣中的浪漫還存留在體內。

金門在咸豐、同治年間，天然災害不斷，島上風沙滾塵連年荒歉，加以可耕地不足，大批島民連鎖式的相率逃荒，年輕的男性外出至南洋、日本或東渡臺灣等地謀生。依據《金門縣志》記載：「同治間災害頻仍，連年荒歉，餓殍載道，飢驅浪走，又大批相率逃荒，南渡覓食，是為災荒迫人之一次大規模移殖者」。   相較於金門的貧瘠及謀生不易，臺灣於1858年（咸豐八年）中國與英、法、俄等國簽訂「天津條約」，開放臺南安平、淡水等港口為通商港後，對外貿易頻繁，並於同治、光緒初期達到顛峰。   榜林新厝頂人士王孝章係於臺灣對外貿易相當繁榮的光緒時期，至臺灣從事貿易，設立「春益」行郊（商行），往來於廈門間，榜林同村鄉人楊○○（前清秀才楊誠綬之祖父）亦同往旅居臺灣，受僱於王孝章之行郊，其後楊○○病逝臺灣，由王孝章等處理其身後事，並幫忙將其遺體運回金門安葬。王孝章謀食於臺灣，除特別照顧旅臺鄉親外，更是心繫故鄉，關心故鄉事務，當年其於榜林之家族與同村許姓族人有刑案糾紛，亦由王孝章之「春益」行郊出資匯回款項與許姓家族和解。   1894年朝鮮發生東學黨事件，朝鮮要求中國派兵進入朝鮮半島，日本亦同時派兵前往朝鮮，事件平息後，日軍拒絕撤兵，中日雙方發生衝突，中國戰敗乃向日本求和，由於該年為甲午年，又稱之為「甲午戰爭」，次年，1895年4月17日（清光緒二十一年三月二十三日）由李鴻章代表中方在日本赤間關馬關港（今日本山口縣下關市下關港一帶）著名的河豚料理店春帆樓簽訂《馬關條約》；該條約第二款將臺灣全島及所有附屬各島嶼所有堡壘、軍器、工廠及一切屬公物件，永遠讓與日本；第五款則約定二年之內，日本准中國讓與地方（含臺灣及澎湖）人民願遷居讓與地方之外者，任便變賣所有產業，退去界外；但限滿之後尚未遷徙者，酌宜視為日本臣民。   當時依據《馬關條約》遷居期限返回原居地之臺灣及澎湖列島居民人數，合計六千四百五十六人，佔當時臺灣總人口二百五十五萬人之千分之二點五左右，王孝章即為該六千四百五十六人之一，其不願受日本異族統治，爰依據《馬關條約》第五款，將在臺灣所有產業移至廈門，並且將處理臺灣產業之部分款項匯回金門榜林建造故居，茲因當年依據《馬關條約》第五款處理在臺產業所得款項，可免繳交稅金得逕匯出臺灣，所以王孝章得以較為寬裕之資金興建榜林故居，當時即委請二組土木師傅同時施工，以相互較量施工品質。   王孝章故居係緣於《馬關條約》第五款而建，爰格外具歷史意義；這棟鮮為人知與《馬關條約》條款內容有淵源的「三蓋廊」百餘年建築，除了見證中國近代歷史，同時亦見證了金門人外出的奮鬥史，有別於早年金門南渡；或北走日本致富返鄉建造之宅樓，爰特別具歷史建築價值。

總會過去終將閉幕 殘酷結局 忌 掌聲迴避 噓聲繼續   千個晨昏 憂心揣測疲奔 危 生命巍顫形消骨枯 留逝皆坦然面視   心境逆轉 晴空 遠端乍現淡淡七彩 如繭破出 他 將重振 創造幸福指數

  浯洲，在金門城尚未興建完成之前，曾是如此稱呼她的。     這塊美麗的島嶼，宛如葡萄牙人驚嘆台灣為「福爾摩沙」一般，自古以來便有「海上仙洲」的美譽。在大時代的變遷之下，或戰爭、或饑荒、或旱災，從中原大陸不斷南遷的諸多士族，逐一落居於此。宋明以來，更成為貿易的據點與盜寇覬覦的對象，明鄭時期亦是鄭成功用來反攻清朝的跳板，故多次用兵於此。 西元1937年（民國26年）7月盧溝橋事變後，同年10月，金門為日本所佔據，至西元1945（民國34年）8月抗戰勝利後，金門方才回歸中華。     但，好景不長。緊隨其後的國共內戰，短短數年內，中國便赤化了。    西元1949年（民國38年）10月25日，雙方於古寧頭爆發了一場決定性戰役…      旭日的朝陽灑落在層層碧波之上 如同點綴著金色彩片的布幔，隨風搖曳擺動著。迎著海風，離此不遠的前方，就是大嶝、廈門市、泉州市。在晴朗的豔陽照耀下，海上冉冉飄起了薄薄霧氣，像羞澀的少女般遮掩一層細薄紗絹，神秘得令人不住窺視。     戰火摧殘的傷疤，在大地之母無私的慈愛下漸漸從土壤中冒出新生茁壯的春苗。砲火下的斷壁殘垣也成了松樹盤桓之所。在一波波海潮不斷侵蝕下，戰爭的煙硝，熄滅了；遍地的血腥，洗滌了。     但是戰後所遺留下來的蹤跡卻遍布了整島各個角落，如同提醒著身處和平時代的人們，戰火雖已熄滅，但未來的戰爭將是更全面性的、毀滅性的，不僅將失去安逸的生活、更要犧牲無數生命、自由、甚至世界中美好的一切事物。     隨著金門戰地政務於西元1992年（民國81年）11月7日解除後，金門始擺脫戰爭的陰霾。但，在和平的契機下，金門將該如何邁向屬於自己的未來呢！？    延著后沙村鎮中堡的護城河走進了蚵民過往走過無數次的道路上，不久，眼前為之一亮，沙灘、微風、平靜的海波正展示在耀眼的陽光底下。     這片東起浦邊雞髻頭，西迄古寧頭北山斷崖的后江灣，如同撒出的網子，朝向北方張開了大口，有如漁夫般，準備網羅迷失於網中的獵物。     佇立於這片廣闊而寧靜的沙灘上，等待一種心的平靜，那是一種人與自然的律動，感受浪潮、風、雲與大地一切的流動。歷史是屬於人的，處在大自然底下，時間，也只剩下日出、日落而已。     戰後，隨著開放觀光的腳步逐漸加快，戰時的一切遺跡亦開始受到重視與再利用。遍布於后江灣的軌條砦，東起浦邊、中蘭、瓊林、后沙、嚨口、 安岐、古寧頭北山等各海岸線上，如同堅守陣地的持槍衛士，整齊畫一的列陣於敵前，等待下一場廝殺。   軌條砦亦有人稱為「鬼條柴」或「鬼條材」，是一種反登陸樁。用以阻絕登陸艇登陸，或破壞船底使其無法航行。主要設立於93炮戰之後，當時，有鑒於北海岸距離大陸僅一水之隔，亦無天險可資防守，故大量放置此防禦性柵欄，做為反登陸作戰的第一陣線。     如今，軌條砦在其生鏽憔悴的樁身上早已佈滿層層的海蚵殼，雖褪下了昔日戰袍，但，仍擺脫不了本質上的宿命，日月堅守著這片疆域。     黃昏夕蔭下，襯托著一列列斜向天際的軌條砦，宛如虔誠的朝聖者，靜待著夜幕降臨。寧靜中，散發著一股肅殺之氣，是堅定的、屏息的、蓄積的能量，等待著下一場漲潮再將其淹沒。    歲月的手，是大自然的化妝師。昔日固若金湯的碉堡，今日，只能在撥開荒煙蔓草後，方能稍見往日容顏。 散佈於后江灣沿岸的碉堡、崗哨，在國軍部隊入續精實縮編後，也關上了沉重的大門，而被迫鎖進了歷史漫長而昏暗的冷宮之中。 國共對峙時期，北海岸延著海岸線興建了一條宛如海上長城般的防禦工事，無數據點上構築了一座座堅強的碉堡，碉堡外圍則被一圈圈的鐵絲網、地雷、瓊麻所包覆著。碉堡的規模，有的如同城堡般，設有城垛、敵樓等，周圍亦有護城河、吊橋防護著，有的僅有幾間房舍和圍牆、壕溝、崗哨所組成的陣地。 當和平的鐘聲響起，一座座曾經坐鎮四方、雄踞海門的碉堡，在餘音繚繞下，逐一卸下了沉重的歷史使命。如今，若想探視這群卸下戰袍宛如退役的老將軍們，只能往茂密叢林所覆蓋的深處探尋去。 走入碉堡內，一道道深鎖的鐵門，耐心的、固執的、疲憊的守候著，似乎正等待著昔日戰友歸來。空曠的集合場上，彷彿迴盪著往日雄壯高亢的口號，撕裂清晨的寧靜，在狂烈東北風的推波助瀾下，如敲響的戰鼓，震撼人心。經歷無數寒暑、風霜雪月後，孤傲般屹立不搖的升旗桿上依稀懸掛著象徵先賢烈士們奮戰的革命精神，在風中飄盪著…飄盪著…    型如巨大海勾的后江灣，除了隨處可見的軍事設施外，因地處於內海，海道窄淺，自古以來，海洋資源豐富的海岸便吸引了沿海居民在這片泥濘的泥沙之中栽植了一塊塊的海蚵石，形狀大小不一的海蚵石，如同石陣般排列於退潮後顯露出來的泥灘上。古寧頭、嚨口、后沙、瓊林、中蘭、浦邊等海灘隨處可見。蚵民們利用海蚵石，自然孕育了蚵苗，待蚵苗茁壯長成後便可進行採收。 一顆顆包裹著奇形怪狀又堅硬無比的蚵殼，採收著實不易，更別遑論攪開蚵殼了…若沒有相當的技巧和力道，是與海蚵緣慳一面的。 蚵民利用退潮後短短的時間內採收海蚵，在漲潮淹沒蚵田前撤離，過程即危險又辛勞，日復一日，跟隨著潮汐作息。但，採收回家後，則是另一個艱辛工作的開始… 恣意漫步於這片沙灘，除了感受得到海洋旺盛的生命力，更能驚嘆於造物主的創造力！延著后沙海灘往古寧頭的方向走去，一路上的海灘上，能發現遭受海水日夜侵蝕而成的貓公石，其深紅的顏色，如同穿越時空殞落於此的巨石般。但，探究其成因後，亦會為大自然的鬼斧神工為之莞爾。 大自然如同生命體一般，有其壽命，也有其脆弱的一面，當人為或地形氣候改變，哪怕是一丁點的微調，都能造成極大的危害。面對海洋資源逐年減少，環境破壞日益嚴重，海洋，這孕育大地萬物的源頭，能否承受得住？在賞心悅目之餘，是否多給自己一點時間思考，如何守護並愛惜這片得來不易的海上淨土！？

  「走囉！」當另一半吆喝時，我趕緊換上運動鞋，拿出兩支打狗棒，跟著他上路。      我們約好晚上走路。    剛回鄉下時，我們會在夏夜出去田陌散步，鄰居們很好奇，農人們勞動辛苦，看我們這些五體不勤的年輕人，竟然下班走路運動，有點不可思議。尤其看到我們手牽手更是把我們當成「傷風敗俗」的一對，不過我跟另一半說：「我們是有註冊的，又不是私奔的，沒關係。」靦腆的他逐漸習慣，久來，鄰居們也調整觀念。當我懷孕挺著肚子走路時，他們開始笑容滿面的說：「運動哦！」     孩子生下來後，我們逐漸忘記散步這回事。      十幾年過去了，孩子長大了，我們這對「老夫妻」又開始有時間一起散步，這回不牽手，自己拿打狗棒。因為剛開始走到村口，遇到幾隻野狗對我們吠，從此，要有防禦工具。          沿著圍牆走出去，老鄰居優閒的躺在臥椅上，跟我們問候。     「拿那兩支棍子做什麼？」    「打狗，有時會遇到野狗。」   「安ㄋㄟ甘有效？」他張開嘴哈哈大笑，皺紋擠在黝黑慈祥的臉上。   他是關心我們，然後變成每次關心的重點，有時會問：「今天比較晚哦！」有時會說：「好幾天沒出來囉！」這就是打招呼的方式。     走過村民活動中心，一群媽媽們隨著音樂跳著舞，快樂的身影在燈光下律動著。    轉過活動中心，村道兩旁抗風、抗鹽能力超強的水黃皮已經逐漸比人高了，這是村民們社區營造的成果，綿延兩百公尺，我相信十年後這裡會是一個綠色隧道，跨越大馬路，繼續往另一個村莊的方向走去。    走在田間馬路上，偶爾幾輛汽車經過，有時從正面來，有時從背面來，強光照亮路面，過後又恢復寧靜。我們在極目四野沒有建築物遮蔽的馬路上，有時星月交輝，高空的飛機穿梭在天際，遇到節慶遠方廟會活動施放煙火，東西南北都會有驚喜，偶爾風大，傾聽大自然的聲音，灌溉的水流嘩啦嘩啦的流著。     有時農人們在夜裡顧田水，機車停在田邊不見人影，但我們知道附近都有人在活動，更是安心。    走到T字路我們往回走，就這樣一星期走個兩三次，在將近一小時的時間裡，健身運動，隨意談天。     除了握著打狗棒，偶爾也牽起老伴的手，告訴他：一起散步真好！

  四十幾年前的台灣還是個農業社會，尤其鄉下地方，除了廟會，最熱鬧的就是嫁娶大事了。 由於舅舅是家中唯一男丁，而舅媽恰巧又是上有四個兄長的唯一掌珠，所以這樁喜事就格外盛大隆重了。 且不說婚禮的各種前置作業早在好幾個月前就已展開，只單單前一天的「謝神」儀式，陣容浩大，眾家親友都出動，忙得不亦樂乎。當天大家都各有任務，爸爸、姨丈們都被請去幫忙「殺豬公」，而婆婆媽媽們則在廚房裡忙著添柴火、蒸蘿蔔糕，小孩子也沒有閒著，負責搓湯圓，辦喜事最忌諱白色，所以白色湯圓這時要改口說金湯圓，外婆還特地吩咐，不能小氣，湯圓是要分送左鄰右舍沾喜氣的，要圓又要大，所以我們使勁的搓，搓出一個個又大又圓、閃著誘人光澤的湯圓，連一向不愛甜食的我看了也不禁要垂涎三尺。 當湯圓起鍋，阿姨們忙著家家戶戶分送時，姨丈們也已完成任務，把數百斤的大豬公四腳開開抬上大供桌，這時婚禮算是正式拉開序幕了。 結婚當天，在鞭炮聲霹靂啪啦，迎娶車隊回來時，大家才想起忘了安排請新娘下車的小喜童，慌亂中忙把我推上陣前，外婆不愧見過風浪，這時仍不忘問：「什麼生肖？」知道沒跟新娘犯沖後，才讓我端著橘子把等了半天的新娘請下車來，當然我也賺了個大紅包。 新娘子進了門，拜過祖先牌位，大家看過新娘後，眼光的焦點就移到隨迎娶車隊而來的一輛大貨車上，那是新娘的陪嫁粧奩，也是展示女方財力和新娘受寵程度的象徵。 當時的嫁粧除了一些細軟、傢俬，最流行的有四大件：電視、冰箱、沙發和洗衣機，舅媽則還多了輛當時很時髦的重型摩托車。 為了辦喜事，外婆家老舊的三合院早已重新粉刷油漆過，白牆紅瓦，整個屋子散發出一股喜氣，搭配著嶄新時尚的沙發和聲光效果十足的電視，以及廚房裡白亮反光的冰箱，更是喜氣洋洋。 婚禮的歡樂氣氛在中午宴客時達到高潮，喝酒划拳，熱鬧的氣氛絲毫不遜廟會。那時當新娘好像比較輕鬆，除了逐桌敬酒之外，大部份時間只要靜靜坐著就好，不像時下新娘子花蝴蝶般，一場喜宴下來得換上二三套大小禮服，那時是一襲白紗貫穿全場的。 喜宴中最有趣的是可以觀摩各家婆婆媽媽的「包菜尾」手法。經過長年淬煉，每人都有一套獨門絕招，有的人手法細膩，用障眼法，拿條手巾當道具，這種人大多只打包自己吃剩的，不算大戶；有人則毫不客氣，禮貌上問過同桌後，就整碗倒進自備的各式包包裡了；至於住得近的街坊鄰居，他們大多帶個小跟班，雖然孩子食量有限，但小兵立大功，他們可是任重道遠，常常宴席進行到一半，孩子已不見人影，沒一會功夫，又規規矩矩出現在位子上了，原來是帶著阿嬤打包的菜尾回家了，不過這任務可不是一趟就完成，有時得來回幾次，完全視阿嬤戰果而定。 這把戲雖是公開的秘密，但到底屬檯面下的行為，可公開的是宴席結束時，每個孩子手裡都有一兩串阿嬤用竹筷子串起的魚丸，那幾乎已成了鄉下喜宴的一大特色。 喜宴結束送完客後的重頭戲就是家族大合照。 那時彩色照片尚不普遍，舅舅開村子風氣之先，請來攝影師為大家留個彩色的回憶。拍這種大合照的位子是有講究的，第一排坐的是新人、雙方父母和年長者，後面站的是親朋好友，我們小孩子只能蹲在最前面，雖只是蹲著，位子還是有好壞之分，最搶手的地方是新娘子腳邊。 當大夥各就各位，人人臉上堆滿自認最迷人的笑容，攝影師正準備開麥拉時，媽媽懷裡抱的小妹突然放聲大哭，慌忙中媽媽隨手拿了瓣橘子往小妹嘴裡塞，就這樣，口卡嚓一聲，留下呈堂證物，「橘子妹」的外號從此跟著小妹到現在。 當天晚上，外婆家擠滿了藉口來看新娘，其實是看電視的街坊鄰居，當時電視尚不普遍，舅媽這一台嫁妝電視可說是村子裡第一台。只見客廳裡大人擠滿了新沙發，小孩子只好窩小板凳，整個鬧哄哄，尤其是小孩子，不僅有糖果吃，還有電視看，直鬧到電視台收播才肯散去。 隔天是新娘歸寧的日子。 新娘子謹守禮數，早早就起床，由外婆領著到?房報到，雖說不致於結婚第二天就要新嫁娘洗手作羹湯，但樣子還是得做足，只見新娘子有模有樣的繫上圍裙，在外婆指導下象徵式的摸摸鍋蓋、碗盤，還得祭拜灶神，意思可能是跟灶神請個安，打聲招呼，以後請多多指教吧。 當這些儀式完成後，新娘子就得去梳妝打扮準備回門事宜了，臨行前外婆還不忘殷殷叮嚀：「要早點回來。」 我悄悄問媽媽為什麼要早點回來，媽媽說：「不然會招人怨。」 我有點懷疑，外婆這老好人怎可能怨媳婦呢？ 阿姨在一旁接口道：「這是習俗啦。」 根據習俗，新娘子還得在頭上插朵鮮花，大概是取「人比花嬌」的意思吧，我猜。所以外婆叫我到隔壁嬸婆家小花園採幾朵花回來給舅媽備用。 嬸婆家的花園種滿了各色花草，較多的有日日春、圓仔花和萬壽菊，我看那圓仔花顏色鮮豔，花朵一粒粒渾圓可人，採了幾株後，嬸婆說：「俗話說：『圓仔花，不知醜』，這圓仔花不好啦」，說著採了幾朵萬壽菊遞給我，說：「用這個好了，又會香。」 直到現在，我還是有點懷疑，有新娘子頭戴萬壽菊的嗎？舅媽是每提到這事就要笑半天，怪我：「都是妳幹的好事。」 

  巴嚷魚 著時的季節 肉質 滋味鮮美   吧薩 魚販 吆喝聲此起彼落 提著菜籃的大嬸 搶著買 挑起魚來   眼睛要亮 滑溜的魚 要飽滿 發亮 對準下手   微煎 金黃 起鍋時灑些鹽 肉鮮味美 尪仔 不要來搶哦 

  現在幾乎所有的刊物徵文，已經很少會接受手寫稿紙的方式投稿了。 前一陣子，有位七十餘歲的命理老師，要他那位五十一年次(約五十歲)的學生，幫他用電腦打好稿子交給我，那位學生先是支支吾吾的說： 「我不會用E-mail，不知道怎麼傳。」 接著說：「我不太會用電腦打字。」 我加入遊說，並曉以大義： 「你必須慢慢接受，現代人得靠電腦幫我們做很多事。」 因為那位學生還曾擔任過某大報的廣告部主管，怎會沒接觸過電腦，誰知正當我們還在叨叨唸唸時，那人竟大聲的說： 「我痛恨電腦！」 一語驚醒夢中人，對啊！我不曾也是個「痛恨電腦」的人嗎？ 對電腦的痛恨指數，似乎與一個人的年齡成正比，七、八年級的年輕人，一生下來就接觸到各式各樣的電子產品，與電腦的密合度最佳，很「愛」電腦，很少會痛恨電腦；二、三年級的老一輩，年輕時期根本就沒有電腦這玩意兒，不懂電腦情有可原，也就不會有痛恨的理由；倒是我們這批四、五年級的族群，正處於電腦由笨重的計算機逐步演進成家庭化甚至個人化的快速蛻變歷程(按：1976年，斯蒂夫·沃茲尼亞克和史蒂夫·賈伯斯創辦蘋果計算機公司，並推出其 Apple I 計算機；1990年11月，微軟發佈第一代MPC，即─Multimedia PC，多媒體個人電腦標準)，識時務而面對趨勢者，會掌握先機，創造一番事業，猶記得PC home草創初期，筆者受命對其創辦人詹宏志作一則小專訪，在其敦化南路樓上的辦公室，看到他忙著操作滑鼠，他笑笑的說：「沒辦法，我現在跟著李宏麟(其合夥人)重新學起。」短短十餘年，成就其PC home王國；而拒絕接受它者，只好一步步的被時代所淘汰，在進入職場時，甚至面臨到：「不會電腦，就不會有好工作。」的切身之痛，當然就不可免的淪為痛恨電腦的族群。 我發現，人與電腦的關係，就好比你和身邊「親密愛人(或另一半)」的互動關係是一樣的，之間必通過重重磨合關卡的淬練。 第一重磨合關卡是「你要去適應她(或他，以下同)，而不是要她來適應你」： 結婚(或同居)之後，你的另一半突然闖入你已習慣數十年的生活瑣事，包括刷牙或擠牙膏的方式，洗澡時該打赤腳還是該趿拖鞋，穿衣服要符合什麼品味，吃東西該挑什麼酸甜苦辣的口味，你單身時的不良嗜好……等等，她都要干預，你會樣樣都覺得不可理喻，大吵小吵不斷，最後，你累了(另一種說法是：你被馴化了)，凡事她說了算；電腦也是一樣─包括開機、關機、上網、掃描、列印的流程、桌面上的任何配置的操作模式，統統它說了算。 第二重磨合關卡是「一言不合，分道揚鑣」： 原本處得好好的兩個人，一言不合，說「切」就「切」，而且完全「不帶念」當初相愛時的「甜言蜜語、海誓山盟」，從最愛的人變成最恨的人；電腦「嘛係同款」，才高高興興快打好一篇自覺文情並茂的文章，不小心「誤觸」了一個鍵，它就消失了，而且是完完全全消失了，任憑你如何呼天搶地，它就是不見了。 早期最常出現的就是螢幕上會出現一行「看嚨嘸」的英文字，下面跟著一行看得懂的「YES」或「NO」，往往在你「揣摩上意」做出「應該」是正確的按鍵之後，它就毫無情義的和你「分道揚鑣」了。二十多年前(1990年)，剛進入報社當編輯，十幾位同仁，每人各分配一部MAC電腦，最「淒慘」的事莫過於「很得意」的把圖(照片)與文都組成大版、也做好標題了，一個不留神或按錯「YES」或「NO」的鍵，辛辛苦苦花了好幾個小時組好的版就不見了，偏偏又截稿、上機在即，只好重頭再來，真是讓人欲哭無淚，當時很多同仁睡覺時最常夢到的就是組完版忘了儲存，整個版不見了，主管強制大家在電腦的左上方貼上一張「醒目」的字條「記得隨時儲存電腦」。 第三重磨合關卡是它「喜新厭舊，浪費成性」： 如果你娶(或嫁)的是個不懂得「勤儉持家」的老婆(或老公)，衣服、鞋子買滿櫃子，天天「愛買」(筆者就常被老婆如此痛罵)些吃不完的食物，你一定是常被對方氣得火冒三丈；電腦更是如此，剛到報社時，社方為讓同仁熟悉電腦操作，鼓勵每人買一部電腦在家練習，那時大約花了五、六萬元新台幣買一部宏碁的桌上型電腦，機器送到時，電腦公司的人有模有樣的教你如何用DOS開機，但第二天如法操作時，卻怎麼樣都打不開，問電腦公司的門市人員，對方完全換成另一副嘴臉，說：「你們要自己來上課。」當時白天、晚上都上班的我，怎可能有時間上課，這部電腦就閒置了三、四年，直到孩子的學校也開始推廣電腦課程，內人決定送回板橋四川路的門市部維修，誰知那家店的人竟說：「這個電腦的主機已經壞了，而且這個機種已停產，沒有零件可換。」 我和內人都覺不可思議，家裡的聲寶牌冰箱十幾年才換新；十五年前和電視機一起買的聲寶牌洗衣機，雖然外觀已氧化，內人還捨不得丟棄，現在還讓它繼續「服役」，電視機雖然遙控有點「脫垂」，我們仍很享受它音響的「轟天雷」；大同電鍋用了二十年還沒壞，前一陣子「勿會過電」送廠「檢驗」，原來只是電源線故障，花150元買條電源線，它又乖乖煮飯。一部昂貴的電腦，完全沒開過機，只「輕描淡寫」的一句「機種已經停產」就變成廢鐵，讓你平白損失五、六萬元。 硬體如此，軟體更是不遑多讓，微軟的Window95已經用得很習慣了，它卻要更新為Window98；好不容易Window98用上手了，它又變成Window2000；Window2000才用沒多久，又來個WindowXP；正當大家一致叫好WindowXP時；Window Vista硬要來取代它；偏偏Window Vista爛得引起一片撻伐；幸好緊接著推出的Window 7恢復水準，才稍稍平息眾怒；但2012年底，Window 8又問世了，四、五年級的老人家，哪堪如此折騰？  第四重磨合關卡是是它「自私自利，薄情寡義」： 如果你交往的是一位千金小姐或富家少爺，你一定很難以接受他那一付「自私自利，薄情寡義」的德性，只要你稍有差池，他絕對會毫不留情的把你打趴在地；電腦世界更是如此，很多人歌頌蘋果賈伯斯的豐功偉業，但我卻對他非置施密特和安卓系統甚至我們宏達電於死地不可的惡霸行徑頗難以接受。 而依靠電腦周邊產品維生的人，品性也很難令人苟同，明明是小小的毛病，他會故意繞一大圈，非花你一大筆錢不可，曾有一位熟識的電腦維修員，親口告訴我一個秘密，客人要他去修電腦，他到現場一眼就看出是電源線掉了，他卻故意摸東摸西的，偷偷插上電線，果然啟動了，輕輕鬆鬆的拿到維修費。 每更換一次電腦硬體，最痛苦的莫過於和組裝人員的溝通協調問題，有一次是竟把我信箱裡所有的信件、連絡人及桌面上的各種軟體所儲存的檔案都「殺」光了，「很客氣」的質疑他，對方理直氣壯的說：「除非客人事先有交代，否則都會殺掉。」最近一次(四年前)更換的主機，花了三萬多元，對方好心的幫我裝了很多功能，感覺真是賺到了，但等他回去後，我開始操作，才發現原本讀得好好的PhotoShop、Illustrator、 JPG等功能都不見了，很多稿子變成無法讀取，千拜託萬拜託，對方才懶洋洋的來，好不容易解決一些問題了，等再次操作又有新的狀況，對方就很不耐煩，我一再強調：「每次你來我都會付車馬費，因為我們四年級的人，對電腦就是比較生疏嘛！」這和「醫生就是醫不好病人才有錢賺」的道理一樣，但電腦從業人員就永遠了解不到這點，反而一再怪你：「這麼簡單的動作怎麼不會做！」「會了你要賺什麼？」真想這樣回答他。主機故障，對方一定要你拆下來搬去修，只有一些跑單幫的才有做「到府維修」服務。 提起與電腦的愛恨情仇，簡直是罄竹難書，絕對不僅止於以上那幾個磨合點，怪不得有人要高喊：「我痛恨電腦！」但你仔細想想，你應該不會當眾大喊：「我痛恨交往異性朋友！」吧？因為如此一喊，「代誌」就大條了，你很容易被歸類為「同志」，所以除非你抱定獨身主義，否則就必須去面對異性，磨合出彼此可以接受的相處模式；同樣道理，除非你想被時代淘汰，你也無法永遠拒絕電腦的存在。

（一）兄弟鬩牆    阿匿，囁嚅卻又一臉貪婪嘴臉而不改那怯懦縮畏性格的說著：「老媽還有十八萬，在阿鬧那裡，被阿鬧私藏著。而且，老媽應該還有一包金子還沒拿出來分。」  夕陽餘暉的光暈，正正映照在老人那發傻的呆滯眼目裡。  老人，一臉「鴉子聽雷」般，不知，不解，不關天，不關地的，木然著坐在那久久前就已磨破了藤底的椅子裡，不知天不知地不知那兩個該喊她「阿母」的中年男人，到底在說嚷著什麼？  「沒－有－就－是－沒－有。那本來就全都是屬於我自己的錢。金子不在我這裡。」阿鬧，字句堅定且語調決絕而冷然的回應著。  因父母自小就偏愛而寵溺阿匿，又經常將不聽話的阿鬧吊在榕樹樹幹上以著藤條狠猛的鞭抽痛甩著阿鬧，致使阿鬧從小就在心中萌長了種反骨頑叛的性格。  老人空茫的眼目無神的癱坐在氣氛僵凝的神明廳旁的破籐椅上。那癟滯的嘴角，直流淌著小溪似的口水來著。  「老爸借給王蟆那筆錢你和阿黑要回來後兩人又私吞了對不對？阿黑，你說！」阿鬧氣血沸騰的吼嚷質問著那兩個一心只要金錢與房產卻無心擔待對那老母親應關顧奉養責任的兄弟。  阿黑，一臉猥瑣又怯懦性格的微微傻笑著直不敢開口回應絲毫字句而緊閉著嘴。  「你們兩個貪婪成性；貪得無厭只想挖老母親金子錢財屋產的黑心混帳！  阿黑！老媽的看護費你一毛錢都沒付；今天你給我繳出來；算清楚！」阿鬧，被指控私佔老母親十八萬元與一包莫名其妙而從未見蹤影的金子；卻又再分不到他老爸那筆外借於人的遺留債款之應繼份後，便繼而其氣急敗壞得暴跳如雷似兇神惡煞般的怒吼著那曾偷蓋老舅舅印章去偽造文書、又偷領老母親老人年金去花用、又拐詐鄉人上千萬元後捲款潛逃好長一段時間而在外置產竟又念茲在茲、一心一意著想回來分得家產的阿黑。 老人，依仍木然而空洞且呆滯的淌流著口水而不知、不解、不明，那三個中年男人不停的喧嚷爭紛著什麼。  「匡鐺」一聲，阿鬧一腳惡狠狠的把屋簷下的金鑪仇怨般猛兀地踢滾翻響著。  天與地，此時，似乎就全靜置不動著在那空茫昏黃的餘暉裡了。  老人，木然的瞟了瞟那三個心眼總覬覦在家產錢財上勾心鬥角著紛爭不歇卻無心要照料她的中年男人後，又空茫著眼目的流著小溪似的口水來著。  「父母疼子長流水，子想父母樹尾風」。天色，闇闃了下來。老人，不知不解不置一語的，天地無關乎的，閉起眼，呼鼾了開來。        （二）父母疼子長流水，子想父母樹尾風    他，身為長子，一直都是眾多手足裡最為雙親所鍾情摯寵的。  但，奈何，「父母疼子長流水；子想父母樹尾風」。  他，竟卻是貪婪無厭的權謀巧取雙親的屋舍、金子、錢財；再想撇清為人子當盡的奉養責任而硬是狠心著要將已是寡居二十餘載且老病的老母親「擺」到老人院以便他要舉家一走了之。  於是，他辦了移民手續，將自家工廠的機器全遷置到移民國境，又在當地蓋了屋舍，且就此「飛」了過去而當起外國人了。  豈料，「天道好還」。  他，在那原是落後的移民國根本就賺不了想像中的巨金財富且連糊口竟也難以為繼的「混」不下去了，終致「坐吃山空」。  末了，他只好又飛了回來。  但，遷置移民國的工廠生產機具卻再也無錢以遷運回來；更又是無錢力能再另行購置。  當初那大把大把投資在移民國的錢財就如同是沉入汪洋大海中的石子，深沉長埋於深黑大海底中了。  坐六望七的他，從月收盈闊的工廠老闆，移民之旅後賠光了他「念茲在茲」而工於心計得謀父母家產後的今日，竟窮途末路得一貧如洗的，從事於「不需本錢，只需一張舌燦蓮花的嘴」－推銷業務員。  古語云：「世無百歲人，枉作千年計。」老子也曾說：「罪莫大於多欲，禍莫大於不知足。」而古詩亦云：「越奸巧愈貧窮，奸巧原來天不容；富貴若從奸巧得，世間呆漢吸西風。」  原是工廠老闆的他，坐六望七之齡，再老邁之軀奔赴於一家家客戶的業務推銷裡；真是，「因緣果報；天道好還；自作自受」啊！   

自古，人常言，忠孝難兩全，盡孝道者，承歡雙親膝下，晨昏定省，難盡忠，盡忠者，離鄉背井，堅守岡位，忠君報國，難盡孝道。盡孝道者與不盡孝道者，一字之差，但，承受之歷史責任，卻，不盡相同，因為，盡孝道者，需，任勞任怨，不盡孝道者，得，冷漠適親，然而，翻閱歷史書冊，不難察覺，不盡孝道者多，盡孝道者少，但，不盡孝道者，常，欺凌盡孝道者之孝心，不盡孝道者，常，曲解盡孝道者之苦口婆心，不盡孝道者，常，踐踏盡孝道者之悲憫胸懷。難道，不盡孝道者，就，可，隨心所欲。難道，不盡孝道者，就，可，冷漠。難道，不盡孝道者，就，可，事不關己。難道，盡孝道者，就，必需，全然，接受，不盡孝道者之為所欲為。難道，盡孝道者，就，必需，默默，承受，不盡孝道者之傲慢無情。難道，盡孝道者，就，必需，蒙受，不盡孝道者之無理需索。愚顛的我，真的，疑惑，讀聖賢書所為何事，草莽的我，真的，不懂，難道，孔孟學說，真的，無法，啟迪人們的冷漠之人心？教化人們的貪婪之人性？昇華人們的孝道？

  １（大膽） 我看見廈門   廈門也看見我 望遠鏡說：再遠就到這裡 因為過去一點就是回家的路   ２（二膽） 再過去一點就是 「鄉愁」 少時離家以後；  每次夜裡站哨時的方向

　2013年1月20日，金門馬拉松來囉！入冬以來，寒風刺骨，沁人心脾，今天是馬拉松的黃道吉日，老天爺特別體恤，好禮相送，給大家一個非常溫馨的好天氣。一大清早，晴空萬里，枝頭小鳥忽然甦醒，嘰嘰喳喳，奔相走告，加油打氣之聲不絕於耳，增添幾許春天的氣息，凍僵的全身頓時活絡了起來，走起路來神清氣爽，昂首闊步，鄉親們快樂齊聚在平日溫文儒雅的金大校園，把寧靜的廣場妝點得熱鬧非凡，人氣滾滾。每年的馬拉松賽都是人才濟濟，英雄輩出，吸引兩岸三地許多耐跑好手參加，更有非洲朋友遠道而來，讓金門馬拉松綻放出五顏六色的國際光彩，意義非凡。 今年的全馬、半馬、競賽組還有休閒組，參賽好手個個摩拳擦掌，引頸以盼，公告一出，上網報名，以秒殺之姿，殺個您片甲不留，讓許多箇中好手，英雄豪傑徘徊門外，徒呼負負，引為憾事！ 一大早冷風呼呼的鑽，選手熱情旺旺的升，年輕真好，身強體健，不畏寒冬，俐落的腳步，輕盈的運動衣褲，追趕跑跳，活路筋骨，舒展身心，把體能調到最佳狀態，全身充滿陽剛之氣，就是為了七點鳴槍起跑那一刻。看著年輕族群，體力旺盛，活潑輕快，就是要把寒風驅走，把涼意攤曬在陽光中，這樣的情境，有如置身世外桃源般美麗，自己也感覺年輕起來，這就是今年開春的第一炮－金門馬拉松。 回想在臺讀高中的時候，學校舉辦校運，班上同學一致認為被砲彈追逐過的孩子，體能佳，反應快，跑起來一定很厲害，於是全班起鬨，砲口齊指向我，力薦我參加兩百公尺班際接力賽，年輕氣盛的少壯派，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戒備森嚴的運動場上，萬頭鑽動的廣大人潮，喂！各位千金大小姐（女生班），您們是在找羚羊，還是找肥羊，隨您們挑啦！到時領支大肥羊錦旗高掛高三某班公告欄上，不會另闢異言堂吧！大夥面面相覷後，嫣然大笑，也對啦！ 孩子們，我們也曾年輕過，也跟您們一樣生龍活虎，意氣風發，然，歲月催人老，這是天公地道的定律，連皇上見到老天也要大聲高喊萬歲萬歲萬萬歲，何況我們是滄海一粟，曾經有位少婦帶著孩子，一起停車時稍有擦撞，她信口罵道：「死老太婆，沒長眼睛呀？」我在她耳邊輕輕告訴她：「您也會老喔！」她哼一聲，牽著孩子轉身離去，令我悵然若失。 5公里的健康休閒組，鄉親們更是興高彩烈，躍躍欲試，全家大小，攜老扶幼，一起出動，難得的好天氣，難得的嘉年華會，比過年還要雀躍、高興。排隊報名的隊伍綿延好長，鄉親們排著隊，靜靜等候作業時間的來到，大會規定，伸出小手，蓋個藍色小戳章，可以領號碼牌，和一件運動紀念衫，您就是選手啦！ 猶記前年第1次參加5公里休閒組，感覺好新鮮，好夢幻，七時一到，砰的一聲，大隊人馬，調到自己適合的速度，緩緩前進，像大夢初醒的巨龍，挪挪身子，伸伸懶腰，霎那間又趨向平靜。沿途只有辛勞服勤的交通警察，管制車輛，哨聲此起彼落，有種今夕何夕，莊嚴肅穆的感覺，能參予如此盛會，與有榮焉！ 去年的馬拉松則是陰雨不斷，冰心透涼，但鄉親們依然精神抖擻，不懼寒冬，大傘小傘一起出動，真是風雨無阻，熱情不減，不疾不徐，穩定腳步，展現運動家的本色，勝任愉快慢跑完全程。檢視自己，發覺沒被歲月消蝕掉能耐和志氣，真是大快人心，了解人性的堅韌是可以無限延伸的。 今年家中來了一批嬌客，小兒領軍，登高一呼，帶來新婚太太跟好朋友，一同參加金門馬拉松。這群夜貓族，事先約法三章，想參加馬拉松請早睡早起，否則人家跑完，您們還在夢周公，後果自行負責，沒想到這群年輕人做事專心一致，中規中矩，令人放心，天還沒亮時，他們已經整裝待發，自己步行至會場報到，真是孺子可教也！ 槍聲一響，他們跑競賽組11.2公里，一小時後陸陸續續跑回來，看到大會公告排行榜，榜上有名，瞬間又跳又叫，高興連連，趕忙拿起手機又拍又寫又上網，把喜悅傳給親朋好友，分享在金門的一切！頃刻間又成了低頭族。 幸福小城真是棒，乾淨舒適的跑道，涼爽幽靜的和風，沒有分秒必爭的車流量，也沒烏煙瘴氣的空氣，只有悠然自得的自我挑戰與競爭，可以檢測自己的體能和耐力，觀察自己的極限在那兒，讓自己跑出健康和毅力，達到身心健檢的目標。 大路兩旁休耕的麻油菜籽和青蔥翠綠的花田，迎風搖曳，嬌豔欲滴，彷彿鑼鼓喧天，熱情如火的啦啦隊，盡情的呼喊，盡力的搖擺，快樂心情表露無遺，您們嘶聲力竭的加油聲，是我們增強體力，提升士氣，添滿自信的動力，踩著輕盈的腳步，直直往目標前進。置身充滿希望、和諧、幸福的小城，真是一場別開生面的饗宴，感恩啦啦隊的鼎力相助。 時間慢慢往前挪，緊張刺激的馬拉松賽漸入尾聲，光榮與驕傲寫在每位參賽著的臉上，懷裡抱著得來不易的金門高粱紀念酒，再來一碗香味可口的金門風味小吃，還有清涼解渴的舒跑運動飲料，目光所及是賞心悅目的歌唱舞蹈表演，哇！難得的假日，難得的心情，難得的體驗，徜徉在全國十大觀光小城，寫下完整漂亮的一頁，令人永難忘懷，喜好馬拉松賽的大家，靜待，期待明年再來！ 

  農田綠野青青，小麥迎風搖曳，在湖尾村郊外的數畝田地，農夫彎腰撿麥穗，金色輝煌，閃耀著這一季豐收的喜悅……。 蔡金成，民國二十一年出生，世居金寧西堡村，以前叫湖尾，雙親以農來為業，多畝田地勤耕不荒廢。 伯父在新加坡經營傳統小吃，並以「地瓜粥」為主軸，生意強強滾，有天身體微恙、不能下廚房，緊急傳信件，要蔡金成的父親趕緊去幫忙，接手他的事業免斷線。然而兄弟雖情深，但他卻沒入孔子門、與書本無緣，只好和村人作伴到異鄉，先從金門到廈門，再乘船在海上顛簸好幾天，始平安抵達兄長的家園。 父親十三歲出遠門，在新加坡承接兄長古早味的地瓜粥生意，顧客絡繹不絕，正當生意蒸蒸日上之際，他則因蒙受不白之冤，於三十九歲那年，有一婦人手鐲不見，報警循線抓賊；警方一路追，竊賊東躲西藏、潛入他的店，將手鐲藏進米袋中；他的父親被冤枉，誤判「黑加出賊貨」，意指他是賊頭，人贓俱獲、二話不說地將他抓去關，夜晚難入眠，白晝不見光。刑期屆滿時，給他兩條路做選擇，前去馬來西亞或回轉金門故鄉？ 金門雖然生活很艱難，但總是自己的家鄉，三十九歲的他當機立斷選擇回故里；辛苦二十餘年，不能帶回半毛錢，回到島鄉，一切從頭開始。四十二歲那年始花了一百九十銀元娶親，因對方家庭貧困，若沒有這筆錢，其兄弟無法覓良緣。 婚後子女接二連三，六男三女，生活很吃緊，排行老大的蔡金成七歲就下田，不能進私塾，仍然和孔老夫子無緣，但長兄如父，挑起責任的重擔，他毫無怨言。 國軍來金門，二十五軍團住進他家的古厝，部隊在門外挖鑿了一個防空洞，以備不時之需，而在其單位裡，有一位弟兄離營逃走，在某學校當老師，而卻在古寧頭戰役期間，被部隊逮了個正著，要他帶路認地形，並囑咐他要去抬傷兵；他告訴軍隊自己不是本地人，不知路況、無法為他們帶路，轉而帶他們走進防空洞，將躲在防空洞裡的蔡金成抓走，當年他才十七歲。 匪軍一百三十艘大小船來到金門，分為一桅、二桅與三桅，戰事一發不可收拾，死傷之慘重、怵目驚心；蔡金成從「虎鼻山」後側抬傷兵，先抬到東堡一間二層樓民房、再移往頂堡的衛生連，第一天、抬活不抬死；第二天則是每人發給一支圓鍬或自備鋤頭，就近挖坑來掩埋，但是部分屍身既發臭又腫脹，拉其手臂，皮膚馬上就脫落，只得用圓鍬剷屍首。 湖尾山勢高，阻隔敵軍的視線，國軍運補來到這村莊，就連戰車亦前進了六輛；蔡金成戰後到海邊，親眼目睹我軍以飛機載來「電油」淋灑海岸，放火燒敵船，惟恐漲潮船隻駛離港，再回去對岸。 九三砲戰期間，湖尾落彈一千多發，當時蔡金成正在溪畔洗芽菜，聽聞大嶝方向飛來的砲聲、要夥伴立即臥倒在山溝，大家都平安度過。人平安，牲畜卻陣亡，他養了一匹馬，不幸在山後的田地裡，被大砲擊中胸部、一命嗚呼。 蔡金成在九三砲戰前夕已訂婚，合了八字、亦看好了日子，預備娶妻生子，但戰役期間萬事難，迎親僱轎很麻煩，沒人願賺這筆錢；迎親隊伍需要四輛轎子，分別讓媒婆、新郎、新娘、花僮來乘坐，男儐相則騎在馬背上。表姐為他覓良緣，埔邊趙姓人家的女兒很溫婉，不娶將會很遺憾。於是他找人幫忙，到後浦雇來一部公共汽車，車身雖老舊，但勉為其難派上用場娶新娘。 老舊的公車取代了新娘轎，鼓吹隊由村里鄉親來幫忙，一行人浩浩蕩蕩到埔邊，村民嘖嘖稱奇這種不同的迎親方式，亦是戰爭期間的一樁新鮮事，他同時在金門島創下第一個以公車娶親的紀錄。娶妻娶得心膽顫，就怕路上遇砲彈，到了女方家裡，儀式很簡單，吃完「雞蛋茶」，不敢耽擱逗留「見緣桌」，就連返家拜祖先，亦是膽驚驚、心慌慌，祈禱子彈別來找麻煩。遠方親友團，寄上象徵賀喜的紅包、禮到人不到，沒來吃喜宴，害怕路上出狀況。 風風雨雨的年代，八二三砲戰他平安地度過，當聽聞村裡的一群孩童在嬉戲，來不及躲避砲彈，其中一個孩子被擊中，而當場身亡時，他於心不忍，祈望他投胎轉世於太平年代。 蔡金成育有四女四男，自己從小生活艱難，捨不得孩子受苦受難，靠著雙手養豬、種農田，擔起兒女的教養；他種植了四十分地，高粱年收成兩百九十幾擔，酒廠收購一斤高粱兌換一斤米，亦能折合新台幣。金門首批進口搬運車，為農事需要，他搶先購買。每當高粱收成時，以人工割下高粱穗，裝入飼料袋，抬上搬運車，載到路旁讓來往車輛輾壓脫穗粒，太陽晒乾再篩選，超過十四度就不能兌換。 熱心助人的蔡金成，曾經幫人重新開棺與蓋棺，他回憶當時的情景，往生入大厝，庫錢燻黑放棺角，但他人不懂得拿捏，未弄熄，致蓋棺後、發現了棺木在冒煙，眾人手足無措，他冷靜處理，小心翼翼地用「蕃薯揠」撬開棺材板，重新整理再蓋棺。 西堡欲蓋蔡氏宗祠，開會七次未通過，祖先很靈驗，托夢一串人馬給他看；他召集宗親、據實以告，第八次開會即順利過關。 「威震天門廟」於民國三十八年遭國軍拆除，於九三之後要重建，蔡金成代理父親去開會，因當時鄉親生活都很拮据，廟宇無法蓋大間；他想到一個變通的方法，村里有五、六十隻騾馬，可以幫忙搬運白灰和石塊，而後他去棺材店，託老闆幫忙買杉木，並帶頭出錢。 轟動一時的婦人被狗咬死事件，媒體紛紛爭相報導，而來龍去脈他最清楚；婦人去餵狗，地上石子多，被狗繩纏住而絆倒，手臂骨折、有腥味，爬行了五、六公尺；但狗兒舔鮮血，最後骨頭與肉身分離而外露，婦人全身是血，發現時已斷氣，先送醫院、再轉殯葬所，讓她入土為安。 自耕農已有七十年的歲月，蔡金成每天打著赤腳去下田，依季節栽種不同的作物，堅持不噴灑農藥。而今，兒女均已長大，八個孩子有六個成家，他冀望尚未成家的孩子，快快覓良緣，別讓他老人家遺憾……。

　時序音節。撩動轉換。聽葉脈捲曲收縮的哭。荒山。礫石。   沙啞的十二月。冷。鄉愁下游。治療。不斷越過的淹覆。   更遠的一盆暮色，召喚記憶。小徑。潛黑。童年拋出的異化和組序。我循著喃喃炊煙。最初的火。像部首。在藍圖裡找到七公尺的天涯。 龐大歸程。時間擦出溫度。一個人的疆址。獨步。在故鄉   文本讀到黧黑單眼皮。三畝田。日子偶陣雨。靜靜臉孔。   像老農多皺隱喻的風景。掌紋。家譜。水煮蛋。躡手躡足在   山頭靜止。在風的舌尖呼嘯。一如您波西米亞背影。轉述。存在與不存在的頻率。 陽光雋永。壯碩盎然的母土。我趨步翻閱。像旅行。像水經注。像薰衣草的故鄉。彷彿活著繪本。張艷。素雅。   留白。揮毫裡的淬煉。布衣耕食。以及人文軌跡拓展。   陳淵。許獬。而後時空交融承續。瀰漫高音文采朗誦。   臍帶啟程。叮嚀。長大的視野。一隻掌心。攫住一盞星光。在黑黑垂幕中。看見誕生。 回溯島嶼的喋喋細語。俯身。心跳雷鳴。傾聽。草木   鳥叫。巷弄犬聲。熟悉圖像的鄰舍。親長。叔伯們。白髮紛飛的輕奏。像呼喚。旁註。在距離中不斷出走。歸來。如此血緣脈搏。衣衫鼓蕩的抵達。為我指引神啟的路。

  因為工作關係，讓我得以接觸的都是七十歲以上的老人，長期相處下來，讓我深切感受金門人的老人家偉大愛裡的矛盾。 在金門這片可愛的土地上才能保有某種單純的互動，科技發達與服務掛帥的現代，我家的生意狀況卻像歷史博物館一樣保存古早純樸的人性真誠溫暖。 有幾位鄉下婆婆每到收成時節都會送上她們自己種的菜或是自己養的雞，我常會覺得我母親不可思議的生意模式，讓客人擠在鐵椅上或是小板凳上，儘管如此，這些婆婆們卻比蘋果迷還忠誠，即使她們慢慢的一年比一年行動緩慢，慢慢的連走都沒辦法走，依然會搭著計程車，或者多了一個菲佣陪她來，她們依然死忠。 我發現婆婆們要的不是尊榮的服務等級，而是家的感覺，母親對於她們每一位如數家珍，而婆婆們也常掛在嘴上的一句話：「我來的時候，妳小孩都還沒出生。」如今，這些歲月在我身上留下許多故事，更何況她們與母親的感情，是客人，也是那個可以話當年的老朋友。 婆婆們等待的時間，最常互問：「你住哪？」這是很特別的打招呼方式，至少比「吃飽沒！」更深入一點。婆婆們愛碎嘴其實沒惡意，這就是農村世界的一種串門子文化，但是有幾個婆婆你能發現，其實她們不太愛回答自己住哪，常常大手一比「住那邊！」，此時母親就會做個眼神示意不要再問。 這世界唯一存在的秘密或許只有肯德基爺爺與可口可樂的秘方，在金門誰家的小狗生了幾隻小狗都逃不過婆婆媽媽的法眼；所以等那個大手一比的婆婆離開後，其她婆婆就會追問母親她到底住哪，在我看來這沒甚麼大不了，卻是婆婆們一輩子辛苦後，不勝唏噓的感嘆，當母親說出她是住「養老院」的同時，其他婆婆們就會心有戚戚焉的說「其實現在住在那很好命！」，但是你能了解，說這句話的婆婆連同我母親這一輩，就算你送她帝寶豪宅，只要貼上的名詞是養老院，她們寧死不屈，因為她們下一句會問：「她沒兒子嗎？」 三代同堂是一種天倫之樂，但是目前時代下的背景，要把幾代的生活綁在一起的傳統觀念，有時是一種枷鎖，聽過婆婆們最常抱怨的也是婆媳問題，她們無法忍受年輕媳婦種種行為，卻無法放手自己兒子，婆婆們根深蒂固的觀念，只有不幸與兒子不孝才會送老人家到養老院。 有一位婆婆前幾天才來，這次來卻在手上包紮著兩大包白色紗布，她有點不好意思的解釋是燒金紙的時候被火燒到，原本應該不會這麼嚴重，婆婆好像很痛似的眼角流著淚，嘴角卻努力笑著自侃說：「我不懂，回家又浸泡了一個小時的高粱，以為這樣好的快。」母親嚴厲的叫她要去給醫生看，別自己亂塗藥了，等婆婆走，我問母親她沒和誰同住嗎，當然沒有，有的話任誰都會告訴她要沖冷水就好；你無法責怪婆婆的無知，也無法怪罪她們家年輕的一輩怎麼都在台灣打拚，這只是一個被鎖在傳統文化下的畸形遺毒，她們守著列祖列宗就像死守四行倉庫一樣堅毅，文化告訴婆婆們離開家會給孩子們冠上不孝的名義、傳統告訴婆婆們離開家會讓左鄰右舍取笑，她們的堅持就像一位婆婆整頭的頭髮，一把抓都沒一根小吸管的粗，還是留著那頭灰白稀疏的長髮，綁著古老的髮髻，但也因為她們的堅毅才能在物質缺乏的那個年代養活一家大小。她們是食古不化，但是尊重她們一輩子的信念，也是她們這樣的信念讓我們能讀了一輩子的書。 特別感觸的起因，是有一次在臉書看到一篇文情並茂的文章，按讚人數破萬，文中敘述母親之偉大卻在最後媳婦堅持下，兒子只好把母親送到養老院，文末兒子幫母親收拾衣物之際發現一件小時母親為自己織的毛衣，大徹大悟去接回在養老院引頸期盼看到兒子的母親。文中用心經營琢磨在兒子送母親到養老院不孝的概念，孝順的議題應該是從內心出發，而不是外在形式的束縛，如今還有這樣的渲染，難怪許多婆婆都絕口不提自己住哪。 父母養兒防老的觀念雖有進化到嘴上說不奢望，但在傳統的老人家身上不曾消失過；「樹欲靜而風不停，子欲養而親不待」也鞭策著幾千年來中國人的思想，礙於各種因素，這兩股力量拉扯著這一世代，讓能解決現代某些家庭問題的一種方法，變成一種最逼不得已的管道。 老人家無法換個心態，含飴弄孫是千百年來對晚年的期望，但至少可以從我們這一代開始思考，既然少年時愛情不是生活的全部，中年時事業不是生活的全部，代表我們的生活需要融入各種元素才能圓滿，那為什麼到了老年卻只能有一種選擇呢？把養老院與不孝、不幸連結的觀念是需要重新檢視。能三代同堂是一種幸福，能獨立自主開心的結交許多老朋友的婆婆更值得驕傲，仍然有一群樂觀的婆婆們，訴說她們如何在養老院享福的情況，她們早起運動，三餐有人照料，偶爾呼朋引伴出來採買，或是桌子一攤打個幾圈，或是聚在一起話當年，如此怡然自得也能是晚年生活的一種選擇。

巧粧豔麗至廳堂  頭簪  步遙亮又晃  蓮步輕移膝下跪  淚珠滾落  頰邊垂   賓客齊集賀聲傳  姐妹  兄弟坐兩旁  媒婆嘻笑紅巾煽  良緣命定  由天頒   鞭炮隆隆聲聲摧  蠋光  八仙彩幔帷  爹娘不捨亦步追  大紅花轎  已入圍   喜得公婆好人緣  來年  得意兒孫添  相夫教子建家園  夫妻同心  百年牽       

　放眼在任何道路、地段、或是停車場望去，到處是日系汽車，原因不外是日系汽車省油、耐用、較符合國人庶民經濟的要求，況且中古車的殘值又較高，當然是受到國人普遍的歡迎。 但是我的第一輛愛車，不是日系汽車，而是一部較為冷門國產雷諾汽車，而且還選擇手排檔。對於汽車全然外行的我，買車時僅憑個人對於車子的感覺，完全未考慮保修折舊等後續問題。 交車後的第二天，帶著極為興奮的心情，開著我新買的愛車去上班，正當我還陶醉在新車的快感氛圍當中，沒想到被幾位同事訕笑，因為他們覺得不可思議，認為怎麼沒買豐田或是喜美的日系車種，簡直是笨蛋，我內心當然不是滋味，自認為沒有頭又大的崇日情節，幹嘛一定要從眾，跟隨世俗的腳步，況且買一部與眾不同的車種，受到眾人矚目的感覺，也挺不錯的！我自我安慰一番，還帶點沾沾自喜，管它冷門不冷門。 就在買車那一年的某一天，父親因骨刺疼痛至醫院檢查，醫師建議必需開刀，但父親堅持不肯開刀，特別叮嚀要我下班後，去醫院載他回家。沒想到，當日下午，我上班所在地龜山，下了一場超級豪大雨，這場傾盆大雨來得又快又急，沒多久整個停車場就淹大水，車子幾乎淹到引擎蓋了，較有警覺的同事趕緊將車開出停車場，而我後知後覺，等到下班時，才發現愛車已泡在水中。 看到愛車積水淹至輪胎以上，當下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眼晴所看到的景象，還真希望這一切不是真的，但卻是千真萬確的事實。這下如何是好呢？此時的心情真的是五味雜陳，內心是又氣又急，氣的是自己的警覺性不夠，未能及時移車，急的是今天有一個重要的任務，就是要到醫院去載父親回家。 眼前也顧不得叫拖車救援，即刻脫下鞋子掛在脖子上，把褲管撩起，涉水走近愛車，那知車門才一打開，裡頭的水瞬間傾洩而出，這還能開嗎？只能試著對著愛車說：「愛車呀愛車，買你這個品牌的車，被同事笑我傻，罵我笨，我都無所謂，但今天是你要好好的表現的時候了」。這番對話，讓我腦海裡想到三國演義中，劉備的盧馬越檀溪的故事情節，當劉備在前無退路，後有追兵的情況下，也是低聲對著的盧馬說；的盧呀的盧，人說你妨主，我劉備不以為然，今日我的性命就全看你了，話畢，的盧馬一躍而起，飛越檀溪，後追兵趕到無不駭然，驚若神人。 坐上駕駛座，屁股全濕了，打著赤腳，憑著感覺，在水中搜索離合器及油門的確切位置，當鑰匙啟動電門時，趕緊加大油門，我趕緊排入一檔，以繞大圈的方式，一口氣衝到路邊，在上面觀此一幕的同仁，無不拍手叫好。不敢稍有停留，怕熄火就糟糕了，一路奔向醫院，途中停紅綠燈煞車時，水波在腳下波動。我利用停車之際，拿著飲料罐把水往外舀出，後車駕駛看到驚訝到不行，也不知道前車是什麼情況，只是覺得奇怪，車內怎會有水呢？ 終於趕到醫院，先把車停好，再用抹布稍做清理後舖上報紙，然後進入醫院辦理父親的出院手續，扶著父親上車，他很奇怪問我說：「車上怎麼濕濕的」？我回答說：「我上班的地方下大雨」。 還好！慶幸沒有耽誤事情，這真的是要感謝愛車配合，車子開回住處地下室停車場，打開車門讓它自然晾乾，因為也累了就上樓休息，心想如果明天發不動再請人處理，到第二天一早上班，試著發動車子，你猜如何？一切正常，並沒有故障，日後就正常使用它，總之愛車泡水，我任務完成又沒有花大錢維修，不知是幸運還是奇蹟，或許是愛車被我的真心所感動，還是一片孝心感動天呢！你說呢？ 

  那棵樹，站在公園裡的角落不知道已經多久了，兀自張著大嘴，向天，無聲地吶喊。幾次到公園散步都忽略了他的存在，直到那一天，繞到園子外頭的紅磚道，一回首，才瞧見他。 公園以四條大街為界，圍就一個長方形，格局十分方整。園裡座落一間市立圖書館分館和里民活動中心，對面是一所中學，不遠處還有一個教學中心醫院和大學。 我喜歡在大雨過後，初放晴，來這座公園散步，因為這時候的樹木最精神，空氣最爽淨。園裡有雄偉的大王椰子、蘋婆樹和蒲葵，還有幾叢綠竹，不過花卉倒是少了些。幾年前，來了一場大颳風，閃電筆直地劈開了一株小樹，所幸兩三樓層高的大樹還是保全了。 附近早起的住民常常來公園運動，所以吸引菜販擺攤，形成早市，因為售價便宜，所以搶走附近傳統菜市的生意。一年裡總有那麼幾次，不知道是誰向管區檢舉，因此警察來此驅離攤販，但是隔了兩天，早市依舊開張，彷彿什麼事都沒發生過。 公園正門的對街，以前是民意代表的服務處，因此公園成了支持選民的聚集會所，為此園裡特別闢建一塊民主廣場的專區，每逢選舉都是熱鬧異常。那時候，我會刻意避開這塊地方。 好長一段時間，公園裡聚集了一大群人，三三兩兩，圍住石桌或是樹蔭，對弈下棋，聽說那時有高手出沒，並且成立協會管理同好。但是，後來遊民入駐，賭博也混進園區，所以前幾年警方和環保局開始掃蕩，結果，公園清爽了，下棋的人也幾乎消聲匿跡，近來才又慢慢恢復，但是已經不見往日的盛況。 漫步公園的曲徑，有時候可以瞥見幾隻松鼠，穿梭樹枝間，甚至在沒人的時候爬到樹下，殷勤覓食。松鼠膽小，聞見人影聲響，馬上會竄回樹上，所以餵食的人將水果留在樹下。懂得分辨危險是對的，所以這幾年來，都還見得到松鼠的蹤影。聽說鄰城孔廟的松鼠為害，咬壞大廟的木椽樑柱和老樹，此地的松鼠倒沒有這樣的問題，幾年了，好像還是那麼三四隻。 從側門進來，是一個小型的兒童遊戲區，擺置常見的塑膠溜滑梯和小木馬，為翠綠的園區增添一些活潑的顏色。午後，老人家安坐遊戲區旁的休憩椅，看護正在戲耍的小孩子；經過時，可以聽聞他們開心的笑語聲。 周末假日，公園正門的人行道上會停駐一輛捐血車，正對那棵吶喊的樹。我想，那棵樹應該不是抗議平淡的日常作息，毋寧是一種籲求，希望維持公園裡的寧靜祥和，為無可避免的水泥生活保留一小塊可以吞吐的空間。 

聽聞後，阿狗和呆堯大哥猛力的點頭，同時說出：「喔~原來是這個意思唷！」 聽到呆堯大哥發出如茅塞頓開的聲音，我們三人同時轉頭看向他。 「原來你也聽不懂唷！那剛剛臭頭問你，你幹嘛不說話？」阿狗說。 呆堯大哥不好意思的傻笑，說：「我剛剛一直在想到底是什麼意思，而且，感覺說不知道的話，好像很丟臉。」 「有什麼好丟臉的，不知道就不知道，幹嘛還裝懂啊！」 「沒有啦！就覺得我怎樣都比你們大好幾歲，結果，臭頭知道的事情，我卻不知道，總覺得怪丟臉的。」 阿狗往呆堯大哥的手臂打了一下，說：「你會不會想太多，這有什麼好丟臉的，我還不是常常問東問西的，不知道的事情就是要問，你們老師沒教過你嗎？」 「是這樣子嗎？你們不會覺得我這樣很遜？」 阿狗一臉崩潰的說：「這有什麼好遜不遜的，更何況，他們兩個知道的事情，都不是一般人會懂得，你放心啦！」 「真的嗎？所以，不是我的問題，是很多人也都不知道？」 「是啊！況且，你的遜也不是因為不懂的關係，是『本‧來‧就‧很‧遜。』」說完，阿狗開始沒有分寸的大笑。 被阿狗這麼一說，呆堯大哥也沒有生氣，只是摸摸頭輕笑的說：「哈哈，這麼說好像也是。」 看著他們兩個對話，我和臭頭都看傻了眼，感覺就像是兩個阿狗在聊天，只是呆堯大哥脾氣比較好一點。 眼看阿狗越笑越誇張，臭頭發出咳嗽的聲音：「咳咳！我還要繼續說嗎？」 阿狗聽到後，壓著笑聲，說：「好好！你繼續說。」 看阿狗停止大笑後，臭頭繼續說：「當時，明太祖以『京都、府、州、縣、城境』做分級。京都封為『承天鑒國司民昇福明靈王』為秩正一品，再來則是府城隍稱『威靈公』為秩正二品，州城隍稱『靈祐侯』為秩正三品，縣城隍稱『顯祐伯』，為秩正四品，城境城隍則封為『男』或『子』。而金門為縣級，所以，稱為『顯祐伯』。」 「那金門的第一間城隍廟是哪一間，你知道嗎？」阿狗問。 「其實，我也不是很確定耶！因為，有人說最早的是田浦的城隍廟，不過，我在書上看到的確是金門城城隍廟時間比田浦城隍廟早。」 「是唷！可是，為什麼會有不同的說法？」阿狗問。 「主要是因為城隍廟都經過幾次的戰爭受毀或修建而導致年份記載遺失，所以，很難說定哪個早。不過，大概可以確定的應該是後浦的城隍廟是最晚的。」 「為什麼後浦城隍廟是最晚的？」呆堯大哥問。 「因為，後浦的城隍廟是從金門城分香的。如果以流傳的來說的話，最早的是『田浦』，再來是『金門城』，最後才是『後浦』。不過，若是以我所看到的記載看的話，應該是明太祖『洪武二十年』的金門城最早，再來是『洪武二十一年』的田浦，最後是『康熙二十一年』的後浦。」 「那照這樣子說，應該就是金門城是最早的啊！怎麼還會有田浦最早的說法？」阿狗不解的問。 「最主要是因為沒有明確的記載可以參考，況且，雖說金門城城隍廟是洪武二十年間由江夏侯『周德興』築千戶『金門城村』時興建的，不過，卻沒有明確的寫說是洪武二十一年建成，還是開始興建。而田浦的城隍廟也只記載在洪武二十一年的時候，『江夏侯周德興』曾在田浦築有『巡檢司城』，而此城有城牆，因此自然會有城隍廟，卻沒有明確的記載城隍廟是本來就有，還是後來建成。所以，我才說不知道哪間是比較早的。我這樣說聽懂的嗎？」 臭頭像忘記關的水龍頭一樣，說了一大串的年份和名字，像繞口令一般，導致阿狗和呆堯大哥兩人眼神陷入呆滯，嘴巴闔不上。 呆堯大哥眨了眨眼睛，試圖從呆滯中恢復精神，語帶吃驚的說：「你…你怎會知道這些啊！？也太強了吧！你剛剛說了這麼多，我根本就記不住。」 阿狗拍了拍呆堯大哥的肩膀，說：「唉！你慢慢就會習慣的，他們兩個常常說一些我聽不懂的話和事情，久了你就知道了。」 「是喔！所以，另外一個也是嗎？」呆堯大哥指著我說。 「是的。只是，阿銘和臭頭不同，他是成語比較厲害。總之，不管是歷史還是國文，他們兩個總是說一些很難懂的事情就對了。」 「喔！那我可以問一下城隍是什麼意思嗎？」 「這個要給阿銘解釋，他比較清楚。」臭頭說。 被臭頭這麼指定回答，突然不知道該從何說起，於是，先跟他們說：「先等我一下，我想想怎麼說比較好。」 用手撐著下巴低頭思考一下後，終於理出該如何跟大家解釋。 「我這樣說好了，首先，先跟你們解釋『城』跟『隍』的意思。『城』原本是指城敦，『隍』是指城外的壕溝。這兩個在古時候是住在城裡的居民最重要的防禦，因此，『城隍』就有守護和保護的意思。而到了後來，居民感念城隍抵禦外敵的功德，因此，抱著感念的心時歲祭祀，最後演變成守護的神明。」 「喔~原來是這樣。那什麼樣的人可以成為城隍爺啊！？」 臭頭接著回答，說：「必須是要正直、護民、勤政、行善、忠良、孝悌的人才能夠成為城隍爺。畢竟，城隍爺可是有陰間地方官之稱的。」 呆堯大哥臉顯敬佩，贊嘆的說：「哇塞！你們兩個真的都太強了，竟然知道這麼多事情，讓我好佩服。」 臭頭被這麼稱讚，帶著隱不住驕傲的笑容，問：「那我問問你們，城隍爺廟會原本是多久一次？」 阿狗搶著回答，說：「你問這問題笨死了，連我都知道是一年一次了。」 臭頭雙手做出了一個大叉，強而有力的說：「錯！如果，這麼簡單的話，還考你們做啥。」 阿狗對於自己充滿信心的答案被說為錯誤而感到不可置信，大呼說：「怎麼可能錯。我們不就每一年都舉辦一次了嗎？」 臭頭左右擺動食指，說：「你這就錯了。最原本是三年一度，為期三天的『大迎』，不過，因為在民國三十八年國軍正式進入金門後，『大迎』就停止了。」 「為什麼要停止？」呆堯大哥問。 「因為，營地為國防基地，而大迎的很多路線皆會經過軍營，因此，才會取消改成現在一年一度的城隍廟會。」 「原來城隍爺還有這樣的典故，真有趣。等廟會開始的時候，我也來去看看好了。」呆堯大哥說。 「可以啊！正式的日期是農曆的四月十二日，不過，在那天到之前，整個金門就會開始熱鬧起來，到時候，你一定可以感受到的。而且，你的工作不就是保家衛國嗎？去拜拜城隍爺正好啊！」我說。 「你這麼一說，好像有道理耶！改天一定去看看。」 忽然，注意到天色似乎變得黃橙，才驚覺已經超過該回家的時間。正準備要跟他們說該準備回去時，突然傳來熟悉的聲音，背後感到一陣涼意。 「阿銘，你怎還在玩？快回家洗澡準備吃飯了，不然，等一下爸爸又要唸了。」大姐的聲音慢慢的向我們靠近。 尷尬的轉過頭，笑著對大姐說：「不好意思，我忘記注意時間了。」 大姐走近我的身邊，敲了一下我的頭說：「你真是的，快準備回家吧！阿狗、臭頭，你們也是。」，突然，大姐注意到呆堯大哥，對他點頭微笑後，疑問的對我說：「這個男生是誰啊！？怎麼之前沒見過？」 我指著呆堯大哥，說：「你說他啊！我們也是今天才認識他的，他說他叫做阿堯，也是因為跟他聊天才會聊到忘記時間的。」 「喔~原來是這樣。」接著，大姐對著呆堯大哥說：「你好。」 呆堯大哥卻沒有任何的反應，只是呆愣的看著大姐。直到阿狗往他的背用力的打了一下，他才回過神，趕緊對大姐說：「你好你好。」 大姐雖覺得有些奇怪，不過，還是禮貌性的回了一個笑容。然後，對我說：「好啦！既然，你們今天認識了新朋友，就再多聊一下，我先回去，不過，不要太晚回家，知道嗎？」 我點點頭，說：「好，等等就馬上回去。」 大姐跟阿狗和臭頭道了再見後，便轉身離去。而呆堯大哥則一直注視著大姐離開的身影，不斷的傻笑，直到阿狗又用力的打了他的背才回過神。 「你在看什麼啊！？叫你也都不回。」阿狗說。 呆堯大哥的眼神充滿著亮光，問：「剛剛那個女生是誰啊！？」 「你說剛剛那個跟我說話的女生嗎？她是我大姐，怎麼了嗎？」我問。 呆堯大哥聽完後，眼睛的亮光變得更強，讓人感到有些刺痛。 「她長得好漂亮，你知道她有男朋友嗎？」 「男朋友？？？」驚覺事情似乎不單純。 不會吧！？難道呆堯大哥…「你不會是…想追我大姐吧！？」 「怎麼了嗎？她有男朋友了？」呆堯大哥不安的問。 聽到他這麼說，我們三個忍不住的捧腹大笑。 「哈哈哈哈哈！你要追大姐？那是不可能的啦！」阿狗說。 「對啊！你可沒見識過大姐的厲害，如果有，你絕對不會這麼說。」臭頭說。 「是啊！不管我大姐有沒有男朋友，你都沒有機會，而且，我大姐那麼聰明，我勸你還是放棄吧！」 呆堯大哥被我們這麼一說，顯得非常的沮喪，說：「說的也是，她這麼漂亮，我條件這麼差，頭腦又笨，是該有自知之明的。」 「也不是這麼說啦！只是，已經聽過太多人要追我大姐了，不過，還沒有聽過有誰成功追到她。所以，才勸你放棄的。」我說。 「這樣子喔！那只好這樣了。」呆堯大哥失望的說。 臭頭拍拍他的肩，說：「好了，就別再想了。我們也都要準備回去了，你也趕快回去休息吧！我們下午通常都會在這裡打球，你如果放假沒地方去的話，可以來這裡找我們。」 呆堯大哥看看手錶，說：「時間真的不早了，你們趕快回家吧！我也到附近吃點東西就回去，下次放假再來找你們玩。還有，謝謝你們今天陪我聊天，還跟我說這麼多關於城隍爺的故事，下次請你們喝飲料謝謝你們。」 聽到有飲料可以喝，阿狗開心的說：「你自己說的，可別忘記唷。」 呆堯大哥拍了拍胸膛，說：「放心，一定不會忘記的，趕快回去吧！」 大家道了再見後，便解散各自離去。 數百年的傳統，無論三年或一年，時至而今，依舊濃厚。不管城牆壕溝，還是三軍國防，皆是守護人民的屏障…（下）

來了金門  你 就 忘 了 飛 慢慢的時光  慢慢的走 慢慢的鳥兒  慢慢的飛 慢慢的古厝  慢慢的住 慢慢的自己  慢慢的生活   於是 你 來 金門 不是 發現金門 而 是 發 現 自 己         

因緣際會下我同一群媽媽們有了一段美麗的相遇。2006年底，在小學擔任補救教學（學校輔導室為學業成績相對落後的小一學生所安排的晨間加強課程）志工的芳姐，看到社區中一些孩子因為家庭照顧不足，在課業表現上也隨之落後，於是興起了開辦弱勢家庭學童免費課後陪讀班的念頭，目的是提供一些教育歷程或經濟能力有限而無力無暇照顧孩子的家長們一個喘息服務，也讓一些疏於被照顧的孩子們在放學後有個寫功課的地方，透過志工的指導，完成功課並求進一步加強。這個充滿愛心的想法起先並不被看好，畢竟一切都太過理想化了。課輔所需要的場地在哪裡？免費課輔？連水電這些基本開銷都還自掏腰包嗎？孩子放學時段要去哪裡找志工？同時段一些愛心媽媽不用照顧自己的孩子嗎？這些問題都是大家心裡所質疑的。然而，就在大夥兒「唱衰」這個構想時，一位基督徒退休老師出面表達願意奉獻教室房租，課桌椅有學校已報廢但還堪使用的設備可以商借，一家教會願意認領支持水電費，人事上的難題就在芳姐找到熱心的志工小梅後獲得解決。在單純的心意中，這個名為麥田的弱勢家庭學童課後陪讀班奇蹟式的開始了！ 麥田課後陪讀班的孩子分別來自於單親、中低收入/清寒、新/原住民，隔代教養等弱勢家庭。擴班之後每學年20─30不等的學童數，某個程度反映了學校所在社區的家庭結構，班上大多數學童還是具備著多重身份的孩子，認識他們猶如親臨社會新聞中那些弱勢者的處境一般，常是令人鼻酸與不捨。例如服務案例中，有一個孩子同他母親經常遭遇醉酒父親的施暴，抱著家醜不外揚的心態，母親總是恆常忍耐著。然而，就在一回酒後的父親拿著皮帶企圖勒孩子脖子時，再多的忍耐也無法壓抑住心裡的憤恨與恐懼，母親一通113婦幼保護求援電話阻止了悲劇的發生，同時也決定了夫妻的離異。單親母親獨自撫養孩子甚是辛苦，其後又發現罹患癌症，不禁讓人有造化弄人之慨。由於身邊攢的積蓄在初次化療過程中就已花費殆盡，沒能等到化療療程結束，母親就決定放棄化療以維持生活為優先。她含著眼淚說「能呼吸就得工作」，更不用奢望孩子放學後等待母親下工前能有上安親班的費用了！ 麥田還有為數不少的案例是父母離異後，單親的父親或母親在「教養上遺棄」孩子的，意思是指單親的父母親雖然與孩子同住，但實際上對於孩子的生活，乃至於教育幾乎不聞不問，孩子的生活起居照顧與教養落在同住的祖父母或外祖父母身上，由他們來承擔。麥田心事中「吃冰的那晚」，我目睹了生與養何等疏離的現實，便記錄下了心裡的感慨！「愛深根，生命就成長！」裡的強強，也是在這樣的環境下長大的，隔代教養造成的負面影響實在值得我們留心觀察。 近幾年，高關懷學童是另一個服務區塊，指的是家庭經濟與結構都健全，但是因為父母親疏於照顧或不當管教，導致學童在課業上不負責任或行為偏差的，「女孩的微笑」、「與狗分食的女孩」中的主人翁都是屬於這種家庭型態下的孩子。普遍來說，麥田的孩子在入班以前，學業上多數已經處於低成就狀態，在學習上，孩子的理解力與閱讀能力也因為學齡前刺激不夠，或在校專注力低落、低成就而更加落後。部分資質優越的孩子則有因家長自身的偏差行為或管教不當，在中年級就出現叛逆現象的，遺憾中也促使我們留意到關懷這群孩子的緊迫性。 在佈滿荊棘、雜草與石塊的土地，耕耘顯然不是一件易事。就在芳姐與小梅對一夥兒頑劣的小五小六生招架無力準備收班之際，我加入了麥田弱勢家庭學童課後陪讀的服務直到如今。除了課業輔導，後續開辦的英語班和親師生戶外活動使我更多地參與了這些家庭的生命歷程，麥田心事記錄了服務過程中所目睹的、所聽聞的和所經歷的，時間橫跨了六年之久，因此這些短篇式的心情隨筆彼此之間並無時間關連，惟其中所經歷的酸、甜、苦、辣而今盡都成了豐富生命思維的饗宴，隨著對生命的領略與感動，願與所有關心弱勢族群與教育的朋友一起思想並且前行！ 

春末夏初時分，宜人氣候，引來悠遊心緒，領進清淨心靈。漫步街巷，沐浴日光，照亮的盈盈笑臉，是最引人入勝的風景… 盛夏來臨前夕的氣候，是金門難得適宜的期間。沒有冬季的酷寒，亦無春季無常，更未夏季炙炎。這時期，微風輕徐，日光微照。 週六下午的球場邊，幾個身影坐立樹蔭下開心聊著天。突然，一位身型壯碩的短髮年輕男子慢慢走進，逕自的加入孩子們的談天。 「你們好！請問，你們是在打球嗎？我可不可以跟你們一起打？」短髮的男子禮貌的問。 孩子們仰起頭看，雙眼皆因烈日照射而瞇起。 「你是誰啊！？」我問。 「喔！我叫李漢堯，叫我『阿堯』就好。」 「阿堯？沒聽過，也沒見過。而且，我們也打完球在休息了，下次吧！」臭頭說完，喝了一口手中的冷飲。 阿堯聽到後，失望的低著頭，說：「是唷…那就只好下次了。」 見他如此失望，心中突生不忍，在他轉身要離開時，喊住了他。 「你很無聊嗎？要不要坐下來跟我們一起聊天？」 阿堯的臉上充滿了喜悅，像是將我說出的每一個字化為笑容，貼滿了臉頰。 阿狗和臭頭一臉疑惑的看著我，不明白為何要留下這素未謀面的人。 「阿銘，你認識他嗎？」阿狗微皺眉頭的問。 「不認識啊！」我說。 臭頭接著說：「那你留下他做什麼？我們又不打球了。」 將他們兩個拉近，壓低音量輕聲說：「看他好像很無聊，又好像沒有朋友可以找，怪可憐的。就讓他跟我們一起聊聊天也沒差，反正，他覺得無聊就會自己走開啦！」 阿狗和臭頭聽完後，抬頭看看阿堯，臭頭輕嘆，說：「好吧！」 隨後，阿狗挪動身子空出一個空間，對阿堯說：「來，你坐這邊吧！」 阿堯開心的坐在阿狗空出來的位置，說：「你們都是住在這附近嗎？」 「是啊！你是阿兵哥吧！」臭頭說。 阿堯一臉驚訝，說：「你怎麼知道？我不是穿便服了嗎？」 「很簡單啊！因為，我們從來沒見過你，你頭髮又這麼短，不用想也知道你是阿兵哥啦！」我說。 阿堯用很呆的笑臉說：「呵呵！原來是這樣子喔！」 「那你原本是住哪裡啊！？」阿狗問。 「我原本住在高雄，前陣子才剛調過來。」 「喔！你還有多久退伍啊！？」臭頭問。 「退伍喔…那還要好久…好久…。」 好久好久？難道…。「你是職業軍人？」我問。 阿堯點點頭，說：「對啊！你們怎麼都知道，好厲害。」 「哇！那這樣你是我三哥的學長耶！」 「你三哥的學長？你三哥也在金門服役嗎？」阿堯好奇的問。 我搖搖頭說：「還沒，他才剛進去唸書而已，應該還要好幾年才會開始當兵。」 「喔喔！那這樣確實還要一段時間才會開始服役。」 「對了，感覺上你好像大我們沒幾歲耶！你現在是幾歲啊！？」 「我現在19歲啊！」說完後，似乎驚覺說錯什麼，又趕緊改口說：「不對，要說20歲才對。」 「喔喔！那你休假怎麼沒有回家，在這裡亂晃啊！？」 阿堯不好意思的抓抓頭，說：「呵呵…其實，我是因為記錯收假的時間，提早一天回來了。」 我和臭頭還有阿狗驚訝的同時發出：「蛤~~~？」 「放假也會記錯？太誇張了吧！」我說。 阿堯抓著頭，不好意思的說：「就…不小心記錯時間了，所以，現在才會這樣亂晃。」 阿狗在旁指著阿堯，大笑著說：「哈哈哈哈哈，超笨的啦！放假這麼重要的事情，也會記錯，怎麼會這麼呆。」 阿堯什麼也沒說，就只是不斷的抓著頭，一直傻笑。 接著，阿狗又說：「你這麼呆，乾脆以後就叫你「呆堯」好了。」說完，又開始瘋狂大笑。 「蛤？」這聲，是阿堯發出來的。 我實在覺得這樣不太好，趕緊用手肘撞阿狗一下，說：「阿狗，你也差不多一點，我們今天才認識他耶！這樣叫人家，不好吧！」 臭頭接著說：「對啊！這樣有點太過分了。」 阿狗完全不理會我們的擔憂，拍拍阿堯的手臂，說：「呆堯，你覺得這樣叫你會不好嗎？」 對於阿狗的問題，阿堯面有難色的說：「是…是沒有不好啦！只是…可以不要嗎？畢竟，我還是比你們大幾歲耶！」 阿狗得寸進尺的說：「既然，覺得沒有不好，那就是可以這麼叫啦！如果說你覺得你比我們大的話，那麼…」，阿狗低頭開始思考。 突然，阿狗發出：「叮咚！」的聲音，接著說：「我想到了，以後叫你『呆堯大哥』好了。對！就這麼決定了。」，然後，開始仰天大笑。 「什麼？」這個充滿驚訝的聲音，是我和臭頭發出的。 「阿狗，你是不是搞錯重點了？不是加個大哥就好，而是對剛認識的人用『呆』來稱呼，不太好吧！？你是有沒有搞清楚狀況？」我說。 阿狗一副我和臭頭太大驚小怪的表情，說：「你們想太多了啦！你們看，他自己也沒說什麼，不是嗎？」 我和臭頭回過頭看看阿堯，只見他微仰著頭，嘴巴喃喃自語，似乎若有所思。過了一會兒，他露出滿意的微笑，說：「這樣不錯喔！那以後你們就這樣叫我吧！」 「什麼？」這兩個字，依然是我跟臭頭發出來的。 「不是吧！叫你『呆堯』你覺得不行，叫『呆堯大哥』就可以，這是什麼邏輯？」臭頭不可置信的說。 阿堯又笑得很傻，說：「其實，我身邊的弟兄跟長官也都是叫我呆堯，所以，我才會覺得你們叫我呆堯會有點奇怪，感覺好像還在部隊裡。可是，叫我呆堯大哥的話，就覺得親切一點啦！以後，你們就這樣叫我吧！」 阿狗聽完後，神情充滿著驕傲，說：「哈哈！你們看吧！」 因為本人都這麼說了，我們也不知道還能夠說什麼。和臭頭對看，從眼神中交換著：「這個人的腦袋到底是裝什麼？」的訊息後，對阿堯說：「是！呆堯大哥。」 呆堯大哥開心的「呵呵呵…」笑後，接著問我們：「你們三個剛剛在聊些什麼啊！？好像聊得很開心。」 「也沒什麼，就在討論過陣子『迎城隍』會被扮成什麼。」我說。 「迎城隍？那是什麼？還要打扮？」呆堯大哥滿臉疑惑的問。 阿狗對於呆堯大哥的疑惑感到不可思議的說：「你不知道嗎？這可是每年的大事耶！你怎會不知道？」 「因為，我才剛到金門不久，所以，對於金門的很多事情都不了解。」 「是喔！那這個就交由他們兩個跟你說，說故事這件事情他們兩個比較拿手。」阿狗指著我和臭頭說。 臭頭聽聞後，拉了拉上衣，清咳一聲，露出充滿自信的神情，說：「迎城隍的典故就讓我告訴你吧！首先，城隍爺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有的。其實，城隍在『五代』時期就已有官方晉加封號。一直到了『明太祖』認為城隍是陰間的地方官，就像陽間的地方官一樣，所以，在『洪武二年』對城隍做秩級加封晉爵。說到這邊聽的懂嗎？」 只見呆堯大哥一臉呆滯，說不出到底是聽懂還是聽不懂。一旁的阿狗先問說：「什麼是秩級？是恐怖『至極』的至極嗎？」 「不是啦！是秩序的『秩』，等級的『級』。簡單的說，秩級就是官位區分的意思啦！這樣懂了嗎？」

久站的風獅 爺，不動 已讓四肢萎縮心身乏潰 僅剩一個驅煞與鎮風圖騰 或表面印記 那恍似歷史裡的苦難與貧瘠 到底已遠久飄渺，如今 終有人請他們 走下了基柱 邁出了村頭巷尾 並跨過了海洋 隨著電音的翅膀 舞動 揚起原本健壯手腳 與雄偉身軀 往東往西往四面八方 釋放 釋放內心抑壓澎湃的自信 平安及喜樂吉祥  

隨著年關將近，心中依舊惦記著一位在職場照顧我的前輩、轉眼間他因病離間五年了，回憶並沒有隨著日子消逝而淡忘、心裡始終留著屬於他的位置、腦海總會浮現那天的點點滴滴。 小年夜，一早來到Customs門口就聽到您暈倒在臥室的壞消息，剛開始以為您是因為感冒或是體力不支暈倒，當我一進辦公室，明顯感受到一股不尋常的低氣壓，心中虔誠地禱告，希望您能度過生命中最重要的關卡，中午電話那端傳來不幸的噩耗，頓時……我的腦中一片空白，我無法相信、真的沒有辦法……  猶記得尾牙那一天，你坐在身旁為我挾菜笑著說：「姑娘，你過年要紅包的話也要乾杯哦！」我笑著說：「我要開車讓我以茶代酒吧」，事情發生的前一天，您正處理公務準備隔天休假，我還在辦公室與您討論「小年夜」下班搭機返台，打算要如何度過春節？怎麼你就發生這樣的事，以這樣的方式返台呢？自從您知道我終於提起勇氣開車上路，總會開玩笑地說：「以後返金收假回到宿舍，這一趟計程車費，就讓我兼差賺零用錢」，平常您返台時，我都會囑咐收假返回金門，記得打電話我會去接機送您回宿舍，為什麼這一次我卻沒對您說呢？  　從我進Customs以來，總是受到您的照顧，知道我喜歡吃水果、餅乾和一大堆零食…，您總會在返金時帶給我，還記得那一顆比我拳頭還大的水梨、甜到不行的鳳梨釋迦、讓我吃了稱讚不已的起士餅乾嗎？每一次你都會嚷嚷著「下次放假回高雄時再到COSTCO, 帶山珍海味回金門讓我品嚐！」沒想到，當天準備返台歡喜過年的您，就這麼離開我們，我真的好難過根本無法置信，那一夜您拿著鳳梨釋迦在寒風中等我，妹妹與您親切打招呼話家常，打從心底覺得您真的是一位和藹可親的長輩就像是父親一樣，我們姊妹倆還開車一同去接機，為什麼不再給我們機會呢？ 您在眾人毫無心理準備下離開人世，「生命竟是如此的脆弱！」失去後我深刻地體會這句話，聽到副主任說：「你膝下無子女」，我終於可以體會您視我如己出的照顧，每一次帶給我喜歡吃的美食、常常鼓勵我要報考公職人員，為我加油打氣，聽著你訴說年輕時在金門內洋當兵的種種趣事、開玩笑要我留級繼續留在Customs與你們一起打拚……，意想不到的是：我還沒從學校畢業，你卻提早到達人生的終點站，身為晚輩的我來不及盡地主之誼、邀請您到寒舍吃飯、帶您一起舊地重遊，如今再也沒機會回饋您了…… 縱使我心中有著再多的捨不得與難過，每打著一個字就讓我想起相處的種種，忍不住又鼻酸淚流，但還是得提起勇氣面對這太殘忍的事實。願在天堂化做天使的您，過得平安喜樂，我會永遠地想念、感謝您帶給我的回憶與成長、敬祝您新年快樂！  

1.落葉 冬季乍然放晴的暖陽，常能引我漫遊其中。這一趟，我竟巧遇到一陣急風吹起落葉之景象，一整群的小小舞者隨風飛躍，不打招呼就迎面而來，在我腳邊展現的迅起瞬落的姿態是一種美，也加深冬陽令我筋骨舒活的這份愉悅，更令我在悸動之餘仍然回味良久！ 有如自然界率性揮就的瀟灑一筆，讓群樹褪下的這些穿到破損的零碎舊花布啊，不但在散逸之前有幸聚集在一起，也得以用各自的斑駁色彩來造就這卓絕的一抹美妙！這也讓我憶起常愛賞讀的《漂鳥集》裡任何一首小詩的簡潔可喜，還有那＜鴨頭丸帖＞的「行草」書法的快意磊落！ 我又聯想到，若有誰能另將它編成一曲舞碼，準確的捕捉到這須臾的跌宕、瞬間之起伏、俄頃兮流動，必是扣人心弦的！或將它繪成一幅「八開」尺寸的彩墨畫，想必也是耐人尋味的一張小而美的佳作呢！ 2.殘香 是否從何處而來的必將又回到何處去？藉由來與去的循環向著「源始」步步接近又離開？花朵在枯落中向著大地去返回，也是這般的一種義無反顧的回歸儀式嗎？在它們生命的底層，似乎有一個美好的事物是永在不失的！ 膚，皺了；牙，損了；舌，萎了；腰桿也不像以前那樣能夠挺得直！這時，它們並不是向著天空去飄浮，而是掉落到了地面上！在這裡，沒有藍天的淨潔屋宇，也沒有雲朵的潔白花絮，只可能會有汙泥的沾染或腳的踩踏；但是，對於這些「紫荊」的粉紫色花朵，萎落是極其自然的事，也沒有所謂的「甘願」與否，是在成熟時機裡的一種殉道式的慷慨奔赴！ 我是慕名而來的賞花者，此刻，來到它們靜靜的橫躺著的公園地坪上；我的腳步輕緩，在愜意中俯身拾起其中一朵；啊！確實，這些落花是殘而不缺的！在它們變得不完全的蕊瓣中，殘香猶在，餘芳如故！在嬌弱之下潛藏著的這一股堅韌啊，讓它們能夠經由自己的萎落去獲得超越！

美亞是個外籍新娘。  二十歲那年村子裡有位專門仲介異國婚姻的掮客上了家門，雖然家裡經濟不是頂好，但對這種類似買賣的婚姻，父母並未同意，會遠嫁，是她自己下的決定。  做這樣的決定是她細細思量過的，她想離開這個家，原因是父母長年不睦，加上經濟因素，三天二頭的吵架聲逼得人喘不過氣來，她想，離開吧，至少可以幫這個家安靜點，自己也可以開始一段新生活。  相中她的是一個四十來歲的中年男子，妻子已逝，家中有一個十歲女兒和八歲兒子。這樣的家庭父母當然是反對，理由是，她才二十歲，怎麼去當二個孩子的媽，美亞自己也只是個大孩子而已，雖說窮困的生活逼得她早熟了點，但父母還是不認為她可以適任這樣的角色，加上陌生的環境，在在都讓這件婚事的可能性降到最低。    而仲介之所以為仲介，當然有其過人之處，尤其是口舌，當其鼓動如簧之舌，談情論理之餘，還適時的切入美亞的痛處，仲介說：「中年人有一定的經濟基礎，又沒有公婆問題，等妳有了自己的孩子，妳的世界會完全不同的，去建立一個自己的家庭吧。」  「自己的孩子，自己的家庭。」就是這句話打動了美亞的心，她渴望有一個自己的天地，可是這個天地裡有二個和自己不相干，卻又休戚相關的孩子，這樣的關係她有能力處理嗎？ 「二個孩子很快就長大了，那時妳已有自己的孩子，在家裡地位也穩固了，礙不著妳的。」仲介這樣說。  這事她不是不擔心，但她到底才二十歲，太複雜深入的問題不是她能理解的，她只單純的想：「照顧孩子應該不難，三個弟妹都是她幫忙帶大的。」  所以她點頭，為自己這一生做了最大的決定。  現實中的生活並沒有如父母想的那麼困難，卻也沒仲介講的簡單。   到了新家庭，首先要克服的是語言與生活習慣的差異，生活上，她的適應能力算不錯，比較常鬧笑話的是語言，還好她不怕錯、肯學，輔以比手畫腳倒也溝通無礙，很快的美亞就融入了當地的生活。    比較讓她擔心的是和孩子的相處。 二個孩子一個叫她姊姊，一個喊她阿姨，對於這錯亂的稱呼美亞也不計較，後來丈夫統一口徑，一律喊阿姨。  十來歲的孩子都已能自理生活，日常瑣事並不需美亞操心，她只管照顧一家子起居就好，除了打理家務，每天最重要的工作就是煮三餐，尤其是晚餐，完全以二個孩子的喜好為主，除了幾道特別不愛吃的菜，其他倒也不挑嘴，不難侍候，這也是全家較多互動的時刻，其餘時間美亞跟二個孩子都是相敬如賓，偶而她也會暗暗竊喜，這二個孩子並不像電視劇裡演的，會跟後母作對，甚至視如寇讎，有時夜裡聽著枕邊人微微的鼾聲，美亞會覺得生命中的好風景已經展開。  每天早上把丈夫、孩子送出門後，美亞就到菜市場買菜，這也是一天中最輕鬆的時刻。在菜市場，她偶而會遇到一些同鄉，俗話說：「人不親土親」，用相同的語言說著故鄉事，這種感覺在離鄉千萬里之後感受得特別深刻，有時因談得太投契而誤了午餐時間，丈夫也不會責怪。  中午只有丈夫會回家用餐，有時下個麵也能打發，這方面丈夫從不挑剔，平心而論，以美亞的標準而言，丈夫實在很縱容她了。雖說家中經濟大權掌握在丈夫手上，但在金錢上他對美亞倒也不苛刻，給的家用都很充裕，也不會過問錢用到哪裡去了，所以幾年下來美亞也攢了一些私房錢。  每隔一段時間美亞會悄悄匯一些錢回娘家，除了幫助家裡經濟，也有讓父母安心的意思，更深一層的用意則有一點虛榮，她要讓家鄉的人知道，她嫁得不錯。  有時她也會打電話回去和母親話話家常，每次談到最後，母親總會有意無意的問她：「肚子有消息沒？」  這問題起先她並沒太在意，這幾年母親問得更頻繁了，她才認真思考起這件事來，是哪裡出問題了嗎？丈夫已有二個孩子，顯然沒問題，那問題是出在自己身上囉，可看看自己，身強體壯，沒道理一直懷不上孩子呀！這幾年，她已完全入境隨俗，適應了這裡的生活，丈夫的二個孩子也漸漸長大，和她的關係更疏遠了，家裡需要照管的事少了點，她想要孩子的心也更強烈了。  她悄悄問住隔壁的大伯母，可有相熟又醫術嫻熟的婦科醫生，大伯母帶著她前前後後看了好幾位醫生，該做的檢查一樣也沒少過，結果都一致：她身體好得很，隨時可以懷孕。  這樣的結果也不知該喜或該憂，身體健康當然好，可是肚子一直沒消息，又找不出原因，這問題也一直困擾著她。 大伯母建議她看中醫，大伯母說：「也許是體質關係，用中藥調理一下。」 於是她開始吃起科學中藥來，聽說調理體質需長期用藥，所以她每天三次，從不間斷的連吃了半年，後來又有人說中藥要用煎的才能發揮百分百的藥效，所以她又去找了老中醫師把脈，抓了藥回家，每帖藥二碗水煎八分，細火慢熬，即使那一碗又黑又澀的藥水實在很難下嚥，她一點也不以為苦，為了生孩子，這些都不算什麼。   剛開始吃藥時丈夫並沒有說什麼，只是不置可否的說了聲：「順其自然就好。」可是眼看她一直沒有停藥的意思，才多說了幾句：「我已有二個孩子了，他們將來也會孝順妳的，別再亂吃藥了。」   其實美亞倒也沒想到孩子孝不孝順那麼遠的問題，她只是想要有個完全屬於自己的孩子，可以教他說話，可以告訴他自己的童年和家鄉，何況當母親是女人的天性，只有當了母親，女人的生命才完整，這是她一直以來的信念，不管對不對，至少她這麼堅持。  後來她開始跟著大伯母參加各地的進香團，逢廟必拜，遇有送子觀音更是殷勤虔誠，香火錢從沒少花過，這樣過了一段時間仍然音訊杳然，她都差點想放棄了。  有次在菜市場遇到位同鄉，提起這事時，美亞萬般無奈的嘆口氣，似乎只能聽天由命了，但是同鄉不以為然，她說：「也不是生過孩子就一定沒問題，為什麼不請妳先生去檢查看看呢？」  一席話又燃起美亞一絲希望，可是這事怎麼開口跟丈夫商量呢？她左思右想，斟酌又斟酌了幾天，有天夜裡她趁著丈夫剛躺下，將睡未睡時，輕輕的跟丈夫提起這事，說完一顆心懸得高高的，深恐惹得丈夫生氣，卻久久都沒聽見回應，她不禁用手肘碰碰身邊的人，再問了句：「好不好？」  好久，才聽見丈夫悶悶的聲音：「我已經結紮了。」  美亞的世界好像在這時突然凍結了般，她失神了好一會兒，才幽幽的迸出一句話：「什麼？！」與其說是問丈夫，不如說是問自己，她懷疑自己聽錯了。 丈夫沒回她，逕自翻個身，背對著她。  這樣的結果遠遠超過美亞的意料之外，她從沒想過生命中會遇到如此的挫折，原以為是柳暗花明的桃花源，哪知是山窮水盡。  她不知如何處理這樣的心情，好像童年時闖禍，她只能愣在原地，手足無措，現在，她的心同樣沒個安置處。當年她點頭決定這樁婚姻，原以為自己可以掌握命運，現在才知，籌碼從來不在自己這邊，她的命運操控在別人手上，而她，無能反抗。  她什麼也不能做、不能想，轉頭看看窗外，一片闃黑，只有偶而幾聲秋蟲唧唧，連星月也不見蹤影，唯一的光源是房中一盞小壁燈，她在微光中默默數著流光，不知什麼時候天亮。   

老妹喜孜孜的、滿臉神秘，把手提的袋子遞給我，說：「猜一猜是什麼呢？」我迫不及待地打開盒蓋，「哇！哇！哇！喜餅！」老妹見我一副驚喜若狂的樣子，忍不住哈哈大笑！ 原來老妹此次因事返回金門，朋友宴請桌上，竟以禮餅作甜點收尾；知我愛吃，探聽那裡有賣，還特地繞道買幾盒回來。老妹說：老闆知道現代人不愛吃太油，還發明用烤箱烤的，聽說銷路不錯哦！ 我們倆望著包裝精美的禮盒裡，上下兩個，又圓又肥的、酥油酥油、晶亮晶亮的表皮、層層疊疊的條紋、喀蚩喀蚩的咬碎聲，依稀在耳，口水差點就流下來！我泡了阿里山烏龍，和老妹，就在台北冬陽迷濛下，享受我們的下午茶！邊吃邊聊，明知此味總比小時少了什麼，卻覺得幸福滿滿！ 想起小時候，那個窮困的年代，三餐都吃不飽了，哪有零食吃？偶而有餅乾吃，就快樂得不得了！想吃個禮餅，那就必須盼啊盼的，盼到有親朋好友家辦喜事，但也不見得吃得到，因為大人去喝喜酒時，頂多帶一個小孩去，我們家小孩多，採輪流制度。輪到誰，肯定晚上睡覺也含著微笑！有次該我了，誰知請客前一天，我竟然感冒了！說什麼先祖母就是不准我去。躺在被窩裡淅瀝嘩啦、兩把眼淚、三把鼻涕的，哭了一整個晚上。直到先祖母包了禮餅回來給我，才破涕為笑。從此愛吃禮餅，打響了我的知名度。疼我的長輩們，還會刻意把禮餅留給我 哩！長大後，參加喜宴多了，對這傳統禮餅，依然有另一份的愛戀。而且有好長一段時日，這傳統禮餅還在喜宴上失蹤了！也不知哪個時候竟然又出現了！  時到今日，哪還缺吃的！什麼口味都有。全世界的名產，隨手可得，美國的、英式的、義大利的、葡萄牙的---應有盡有。但彷彿一陣子又流行另一種產品，到現在，我好像找不出一種給人印象深刻，而又令人恆久懷念的餅乾哩！ 懷念，總是美好的！

起風了  黎明揚帆待發  思緒停留在故鄉  飄泊是島嶼的宿命  留下或者離開  都不能操縱在己  決定於勇氣的選擇     風停了  夕陽餘暉昏黃  候鳥歸巢在樹梢  流浪是無奈的遷徙  停泊或者遠颺  都不能隨心所欲  決定在冒險的衝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