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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槌哥
然而縱使如此,她靈身所處的畢竟是這塊孕育她成長卻又讓她老去的土地;而這塊土地不僅與她有分割不斷的臍帶關係,更有深厚的情感存在。因此,不管其葬身何處,都可以從兒媳替她選購的「大厝」縫裡,聞到故鄉泥土的芬芳。 烏番嬸往生後不久,春桃又添了一個小壯丁,如果說天不從人願,有時卻也不見得。無論是蒙受天公祖的恩賜,或是龕裡的列祖列宗在保佑,抑或是基於生理上某些因素的使然,所有的一切都改變不了春桃又添丁的事實。雖然母親往生的傷痛尚未癒合,但槌哥和春桃夫妻倆,卻不得不以一顆歡悅之心來迎接這個小生命的來臨。或許「兩爿」的祖公祖嬤都「有靈有顯」,才有這個小壯丁的誕生。往後兄弟倆將分別延續兩個家族的香煙,各自繼承自家的田園厝宅,唯一的是長大後不論是從事農耕或向外發展,萬萬不可遺忘這塊孕育他們成長的土地。縱使像鳥兒翅膀長硬而飛出去,亦毋忘回巢,更應懂得反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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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代同安水師將領巡視「三沙」
辛亥革命以前的同安縣政區包括今天的廈門市各區(海滄部分)、金門縣和龍海市角美鎮等地。同安陸地濱海,居民熟于港汊沙線且好勇尚義,因而功烈之偉為全省冠,道光皇帝諭旨「同安為武功最盛之區」,被稱為「蕞爾小島」的金門島,竟有「九裏三提督,百步一總兵」之譽。有清一代,同安籍提督有二十多人,其中不少水師提督還親自到「三沙」進行海防巡視(「三沙」即西沙、南沙、中沙三個群島,2012年7月24日成立海南省地級市三沙市,政府駐僅2.13平方公里的西沙永興島)。 地方誌書記載清代較早巡視「三沙」的水師將領是吳陞。根據乾隆版《泉州府志》記載,吳陞於康熙49-51年間任廣東副將,調瓊州府時,「自瓊崖曆銅鼓,經七州洋、四更沙,周遭三千里,躬自巡視,地方寧謐。」清代康熙年間,西沙、南沙群島屬廣東省瓊州府萬州(今海南島萬甯、陵水縣境內),七州洋是西沙群島一帶的海域,四更沙角是海南島西岸的海角,這些都是清代水師巡視的範圍。吳陞當年巡視「三沙」的壯舉,使他成為我國宣示南海主權的代表人物。 清代嘉慶版《同安縣誌》和民國版《同安縣誌》都記載「吳陞,本姓黃,城內人」;乾隆版《泉州府志》也記載「吳陞,字源澤,同安人,本姓黃」,這是怎麼回事?據宣統元年(1909年)永春《洑溪黃氏族譜》記載,吳陞出生永春黃家,父親黃瑞莊於康熙五年(1666年)舉家徙居江西弋陽縣。黃瑞莊先娶兩妻均無生育,後納側室姚氏生育二子,即英珊和英瑛。次子英瑛即黃陞,字源澤,1652年出生,16歲時父親去世,生母姚氏因「妾」的身份受到家族的排擠,於是攜黃陞到同安投奔黃陞姨媽家。姨媽家姓吳,且待黃陞如親生,遂改為吳姓。吳陞行伍出身,為總旗禦賊於果塘授千總,先後從征金門、廈門,康熙二十二年(1683年)隨施琅底定澎湖、臺灣,因功授廣東副將,被康熙皇帝贊為「天下第一好提督」。 康熙五十五年(1716年)康熙駐蹕水圍行宮時,賜「寬惠赳桓」遍,至今這方長1.3米,高2.84米,為「康熙御筆之寶」的御匾還懸掛在廈門海滄鼇冠吳陞舊居廳堂。吳陞於康熙六十年(1721年)任福建陸路提督,雍正三年(1725年)加太子少傅。去世前上奏請求恢復黃姓,朝廷准其所請,恢復本姓。1728年(另說1726年)黃陞去世後加贈太子太保,諡恪勤。墓在同安縣長興里梨山保莊上,俗稱「提督墓」。墓園主體毀於文化大革命,僅餘墓道坊、墓碑亭(柱飾蟠龍)、坐獅望柱等石雕構件。 還有一位巡視「三沙」的水師將領就是吳必達。吳必達字通卿,號碧涯,康熙四十四年(1705年)出生于同安溪邊,雍正七年(1729年)武舉人,越歲連捷武進士,分發廣東候補。乾隆七年(1742年)授廣東廣海寨守備,十一年陞瓊州協鎮,十五年陞廣東寨遊擊,二十三年陞海門營參將,二十五年入京陛見,賞戴孔雀翎,調補廣東左翼總兵,陞授廣東全省水陸提督軍門。吳必達在廣東任職的時間將近二十年,曾領水師防巡東沙、西沙、南沙諸島,記錄島礁水道情況,為我國西沙群島主權留下寶貴資料。1988年越南軍艦入侵南沙群島引發的「3.14」中越海戰期間,中央軍委曾派員到同安考察「提督衙」並向其後裔徵集歷史檔案資料。吳必達後來調任福建水師提督(駐廈門),兼管澎湖、臺灣水陸官兵。乾隆三十一年再次入京,隨侍乾隆皇帝祭拜雍正陵墓,蒙上為其母禦書「萱壽延祺」九十一壽匾。現這碣楠木雕作,長2.3 米,高0.66米的御匾還保藏在「吳提督府」中。 據民國版《同安縣誌》和民國八十年增修《金門縣誌》記載,清代在廣東任武職從三品以上的同安籍官員還有: 杜輝,同安灌口人,任廣東右路總兵。其弟杜逵,任廣東都督。 陳昴,同安高浦人,任廣東副都統,早年「來往東西洋,盡識其風潮土俗地形險易」。 陳倫炯(1687-1751),陳昴之子,任廣東高、雷、廉諸鎮總兵,其著《海國聞見錄》是清代第一部綜合性海洋地理文獻。 陳壎,陳昴之孫,任廣東香山副將時,零丁諸洋,汪洋無際,但他勤勞巡緝,夷民均安。 蔡文昇,金門瓊林人,任廣東海門參將。 許國桂,金門後沙人,任廣東瓊州副將。 張 正,同安大嶝人,任瓊州副將。 胡 貴,同安嘉禾裏(今廈門市)人,任廣東提督。他留心水務,對風雲氣候,港汊沙線,靡不周知。其子胡振聲嘉慶四年任廣東龍門副將。 高華松,同安劉五店人,乾隆七年任廣東總兵,卒於官。其子德明任廣東順德遊擊,侄孫鷹振任廣東左翼鎮標左營遊擊。 謝 雲,同安大嶝人,任廣東龍門協副將。 李耀先,金門古寧頭人,任廣東海門參將、雷瓊鎮總兵。 黃有才,同安石潯人,乾隆間任廣東提督。 李光顯,金門古寧頭人,乾隆間任廣東水師提督。 林君陞,馬巷井頭人,乾隆間三次任廣東提督,「兵民稱慶」。 孫全謀,龍溪籍住廈門,嘉慶間授廣東水師提督,于浩湧無際的粵洋緝匪。 文應舉,金門後浦人,嘉慶間任廣東海口副將。 吳建勳,住金門後浦,任廣東水師提督。 李增皆,馬巷侯濱人,李長庚從子,任廣東水陸提督,道光朝授南洋總巡大臣。 李廷鈺,李長庚嗣子,襲伯爵,曾任廣東州鎮總兵。 陳化成,同安丙洲人,抗英民族英雄,曾任廣東碣石總兵。…… 據不完全統計,清代在廣東省供職的同安籍武官有40多人。其中有祖孫三代先後在廣東任職,如陳昴、陳倫炯、陳壎;高華松、高德明、高鷹振。有父子同在廣東任職,如魏國泰和魏文偉,胡貴和胡振聲。有兄弟同在廣東任職,如杜輝和杜逵,李增皆和李廷鈺。這些官員不一定都到「三沙」巡視,但他們都有相當的時間在廣東服役,對當地的防務非常熟悉。尤其是水師將領,對「三沙」海道,凡港汊之紛歧,島嶼之叢雜,風濤沙線的變幻,日星雲氣之占驗,都能口講指畫,如數掌紋。有的文武雙全,還有著作傳世。如陳倫炯于雍正八年(1730年)著有圖文並茂的《海國聞見錄》。書中的「萬裏長沙」、「七洋州」分別記錄西沙群島、中沙群島一帶海域實況並附有「瓊州圖」。這部著作資料性很強,光緒三十四年(1908年)日本商人西澤占沙島,時人從書中找出島屬我國的證據,日人遂將此島歸還中國(陳峰《廈門古代文獻》)。李廷鈺所著《海疆要略必究》,其中的「廣東海疆島澳」,是訪自舵工、水手的第一手資料,對研究廣東海疆領域有重要參考價值。 由上可見,清代同安與廣東有著密切的人緣關係,現在有不「廣東人」還是當年同安隨軍家族的後裔(如後塘嘉慶武進士顏高飛任廣東分司時,舉家隨遷)。今年8月31日,廈門市組團一行9人到三沙市參加迎接「廈門號」環球歸來的慶祝活動,我把這些有關的資料送給歡迎團的團長、廈門市泉州商會會長蘇福倫先生,請他在適當的時機和場合給予宣傳。因為在歡樂的時刻,我們不能忘卻今天廈門、金門歷史上那些曾經為國家守疆護土作出傑出貢獻的鄉賢名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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養一隻貓
小時候,三餐不繼的年代,貓是來來去去的流浪客,跑到了哪家就算是哪家養的,沒有人會自認是貓主人,跑去向人索回貓這件事發生。偏偏貓這種動物,是戀吃戀住,不戀人的勢利眼傢伙,牠不像狗,狗忠心耿耿,不會嫌貧愛富,對主人總是不離不棄。印象裡,養過幾隻狗,那是結婚出嫁後,應孩子要求的心軟錯誤。但養貓這檔事,尋遍家族內外史紀,沒有留下任何蛛絲馬跡的記載。 小時候,我們家不曾養過狗,幾隻平時神龍不見首尾,在吃飯時才出現的貓,雖然牠們總是準時報到,但我也從來沒把牠們列為家族成員之一。除了貧困生活不許可外,對貓的印象不佳,兩隻眼惡溜溜的,見了人就要逃的賊模樣,終年抓不到幾隻老鼠,但偷吃食物的本事,卻讓人傷透腦筋,尤其是在「冰箱」這玩意兒還沒出現的時代,再密的桌罩,也難保食物能全身而退,逃過被貓偷吃的浩劫。這是我厭惡貓,把牠當作拒絕往來戶的主要原因。 七、八歲的年紀,一個溽暑傍晚,夜幕正在屋外慢慢的兜攏,一屋子靜悄悄的。從田裡牽牛回來的父親,摘下頭上斗笠,一邊搧風,一邊往井邊洗手腳去了。從灶房鑽出來的母親,把一鍋熱騰騰的稀飯往桌上擱,也是一邊擦汗,一邊嚷熱的往屋外走。姐姐收了晾曬的衣服,正在屋外棚頂下摺疊,哥哥從下午就不見人影。我一個人坐在穿堂的飯桌前,一陣一陣的涼風,在穿堂之間穿梭著,為這燜曬了一天的屋子,帶來了一絲涼意。斑駁老舊的木製圓桌上,一鍋滾燙的稀粥,黃色的刨簽地瓜摻著稀疏的米粒,正冒著熱煙;一堆乾扁的帶殼花生,是今年夏天的收成。一碟醃漬西瓜皮,還有幾條乾煎黃夾魚。我是第一個上桌的人。 坐在高高的圓凳椅上,兩隻搆不著地的腳,隨著冉冉上升的鍋裡熱煙搖來晃去,望著那幾條乾煎後再燜燒醬油的黃夾魚,我數了數,五個指頭剛好用完,再數了數父親、母親、大哥、……,一共……,咦?一個人分不到一條。又扁又小的黃夾魚,滿身的細刺,是早上外村賣魚阿伯來叫賣,母親聞聲跑出去買的。母親總是淨揀簍子裡最便宜的魚買,父親說「牽網」的黃夾魚最新鮮,哥哥姐姐也說能有魚吃就很好了。多刺的黃夾魚,我和三哥只能共分一條,平時總是他吃完一面,翻身後再給我吃。今天我終於可以先動筷子了,我興奮的擒起筷子,正準備下箸。「喵嗚…喵嗚…喵……」,一聲聲的貓叫聲由遠而近,就在頭頂上,聲音是從屋頂上傳來的。 我的腦海閃過貓迅捷的身影,一躍就上屋頂的畫面,心頭一驚,擲掉手中的筷子,顧不得其他,雙腿往上一蹬直,兩隻腳就直挺挺的擱上了飯桌,一鍋熱粥被搖晃得差點溢出來,兩碟小菜更被雙腳突如其來的撞擊,濺得湯汁四溢。說時遲,那時快,一隻虎紋大貓已翩然在桌下喵嗚喵嗚的叫著,我一臉驚駭,兩手無措,直視著在桌底下來回磨蹭的大貓,聲音淒厲的喊母親、叫姐姐,恍若世界末日來臨……。 對貓的懼怕,莫名得不知所以。除此外,讀高中時,哥姐都已赴台求學,鐵製的大床成了我和母親獨享的睡榻。那年秋天,定居新加坡的大姨媽要返鄉探親了,母親喜滋滋的張羅著準備迎接,甚至向屋後的芳石大哥商借睡房,芳石大哥是那時村中少有在教育界任教的老師,芳石大嫂更是人人口中的「先生娘」,一屋子總是打理得窗明几淨,一塵不染。有著滿書櫥的書,散發著書香的房間,成了大姨媽返鄉那幾天,我的夜宿之處。雖然書啃蝕不了幾頁,但能在那麼雅致的房間,聞著書香入夢,就讓我非常的雀躍興奮。 入夜後,屋外一片寂靜無聲,只有隔房的夜燈透著絲絲微光。半夜裡,翻了個身,睡意朦朧中,聽到一聲聲的哭泣聲,豎耳細聽,絕不是狗吠,也不似貓叫,更不是隔房孩子的夢囈聲。仔細再聽,彷彿被遺棄的嬰孩孤魂,哭著索奶,哭聲有一陣,沒一陣的,斷斷續續,時遠時近。近時,彷彿就在房門外,向人催討著要人開門,哭了一陣,得不到回應,只好悻悻然離開,哭聲才漸遠。這就樣一趟一趟的來回,誓不罷休似的,嚇得我身上的毛孔全豎張起來,睡意全消。使命的摀住雙耳,裹緊被子,把自己悶出渾身汗來,好不容易捱到天明……。隔天,我抵死不從,寧可在家打地鋪,也不願再踏進芳石大哥家一步。 多年後,知道那是貓兒夜裡叫春的聲音,對貓的厭惡,突然像被吹漲的氣球,瞬間膨脹了數倍。自此以後,對貓的厭惡更是有增無減,甚至視如仇敵,見著了,恨不得踹牠一腳。近年來,常四處遊蕩訪友,一次在同學家,看到了兩隻嬌養的貓,吃的已不再是過去的剩菜殘飯。每當同學洗臉時,牠們也會趕緊來湊一腳,用腳掌撥水洗臉,愛乾淨之程度,讓人看了不覺為之莞爾。喜歡窩在同學的懷裡撒嬌,甚至像狗一般可以調教,聽到叫喚聲會趨前來,讓我一改過去對貓的惡劣印象。或許在未來孤老之時,養一隻貓作伴,餓了喵嗚喵嗚的叫,一直磨蹭著你的腳索食,甚至在懷裡撒嬌,應該也是一件不錯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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槌哥
可是兄長並沒有想過,他娶到春桃這個死翁又擱生過囝的查某,比他那個目睭生佇頭殼頂的北仔某強上好幾倍。他那個氣質好又漂亮的北仔某,曾經讓母親「氣身惱命」;春桃這個死翁又擱生過囝的查某,則備受母親的肯定與村人的讚賞。他那個結婚多年的「在室女」某,並沒有替他生下一男半女,往後勢將成為孤單的老人;而他這個「死翁的查某」則為他添了小壯丁,讓他後繼有人。兩相比較,是誰「戇」、誰「槌」呢?或許,戇的和槌的依然是他,只因為他是兄嫂心目中,永遠不能改變的槌哥! 即使槌哥和春桃曾一起料理過父親的喪事,而春桃則多了一次處理前夫後事的經驗,烏番嬸的死儘管讓他們悲傷難忍、痛哭流涕,但夫妻倆依然得打起精神綜理全盤事宜。向來孝順的槌哥希望能讓一生勞苦的母親風風光光上山頭,於是交代主事者,不僅要增聘古樂與西樂,也要租用白亭、藍亭、紅亭與魂主轎來「湊鬧熱」,並在母親的棺木上罩上有白花與白鶴裝飾的「棺罩」,如此的陣頭再加上村人與親朋好友來相送,其出殯的隊伍綿延了數百公尺,比當年烏番叔「出山」時,還要風光、還要「鬧熱」。 前來送殯的親友們除了同感悲傷與不捨的氣氛外,也不斷地誇讚烏番嬸生前的為人處世與樂於助人的種種事蹟,更是順機讚揚槌哥的孝順與春桃的賢慧,也同時批評華章夫妻的大逆不道。可是人死不能復生,當樂隊在塋前奏起天人永隔的哀樂時,烏番嬸在兒媳與孫子們各自撒下一把泥土後終於長眠在依序排列的公墓裡,而非經過地理師堪輿過的風水佳塋,似乎也印證了「心肝若好,風水免討」的俗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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浯副徵文啟事
「浯江副刊」歡迎各界投稿,來稿請以WORD檔案寄送投稿信箱,文件格式12級字、細明體,不特定設置行距。稿件一經錄用,將同步刊登於本社相關網站(含官方網站www.kmdn.gov.tw及「電子報紙數位閱讀網」archive.kmdn.gov.tw/kmdnnews/)。 請勿一稿兩投,嚴禁抄襲,投稿者文責自負;有抄襲爭議之稿件,在未確認為投稿者原創前,本社得不支付稿費;若查證抄襲屬實,扣發稿費,來稿永不錄用,並保留相關法律追訴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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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渡番外篇
農曆七月鬼門開,冥界的好兄弟有一整個月假期,來到陽間作客,陽間的信眾們以虔誠、敬畏的心相待,用豐盛的供品款待,普渡是本月的重要活動。 今天是台南縣將軍鄉靈骨塔集體普渡法會舉行的日子,十一年前公公奉厝於此,我與外子年年參與法會,印象中,法會千篇一律,總是在酷熱、吵雜、擁擠、煙霧、灰塵瀰漫下進行,而且,塔外的法會場地空間年年加寬加大,人潮更是年年增多,因應傳統習俗,身不由己的南北奔波,說實在話,這真是不好的經驗,半天的普渡儀式,因為身心的不適,此刻時間過得特別慢,等待是漫長的,所以要轉移自己的注意力,我喜歡來到法師面前,看他演繹這場法會,我喜歡觀察眾生,由眾人的談話中,去了解傳統習俗的原由,得知長輩的想法,讓自己真正融入這場每年必須參與的法事。 數十排臨時搭建的遮陽棚,連綿數百公尺的供桌,擺滿子孫費心準備的供品,塔方管理人員透過擴音器,數千人在法師帶領下誠心祭拜,法會正式開始。突然,聽到喊叫聲:「有人掉進漁塭了!」現場一陣騷動,人潮迅速往漁塭旁位移,我的位置剛好位於漁塭旁,身軀自然被推擠到出事現場,廢棄的漁塭,因為沼氣呈現出混濁的深綠色,準備填平漁塭的沙土在一旁堆積如山,這一方虱目魚的養殖場,曾經風光一時,清澈的池水,水面上浮著多個打氣的水車,溢漾著蓬勃的生氣,一條條肥美的虱目魚帶來不小的經濟效益,漁塭靜伴塔邊,呈現後山為屏,前水為鏡的好風水,這是每年例行儀式中,苦中作樂,賞心悅目的好景致,今年卻成死水,等待被填平,從此走入歷史,卻在普渡的時刻,有人落水了,賸水仍深不可測,營救迫在眉睫。 傳聞有人跳水,鄉親起初還以為是為了抓魚所以不以為意,直到發現軀體臉面朝下,身體趴在水面載浮載沉,方才驚覺是失足?是自殺?當喊叫聲一起,一位老翁迅速跳下,用力拉住他,將他推向池邊,落水者是位男士,似乎失去了意識,沉重的身軀,加上水的拉力,那是龐然重物,老翁力有不逮,呼喊池邊圍觀者幫忙,卻礙於七月的種種習俗,數十人中竟無人加入行列,眼見情況危急,救人者偕同溺水者雙雙往下沉,志工們才找來繩索丟入池中,老翁奮力一綑,眾人合力將他拉上岸,失去意識的中年男子在大家的搶救下終於甦醒,全身濕漉漉的躺在灼熱的水泥地,等待救護車前來,圍觀的人潮愈來愈多,有人提來乾淨的冷水為他降溫,有人好心扶他坐起,有人取來毛巾為他擦拭,更多好事者頻頻詢問落水原因,男子瑟縮一旁低頭不語,後來便將頭埋進雙腿間,剛開始聽到輕微的啜泣聲,接著便嚎啕大哭,志工趕來安慰,鄉親仍不改逼問的姿態進行著,男子繼續哭著,穿戴整齊的法師只好將儀式延後,我目睹這一切,卻什麼也沒法做。 女兒說:「此刻最重要的是將人帶離現場,落水者不論失足或蓄意,現在都是難堪痛苦的,大家都沒有學心理學。」我覺得女兒的話很有道理,突然好想衝向前去,抱抱他,在他耳邊輕輕問:「你能走嗎?我帶你離開現場好嗎?」但是,我沒有志工身分,所以不敢勇敢的付出行動,只能怯懦的站在一旁,默默的望著,內心有著些許的自責。 救護車終於來了,男子被固定在擔架上,抬走了!普渡法會終於開始,但眾人的焦點仍停留在剛剛的事件上,諸多的傳言和揣測四起,有人以訛傳訛,有人電話互傳訊息,自我解讀的將事件導向自殺的鄉親占了大多數,因而酗酒、鬱卒、失業、家庭失和的說法不脛而走,這是一年一度鄉親的大集合,看來落水事件會在將軍鄉喧騰一段時間,不管真相如何?希望男子一切安好,畢竟從鬼門關前走一遭,應該會更懂得珍惜生命吧! 我在茫茫人海中尋覓那位勇敢救人的老翁,終於在塔前的角落,我再次看到老翁的身影,濕漉漉的身體已經淋過清水,並未立即返家換下衣褲,而是繼續參與這場普渡法會。老翁的身旁圍繞了一群村夫村婦,七嘴八舌的告訴他,七月是水中亡魂「捉交替」的好時機,老翁執意救人,壞了規矩對自己是不好的,必須要有一些補救措施,老翁被話語惹得有些惱怒了,大聲答:「救人是本分,我不信那些!」所以想起身走掉,我趁機靠近,蹲下身握住老翁粗糙的雙手,靦腆的說:「老伯,你真是勇敢,你好了不起!」老翁不好意思的回答:「沒有,沒有,那是應該的。」我從他老人家身上看到鄉下人溫柔敦厚的一面,也從鄉親身上看到被傳統束縛的罣礙,普渡的這段插曲也讓我對人性有更深的體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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稀飯的溫度
用鍋勺輕輕攪拌雪白的米粒,煮熟的熱氣煙霧裊裊,被佔領的那一面牆爬滿水蒸氣。冬天,我將稀飯置於瓷碗,迫不及待用湯匙,一瓢接一瓢送到口中,咀嚼柔軟的,甜份融在湯汁裡的米粒,就怕它下一秒變成白雪皚皚的冷冽國度。 一開始總以為自己對稀飯興趣缺缺,因為童年每一天的清晨都是這一成不變的米粥。那時候沒有這麼多早餐店,上學前都是在家中用餐完畢才出門,遇假日早上晚起,吃的也是家中稀飯。我很羨慕同學把雞蛋和小黃瓜夾在土司中,成為三明治。小時候,三明治仍是新鮮的名詞,我沒吃過,班上偶爾有同學帶來,我垂涎三尺的看著,用同學臉上的表情,臆測三明治的味道。「不會吧!妳沒吃過?三明治又不是現在才發明的食物……」同學好奇的繼續問:「除了吃稀飯,妳平常都不吃其它的嗎?」這句話雖然問的小聲,不免令我臉上無光。然而,童年的我因為早熟,很能體諒家中經濟造就我有限的常識,很多時候的早晨,甚至,吃的是沒有米粒的「稀」飯呢!我都喚它為米湯。既然窮到喝米湯,母親自然不可能興致勃勃去張羅多樣化早餐。我也就認同自己理所當然對三明治一無所知的態度。 稀飯,也讓我學會用感恩的心態去珍惜食物,某部古裝電視劇曾有一幕,一個鬧旱災的村莊民不聊生,官員奉旨開倉賑糧,糧食卻因為國庫供給不足,整鍋的稀飯呈現全是白色的湯汁,純粹的色調像雪天使國度。一名小男孩端著排隊好幾天得來不易一碗湯粥,興高采烈地拿回難民營,大叫著:「奶奶,有食物了;奶奶,這碗給您……」皮包骨般的小男孩顯然已經餓很久了,卻還是選擇將分到僅有的一碗米粥端到祖母前面,用童稚的聲音呼喚。奶奶沒有理會他,一動也不動的躺著,原來在小男孩排隊離開的那些日子中,年事已高的老奶奶經不起飢餓的等待,早已無聲死去。我坐在電視螢幕前,看著老奶奶緊閉雙眼的表情;看著小男孩察覺老奶奶之死傷心哭泣。於是,我坐在風和日麗陽光燦亮的客廳,安安靜靜地流淚。其實我一直都對自己的人生充滿感恩,小時候食量不大,即使喝米湯也會覺得心滿意足,對於食物,我永遠沒有埋怨,童年的三明治事件,我在同學的疑問中,最後回覆她的,也是無聲、心滿意足地微笑。 電視節目啟發我,活在衣食無缺當下,不應遇到一點小挫折而怨天尤人。我也感謝大地提供營養的米粒,於是每當我經過稻田,都會帶點敬意。 從前去鄉下遊玩,遇到豐收季節,最愛欣賞迎風搖曳的稻浪,一畝畝的農田,那片夕陽色的稻穗長得好高,母親說稻穗裡面住著的,是我們吃的米。「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 誰知盤中飧,粒粒皆辛苦。」這首詩形容的過程,絕不是在課堂上書本中學習到的,而是那一片寬廣的自然教室與居住在一旁樸實的務農人家。 回憶中的自然教室,一是鄉下,二是山中;偶爾,我也會想念因結霜而白髮蒼蒼的山頭。 曾經很喜歡看母親煮稀飯的樣子,在滂沱的大雨,瀰漫的山霧中。山中的霧氣濃郁得很夢幻,還看得到蒲公英似有若無輕巧穿梭在絲絲細雨,叩訪地飛到窗前。冬天,山中流動冷冽的風,寒冷的像是在提醒某些動物可以準備好,沉沉睡去。然而,我在冬天也格外喜歡賴床,假日住在山中,冬天清晨總得與棉被來場拉鋸戰,由於不必上學,棉被往往是勝利者。雖然常常從夢裡醒來,母親已經快煮好了,但是我多半還是看得到的,只要像趕搭末班車一樣的速度。「我今天有看到媽媽煮稀飯的樣子喔!」是我自得其樂的一種炫耀。 那一年的霜結得好厚,在濃霧的襯托下,更顯得蒼白。我看著山,吃著熱粥,溫度像母親對我們的愛一樣,溫暖的滋味日以繼夜地留在心中。這座不下雪的山,則是經常走入我的夢中,我猜想是因為自己對於山景畫面,有著刻骨銘心的懷念吧! 成年以後,母親身體狀況日漸變差,胃疾讓她感到困擾。當她不舒服,我會熬碗濃稠米粥,熱騰騰地送到她面前,用小時候她愛我們的心,回報一樣的愛給她。母親說了一個小故事,小時候家中經濟一蹶不振,但是縱使困難,她還是全力以赴拚了命似的堅持要讓我們三餐溫飽。那些平常的早晨,她在米飯中加水煮稀飯,煮好的稀飯裡,米粒卻大量不知去向。母親以為是白飯加的不夠,只是不論增加再多,都無功而返。有一次母親去巡視瓦斯爐上的火苗,無意間撞見一位同住屋簷下的親戚將母親煮的稀飯,一大瓢一大瓢的舀去白米。那次是母親的震撼教育,明白即使待人真心,也會面對忘恩負義的回報。那親戚或許以為天衣無縫的這件事情可以天長地久的隱瞞下去,所以沒有做好東窗事發的心理準備。母親忽然的出現讓她措手不及,她舀白米的手懸在半空中,久久收不回,然後,當著母親的面,她若無其事用豁出去的心態再一次將手中白米置於自己的鍋中。我恍然大悟,那些喝米湯的日子,原來是這麼回事,只是,怎麼會呢?我怎麼會有這樣子的親戚呢? 母親渴望三餐溫飽的心願,確實未能百分之百的實現,但是寬宏大量的胸襟安慰了我。吃著稀飯,我彷彿看見年輕的母親與童年的自己,面對面的坐在餐椅上,釋懷某些秘密地,相視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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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夜
抬著頭,望著被星星點綴的星空, 抬著頭,望著被矇矓染霧的月亮, 抬著頭,望著寧靜的夏夜真是美。 在這寧靜的夏夜, 我對星空訴苦; 在這寧靜的夏夜, 我對星空寄情; 在這寧靜的夏夜, 我對星空說盡對「她」的思念.··· 我,把我的心情寫照, 都告訴了夜; 夜,把他的寂寞空虛, 都告訴了我··· 不知何時, 我們倆成了無話不說的好友, 這也成了我最美好的「邂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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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蟬脫殼3則
一、 如果,人生真是個舞台 那麼我們的衣裳就是戲服 脫了又換,換了又脫 一件件 就不如僅有一件外衣的蟬 脫的徹底又痛快 更不像蟬鳴唱的那麼大聲 雖然就僅有那麼一個夏季 二、 沒有盤腿的姿勢 就坐化了 留下了一座驅體 空虛的,完整的 靈魂仍在 在不知是新生還是舊有的身體裡 像看著一個神蹟 想參透何者是生 何者是亡 三、 或者,像我們的肚臍 隱藏折皺的再好 也有痕跡洩漏傳遞的軌跡 與宗教或科學無關 破裂的地方 往往就是新生的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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槌哥
想不到華章竟以陪老婆出國旅遊在即,無暇回來送母親一程為藉口,不願踏上這座孕育他成長的島嶼略盡孝道。其大逆不道的行為,非僅讓人不敢苟同,也枉費父母親養育他的苦心,的確是「一樣米飼百樣人」啊!幸而烏番嬸有言在先,才免於遺憾終身、死不瞑目。 設若槌哥仍舊處在兒時既槌又戇的情境下,而這個家依靠的又是華章,如今華章又以陪老婆出國旅遊為藉口,不願回來協助料理母親的喪事或送母親一程,果真如此,想必躺在水床上等待入殮的烏番嬸死也不會瞑目。幸好蒙受天公祖的保佑,讓槌哥這個孝子的心智在成年後能完全地恢復正常。如果不是失學,以他目前的智商來說,豈會輸給「娶某綴某走」以及處處和他計較的兄長。故而,他將和春桃攜手、扛起料理母親喪事的一切事宜。 縱使春桃係因寡居並在烏番嬸的慫恿與自己的意願下,始與當年仍然槌槌戇戇的槌哥結成連理,但不明就裡的華章曾不屑地斥責他說:「若欲娶,嘛著去娶一個在室女,哪會去娶一個死翁又擱生過囝的查某。你若無戇、無槌,無人欲相信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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浯副徵文啟事
「浯江副刊」歡迎各界投稿,來稿請以WORD檔案寄送投稿信箱,文件格式12級字、細明體,不特定設置行距。稿件一經錄用,將同步刊登於本社相關網站(含官方網站www.kmdn.gov.tw及「電子報紙數位閱讀網」archive.kmdn.gov.tw/kmdnnews/)。 請勿一稿兩投,嚴禁抄襲,投稿者文責自負;有抄襲爭議之稿件,在未確認為投稿者原創前,本社得不支付稿費;若查證抄襲屬實,扣發稿費,來稿永不錄用,並保留相關法律追訴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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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代婚禮的矛盾與妥協
人的一生中都會經過生老病死許多無法自主的過程,所以結婚可說是人生中少數可自己決定的大事,然而結婚又不是單純兩個人生活在一起就好,那只算同居吧!大部份的人都希望舉辦公開結婚儀式,得到眾人的祝福後才覺得會有幸福的將來。但結婚是要結合兩個來自不同生長背景的家庭,社會中雙方家長因意見觀念無法協調而毀了婚事的新聞屢見不鮮,我的婚姻也曾經因母親的堅持有些小波折。 所以我常期許自己在兒女的婚事中要扮演開明且尊重年輕人的角色,而女兒今年終於決定要結婚了。 我不知別人要嫁女兒的心情,雖說要開明尊重但心中卻五味雜陳,不知是喜是憂的失眠了好多天。 並非女兒的選擇非人,也非她奉子成婚,我該高興的是她在適齡時間與空間找到對的人要共組家庭,同創美好未來,但只因她很慎重的對我說: 媽,我出嫁時,你可不要在禮車走後潑水哦,我才不要嫁了就像覆水難收啊!」這問題讓我輾轉反側了好幾夜,至今仍不知所從?想想自己的媽媽應該在為我張羅婚禮時心情其實是更加矛盾忐忑? 我是在民國72年結婚的,回想我自己結婚時,怎麼也不記得我的媽媽有否在我離開娘家時潑水?而這問題也因母親中風多年無法言語,父親已逝而無人可回答。 但只記得當時的我在信仰天主教的母親要求下,和男方說我們要求一定要在教堂舉辦婚禮。這要求似乎並不強人所難,但對向來遵行中國傳統禮俗的婆家來說也許有些勉為其難,但愛情的力量最偉大,我的老公為了把我娶進門,眉頭不皺一下的就答應了。 然而要在教堂舉行婚禮卻需要非教友的老公跟神父上幾堂有關天主教教義的課,其立意極善,無非是希望教友的配偶也能聆聽福音,在天主的愛下共創幸福家庭。老公當時雖正處創業階段,工作繁忙,但仍答應抽空與我相偕去上課。 第一次上課,他老兄遠從大寮趕到左營天主堂,遲了近二十分鐘,拖著一身疲憊汗臭到達,我尷尬的介紹他與神父認識,待我們三人坐定,神父開始了講道,不知是神父講道內容太平淡無味,還是他實在太累,我只瞥見他的眼皮一直下垂,腦袋忍不住搖晃,就快要進入夢鄉,我忍不住推推他,他才勉強睜開眼睛瞄一下神父,但不久又睡眼惺忪,我想神父也明瞭,很快的就結束了課程,並囑咐我們下一次上課的時間。 可媽媽從神父那兒得知了我們上第一堂課的狀況,禁不住叨唸了幾句: 叫你們上道理課是為了妳好,妳現在還沒嫁他,他還會聽妳的,一旦妳嫁過去就都要以夫家為主,嫁出去就是別人的媳婦和太太,他多少知道些道理對妳卡好啦!妳叫他上課愛卡認真ㄟ。」 我將母親的擔憂和期望轉告他,第二次上課他果然準時且穿著慎重的到達,但見他細心聆聽神父講道,眉頭卻不停深鎖,嘴角緊抿,根據我對他的瞭解,這人心中對神父所講內容一定有很多不甚贊同,但礙於禮貌卻極力壓抑自己的反應,我一直在旁捏一把冷汗,深怕他得罪神父。 終於,在課程時間快結束時,他真的無法克制的說話了: 謝謝神父您的教誨,可是我能不能請求不要再來上課了?我知道宗教都是勸人為善,我的岳母也是為了女兒好才會對我這樣要求,但我不相信我一定要信了教受洗過才能讓我的婚姻幸福美滿,我實在沒法浪費太多時間來跟您上課,請您諒解。」他一臉的義正詞嚴。 當時的我杵在一旁,看著神父的表情一陣鐵青,我只能請神父原諒未婚夫的無禮,並請他務必要為我主持婚禮後拉著那我未來要一起生活一輩子的人慌忙離開。 我沒有與老公發脾氣,其實早在要去上課前我就大致料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當時的我知道他願意跟我去上婚前道理班就知道他是真心要娶我,我也為了讓媽媽放心才認真的要求他一定要實際去上課,事實證明我夠瞭解他,他真是無法虛偽得說願意為我改變信仰,也有點反骨的我反而更佩服信任他。 但媽媽聽了只能搖頭嘆息,我知道在她的觀念期望中,總認為如果女兒能嫁給教友,她會比較放心和開心,可我卻說再讓他去上課,只怕婚事會取消啦!至今我仍記得她失望的表情。 我還是讓爸爸牽著走過教堂的紅毯,把我交給在神壇下等候的另一伴,在神父有些為難的表情中依彌撒儀式完成婚禮,但我現在回想起來媽媽當時的心情一定在煩惱我這如水潑出去的女兒,會不會有幸福?她的心情想必是矛盾又擔心。 我的婚姻將邁向第三十個年頭,依然與當年那不肯信教的反骨男子在婚姻中相知相守,我慶幸他有妥協自己而讓我擁有過一個莊嚴的教堂婚禮,心中總謝謝媽媽當年的這點堅持。 如今我也在為我的女兒籌備婚禮,當對方來與我商量婚事時,我只有說:「婚禮只有一天,婚姻才是長長久久的,兩個年輕人幸福美滿才是前提。」 但回到要不要在女兒出嫁日潑水的問題,我想禮俗中這動作只是希望女兒既出嫁就應該好好的經營自己的家庭,不可一味的仗勢有娘家可以依靠,其實是另一種隱喻的祝福與期許。但在我女兒的心中卻認為,我們還是有重男輕女的觀念,認為女兒是賠錢貨才會做潑水的動作,這讓她很不以為然。比照當年我為宗教信仰的問題與母親的妥協和爭執,我與女兒這樣的歧見應該不難解決吧? 所以,女兒結婚時,我究竟該潑水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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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具情緣
在每一位小孩子童年時期的天地裡,玩具似乎扮演著一個很重要的角色,不管是極其樸拙的自製童玩,或是普通商店唾手可得之玩具,還是名牌連鎖商店中的高檔玩具,對於大部分小孩子而言,想必都具有同樣迷人的吸引力,而且能夠讓玩具陪伴他們度過充滿夢想的歲月,更編織著美麗回憶而快樂的童年。 提到玩具的意象,日前大學裡有一位令人尊敬的楊老師,在他的部落格發表了一則小品文,文章內容係有關於孫子送給他的小玩偶;那是兩個很逗趣的模型玩具,其中一個和原子金剛類似,另外一個則是一隻灰褐色的烏龜。 雖然兩個玩具類型不盡相同,可是我們想像小孫子送玩具給老師的時候,應該是一個很感人而溫馨的畫面,而且感受到濃郁的親情,瀰漫在祖孫極其親密的情誼當中。 於是他在文章中表示:基本上人人都需要有東西玩。藉著自己所喜歡的玩具,人們可好好當唯我獨尊的自己,更可跳開真正自我之外的不美。 我們所認識的楊老師是一個很感性的人,他認為在這個世界上,每個人的玩具都不盡相同。所以有人喜歡玩各種棋藝、有人玩球、有人玩文字、有人玩茶壺、有人玩人、有的玩顏色、有的玩樂器,不一而足。 老師所提到的這些個人品味,雖然具有各式各樣的範疇與內涵,可是他覺得在其中玩自己喜愛的東西,感覺上是最美、最自由、最可表達和發抒想像的優雅嗜好;不過他也堅定而且認真的說,玩人最不好,因為那樣子絕對會傷天害理! 當然人們擁有自己喜愛的玩具,是一件很快樂的事,不過早年農村社會家境普遍清苦的日子裡,很多孩子的玩具都是取之於大自然,然後經過人們的巧手製作而成,不像現代這麼發達的玩具市場,不但有業者專門開發各種新穎的產品,用來滿足每一個小孩子的夢想,而且更為業者大發利市而賺進滿滿的鈔票。 也許基於這樣的心情,所以在以前,老師並不准許兒子接觸那時候很流行的金剛玩具。 「他很小,我就要他立大志、成大事,體悟大人世界的煩憂。我不要他玩那些玩具,罵他長不大。」老師在文章裡這麼說。 原來他禁止孩子擁有金剛玩具的動機在於此,而不是單純的由於經濟關係,因為想必老師夫妻雙薪收入,絕對可以支付那些小開支;不過他現在想起來的時候,卻很坦率的認為自己太霸道了一些。 因為他發現在年歲一大把之際,卻在屋子裡蒐藏了許多小木頭、雅石、陶器;而且在陽台上還養一大堆盆景。 然而老師更覺得諷刺的是,他經常忘情於這些小東西,甚至在把玩之餘不知今日是何世?尤其每當讀書寫字之際,反而因為它們陪伴而讓心情能夠飄逸釋放、而脫逃壓力、而有精神、而容易開悟! 走筆至此,我們看到老師對於個人收藏的嗜好,似乎比小孩子擁有玩 具的心情更為沉迷;不過很多孩子由於喜新厭舊之故,往往會將舊的玩具「淡定」處理,然後追逐更為新奇而時髦的玩具,所以才讓業者挖空心思而推陳出新,也許就是要準確掌握孩童與消費者的心。 看到老師這種心思極其飄逸的情愫,不禁想起人們內心所積存的童稚之心,也許那也是間接觸發我們擁有玩具的心情,然後悄悄然轉換成為對於蒐藏物品之個人嗜好,所以是一種極其自然的興趣。 如果我們認為這是發自於內心的呼喚,那麼人們似乎也要有一種雅 量,那就是不必用成年人的角度來看世界,以至於認為小孩子的玩具,只不過是生命過程當中的次要角色而已。 老師甚至提到劇作家易卜生(Ibsen)在《玩偶之家》一劇當中,女主角Nora不喜歡被丈夫當成玩偶看待,因為她覺得沒有自我格局,而且幾乎受不了,最後乃毅然決然而求去。 當然此一齣戲劇的內涵,很明顯傳達出沒有人願意充當他人的玩偶,即使是夫妻也毫無例外;這則故事之情節,當然也呼應了不可以玩人的基本訴求,不過此種玩偶和孩子們所熱中玩具的定義還是有所差別。 看了這麼多的玩具心情,也許誠如老師所提及:只要是一個靈性活潑 的人,想必都需要玩具,必須以「有形之物」來玩「無盡的心趣」,並 且藉著玩具暢行逍遙於過去、現在和未來的時空當中,那麼就有一點點 屬於人生哲理的範疇了。 所以當我們仔細欣賞某一樣玩具或蒐藏品的時候,也許會發現其中蘊 藏著某種幸福,它不但深藏在芸芸眾生的人性當中,而且更是千金難買 的瑰麗珍寶。 因此人們能夠體會到此種玩具情境,而且直指內心深處的時候,只要 不是那種玩物喪志的癖好,或許都可以用更純真的心情來面對,因為擁 有童真心境的人,應該是最幸福的人了,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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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容大師~竹節蟲
每一次遇見特別的昆蟲,我都會把它當作人生唯一一次的機緣!我很難相信自己會幸運地在人生的下一次再次遇到牠們!原因無它,只因為昆蟲的壽命,通常不會太長,特別是生活在野生世界裡是非常競爭的。獵物與獵人之間的鬥爭可非常的激烈,一個不留心就會命喪黃泉。其次是土地都市化的腳步太快了,適合牠們生存的環境實在越來越少了。不說別的,就談談幾年前我遇到的這一隻竹節蟲吧!牠就是一個鐵錚錚的例子! 剛搬到新家的時候,一個夜裡這隻竹節蟲跑到家裡的客廳,我找來了一個盆栽讓牠爬上了枝頭上好仔細的觀察牠。並且在當天夜裡,很紳士地把牠請回附近的雜林裡。聽說我們本地人管牠叫「觀音(閩南語音)」,但實在無從考證!還記得小時候常常會在山上的竹林邊發現牠們的蹤跡,除了長大的成蟲,牠若蟲的模樣也依稀記得。但上次看到竹節蟲的時候已經是六年前的這一隻竹節蟲!從此,關於竹節蟲在金門的消息就像斷了線的風箏,沒入天際、渺無音訊。 竹節蟲就如同的名字一樣,身上一節一節的就像竹子一般。不僅如此,牠們身體的顏色也會依著周遭環境改變,非常巧妙的讓自己和環境融為一體,可以說是是昆蟲界的易容大師。根據資料顯示,牠們幼蟲加成蟲的壽命只有不到一年,再加上金門的雜林一片一片的被剃除了!我想要再金門島上遇到牠們的機會肯定率十分渺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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槌哥
「戇孫也,想袂到妳這個小學生著會曉按爾想,較贏恁彼個溜溜去的阿伯仔大學生萬百倍。想著較早恁老爸予俺嬤咧煩惱,這陣恁這家口才是俺嬤上大的安慰!俺嬤老啦,欲歇睏啦……。」烏番嬸說後,微微地閉上眼,雙手握住橫桿,從容不迫地坐在手推車上。 然而,當槌哥推著她緩緩地往回家的路迴轉時,她不再睜大眼睛看看週遭的山林原野,因為已無閒情逸致;也不再牽掛先人遺留下來的田園會成為草埔,因為一切有兒媳來擔當;更不想再回顧和老伴一起從事農耕的情景,因為不久即將在天堂見面。於是,一抹充滿著幸福的微笑,就那麼自然地浮現在她的嘴角,在沒有任何病痛和牽掛下,烏番嬸僅在她那張古老的眠床上躺了幾天,即使有槌哥和春桃隨侍在側、細心照顧,然終因年邁而多重器官衰竭,優雅地向人間揮手說再見,逕自走向西天的極樂世界……。 尾聲 儘管槌哥和春桃曾歷經失怙之痛,可是母親的往生更讓他們傷心欲絕。然而人生畢竟有生亦有死,任誰也難逃這道關卡,只是遲早的問題罷了。雖然烏番嬸生前曾說過:「我對台灣彼家口、對阿章彼個了尾仔囝、對彼個目睭生佇頭殼頂的北仔查某,已經袂講得凊心啦!有一日我若四跤拔直去,叫 毋免倒來送我!」縱使這句話言猶在耳,但只不過是她生前的氣話而已,槌哥依然忍受著悲痛的心情,火速地把母親的噩耗告知兄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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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共內戰時期﹐發生於金門的故事﹗
金門自元末明清以降,歷經幾許的戰火,今年(2012)適逢中華民國建國101年與823砲戰勝利54週年之際,身為戰地兒女的我們,除了緬懷過往諸多先賢、先烈及親人們之犧牲奉獻的情操外,更應將那段大時代的故事傳承,方能使之傳唱千古!今將國共冷戰時期,發生於金門的故事分述如下: 一、軍民一家 1949年古寧頭大捷之後,蔣方良女士於1952年10月1日組成的金門前線勞軍團一行人,出現在沙美老街旁小浦頭村老家前方與古厝後落之深井(庭院)內,當時大厝的門口還站了衛兵,而且深井中之右邊有一堆沙子,這是在國家圖書館蒐集到的老照片,是這樣的顯示!不禁憶起年少時家母曾說:因為家裡老房子地勢低,下雨常積水不退,當時駐紮於民房的青年軍,遂用沙子填滿整個深井(庭院),以方便走路;小時候亦常聽先祖母與家母提及,在那兵馬倥傯的年代裡,當時的金門百姓是與軍人同住在一屋簷下,換言之,就是『軍民一家』!青年軍便是駐紮於沙美小浦頭、後浦頭與後水頭等模模糊糊的記憶?真不知是真或是假?就在2006年12月底召開『沙美老街歷史正名暨保存公聽會』前四星期,我倆兄弟為準備開會簡報資料時,無意間被我們搜尋獲得:國防部195期『裝甲兵季刊』2005/7/1 ─《岳天將軍口述歷史訪問稿》,終於找到了真正答案………『38年10月27日《岳天將軍:當時軍職為陸軍少校副營長兼代理營長,率領裝甲砲兵第2營第5連(連長熊飛)移防沙美》 ─38年10月25日,發生金門古寧頭戰役,當時金門僅有迫擊砲,沒有大型火砲,裝甲兵司令部緊急命令由本人(岳天將軍)率領裝甲砲兵第2營第5連(連長熊飛),攜四門日製38式105野砲,前往金門增援。10月27日,我率第五連到達金門料羅灣登陸,時古寧頭戰役剛結束。為了防範共軍再度攻擊金門,胡璉將軍命令我第五連立即推至馬山附近佔領陣地,當時日製38式105野砲的射程有1萬1千公尺,馬山距離大、小嶝約9千公尺,遂下令第五連四門砲向大、小嶝射擊,四門野砲一共發射了36發砲彈,射擊完成後,該連移防沙美。』 二、蔣家父子齊聚金東地區沙盤推演軍事防衛 1957年8月9日,蔣中正總統與中年之蔣經國與蔣緯國將軍〈當時任裝甲旅參謀長官階少將〉,在後水頭某古厝中,由蔣中正總統主導執行軍事之沙盤推演,當時蔣經國先生站在蔣中正總統左後側位置與眾將官在大厝門口前;蔣緯國將軍身上,掛著一張署名軍事職務牌子寫著:『測驗組參謀長蔣緯國少將』,就站在蔣中正總統右前方沙盤推演大桌子旁邊;蔣中正總統右手擱在座椅上、手掌中指正碰觸嘴唇前作思考狀、神情頗為傳神!蔣家父子三人同時聚會於金門沙美後水頭之留影照片,實彌足珍貴,為金門近代歷史寫下傳奇之一頁! 三、八二三砲戰前夕國家元首巡視金東地區 1958年823砲戰開戰前夕,身為三軍統帥的蔣中正總統為巡視金門戰地防務,及了解金門民眾生活情況,特於1958年6月12日偕同蔣夫人、蔣經國及蔣孝文與金門司令官等人蒞臨沙美老街三民路,於老鎮公所洋樓前街道步行,受到沙美鄉親之夾道熱烈歡迎!〈這張老照片,係由沙美老街金昌佛像店老師父黃獻經叔,在舊書堆翻出來的『勝利之光』,介紹蔣公誕辰紀念專輯裡找到的!召開『沙美老街歷史正名暨保存公聽會』前夕,家兄與我搜尋『文建會國家文化資料庫』,在近一萬張之老照片中,竟然找不到一張完整的沙美老街老照片!用來製作沙美老街歷史正名公聽會的宣傳海報,故引用過往名人拜訪沙美老街的老照片,就是出自金昌佛像店老師父黃獻經叔提供的這一張。另一張照片是蔣公剛踏出三民路老鎮公所大門之影像,後來蔣公一行人,便從沙美老街三民路步行到金沙國小,訪視教室上課中的師生,與放學之學童合影留念〈照片係出自金沙國小建校80週年紀念─金沙傳芳,張金福老師提供〉;後來蔣公一行人又到了沙美張氏宗親聚落巡視,與沙美的多數鄉親及放學後的初中小學生共同合影〈老照片中還有中年時的蔣經國總統在列〉,那時候的中小學生,當時他們可能還不知道823砲戰就快要爆發了!我想現在的他們都已白髮蒼蒼,應該都已六七十歲年紀! 四、殘酷的823砲戰,懷念於戰爭中犧牲生命之親人 1958(47)年之823砲戰期間,筆者之先伯父(溫展公),那時才剛自沙美老街結束經營百年的中藥鋪,沒有幾年的光景,但為求全家溫飽,繼而以販賣食品飲料給部隊的小販為生,我想這應該是中華民國最早自創的小蜜蜂行業(賣食品給阿兵哥之流動攤販俗語〉之先行者,然而,當年戰況激烈,王家長房又陷入貧困,為了謀生,某天先伯父又決定要出去防空洞外做生意,先伯母心擔憂的問:幾月不做生意不要緊,生命安全重要!伯父答:戰爭這樣打下去,全家人會活活餓死! 道出了當年金門老百姓多麼艱苦與無奈!伯父為一家老小生計,最後還是扛著擔仔出去了,在猛烈砲火縫隙中謀求生計,與為在堅苦奮戰中之國軍,充當最溫馨與最勇敢的前線補給員!不幸的是,伯父被砲彈擊中,肚子滿腹鮮血,被扛回家已盡氣絕!走筆至此早已眼淚盈眶。 五、冷戰時期之國家元首巡視金東地區建設 2006(95)年12月底召開『沙美老街歷史正名暨保存公聽會』前夕,筆者與家兄(王天福)於國家文化資料庫的老照片中,發現有一張60年代蔣經國總統訪視當年興建中的榮湖工程,於後水頭鄰近榮湖某寺廟風獅爺前,與鄉民黃水英叔談敘之留影照片,後來蔣經國總統與金防部官員,亦徒步走過未完工的榮湖湖底泥濘的鏡頭,這一張照片,更是反映了蔣經國總統,其一生之行事樸實無華,特別親民與愛民之一面,令人深深懷念;另外又發現一張於榮湖完工之後,蔣經國總統再次訪問金門,期間與小浦頭黃氏長老─黃君論阿祖,於後浦頭慈惠宮前橋樑談話留影,回顧中華民國歷任總統中,大概是蔣經國總統,特別關照金東沙美之民生建設,造訪金門也最多次! 六、真正的『金門英雄』與『金門勇士』 1971年嚴副總統在金東之沙美後浦頭古厝聚落中廣場,校閱了『金門金沙鎮男自衛隊隊伍』,當年住在沙美老街三民路的黃獻經師父等,年輕時著戎裝、持著槍桿子,精神英姿煥發,挺立在校閱隊伍中第一列,接受了嚴副總統光榮之校閱,黃獻經師父回憶當時情景,還深感記憶猶新!因為當時他甫從台灣學藝返金。後來又有台灣學者一行訪問金門,相關單位又於同樣地點展示了『金門金沙鎮女自衛隊隊伍』,仍記,當時先父在小浦頭古厝老家裡,養了一匹紅色駿馬,那時候先父(王溫忠)是金門自衛隊之騎兵隊的隊員,現於小浦頭老家還留著當年套在馬背上的騎乘座倚。回首往事,不禁深深懷念身為自耕農的已故先父,雖然目不識丁,但在其人生中的73個寒暑之中,他勇敢地堅守崗位,用生命來守護著金門家園,從未離開過金門島,2006年3月因病往生後,現安息於金沙公墓,如今回想過往之父執輩們,他〈她〉們生於砲火連天與生命衣食不保之年代裡,但是他〈她〉們不畏懼艱難與在逆境中含辛茹苦的拉拔我們長大,其實他〈她〉們才是真正的『金門英雄』、『金門勇士』! 七、結語 戰爭無情,和平可貴,謹此,悼念諸多亡故之先賢、先烈與親人,希望他們永遠安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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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之兩帖
1·蝶之生 聽聞蛹化成蝶的過程,需自行咬破其繭,於掙脫之際承受擠壓與痛苦,其蛋白質體液方可順利流入翅脈、撐起翅膀,乾燥後飛行;如此,也才會有美麗的色彩和優美的飛舞姿態! 據此聯想到人類孩童之成長,宛如「蝶之生」的破繭之痛亦是必要的!子女在孩提時代,受到呵護事屬必然;但當子女成長後,大人們就有責任轉換自己的角色,成為退居旁側的輔助者而已,讓子女成為自己命運的掌控者,學習自己做決定,也學習承擔後果或享受成果!此時,或許會面臨一些挫折、失敗!但這些打擊,恐怕是他們將來能夠臻於成熟與獨立自主的一種助力的來源呢! 2·筍之生 這一小叢的綠竹啊!在今夏竟然萌生出一株新筍來。被種植在盆土中,復以一盆水為底,如此的簡單環境之供養,它們竟也能生長得很好! 這一株新筍,與它的筍媽媽、筍祖母一樣,都在這個世界裡同存共榮!因此,它也將與萬物一樣,生命是有晴有雨的,與我們所遭遇到的並無二致。 隨著自身之成長,這一株綠竹的新生命,它的莖上的竹籜,與它自己的身軀,將會日益壯大起來!且在善盡自己的天職以保護竹莖之後,竹籜們將會枯乾、掉落;那宛如他種生物之掉落老化的皮屑一般,是一種必要且美好的「新陳代謝」之生理活動。 且在它成長之過程裡,氣候的定律之一,仍將是久雨必晴,晴雨相循!我已將之視為一種美妙安排、一項天賜恩典!倘若生命裡只是晴朗或陰雨的其中之一;那麼,我也同樣會如此樂觀的看待它! 且在雨後,總是會殘留些許雨珠在它的籜葉上,這令我想起我自己,歷經幾番風雨或徐或急的淋溼衣衫,每一次也都能夠找到合適的方法,以恢復自身原有的乾爽!當傷口因一時的不小心而形成時,不也都能夠痊癒成為疤痕嗎? 幾番晴雨過後,生命便很自然的來到了此一階段;在回顧與反思中,感覺上有如夜夢之飄渺;但夜夢飄渺不也是一種真實?兒時於鄉間竹林中曾經耳濡目染的溪水流動之淙淙聲籟,不捨晝夜的,其倉促不也是一種柔和? 雨後,我獨自佇立在女兒牆的後方,在這一株翠綠新筍的近畔,遠眺天邊乍現的那一抹青,與我內心深處一片淨藍正互相輝映著!風風雨雨所奪不掉的,就是這一份率性和自在!包括任憑身上溼意自然乾去,這新筍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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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與壺
賞茶,泡茶,是我的生活情趣之一。 泡茶的時候,我會根據當天的心情、茶種和搭配的點心來選擇使用的茶壺,如陶壺、鐵急須、紫砂壺。 紫砂壺是大陸來的,因產自江蘇宜興,又稱宜興紫砂。用紫砂壺泡茶,茶味雋永醇厚,紫砂壺因為有著特殊的雙氣孔結構,能吸收茶香、茶色、茶味,因此茶壺使用越久,泡出來的茶越香越醇呀!也因為吸收茶色、茶味的特點,有「一壺不侍二茶」之說,避免色澤雜亂、氣味混淆。 簡單的講,紫砂壺對於茶必須始終如一,至破不渝。 這支紫砂壺,我僅用來泡中國的正山小種紅茶,產地在福建的武夷山市。茶葉是用松針或松柴薰制而成,有著撲鼻的濃烈香味,因為薰制的原因,茶葉呈黑色,但茶湯為深紅色。我還用大紅袍茶養另一支紫砂壺,絕配啊! 看著中國茶葉在中國壺裡頭慢慢伸展,沖泡出真地道的好茶! 陶壺則是台灣的喔!台灣的壺藝萌芽約於三十年前,以變化多端的手拉胚,製作出許多令人激賞的陶壺。以「台灣土泡台灣茶」,昨日喝烏龍茶、今日品東方美人、明天酌鐵觀音,好愜意啊! 將台灣茶特有的風味與台灣茶壺結合,為品茗增添不少樂趣。 鐵急須則是日本製造的。日本鐵壺的分類是,一般容量在0.5L以下的小鐵壺稱為「鐵急須」,適合用來沖泡茶。0.8公升以上大容量的鐵壺稱為「鐵瓶」,通常用來煮開水。鐵壺源自中國,唐代傳入日本,在日本漫長的發展過程中,逐步形成兩大流派︰關西鐵壺(又稱京都鐵壺)和南部鐵壺。 手邊的鐵壺是使用南部鐵壺。 用鐵壺煮出的水為軟水,口感較圓潤、甘甜,用來沖泡茶品可以提升口感,又適合持續加熱,在歐美則專門用來沖煮花果茶、紅茶呢!鐵壺有個神奇的作用,實驗證明飲水、烹調使用鐵器,可增加鐵質的吸收,因此使用鐵壺煮水、泡茶,可釋出易於人體吸收的鐵,適當飲用可以補充人體需要的鐵,越喝越是覺得自己氣色紅潤,越看越順眼。 欣賞鐵壺沈著、穩重的感覺,加上鐵壺比陶壺、砂壺重,提起或斟茶更要專注小心,當思緒凝聚在泡茶的每一個小細節上,疲乏的心力得到滋潤,宛如乾燥、捲曲的茶葉得以自在伸展,舒暢無比。 不同的地方,各自有其自然與人文背景,用不同的容器泡茶就是一種生活方式的表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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槌哥
「抑擱有一項事志,恁兩個攏著共我記得。我對台灣彼家口、對阿章彼個了尾仔囝、對彼個目睭生佇頭殼頂的北仔查某,已經袂講得凊心啦!有一日我若四跤拔直去,叫伊毋免倒來送我!」烏番嬸激動而憤慨地說。 「俺娘,妳毋通講講赫啦!」槌哥皺著眉頭說。 「槌哥,咱擱共俺娘推來去四界行行看看得。」春桃不忍心地看她如此的傷感。 「毋免啦,該看的我已經看過啦,該講的我嘛已經講過啦……。」烏番嬸竟有些哽咽。 槌哥和春桃看到如此的情景,內心似乎亦有莫名的感傷。原以為全家大小陪著母親上山,是想讓她看看先人遺留下來的田園並沒有荒廢成草埔,更想讓她親眼目睹兒媳耕耘這片田地的用心,以及激起彼時她與父親同甘共苦從事農耕的種種回憶。即使部分目的已達成,但卻引起她不必要的感傷,的確是他倆意想不到的事。 「俺嬤,妳哪會目箍紅紅,是咧想俺公呢?」阿秀仔輕輕地撫了她一下臉龐,不捨地說。 「俺嬤咧想,有一日恁若大漢,毋知會離開咱這塊土地袂?」烏番嬸用手拭了一下眼角。 「俺嬤,阮阿爸叫我著認真讀冊,大漢通去台灣讀大學,到時若是離開,也是暫時得啦。就親像佇大樹頂做岫的鳥仔,伊若是大隻翼鼓硬著會飛出去;但是飛出去嘛會擱飛倒來歇岫,而且擱會曉通咬蟲倒來飼鳥爸、飼鳥母。俺嬤,我講的這個小故事,國語叫做反哺。妳看,鳥爸佮鳥母共鳥囝飼大,鳥囝大隻了後嘛會曉去揣食的物件倒來飼鳥爸、飼鳥母。阮姊弟是俺嬤照顧大漢的,是阮阿爸阿母飼大漢的,阮會親像鳥仔彼一樣,若是翼鼓硬飛出去,會擱飛倒來歇岫,嘛會來反哺,絕對袂放序大人毋顧,該己溜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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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首四十年
年過一甲子,正逢服務教育界滿四十年頭,即將獲教育部頒發全國服務資深優良教師獎,內心有說不完的心路歷程。希望藉由這支笨拙的筆,記錄過去的教育生活的點滴,知所省悟與感恩,在今年教師節表揚前夕,內心充滿無限的感懷。 記得高中畢業的那一年,首次赴高雄市參加大專聯考,不知未來何去何從,那時偏遠地區正好缺乏國小師資,全台半數以上師範學校辦理特別師範科招生,幸運考取台南師專就讀,經過一年的教育培訓,被分發到澎湖離島服務,因此有緣踏入教育界服務。 當年初次離家,來到陌生的台灣,暗地摸索,就近住學校宿舍,住宿膳食免費,當時開了兩個班,其中一班是為澎湖離島來的學生而開,來自金門共有十一位同學,因此能夠相互照料。剛接觸教育理論的課程,十分乏味,譬如教育專業科目是少不了的,遇到照本宣科的老教授,只好自己閱讀進修;課程教材教法比較實用,德智體群並重。畢業後分發至澎湖離島望安國小服務,從未想到在一個離島中的離島任教。 每逢冬季來臨,在那光禿禿的小島上,風沙飛揚,極為不適應。那一年正好遇到石油危機,物價飛揚,民生物質缺乏。來到這個陌生的地方,幸好來的同學多,食宿不成問題。剛到這兒,所見到的居民生活環境比那時候的金門好,生活水準高,大概是從事捕魚收穫豐富的緣故,洋樓式的建築不少,孩童的穿著也不差,對外交通便利,物質供應不會匱乏,放眼看去一片草原地,很少看到高大的樹林。 在海上遠望小島,像是個平台浮在海面上,一般稱「海蝕平台」,柱狀的玄武岩林立,極為壯觀,是澎湖特殊的地理景觀。靠山吃山,靠海吃海,以從事捕魚為生,田裡的農事由婦女擔綱,看不到男人種田。婦人為防風沙日曬,個個把頭纏住只剩下兩個眼睛,認不出是那一家的女孩。漁民除了捕魚外,漁船也從事打撈珊瑚,加工製成手飾品,價格不菲,另外也產文石製成裝飾物,這都是稀有的產物,所以澎湖的孩子升學不多,有的小學畢業後就加入捕魚行列,因此全國漁船的船長大都來自望安。 在望安國小服務了兩年,探討當地民情風俗,大多源自金門,生活習慣、言語溝通十分相近,彼此沒有隔閡,在離島的生活非常枯燥乏味,只有去適應它。後來調至台南土崎國小服務,是屬於六班的偏遠小學,承蒙李漢文校長重用,擔任六年級導師,對外比賽樣樣來,訓練國語文參賽、合唱團比賽、球隊訓練等,成了學校重要的支柱。學校處在四面竹林環抱,大多是丘陵地,十分幽靜,居民散居各山頭。種植竹林作為編製竹器材料,或栽種竹筍是當地的農產品。每逢家庭訪問須攀越山丘,人情味濃厚,經常留老師餐敘,拉近親師情誼,偶而親師交流至夜晚,人各握把火炬返回學校,十分有趣。 在台南職教一年,輾轉調回家鄉金門執教,於烈嶼上岐國小任教兩年,期間利用寒暑假搭軍船返回台南師專進修專科班,來回歷時三年。當時來往大小金門海上交通不便,每遇大潮就要以小船接駁到大船,十分驚險。每逢單號宣傳砲肆虐,最為擾人的事,住的宿舍正是落彈區域,隨時提高警覺,提心吊膽。我們這一群從大金門來的年輕夥伴,曾經發揮最佳效能,勇奪全縣會考第二名,創造了不可能的奇蹟。 兩年後受教育局調動分發至金湖國小,在此校投入三十年的教育生涯,期間除了幾年的導師工作,其餘皆擔任行政業務。最為重大的工作是承辦六十四年版及八十二年版數學科課程實驗工作,期間並擔任本縣數學科輔導員,革新數學課程任務。八十七年起推展小班教學,兼任全縣小班教學中心執行秘書,接著推動九年一貫課程,與湖小教學團隊一起學習與成長,終於有成,如今看到學校不斷的蛻變與茁壯,內心甚感欣慰。 八十九年完成台北師院國教研究所四十學分班,一百年取得台北教育大學碩士學位,是全班最資深的學生。深切體認教師唯有不斷的進修成長,才能迎接二十一世紀教育改革的挑戰。多年來秉持負責盡職的服務態度,為教育專業付出諸多心力,故歷年服務考核名列甲等,深獲各界的肯定與嘉許。個人先後兩次榮獲為特殊優良教師獎,受教師會遴選為全國POWER教師獎,與黃芸芸和沈映汝老師組合的教學團隊,以「美麗新視界」藝術與人文創新教學方案,榮獲教育部教學卓越獎,印證凡是走過的路,必留下永恒的足跡。 近年來參與新課程改革,雖然服務年資已深,但追求終身學習理念則永不休止,時時惕勵自己,必須保持充沛的活力,並勇於接受任何挑戰。九十一年借調教育部擔任教學輔導員一年,協助推動九年一貫課程工作,輔導金門及馬祖地區,深入各校訪視,反映基層聲音。九十五年借調至教育局擔任課程督學兩年,仍持續不輟的全力推動全縣國民中小學課程計畫及辦理各項研習活動。 課程督學仍是為推動九年一貫課程工作而設,承辦國教輔導團業務,辦理全縣各項教師研習,學校基本學力測驗工作,參與北區策略聯盟會議或教育部會議,期間觀摩學習成長頗多,認識教育界夥伴,增廣學習領域。教改推動時遭遇許多爭議,依然度過多少困境與難關。 九十七年經過激烈的競爭遴選成為正義國小校長,提出了辦學理念,首先秉持教育部揭示為全人教育、溫馨校園、終身學習的願景;把握學校規劃的教育願景邁進。四年前遴選時提出幾項辦學重點,經過連任校務評鑑,各項逐步推動,如開心農場栽種的歷程,展現互助合作的精神,凡事非不勞而獲,認清了唯有耕耘才有收穫的道理;做家事體驗為培養孩子勤勞的習慣;生態環境建置提供學校教學資源;小小解說員培訓是探索生物的奧秘;寫作力的展現引以為傲,讓他校刮目相看,種種措施的推動已有具體成效。 治校理念秉持以營造舒適健康的學習園地、耕耘優質教育、追求卓越領導、塑造優質團隊、建構精緻化小校風華,建構創新的永續校園,發展小校精緻化教學,建立學校特色,成為優質校園。深切體認一位好的校長,應深具愛心,用心經營學校,使學校成為社區最信賴、最有效能的學校,讓學生快樂地學習,教師尊嚴的教學,家長信任參與的美好教育園地。 在教育改革路途中,經歷六十四年及八十二年課程改革,尤其九年一貫課程改革自九十學度正式實施以來,其課程理念及精神內涵雖然獲得中小學老師及社會大眾的支持與認同,惟在執行過程中,相關教育問題,主體調適上發生落差現象,從「行政機關體制運作、學校組織運作、中小學老師專業知能、家長價值觀念及學生學習型態」等等,多方面的主客觀條件,可能部份發生失調現象,以致影響九年一貫課程之實施。各界非常關心「課程統整、協同教學、一綱多本、課程銜接、教科書內容錯誤、英語教學城鄉差距、鄉土語言音標學習、建構數學導致學生程度降低」等相關主題之實施及其問題,教育部為加速推動工作的腳步,特別培訓五百名種子教師及課程督學,尤其「課程督學」的設置是前所未有,可見教育部特別重視本計劃的推動。本人因借調教育部參與九年一貫課程推動小組工作一年,歷經二十餘次推動小組會議,了解九年一貫課程推動的概況,更了解教改的方向,掌握教改的精髓。 閒暇之餘,秉持「閱讀‧悅讀」的理念,廣泛涉獵各種教育專業叢書,時時瀏覽新課程精髓,密切注視教育改革脈動,並經常收集鄉土資源,編印鄉土自然補充教材;提供教學理念與資訊,陸續發表教育性文章於金門日報,結集出版《永恆的生命》、《收穫的喜悅》二書,並增加生活的樂趣,也達到終身學習的理想。閒暇時從事宗族文化研究工作及有關文史研究,協助鄉親尋根活動;積極投入社區公益活動,解決鄉親疑難;經常義務擔任鄉土解說,讓生活增添活力。自以為領了政府不薄的薪水,不能愧對良心,因此學校付出的時間遠超過一般正常的作息時間,經常以校作家,不以為意。多年來寒暑假為辦理教師甄選工作而犧牲假期,多年來甚少出外旅遊,總是放心不下,凡事善盡職責就好。 四十年的歲月匆匆流走,感慨光陰飛逝如梭,該要退休的時候。前年幾位湖小的老師獲頒二十年資深優良教師,那是當年在湖小執教的學生,如今看到個個畢業的學生有所成就,遍布社會各階層,內心感到欣慰。即將頒發全國服務資深優良教師獎前夕,回顧個人畢生教育心路歷程,分享給所有教育夥伴,大家繼續努力奮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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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姆家的餅店
阿姆他們家,天還沒亮,就開始揉麵了。 現在的餅店,是阿伯、阿姆,還有從台灣回來的哥哥三個人一起經營的。他們三人坐成一排,一個捏麵團,一個包餡,一個放進烤盤,真像個小型生產線。 而軟Q軟Q的白拋拋鹹餅啊,還是南風天才有得吃的限定口味! 阿姆一邊包餡,一邊問我,阿嬤最近種了些什麼菜?家裡的老牛還好嗎?還有啊,爸爸最近還有沒有寫些新文章? 哥哥則和我解釋,這餅啊,主要材料是甚麼,要經過十個小時的發酵才能開始製作,最麻煩的是啊,送進烤盤前還得均勻的噴上薄薄的一層水霧。想要讓餅好吃,哪個步驟想偷懶都不行。 店裡的餅櫃,是木頭製的。看起來年紀挺大的,但我就好愛這歲月沖刷過的老舊感。裡面一包包寸棗酥、花生荖、麻花捲、一口酥……每一種我都愛。 剛出爐的鹹餅,熱騰騰的,拿在手心裡可燙的。阿姆拿了幾個給我,說這現烤的最好吃。一邊吃餅,一邊配著剛剛哥哥倒給我的老人茶。才發現外面的天色已經亮了。 「下次回來,記得再擱來喔!」阿姆送我到門口,一邊揮手一邊說。 提了兩串鹹餅,我從餅店走回家。這餅,特甜Q好吃啊!我想,是因為那裏頭,盛滿了阿伯、阿姆和哥哥的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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飯糰攤的VIP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我升格為這家飯糰攤的VIP。 這飯糰攤就位於上班途中,一個不大不小的攤車,迄今已將近十年。每天清晨身材微胖的中年婦人,步履蹣跚地推著這攤車,從距離約兩百多公尺遠的路口,緩緩推到定點販售。 婦人賣的是傳統口味的鹹飯糰,糯米飯加上油條、菜晡、酸菜、滷蛋和肉鬆,五種配料恰到好處地與糯米飯融為一體,有一種渾然天成、爽口不油膩的好滋味,讓我心滿意足,好整以暇地面對一整天的挑戰。 這傳統的好滋味,加上她親切的態度,讓我不知不覺地成為飯糰攤的常客,一週五個上班日,至少要來報到三天或四天。偶爾遇到身上只有大鈔沒有零錢的時候,她大方地讓我賒帳,改天再還。 有幾次,飯糰缺了某項配料,我也欣然接受,笑著對她說:「沒關係,早一點賣完,妳才能回家休息。」她不好意思地笑了,多送了一杯豆漿作為補償。 只要遇到她不忙的時候,或者我沒有趕著上班的時候,總會停下倉促的腳步,和她簡單聊幾句話,關心她的生意、家人和健康,也和她分享女兒的成長。 經過這些年,我已從而立之年,步向不惑之年;這條路也因為重劃區的關係,從早期的人車稀少,到現今的車水馬龍;歲月也毫不留情地在飯糰攤老闆娘的頭髮留下痕跡,將黑髮染成了花髮。飯糰也從當年每個十五元,漲價到現今的三十元。 十年的時光,這飯糰攤跟著園區的上班族一起度過金融海嘯的威脅,也陪伴我們熬過無薪假的煎熬。為了因應多元化的需求,提昇小攤車的競爭力,經過掙扎與猶豫後,婦人不再堅持只做單一口味的飯糰,先是增加了蔥蛋飯糰、培根飯糰,後來增加甜飯糰和炒麵,琳瑯滿目且種類繁多。它從昔日的小舖,進階為提供豐富多樣選擇的早餐店。 然而,這些年來我的選擇始終不變,依舊是原味──傳統口味的鹹飯糰。 幾個月前的某天早上,婦人向旁邊幫忙的阿桑特別交代,裝一杯豆漿送我,我驚訝地說:「今天飯糰沒缺料啊!」她笑了笑沒有回答。 從此,我發現自己成為飯糰攤的VIP,只要豆漿還沒有賣完,我就會得到一杯免費的溫豆漿。這溫豆漿喝下肚,既暖了我的胃,也暖了我的心。 既然升格成VIP,必須義無反顧地全力支持它,現在我幾乎每天都光顧這飯糰攤,讓好吃的飯糰提供我一整天的元氣與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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槌哥
──「俺娘,妳會記的袂?這坵叫做戰壕溝,咱捌種大麥,抑捌種玉米。」 ──「俺娘,妳會記的袂?這坵叫做面前山,咱捌種符豆,抑種番仔豆。」 ──「俺娘,妳應該會記得,這坵叫做菜園,園頭有一個古井,泉水誠飽,規年通天毋捌焦過。咱種過白菜頭、紅菜頭、菜球、高麗菜、網甲蔥、山東白、包頭蓮、菜豆、符乳豆、烏鬼仔豆;嘛捌種過刺瓜、苦瓜、金瓜、角瓜佮臭柿仔;擱有芹菜、韭菜、蒜仔佮蔥……。除了咱該己食外,有時妳嘛會提去分厝邊頭尾煮。俺娘,妳會記的袂?」 「戇囝,我頭殼抑擱精神乎乎,你講的這我攏嘛會記得。想著彼陣,共恁兄弟仔放囥園頭,予恁該己佚佗,我佮恁老爸攏著落園去種作。想袂到一晃過三冬,三晃一世人,恁兄弟已經大漢啦,我佇這個世間也無偌久通活啦。今仔日會當佮囝新婦參兩個戇孫仔來咱山行行看看得,毋爾予我心情好,嘛予我想著較早佮恁老爸佇作穡的事志。這陣若是予我目睭閉落去,我毋爾袂怨歎,擱會微微仔笑啦!」烏番嬸內心似乎有無限的感傷。 「俺娘,等有一日阮阿兄佮阿嫂若倒來,咱規家才擱來咱山行行看看得,彼陣妳的心情一定會擱較好。」春桃說。 「對台灣彼家口我已經凊心啦,講傷濟是咧加予我氣身惱命得。春桃仔,別日我若是死去,這個家著看妳啦!但是嘛毋通袂記得,除了咱這爿的祖公祖嬤著顧外,阿生彼爿的祖公祖嬤也著照起工,年節著共拜較鬧熱得,金銀紙著加抾一屑落去燒,按爾才對伊會咧過。」烏番嬸語重心長地囑咐著。 「俺娘,這妳毋免煩惱,我會雙爿顧啦!」春桃安慰她說。 「春桃仔,抑擱有一項事志我袂使無講得,阿生彼爿的田園厝宅,這陣攏咱佇徛、咱佇種作,將來恁赫囝看啥物人去成彼爿,無管是園契抑是厝契,一定著過伊的名。傢伙各人各人好,囝孫自有囝孫福,毋通含含糊糊變成囝孫厄,按爾著無好。」烏番嬸再一次地叮嚀著。 「俺娘,我會記得妳的話,希望我腹肚內這胎原在是一個查甫囡仔。雖然妳這陣提醒我赫爾濟事志,予我感激咧心肝內;毋拄俺娘,我看妳這陣佇講話的心情誠沉重,妳還是毋通想想赫濟,該己著保重啦!」春桃又一次地安慰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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浯副徵文啟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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敲門人———我在金門的旅記古崗湖的花生
我們並不認識。只在時光的河流中巧遇,只在古崗湖畔短暫交會,而你不知道我是誰,我也不認得你,但——我們都在,如張愛玲那篇短文〈愛〉的結尾,噢,你也在這裡。 當然,我們沒那麼說,可是時光緩緩的流,流向你眉翼上笑起來深陷的長皺,也流向我的指尖,流在我手上那沈甸甸的一小包,暖暖的,應該是它昨夜走過的溫度和痕跡吧,我猜。 從漢影雲根的勒碑離開,沒上梁山,那裡沒有好漢,僅有一座大紅涼亭冷清晾著,山不高,只有73公尺,所以雲只好高了起來,這邊一朵那邊一朵,爽朗且潔白的懸在湛夏的藍天上,我注意過了,雲沒有根,大的小的細的長的,全部都沒有根,但沒飄移,彷彿釘在那裡,一幅幅畫似。 古崗湖在左,古樓和聚落忽隱忽現,沿著湖畔的樹隙三不五時冒出來打招呼,蠻熱情的,跟金門夏日溫度相仿,一早就很豔烈,也很炙熱,真是好一個高溫瀰漫,一路尾隨跟著我。 你就坐在樹下,背後豎立的藤籬雖蕪蔓卻也長了一道小牆的模樣來,跟樹有默契也合作,拉了一片陰蔭浮影,說是要為辛苦打拚的你擋一擋火毒陽光。但你卻只有微笑,真的一點也不在意日光的焦烤曝曬,打起了赤膊,彷彿在說習慣了,你一生都住在金門,古崗湖上頭的陽光也很熟悉你,它為你曬出一身的古銅色,跟細塗的沒兩樣,顏色均勻,古銅亮麗,沒漏掉一絲一寸的。 我們是騎了過去,再踅回的,因你——。 你那時正埋著頭,奮力的甩落身旁那一堆早起收成的花生,一舉一落再一拋一擲,拉著藤根的花生,殼上還沾著土有些濕,彷佛昨夜跟了露珠說過悄悄話,或是才道別的,它們一夜長聊似乎很晚睡,被你那一摔,好夢全拋走了,紮紮實實的醒來,一顆顆落下來,若似落入凡間的精靈,也宛如一把人頭齊落地,七凌八散的,顧不得沒排隊沒規矩,有如各自逃命的垂死落荒掙扎。 我沒問你當年的砲彈是否也是如此,不按牌理四處亂落在這裡,全不顧慮這裡的溫馨與善良。 而花生睡的躺的土地是紅土,一片片在眼前鋪過去,如果時光願意往後退,也許那正是鮮血,而花生是哀嚎的哭聲。 但,今日我們只存微笑相視,忘了不愉快的往事和悲傷——你被我噗噗的引擎聲,拉起頭來,你習慣了日曬,卻還不太適應陌生的來客,我闖進你的視野中,那張有些靦腆的神情,眼尾角甚至害羞起來,怯的下垂了,拉了幾條魚游出來的紋路。也許以前,這十多年來,你也曾遇過像我們這般因好奇而停車在你前方暫借問的過客,也許啦——我猜,但你質樸古拙的本性卻一直學不會流利的應對,舌尖上溜轉的人情世故。就跟古崗湖一樣,純純樸樸的存在,不管以前多麼風華,而如今退成舊金城,時光的河流怎麼走都一樣,一樣老實誠摯。 我只是好奇,真的,就是好奇。 在金門旅行,租了一部摩托車,跑過古寧,騎到雙鯉湖,一路上很少窺見老人,聽說他們全躲在屋內避暑,只有幾位拉了矮凳坐在大樹下納涼招風的,但——只有你,喔,不,你的身旁不遠也坐了一位滿頭白髮的老太婆,那應是你的太太,她跟你一樣,年紀都很大,都有一頭白髮,而臉龐是黝黑的健美,只有你們是在烈日下揮汗工作的老人。你們隔著一小段距離,用來避免捶擊花生時不小心的空中擦撞,而那空間,隔得很剛好,你們一邊工作一邊聊天的話質音量頻道,恰恰好的,可以很清楚很明白的傳到對方的耳中。 她坐的位置有些隱匿,那藤籬下方忽現一個退後,有如桃花源的傳奇似,籬牆到了她那裡不打直不拉挺,彷彿藤蔓全都學會體恤,自愛也自動的凹成一個小洞,讓出一個人身位置來,那不是防空洞,而是僅為她專設的遮日洞。 我本來以為只有你,她一出聲,才愕然發覺,原來——也還有她。 問題其實很簡單,而眼睛早就識破答案,大方橫躺在地上洩底,它們昭然若揭的,一點也不畏生,不怕人家知道它是誰。 方才車行略略急了,才晃一眼便經過你們,只依稀知道你在擲甩收成的作物,卻沒看清究竟是何物。現在一眼全清楚了,明明白白看見了——是花生,金門七月初收成的花生。 貢糖主要材料是花生,站在你身前,我彷彿遇見了它的前世,而在口中品嚐的,應說是它的今生吧。只是,島小耕作面積也不廣大,尚要勻分高粱、蕃薯亮個相,掠一些地給它們長著、站著。而貢糖的日產量多,旅人的需求很殷,伴手禮一抓就是幾箱幾包,這使我一時納悶起來,濃厚的開始懷疑起:口中貢糖並不是金門在地味。 你誠實點頭,靦靦腆腆維持一種含蓄的招供,沒有聲音。 「那我要到哪裡才能買得到金門在地的花生?」我的話才一播出,你仍舊是只有笑,嘴唇方準備掀動,就被攔截了發言權。她搶了過去,聲色宏亮,完全沒有上了年紀的衰弱與傾頹,聲音一點也不服老,又快又急年輕得很。 「你買不到的啦——」 簡單俐落,一句話就打翻也趕走我心中浮生的許多帆船,那在旅途中,一張張揚起的喜悅。 乍以為答案的癥結是它全被收購「貢——貢——貢」貢成了糖,沒有一點一滴流落人間或市場的,不服氣,賭了口氣,只要他們說得出一個商號地名,就算再多偏再多遠的小市集小地方,我也要挑亮燈籠非把它們找出來不可。 「你買不到的啦——」 她還是那一句,很標準的答案,不准置疑。而你,就只是笑,淡淡紋紋的輕抹一笑,不嗔不慍,不著人間一絲煙火。 金門本地土生土長的花生,我,一個旅人和它有緣相逢了,卻無緣一窺它的滋味,為什麼?這又算是哪門子的待客之道?我的疑惑,正好和你恬恬的淡笑相接,火與水的邂逅。 你終於開口了。 「現在市場上還沒有,你當然買不到……。」 你的聲音很成熟,一點也沒有火的急躁,溫溫的,卻不衰老,就跟你恬恬的笑相若,沒有戰地的感覺,就只是看盡千帆皆不是的淡定。 喔——。是這樣,這樣的因素,清清楚楚擺明了我不是本地人,全不熟金門作物的節令時氣,她在一旁竊竊的笑,定在笑說她猜得沒錯,我僅是來去匆匆走馬看花的過客,當然無緣以唇舌和在地花生相逢。 收成的花生,要打落要鍋炒一下,去一些水氣,再來就全推金門的日光來接手,日光認真一點,高溫一點,花生躺在埕上空地,就只消一個禮拜的日光浴,就能香脆上市,在市場的某個角落跟人打交道。 這跟台灣的製程不同,就連花生的模樣也不相若。金門的,小,殼內有白膜,嚼勁夠,且有一股自然天成的日光香味。 但我沒有機會一親芳澤,唉,這是多麼可惜的錯過,一點也不美麗。 你請我嚐嚐方剛離土的花生,雖是生的,仍有些濕的水氣。「嚼嚼看,可以生吃,只是味道差了點,感覺看看跟台灣的有什麼不同?」你沾土的手毫不避諱拈了幾顆,這時親切起來了,輪到你好奇,好奇的想知道——金門跟台灣的花生口味有何不同? 真的——比較紮實,雖小,但花生精悍全沒一些贅肉的鬆垮——跟這島同一個模樣,面積不大,卻銅牆鐵壁的,砲彈再多、敵人再多,也全不畏懼,攻不下來的。 「第幾天?」你跟那些商家一般,問了我,今天是來金門旅遊的第幾天,這一句問話,我很耳熟,在烈嶼湖井頭聽過,在古寧頭的小冰攤也聽過。 「那你明天還在不在——在不在金門?」 你彷彿看出我的失望,微笑的問我這一句,聽不懂——明天還在又怎樣?我慵懶的點頭,散散漫漫的,就算明天在,後天也在,你算過日期的,金門的小花生要在市場上亮相登場,最快的,也要半個月以後,那時我已離開了。 能夠宅購嗎?我想在虛擬的網路上,跟這紮紮實實土生土長的金門花生相逢,但,那只是一個突發異想,量不多,懂門道的,早就在當地上搶購一空,它不勞飄洋過海那麼辛苦,就在金門土生,也在島上土長,然後餵養在地的胃,也算是一種犒賞。 「明天,如果你有空,你能過來,晚上我就幫你炒一些,不過沒市面上的那麼酥脆,但味道還可以,只是有點水氣仍在裡面……。」 你這一說,她急了,聲音從一旁壓了過來。她在為你擔心,她怕你失信,而我只是一個路過的陌生人,我們並不認識,但她不要你失約,她只害怕你最近愈來愈健忘,老是隨口答應一大堆的,然後不小心,就丟三落四,不是故意的,卻全忘了。 「你想不想要?明天早上你過來,我今晚炒一些給你嚐嚐……。」 你全不顧她的提醒,她大剌剌潑了一些冷水,但你的熱情一絲也未減,又問了我一次,這個陌生的過客。 「好——」我點頭,我簡單一個字,然後長音拉了。 她又急又驚,又劈過來一些話。但,此時,已不是她怕你失信,滿身疲憊一回家就忘了,而是我們,我們這兩個初識的陌生人,沒問姓沒說名的,卻彼此立下了一個約定——明天見。 她擔心,我們兩個萍水相逢的有緣人,會有一方失約毀諾的。 「好——明天我來——」 我以這樣的句子跟你告別,不,應該說是再見——準備明天再一次見面的。 我離開時,她的高音在追著我的耳,她不斷的囑咐你——老頭子,你不要忘了。 怎麼會——金門,這小島的人質樸古拙,善良可愛的,怎麼會——失信?倒是我——一個外地來的旅人,看過太多爾虞我詐的——就算失約的是我。 我真的有些擔心,很為我這個不純、世故的人,提心吊膽。 我與你相逢在古崗湖畔,一如永恆的時間。在永恆中,一切的時間,包括過去、現在和未來,都可以同時並存的,連花生連人情味也都一樣。離開你時,我想起了波赫斯的〈阿列夫〉,我找了抄了仿了一些句子。 然後,驚奇我們還有花生跟古崗湖竟同時存在於空間中一點,既沒有重量,又不是透明。但我的眼睛看得很清楚,也盡量的搜羅——你跟我在那個空間,還有這個時間長河中的回憶。 然後,盡其可能的,也讓它變成永恆——關於你跟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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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番潮歌
<男歌> 甕城頭 幾枝木棉花 燒落一朵紅艷艷的囍字 伊是來歸的汝 熒熒月娘 映在那張南洋來的紅眠床 阮和汝 雙手牽牢牢 新娘燈 高高懸在 那未可知的運命柱 媒姥祝願 摽梅落地旺夫添丁 阮彷彿看見 寶月庵前 癡純的汝 當青春 走過 灶間和轆轤 安纖機與麥刷 汝 浴蠶的雙手 攏是糠秕的苦香味 沒奈何 日頭炎炎 紅地赤赤 阿爸日衰 囡仔待哺 沉甸甸的僑匯金 熱切切的番邊夢 引阮 滄海粼粼 落番去 霧昏昏的浯嶼海港 汝說 念家當歸 阮說 衣錦還鄉 離去 日夜消磨的阮的心 思念著汝 濃了 淡了 盡了 幽黯黯的咕哩間 鄉心!鄉愁!鄉痛! 已然是雲飄煙散 在風海中許下的承諾 怎成一場遙遠不可想的異夢! 潮聲遠去 落地生根 在麻六甲的灣 <女歌> 亂石轍 幾株相思樹 枝椏一段長悠悠的姻緣 伊是多情的汝 沉沉月娘 照在那片古厝內的昏羅帳 阮和汝 情意纏綿綿 新郎燈 高高掛在 那不可知的命運楹 媒娘祝禱 石榴花開子孫纍纍 阮依稀看到 阡陌田巷 打拚的你 當幸福 行過 農舍和油坊 瘦騾馬與破犁 汝 操勞的雙手 滿是厚繭的惜家情 無奈何 荒地年年 未來茫茫 阿母病苦 小兒嗷嗷 高聳聳的番仔樓 香甜甜的番仔餅 牽汝 心思沉沉 落番去 灰蒼蒼的同安渡頭 阮說 望汝早歸 汝說 落葉歸根 離去 朝暮盼望的阮的髮 等待著汝 黃了 白了 落了 黃澄澄的高粱漠 思汝!念汝!盼汝! 已然是日落暉餘 在海風中逝去的誓言 甘是一場船過水無痕的春夢? 番書空等 歌盡緣散 在鼓浪嶼的岸 注: 1.落番:昔日金門地瘠人貧,居民謀生不易,家中男丁被迫挽著包袱,飄洋過海至南洋群島討生活,靠勞力賺取微薄的血汗錢,再以僑匯方式奉養家鄉親人。 2.咕哩間:金門人至南洋島嶼後,多半從事苦力的工作,咕哩間為其所居住的房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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槌哥
槌哥啊,恁毋通袂記得,咱著時時刻刻用一種感恩的心來對待這田園,千千萬萬毋通好好園來予變草埔,若是按爾,毋爾對不起咱的祖公,嘛對不起這塊土地!」 「俺娘,妳講的每一句話,我佮春桃攏會深深囥佇心肝內。咱這陣規家口攏徛佇園岸頂,我相信咱的感受攏仝款。作穡人離袂開田園,咱又擱靠這塊土地佇生存,會使講人佮土地有誠深的親密關係,俺娘,妳講著無?」 「槌哥,想袂到你作這幾年穡,竟然對人佮土地有赫爾深的理解,可見你有用心咧種作,嘛有用心咧體會,愈來愈有作穡人的範勢。祖公留落來的這田園,毋免驚會變草埔啦!」烏番嬸興奮地說。 經過母親如此一說,槌哥已難掩內心的興奮,春桃更是與有榮焉,喜悅的心情洋溢在這個春風輕吹的原野上。為了不讓母親有任何的疑慮,為了達成母親的願望,他重新推來手推車,並囑咐著說: 「春桃妳扶俺娘、阿秀妳牽小弟,予伊兩個來坐車。」槌哥說後,雙手緊握推把,等待老少上車。 於是,全家大小又一次地環繞先人遺留下來的田園。槌哥邊推著手推車,邊把田地座落的小地名與種植的作物一一向母親述說,試圖喚起她老人家爾時的記憶和甜蜜的回憶,讓她怡悅的心情達到最高的境界。 ──「俺娘,妳會記的袂?這坵叫做刺仔跤,咱捌疊蕃薯,抑捌種塗豆。」 ──「俺娘,妳會記的袂?這坵叫做大墓口,咱捌種露穗,抑捌種麥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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敲門人———我在金門的旅記在后湖遇見的那個女孩
妳把租來的機車停妥,在我的對面,隔一條不寬的馬路。那條馬路一路延伸下去,不會很遠,就是一片細碎白砂的長灘,然後就是海。如果妳不停下來,稍稍再往前騎,瓊麻的後面以及防風林的外面,就是海了,那一大片蔚藍的卻只永襲一件僅是藍的長裙,從天空落下來的地平線起,就只有藍,所有藍的行伍糾集——深藍、湛藍、蔚藍、亮藍、碎藍、淺藍——浸漬布染全一片海的長裙,就只在裙角滾邊鑲白,習慣跟微風跟日光,小小的調皮一下,逐一些白白的小浪,跳一下,跨一下,就翻滾在長灘上。 然後,海睡了,浪也睡了。宛若媽媽的懷抱,那小小細長的海灣,很平靜的躺臥,變成一幅我眼中而妳尚未親賭的——風景。 妳知道嗎?防風林的外面的防風林,就是海。也許妳是知道的,只消眼一瞄耳一聽,這輕輕的一個姿勢小小的動作,妳就能看見海的身體就能聽見海的歌聲。也許妳是知道的,海就在前方,當然的,妳不必知道我這時所想起所吟哦林亨泰的那首〈風景〉的詩。 其實,妳的身後,就是一面海了。我所凝視那不動的好一幅天空的海,就是藍,凝固不動的,好一大面,這是島最美的風景,只有幾片偶而浮動的小浪,白雲是懶惰的浪花,不太愛動的。 那也是一面〈風景〉,眼眸的上方的眼眸以及髮梢,海就在上方。 我在路的對面,正準備離開,而妳方來,把租車停妥。 我們就在藍的視野中,它在前面也在上方甚至四荒八垓焦炙的一路燒烤過來,那是海,七月被烈日煮燙的海——真實的海、不動的海——把我們團團包圍了。 而我們以眼眸對眼眸相視。 我們沒有說話,沒有交談,后湖在這正午的夏日,也熱得沒有出聲。 我們沒有交談。 在翟山坑道,步入一道歷史的清冷,有清涼也有冷靜。外頭就算是七月,日頭就算再猛再辣,也都被拒絕入境,連一絲日光或一點炎熱的護照都不發,一律被擋在坑道外。歷史的河流,如果把時光往後搖,搖到那個戰戰兢兢顫顫驚驚的時間點,砲彈如日光就算再多怨毒、再多火力,也撼不動坑道上方強硬堅固的花崗石,只有隆隆落擊的吼聲,穿不進來,正如日光透不進來。 我們在坑道內,感受一股冷戰走遠的清涼,如日光。坑道內,我們閱讀一片闃黑,只在窄仄的小走道上徘徊,那個冷戰的時間妳沒有經歷過,彷彿一頁暗得瞧不見文字的扉頁,妳深吸一口氣,只感覺清涼。我蜷在那段長長時間的尾巴,拉了一點畏懼驚心,來過這島住過碉堡,我習慣這股濕氣,聽說很多老兵住得太久了,腿跟坑道便同有一個毛病,有了風濕。 妳年輕,感覺坑道是清涼,而我不是,我說那是時間的歷史在空間上的一個具體風濕,以坑道來顯像病灶。時間流過了,空間沒走,妳像實習醫師,觀察每一個曾經大病的大體,而我只是憑弔一個遺跡。 妳快速走了一圈,那馬蹄形的坑道,然後離去。我撫摸坑道內坑坑巴巴一點也不平的坑壁,一寸一地的撫摸,感覺那時挖掘弟兄的心,他們一定很冷靜,沒有多少工具,簡陋的鏟鍬簡單的斧鉞一手手鑿造而出。他們在想什麼?在那時,多麼風聲鶴唳的日子中,也許什麼也不多想,就是冷靜,一鑿一斧彷彿時針跟分針那樣地走,然後就等時間走到退伍的那一天,所有的一切所有的故事皆嘎然而止,就如同這坑道,冷戰一過,也揭去神秘的面紗,然後選擇一些遺忘或諒解,關於在這坑道內的汗水與淚水,以及一些思念和遺落的愛情和年輕。 妳不能體會令我泫淚的冷靜,那一面歷史的酸苦,我在坑道內,跟淪落在外的歷史,如妳,如許多前來朝聖的遊客,是截然不同的。妳們似乎不耐這坑道內寥寥落落的人潮,快步一逛,然後以「冷清」為它寫了註腳。 妳走出坑道外,一時又感受了七月感受了炎熱,躲入福利社內,找來一瓶冷飲,坐在靠窗的小桌前,緩緩啜飲。那是你的清涼和冷靜,桌上有張攤開的地圖,你定在思索下一個旅遊點。 而我步出坑道,隔著窗,眼眸和眼眸與你相視,短暫的交會,我思索的下一個憑弔的遺跡。 我們不同,一老一少,妳前來只為旅遊,而我只為撿回一些快掉落光的記憶。 但我們同時交會在金門這個空間,七月這個時間。 在后湖。 我們終於有了交集點。那不是戰地的某個遺址,我沒有召喚回憶,跟妳一樣,我們一同尋找了金門某個新的〈風景〉。 妳卸下安全帽,沈甸甸的,猶如鋼盔。在帽下還有帽,一大頂圓盤能盡量遮住陽光的花帽,幾乎快蓋去妳一張的小臉。而臉,由帽沿先托出來的,是一副大黑的墨鏡,那眼鏡好心的連眼上的小彎眉也遮了,似乎深知這炙毒的烈光連眉毛也不肯放過,墨鏡架在鼻梁上,著急的拉住口罩,一小片膚光都不外洩,稍一露臉,就逃不過日光的煎熬,不消幾分鐘,膚色就煮成一杯咖啡的顏色,焦焦黑黑的。 你的脖頸,是唯一顯露外出的,一定擦了防曬油,一層不夠再一層,厚厚的,幾處乳白的小點,不好意思洩了機密,脖頸汗流太多,把防曬油如土石流沖刷了一些。是因為這樣,妳把一頭長髮綁成一大串麻花捲似的辮子,斜擱在右肩前。彷彿村婦,你年紀輕輕的,裹成密不通風的肉粽,長袖在外,而袖口處多了一副手套,就是不讓一絲寸膚流落在外,教它受了豔陽的欺凌。 卡其色的長褲,很悠哉的穿法,那是旅遊的標示,所以妳背上有一個小包包,移動的行李,然後一雙布鞋,跟著妳隨時跑跳走動。而妳卻只有一個人旅行,一個人自由自在的,租一輛機車,在金門的島上自由行。 妳當然無須擔憂安全,就算是一個人,一個年輕的女孩,不論是白天甚至是深夜,在這島,妳是安全的,自由行的旅遊,毋須害怕。 但,為什麼只有妳一個人,我好奇,很好奇。 在后湖,我遇見了一個女孩,然後我幻想地,編了一個故事。 我先下去,那一片長長的海灘,日光把那裡割據了,佔地為王。沒有一個人在海灘上,在海灘上恣意的漫步,或者追逐海浪。 這裡,不是墾丁,也不是福隆,沒有人潮,當然也沒有青春的笑顏或是愛情故事的燃燒,但卻有一大片乾淨的細長海灘,沒污染也沒喧囂的,靜靜地躺著,從料羅接過來,然後換手交給它,再來是泗湖,然後是歐厝,一整面料羅灣上很美很美的沙灘,當然也很靜。 這是無人的海灘,嚴格一點,正確的說法是沙灘上沒有人。 沙灘邊,搭了一個舞台,就是一個舞台,木板上擺放了一些樂器,安安靜靜的,乖乖的等落日,落日以後它就要歡唱,幾面垂頭喪氣的旗幟告訴我這個訊息,這是花蛤季,入夜以後有表演,而旗幟應是醒著,偶而幾陣風過來,它會招招手,那不若在睡覺,風來時打呼的模樣不是那般,而我也沒聽見風聲還有它的打呼聲。 沙灘上,一個人也沒有。 左手邊搭了幾片帳棚,棚下有人,就坐在椅子上,好像救生員,守護著沙灘,但這時一個人也沒有,他們就懶洋洋坐著。看見我們來了,立身而起,一發覺不會想下海或靠近海灘的,又安心的坐下了。 我沒有過去打招呼,只遠遠的看了他們幾眼,像是用眼睛打卡,跟他們說——你好,我們來了。但,就只是來,沒坐在沙灘上看海,那上頭沒有椰子樹,沒有蔭涼的樹影。 就只是來,看一看后湖,看一看海以及沙灘。 巡邏的警車過來時,也是那樣,就來瞧瞧看看,無人的沙灘,沒什麼事的,警車離開的時候,帳棚下的人連一個起身歡送也沒。 那麼,妳,我所遇見的一個女孩,妳為什麼抓了張地圖,也跟我來到這裡,然後時間空間一起交會了。 女孩,沒選擇出國。妳想要到一個離島,然後消磨她難得的幾天長假,不去澎湖,不選馬祖,而來了金門。妳只想在金門這小島上,沒有以一張護照又過去了廈門,通過金廈水道。 妳沒有搭公車,那是最方便的一種旅遊,有導覽有解說還有冷氣,一天下來就一張票,愛到哪裡就在哪裡下車,而隨時隨地都能上車,就賴那張觀光公車的票,就能舒服的旅遊這島。 但妳選擇租車,自由行。妳為什麼來這戰地的小島?有個曾在這裡服過役的父親,說多了這裡的風情,父親走了,妳來這裡尋找他走過的腳步?交過一個男朋友,他也在這裡當過兵,交往時聽過他說的故事,現在分手了,妳一路尋找回憶。如我曾在這島度過一些日子,我來,是回憶招呼我。 妳,站在對面,把所有遮陽的裝扮卸了,這日子太熱了,妳拿下口罩,遠遠的,我卻很清楚的發現妳嘴角浮起了笑,如揚帆的小船。 妳,轉身過去,微笑的看海。 所以,我所有編出悲劇性的故事全被妳的微笑推翻。跟后湖一樣,一個新的、有未來性的海灘,你覺得它應該是屬於微笑的。 好的。 離開時,我把妳想成是勘查未來的旅人。現在她找到了一片美麗的海灘、蔚藍的海洋,妳寫下了記錄和計畫,下一個男朋友出現時,妳要帶他前來這裡,除了看海還要挖花蛤。 女孩,妳跟我都會再回來這裡的,對不對?只是那時,我們不一定能眼眸對眼眸相遇了。 我跟那個女孩,沒有說話,只有相遇。 也許,在她的部落格、臉書上會這樣寫了——我在后湖遇見一對夫妻,好像也在翟山坑道見過,那男的似乎一臉憂鬱,隔一條路對面凝視著我,看了很久,當我拿下口罩微笑時,他才微笑起來。 是的。我們都看見海,看見細碎的海灘,也看見亮麗的未來,不是嗎?因為我只記得妳在后湖的那個微笑,所以我知道,妳應該也會那樣再回去小島的,不是嗎? 而微笑,正是金門亮麗的未來,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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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關月亮
被你遺棄後,有很長的一段時間我對月亮有著莫名的排斥感。 聽來很無聊,可我就不自覺的把失敗的愛情遷怒於月亮。 也不是完全無憑無據。 就從出生說起,我們都是在月亮最圓的那一天來到這世上的,只不過你,整整提早了10年又11個月。 愛戀時,覺得這層關係很美,看著圓圓的月兒很有憧憬。夏夜,我總算準了時間上三樓陽台,迎接從東方林間初升的鵝黃圓月,暖呼呼的,就像你的愛。 那陣子,電視節目經常有人在演唱張信哲的<白月光>,悠悠的旋律,充滿詩意––「白月光,心裡某個地方,那麼亮,卻那麼冰涼。每個人,都有一段悲傷,想隱藏,卻在生長。」有個深夜,無法入眠,心血來潮爬上三樓正好遇見一襲白色月光灑在露台上,傳了簡訊給你,可你不解。 你不解的不只是白月光的美,還有我的心。 2012年第23屆金曲獎頒獎典禮,謝金燕以《月彎彎》這張專輯2度拿下最佳台語女歌手獎,在台上,她拋開電音女神的形象,輕輕柔柔地演唱著:「月彎彎,剩我沒紅線通乎牽,月彎彎,剩我一個人在怨嘆,歲月離合都是空,哀怨人生講不完,月彎彎,猶原月彎彎。啊~~~~~」很貼切的歌詞,於她,於我,聽來格外動人心弦。 典禮結束後,她因為感謝詞沒提到父親,於是被冠上「不孝」的罪名。後來被記者問及,她回應:長得正是遺傳到爸爸,但好歌喉是自己後天的努力,壓力讓人成長…… 可不是,在成長的過程中,人人都有屬於自己的一段辛酸史(也許有好幾段),哪個孩子不渴望能在爹疼娘愛的羽翼下茁壯?受傷跌倒時,至少還有一個溫暖的家等著你回去安心療傷。可如果,成功的背後感受不到父親的任何父愛,那為什麼又要硬逼人家公然說謊?為什麼事不關己的他人可以去評論別人孝或不孝? 這些天,農曆月初,月彎彎高掛在夜空,經過時間的洗禮,我不再那麼排斥月亮了。仰頭望明月,不圓滿的月亮帶著淡淡的惆悵……… 月亮何其無辜,好端端的立於穹蒼之中,人世間卻總要把自己的悲歡離合寄情於個人所見到的陰晴圓缺。 月亮又何其有幸,古今中外有多少人為她著迷,為她吟詩作賦,還讓我們的詩仙李白為她水中撈月。 在眾多月亮的歌曲當中,最令我獨鍾的一首是大學時期收錄於蘇慧倫《傻瓜》專輯中的〈黃色月亮〉,後來,伍佰用自己獨特的唱腔重新詮釋了這首創作,很不一樣的風格。但,不管是玉女的輕快還是浪人的搖滾,我都喜歡。 啊~黃色的月亮是我甜蜜的故鄉 啊~黃色的月亮下我沒有什麼事好悲傷 人世間的我們,多愁善感的我們,就讓月亮好好的,輕鬆的,在我們仰首能見的地方相伴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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槌哥
於是,烏番嬸多皺的面龐盈滿著得意的笑靨,既然生來是作穡命,就必須像一個作穡人的樣子,槌哥這個戇囝、春桃這個好媳婦,他們都做到了,她還有什麼不放心的呢?如果死亡能讓她自由選擇的話,她願意在此時閉上雙眼,在無病無痛、無憂無慮、無牽無掛的情境下,長眠在這片青蒼翠綠的原野上,倘能如願,那是多麼地愜意啊!只是惟恐天不從人願……。 「俺娘,妳是咧想啥物,看妳想甲戇神戇神?」槌哥走近她身旁,笑著問。 烏番嬸雖然抿著嘴,則難掩內心的喜悅。 「阿爸,俺嬤佇看芋園啦!」阿秀天真地說:「伊咧看你有共芋草摳清氣無?有共芋蟲掠完無?」 「阿秀仔,毋是按爾啦!妳看,俺嬤的目睭金金相,伊是佇看祖公留落來這田園,我有認真佇種作無?園邊有搰力佇掘無?伊是驚我貧憚毋種作,五穀無收成,會予恁枵腹肚啦!」槌哥說。 「俺嬤,」阿秀仔仰起頭,以一對烏溜溜的大眼睛看著烏番嬸,而後問:「敢是按爾?」 「俺嬤這陣拄拄仔咧想:生恁爸這個戇囝,娶恁母這個好新婦,育恁這兩個乖孫;看著恁爸搰力咧種作,看著恁母勤儉咧理家,看著恁沓沓咧大漢,俺嬤這世人敢抑擱有啥物通好怨歎得!」烏番嬸撫撫她的頭,紅著眼眶說。 「俺嬤,妳哪會目箍紅紅?」 「戇孫也,俺嬤傷歡喜啦!」 「俺娘,妳敢有想欲落來芋園內看看得?」槌哥問。 「毋免啦,我想欲一坵一坵來去巡巡看看得。雖然誠久無來山,但是每一坵園攏有較早我佮恁老爸種作行過的跤步;無管是園內的一粒沙、抑是一把塗,攏親像是咱作穡人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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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差一台平台鋼琴
「春天不是讀書天,夏日炎炎正好眠…」這是古人曾經閃過大腦的另類思維,說實在的也不無那麼一點道理,的確,在炎炎夏日裡,有誰不想待在冷氣房裡遨遊網路世界?特別是處於進步神速的網路世界的e世代人類,如今已到了人人擁有桌上型電腦、個人筆電、平板電腦、甚而智慧型手機…的e世代寵兒,更不可一日沒有網路啊!即便是旅遊途中、搭乘捷運…,他們依然是埋首於獨自的網路天地而無暇賞景、瀏覽風光,更甭談讓座予老弱婦孺了…,金門學子們竟能捨棄所愛,參與了一連六天(0813~08、18)的暑期管弦樂夏令營,真為這些學員們的明智抉擇感到無比的驕傲,當然更要向侯宇彪老師所率領的團隊──這一群無怨無悔的老師們獻上十二萬分的謝意及心中由衷的敬佩之意! 八月十八日下午三點假金門縣立社福館舉行「暑期管弦樂夏令營成果發表會」,一展五天來所學之成果,這是一件多麼令人興奮的事兒啊!因為我們從學員們的身上看到了希望的未來,也從老師們的認真教學及學員們的努力學習中,不但感受到汗水的芬芳也欣賞到累累果實,難怪侯老師總是特別誇讚、欣賞金門孩子們的純樸善良、認真有加,再說,在「得天下英才而教之一樂也」、「施比受更有福」的大前提下,亦是醞釀了侯老師年年想來此地犧牲奉獻之最大原因。 回想多年前,孩子們也都參與了暑期管弦樂夏令營活動,當時在美姿學姐妹妹的宣導下我們還有聲有色的組成了後援會,來協助音樂協會及指導老師們推動此一活動,大家同心協力的樂在其中,也樂在分享,總是在成果發表會劃下完美的ending,也因而在日後成了無所不談的好朋友呢。然而在缺乏師資不斷地繼續牽引下,常讓那一股熱情停滯不前,甚或中斷,著實可惜之至!所以讓人更加有感於學習是需要一股不斷牽引的動力,和向上攀升的激勵,千里馬依然需要伯樂的賞識與鼓舞啊! 有了學習成果還需要一個得以展演的舞台空間,讓表演者盡情發揮,當然還得有一群忠實觀眾,因為,熱情的觀眾潛藏著一股無形的巨大力量,所以,不容小覷大家的掌聲與鼓勵,瞧!那台上、台下水乳交流般的熱切互動,將是再次奮力向前的動力啊! 此次假金門縣立社福館舉行夏令營音樂會實在是睿智的抉擇,因為社福館不啻是一處優質的演藝場所,它具備了一流的音響空間、與台灣同步的最佳擋音板設備及超舒適的座椅和良好的視野,不論任一角落都有等同的接收效果和視野景觀。再說:她的地理位置適中,距離大金城地區或金湖、金沙、金寧都是同等距離,她正好是不偏不倚的處於本島中心位置,方便四方觀眾闔家前往觀賞,特別是在油價飛漲的今天,絕不獨厚一方,也平衡了東西半島自古以來的不平衡現象。唯獨烈嶼地區,設若配合車船處,安排藝術公車或藝術專船,所有不成問題的問題都將迎刃而解,若想提昇地區音樂水平、藝術薰陶…,我想這是最迫切、最簡易可行的方法之一,因而,目前就金門地區來說,社福館實在是一處絕佳的展演場所。 再說,社福館尚有莫大的幅員,設若有那麼一天需要擴大設備,她還是有足夠的空間以資因應各方需求,諸如:增建一座展覽館、藝術畫廊,甚或小型音樂廳…,都不成問題,也都是不錯的idea。而且,社福館四周圍整治得美輪美奐,她還得天獨厚的擁有蘭湖一大片湖光夜色,每當夜幕低垂,涼風陣陣送爽,特別是在環湖燈光相互輝映下自成一趣,使得蘭湖更加柔美了,也更加襯托出她的溫柔婉約、嫵媚動人,這柔和的夜景亦正所謂的越夜越美麗啊!試想:在接受藝術薰陶之後,還順道附贈了大自然的柔性洗禮,真真是值回票價啊!不信的話,諸君倒可選個良辰吉時結伴夜遊「蘭湖」,相信一定會有不虛此行之嘆!有幸的話說不定還會瞧見一隻人見人愛、熱情奔放的白色狐狸狗哦!那你可就幸運之至囉! 又根據我的觀察,社福館尚欠缺的就是一台平台鋼琴了,記得2005年06、21金門縣合唱團應邀參與「紀念胡璉將軍百歲冥誕音樂會」表演時,就深感美中不足的少了一台平台鋼琴,去年再度受邀演出依然沒有改善,今年管弦樂夏令營成果發表會黃昱堂的小號獨奏若有了平台鋼琴的伴奏將增色不少,所以仔細想想還真是讓人感到絲絲遺憾呢!真是萬善具備,只欠一台「平台鋼琴」了!因而讓人不得不納悶的是:這麼完美的硬體建築(社福館規劃得十分完善)、極盡理想的音響空間,為何偏偏就是少了一台平台鋼琴呢?真叫人百思不得其解而有「美中不足」之嘆!設若有了C5級數以上的平台鋼琴,必也遠近馳名,吸引國內、外優質(高層次)音樂團隊蒞金演出,讓鄉親們大開眼界,不僅聆賞大師級的演出、享受極致的天籟之音,相對的音樂水平必定隨之提昇,金門之美名將馬上躍居世界舞台並佔有一席之位。再藉著音樂團隊的蒞臨,或舉辦國際性的音樂會、音樂講座…以吸引中、外音樂愛好者共聚一堂,再與戰地風光相結合,誠如翟山坑道音樂會一般,雖然至今已連續辦了好幾年,但她始終吸引著愛樂人潮不斷的蜂擁而至,使得這座令人景仰、贊嘆的神聖之島,瞬間成了「戰地琴人」的美麗天堂,也大大地豐富了金門的觀光資源。 在美名滿天下之後,我們將不必非得等到百年國慶時方有幸得以聆賞國家級的國家交響樂團破天荒的首度蒞金演出,自今而後必定是定期的蒞金巡演,讓鄉親們大飽耳福;所以,就差一台C5級的平台鋼琴就足以解決目前所面臨的瓶頸了。因為這台平台鋼琴對社福館來說實在是太重要了!它不但提高社福館的層級、平衡東西半島多年來的失衡現象、亦提昇了金門在藝術上的發展空間,且還能帶動地區的音樂風氣,進而登上更高峰,放眼世界,實在是具有舉足輕重的關鍵地位啊!相信有為者,一切都不是問題。 除此,我亦深感於目前地區在管樂、弦樂的成長上有著極大的懸殊,那是因為弦樂在學習上有較高的難度所致吧,因為弦樂的學習完全取決於耳朵的聽力辨識上,若沒有精準的耳力在學習上可就難上加難了,所以,您瞧此次夏令營成果發表會的管樂B團,在短短的五天之內就能收到一定的成效。由此觀之,地區若想要擁有管弦樂團就得在弦樂上多下功夫,因為弦樂的學習一定要從小扎根、才足以奠立穩固的根基,且要假以時日,長期培訓,方可練就,短時間內實在無法收立竿見影之神效,為此讓人不得不感嘆弦樂人才培養之不易啊!再說,弦樂在管弦樂團上又占了相當的比重,所以弦樂更得加把勁兒不可,我們才有可能預見管弦樂團美麗的明天,雖然困難重重,但我們怎能就此放棄呢,越是不可能,我們越要盡所能的去彌補缺失、想方設法的去掌握成功的契機啊!這才是了不起的金門精神!所謂:一枝草、一點露,蹺痀(閩南語駝背之意)草、兩點露。這兩點露就得倚賴政府的全心挹注了,因而,我們深切地期盼並寄望政府當局能特別注意到此一區塊,並給予更多的關注,讓弦樂團得以生根、滋長、茁壯。從今而後就讓我們積極的加把勁兒一起努力吧! 再說,一般人不也常說:「輸人不輸陣」,所以我們一定要立起直追、迎頭趕上,此乃造福綿綿不絕的子子孫孫、共創金門不朽的百年大業啊!才不枉我們得天獨厚的擁有了「金雞母」這一大資源。只要我們擁有了管弦樂團,相信金門在各縣市的文化席次上必定是水漲船高,每個人都將豎起大拇指開心的按「讚」呢,且讓世人為之側目、另眼相看!今後我們的「金酒交響樂團」於年年國慶日皆可在文化局演藝廳作盛大的演出,亦可與「長榮交響樂團」締結為姊妹團,同台演出,甚而登上國際舞台…,此刻,我似乎已「觀想」到那幅美麗的遠景了。 回首當年三個蘿蔔頭一起進入管弦樂夏令營,唯獨小女堅持她的喜好選擇了音樂之路,當年的她一想到要上台表演就興奮得不得了,連睡夢中都會笑呢。記得國中時參加城隍爺生日大遊行,由於她個子小,老師就請一位塊頭大的男生背著大鼓,由她負責在後面敲打,這可真是「史無前例」之創舉啊!在樂團中每一個角色都非常重要,特別是大鼓,掌管了節奏,而節奏乃音樂三大要素之一,設若在沒有指揮的情況下,它可是權充指揮──樂團的靈魂人物,由它來發號施令,所以大鼓的地位更加重要。 又有一回,應該也是成果發表吧!管樂有她(打擊樂部份),弦樂有她(擔任中提琴),管弦樂也有她(擔任中提琴)。彩排時候,輪流彩排,輪流吃便當,我想依照常理推斷她應該會領到兩個便當才是吧!熟料事後問她,才知道她一個便當也沒吃到,因為根本無暇去吃便當啊!而她竟是如此的不以為然,為她的餓肚子讓我十分心疼,而她竟不以為然,為「樂」而廢寢忘食,似乎已達到無我的境界了。 隨著時光飛逝,女兒從認真學習的學員升格為誨人不倦的指導老師,這些年來幾乎都是年年參加此一盛會,不但是興奮的參與,且樂在其中,因而,在她的影響下,只要有她在,必有我們到場觀賞,此乃天下父母心使然,所以,今天也不例外,還多帶了小兒子一同前往欣賞,實在難得!再瞧瞧四周的觀眾,多少家長參與其中,家人同行,來為孩子們加油打氣,甚而祖父、母,外公、外婆都加入了此一欣賞的行列,這些都是最佳、最忠實的聽眾啊!先不論懂不懂音樂,至少先捧個人場啊!再說:只要踏入音樂殿堂就會感染到音樂那股迷人的氛圍啊! 誰說一定要懂得音樂才能進入音樂廳欣賞音樂呢,而且欣賞音樂原本就是一種與生俱來的本能,多少人獨自哼哼唱唱,自娛娛人,不也樂在其中,他們依然樂此不疲呢!何況每個人在面對音樂時往往也會因為教育背景、個人因素、當下心情而產生不同的詮釋、感受與迴響,這些都還是蠻主觀的呀!絕對沒有那麼嚴格的欣賞標準,所以,人人皆可成為最佳的音樂鑑賞者,而不是只有演奏家、學音樂、懂音樂的人才可成為鑑賞者啊!今後,每個人都要勇敢的走進音樂廳,為音樂瘋狂,使之蔚為風氣,讓它成為金門人特有的時尚之一,則金門又多了一個「音樂之島」的美名。 今年是我三度來到巴黎,它實在是一處讓我想「一遊再遊」的人間聖地,而巴黎的盧森堡公園因著季節的更迭而有不同的迷人景緻,所以此處遊客特多,因而在此處舉辦的露天音樂會,別有一番情調與特色。上回來此,正逢工作人員在佈置場地,他們在涼亭內安置平台鋼琴,及燈效之類的佈景措施…,為一場鋼琴獨奏會作準備,這回則是一場進行中的管樂音樂會,新鮮的是它由不同的指揮大師一一輪番上陣指揮,團員們可就要適應各個指揮的特質而有所因應,他們是來自美國的學生管樂團,趁此假期來此做巡迴演出,順道參訪,還真是個不錯的構思。偌大的盧森堡公園聚集眾多遊客,所以演出時自然成了吸睛之焦點,不但吸引遊客駐足聆賞,就連狗狗也安靜的陪伴在主人身邊,聽得如癡如醉,且公園內四處佈滿椅子供人隨意乘坐,且不收費,讓人消磨一個難忘的夏日午後,多好!因而讓我聯想到中山紀念林、莒光樓、海濱公園…都是不錯的展演地點,再說金門地區各個國中都有管樂團,大家相約,以樂會友,不但相互觀摩、切磋琴藝,還能帶給遊客及鄉親們一個另類的音樂饗宴,讓樂聲隨風飄盪在每一個角落,且將滿佈著戰鬥氣息的鋼島渲染上一些柔性的魅彩;或各校的聯課活動時間亦可安排校際交流活動,相互切磋、交換心得,凡此種種必能增進樂團的成長;甚而觀眾不動,演員動,讓音樂深入各個鄉鎮來感動人心、淨化社會風氣。如此一來,不但增加了表演機會,也增進了舞台經驗,相對的琴藝也就與日俱增了。 除了接受邀約演出,我們也可自覓舞台空間,雖然正規的音樂廳有較好的音響空間,然而戶外大規模的大自然空間亦是極佳的演出場所啊!像世界三大男高音多年前在巴黎鐵塔下所舉行的演唱會不也吸引了成千上萬的觀眾到場聆賞,有坐在座位上的、也有鋪塊布坐在草地上欣賞的…,會場再加裝個大大的銀幕電視牆,即便是遠距離也能透過電視牆而有良好的欣賞視野,並不一定要那麼的刻意,也不需要那樣的死板,甚或路過駐足欣賞片刻的也無妨啊!所以,這都是風氣使然啊! 在經歷過為期六天的音樂營之後,其後續的重要學習課題才真正開始呢,大家都知道學習是一種不斷地延伸、擴展,所謂「學貴有恆」,能夠持之以恆的學習才是重要的關鍵所在!因而,得以維持正常性的教學才是重點,設若只仰賴一年一度的音樂營那是絕對不夠的,必也要有一流、正規的師資才是上策,才是可長可久的「百年大業」啊!所幸學成回來的昕曄老師有其乃父永舜大師的風格,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此次夏令營他竟是一肩扛起了行政工作的龐大業務,面對這逐年成長的300多人的超大音樂營,真是不簡單啊!又永舜大師今年總算榮獲「特殊優良教師」的殊榮,在金門、在音樂的這一塊領域裡,這份遲來的榮耀實在是實至名歸啊!此次暑期管弦樂夏令營他一如往昔、一頭栽入,竟忘了剛手術過後的靜脈曲張需要適足的休養,我想他是:犧牲享受,也享受了犧牲。這份「特殊優良教師」的榮譽勢必又更加重了他已一肩扛起的重責大任,這應是外人所難以得知的心路歷程! 暑期管弦樂夏令營活動得以不間斷的歷經了數十載,這都要歸功於歷任音樂協會理事長許銘豐、許能麗、許金象、蔡錦杉、吳啟騰…,以及現任的李錫奎先生,他們不但「蕭規曹隨」的賡續了時代使命,完成階段性的任務,更不斷地拓展了音樂協會的版圖大業,這雙無形的大力推手實在是居功厥偉;還有歷任總幹事江支森、許瑞芬…,及現任的王立梅老師不眠不休的傾全力來策劃、協辦此一活動;尚有默默付出、認真盡職的張序伯教官,數十年如一日,無怨無悔,讓人敬佩!再加上各級學校不遺餘力的大力宣導,鼓勵同學參與;才能使得此一活動做到盡善盡美、完美無瑕。當然還有一群在幕後默默奉獻的志工、義工們,他們大部分來自金門縣合唱團,這群「傻呼呼」的無影手權充了「舞台搬運工」表現得真是可圈可點,不由得讓人要多加讚美一番呢。 如今隨著暑期管弦樂夏令營活動的推展、以及學校正規教育的推動下,地區管弦樂人口的確有了實質的成長,今後如何將他們匯集起來成為一道清流,蔚為社會良善風氣,並帶來一股蓬勃的朝氣,繼續為金門地區傳達樂聲於千里之外,相信那已是指日可待、為期不遠的事兒了。當然,也別忘了優質的社福館展演空間還差這麼一台平台鋼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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槌哥
「恁兩個毋免瞞我,恁是毋是提錢共恁阿兄買彼四坵園?」烏番嬸慢條斯理地說,情緒似乎沒有太大的波動。 「俺娘……。」槌哥剛開口。 「你毋免講,我心肝內知知得。阿章這個了尾仔囝心肝誠雄,伊這逝倒來的目的著是想欲賣彼四坵園,若是賣無成,伊定著會佮恁膏膏纏,袂赫緊就倒去台灣。我知影恁翁仔某的用心,提錢共買起來,才袂予這四坵園變別人的。」烏番嬸搖搖頭,語重心長地說。 「俺娘,妳哪會知影赫濟咧?」槌哥不明就理地問。 「我會生恁,敢予恁瞞騙會咧過?」烏番嬸淡淡地說,「我老啦,無氣力啦,為著欲佮恁翁仔某參赫孫湊陣食幾年仔,我才無佮彼個了尾仔囝車拚,毋是我佇驚?因啦。」烏番嬸內心似乎有無長的感慨。 「俺娘,這項事志既然已經過去著煞煞去啦。若是咱的田園會當留落來,又擱無拍歹兄弟之間的感情,了淡薄仔錢袂要緊。而且這錢毋是去予別人,是去予該己的兄弟提去,我佮春桃攏袂怨歎啦!」槌哥說。 「是啦,俺娘,咱有通食、有通穿,無欠缺赫錢啦!人講有人著有錢,錢銀擱沓沓趁著有。既然阿兄伊欲用赫錢去買厝、買車,咱也莫去佮伊計較,祖公彼園會當留落來比啥物較重要。」春桃安慰她說。 「我知影恁翁仔某有量,俗語話講:有量才有福!我相信天公祖佮咱祖公祖嬤毋爾會保庇恁、也會補償恁!」烏番嬸雙手合十、虔誠地祈求著。 「俺娘,妳若長歲壽,大細若平安順贖,其他的攏袂要緊啦!」槌哥說後,手推車也上了田埂,「俺娘,芋園到啦,咱落來去看看好無?」 槌哥緊緊握住手推車把手,春桃攙扶著烏番嬸,阿秀仔則牽著弟弟,讓他們安全地下車。而後烏番嬸右手牽著阿秀,左手則牽著阿弟仔,祖孫三人迎著微微春風,含笑地站在田埂上。面對著那片綠油油的芋葉,再看看足足有小孫子手臂粗的芋莖,復又目視著「掘」的整整齊齊的「園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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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墨飄香寫人間─溫仕忠
民國十五年七月,出生廣東博羅縣麻陂鎮的溫仕忠,家有四兄弟,他排行老二,下有兩個妹妹,雙親雖種田,孕育孩子飄筆香,竭盡全力來培養,並要他出外見世面。 叔祖溫子純,是國父革命軍的大隊長,革命成功之後升團長;祖父與父親,亦是國父革命軍的一員。國父十次革命,祖父及父親在第三次及第五次均參與惠州之役。 民國前六年,滿清政府派一個營長、名叫龍濟光,包圍了村莊,強索銀元三千,不能討價還價;村民生活很艱難,籌錢有困難,一夕之間家園被焚毀,居民逃竄於四面八方。 為了求生存,忍辱偷生到異鄉,溫仕忠的父母遠赴香港,打碎石、做粗工,當英國政府接收了香港,他們輾轉到廣東,一樣是苦工,一天工資四毛錢,餓不死又脹不肥,日子很艱辛,刻苦耐勞是本性。而後國民政府成立,他們終能回到朝思暮盼的家園,恪守祖訓勤耕耘。 民國元年,國父推翻滿清,中華民國臨時政府在南京成立,溫仕忠的父母收拾行囊回故鄉,但是家園已變樣,屋宇只剩一面牆,政府應允將來要補償,但礙於經費短絀,對他們的承諾始終沒實現。 自食其力、勤耕田地,溫仕忠的父母靠雙手撐起一片天,養活子女不怕難,溫仕忠在五歲至十歲間,得以上私塾,四書五經和珠算,他每樣都接觸。家鄉插班唸完小學,接著到紫金縣古竹鎮樂育中學就讀;當時為抗戰初期,從家鄉走路上學要走六十里路,因路途遙遠,只得住校,兩個星期才能回家一趟,他們還需自備大米和蔬菜,到學校統一煮食。 溫仕忠在學期間,有個姓葉的同窗好友,成績與他不相上下,兩人總是分獲一、二名;葉姓同學的祖父是秀才,總揶揄自己的孫子怎麼念書總是輸人。 初中畢業後的溫仕忠,考上廣東惠州持平中學,才念一年,父親要他出去見世面;他謹遵父命,到杭州找當連長的堂叔溫兆熊,在當地念高二,求得更深的學問。 命運捉弄人,大陸時局又變化,民國三十四年,戰爭不斷、學校停辦,溫仕忠書沒得念,認識某部隊一位副連長、本欲結伴回廣東,當乘坐火車抵達江西上饒,卻遇見共軍在抓兵、國軍在募兵;他和副連長知道家鄉路遙遙,回家很艱難,路上鐵定難逃共黨的手掌,於是選擇待在第二編練司令部,投靠在胡璉司令官的麾下。 溫仕忠和副連長隨即被編到第十軍,擁有高中學歷的他,受訓三個月,從基本教練到射擊課程,無不專心學習;結訓後,分發部隊,部隊一方面訓練、一方面作戰,跟著胡璉南征北戰。中共最早成立的老巢在井崗山,位於江西省的西南部,兩軍互有衝突、各有死傷。而胡璉招兵買馬不間斷,募兵之後、成立三個軍,並於民國三十七年,第二編練司令部改為十二兵團。 同年,共軍出長江,國軍亦撤退到江西,六十三軍部分到廣州;部分由江西、上饒、寧都、瑞金、一路到筠門嶺;胡璉將軍從筠門嶺看江西,心事重重,縱有萬般不捨,亦只能徒增感傷。 從廣東梅縣到汕頭整編,一個多月的時間,招募許多知識青年,成立怒潮學校,積極訓練,以作為將來十二兵團的基本幹部。就在此刻,劉伯成的部隊亦從福州到廈門,蠢蠢欲動。 民國三十八年十月九日,胡璉將軍奉蔣總統的命令抵達金門,因當時二十二兵團司令李良榮底下無兵源,大唱空城很危險,於是,胡璉先後調十八軍和十九軍來金門支援。當十八軍隨胡璉來到金門後,同年十月十七日,廈門失守。 李光前則帶著十九軍於十月二十四日抵達金門,溫仕忠是其中的一員;部隊由汕頭出發,原本要到一江山,因金門情勢緊急,在金門新頭外港停留兩天,下船之後,部隊駐紮金山鄉,分布在水頭、吳厝、珠山,借住民房,天氣冷,地板涼颼颼,鋪著雜草身子也不暖和。 溫仕忠跟隨部隊駐守在歐厝,睡到半夜、該是好夢方甜的時刻,忽然聽見外頭的槍聲與砲聲,隨之而來的是滿天星光、劃過天際,部隊緊急集合,準備應戰。 從古寧頭到歐厝,距離非常近,中共卻已經打到榜林,而十九軍十一師在古寧頭直接與匪作戰。中共船隻原本預定在瓊林的海岸登陸,不料風太大,漁船隨風漂,順著風勢漂到古寧頭,我軍枕戈待旦、部隊總動員,投入金門保衛戰。 共軍來犯、漁船進港、人頭鑽動,國軍英勇奮戰,陸軍殺敵制先、海軍兵艦攔截、空軍偵察敵情,在第二線預備的溫仕忠,親睹火光彈、照明彈,閃閃發光在半空中。 古寧頭戰役,歷經兩天三夜,總計五十六個小時,國軍死傷一千三百多人,但俘虜了匪軍七千餘人,其傷亡人數亦為七千餘人。 民國三十九年,軍職外調一百多人,溫仕忠亦名列其中,而縣政府剛裁撤,新命名為「金東金西烈嶼民政處」,他被派任指導員,而後改為「行政公署」,並於四十一年恢復金門縣政府,溫仕忠在軍事科擔任科員,負責民防訓練,人雖在縣政府服務,領的卻是金防部的薪餉。 民防訓練、一年受訓一個月,時間在每年的十月份。期間除了一般訓練,又要到碼頭構工或出公差,甚至每個民防隊員規定種樹十棵,還要挖池塘蓄水灌溉,以免樹木枯萎。 民國四十一年,溫仕忠在珠山村,因民防訓練而認識了婦女隊員薛素婉,緣分的使然,終於結成雙。妻子在金門社教館附屬的圖書館工作四十餘年,上班與書為伍,下班後則分享溫仕忠的書香氣息,無形中孕育了她內在的涵養與外在的氣質。 民國四十三年,溫仕忠經歷九三砲戰,當時司令官為劉玉章,仍在軍事科管民防的他,每次砲戰之後,哪個村莊遭砲擊,軍事科十個職員都要到各村里去勘查,看有無人員傷亡或房屋倒塌的情形,然後回報上級。 軍職外調期間,當時縣政府在金城東門、今日商會的地點,每逢遇到砲襲或有特殊狀況,必須緊急集合,統一打地鋪、睡地板,以方便管控。而砲戰期間,遭砲擊最嚴重的地方,在小金門的羅厝,房屋被打壞,村民居住在村外挖鑿的防空洞裡,過著膽顫心驚的日子。 舊金城的東門亦遭受很大的衝擊,雷達站有兩三公尺高,中共沒打到,倒是擊壞了魯王墓。另有一家油房慘遭波及,花生油流滿地,屋主呼天搶地、將來生活怎打理? 另一處是南門一戶做豆腐的人家,砲戰時,彈穿牆,沒爆炸,卡在牆裡邊,屋主運氣好,全家都平安;溫仕忠找來軍方廢彈處理小組,在處理過程,驚見砲彈在竄白煙。 民國四十七年,八二三砲戰之後,敵我雙方約定「單打雙不打」,縣府的一位廖秘書,隔天要返台,溫仕忠去看他,正逢單號;兩人促膝長談,忽聞空中爆炸聲,溫仕忠立即拉著廖秘書往防空洞避難,不到一分鐘,中共來了第二發,在辦公處爆炸,房子被打了一個洞,公文櫃被擊毀,公文四處飛;廖秘書躲過一劫,如今身處台灣的他,依然和溫仕忠有著密切的聯繫。 民國四十八年九月,軍職外調的溫仕忠辦理退伍,他在軍中勤寫日記,更熟讀資治通鑑,並作筆記。胡璉司令官除了鼓勵軍人要多讀書,更印製政治教材,要他們熟讀。除此之外,喜歡看書的溫仕忠,亦對古典文學有深入的研究,於是他把讀史的心得,以及親身的經歷和感受,以筆代槍、書寫成章,投稿於正氣中華報,從寫作至今,已發表過三百多篇文章,貼滿六大本剪貼簿,亦集結成書,計有《金門勝蹟采微》、《怡情文集》、《浯江隨筆》、《浯江瑣談》、《胡璉將軍與金門》………等書。而新書《怡情詩聯選》,目前正在校對中。而溫仕忠除了寫作外,書法的造詣亦不容小覷,他多次參加兩岸三地當場揮毫及聯展,受到肯定與好評。 民國五十一年,溫仕忠參加台灣省財稅研究班一期、六十一年參加戰地政務第二分班四十一期、六十七年獲聘福建省政府顧問、七十六年參加國防部動員幹部訓練班二十四期、七十九年參加台灣省訓團稅務班九期、八十六年到金門空大選修、八十八年及九十四年當選金門縣寫作協會理事長。在任期間,建樹良多,並多次帶領會員赴大陸,與對岸藝文界交流,將金門的民情風俗與人文、誠摯地向對岸同好作深度的介紹,充分地展現出他寫作界龍頭的風範,並出版會員選集多本,計有《浯島海吟》、《海印傳奇》、《貴島雅集》………等。 大陸開放探親後,溫仕忠共回故鄉八次,當他第一次踏入國土,與分隔數十年的兩個弟弟相擁於熱淚盈眶中,並有感而發地寫下當時的情境,題目命為〈與弟侄夜談二首〉 其一: 弟侄共談心,夜深情更深; 睽隔四十載,重拾舊時情。 椿萱日已遠,未盡菽水心; 世事滄田變,永念舊恩親。 其二: 久住他鄉客,留連惜別時; 山川皆美好,難慰遠行人。 睽違家鄉四十載,溫仕忠攜著妻子回到故鄉的懷抱,家鄉風光好,景緻優美惹人愛,但雙親已不在,不能盡孝道,總有遺憾在心懷。而他已落腳在這座島嶼,並育有二男四女,金門,可說是他的第二故鄉,他對這片土地的熱愛、對鄉親的關注,與他的原鄉並無兩樣。 家住金城的溫仕忠,坐擁寫作天地與揮毫空間,家中無論牆上與書房,既懸掛、亦堆疊他畢生的心血,他引領筆者走入他筆墨飄香的世界,敘述著他一生顛沛流離的感人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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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酒與吟詩
曾幾何時,咱們的金門高粱,已在世界的白酒市場佔有一席之地,這是我們金門人的榮耀與驕傲,對於這份老天爺賜給咱金門的禮物,自可要好好的珍惜與感恩。 說起「酒」這杯中物,有人喜歡,有人不喜歡,每個人感觸不同,各有解讀,「酒」為何物?它是什麼滋味呢?我相信沒有人可以確切的說出一個所以然來,因為甜者得其甜,苦者得其苦,各有其不同之感受。 有人說:「酒是穿腸毒藥,色乃剮骨鋼刀」,又說酒乃色之媒界,果其然乎?很奇怪耶?人總是把酒與罪惡兩者聯想在一起,例如:喝酒誤事、酒後打人、酒後殺人、喝酒駕車肇事等等。彷彿「酒」本身就是犯罪的代名詞一般,事實真是如此嗎?恐不盡其然!因為真正壞事的不是「酒」,而是「人」,沒錯!是喝酒的人,酒它只不過是給人一面明鏡,讓喝酒醉的人摘下假面具,露出真面目而已,所以囉!別告訴我說是酒害了你。 有人說何不戒酒?我說幹麼要戒酒,酒品好的人,喝酒是美事,該戒的是什麼呢?是濫飲、濫醉、對不對?一個人若能完全控制自己,就能享受真正的自由,當然包括喝酒的情境在內,若能如此,那何必戒呢?田園詩人陶淵明「不止酒」,也就是今生不可能戒酒,他還說:叫他戒酒等於是剝奪他的快樂。斗酒詩百篇的李白就更不可能戒酒了。 生活的情趣來自於讀讀書,寫寫字,釣釣魚,種種花,下下棋,彈彈琴;除了以上的閒情逸致外,當然也可以喝喝酒,好友相聚時,更是少不了喝點酒,也許是感慨生命太短暫或是人生太苦悶,事業遭受挫折、還是有人升了官、發了財,生了一個漂亮的女兒,以上皆是,總之;人生不管得意也好,失意也好,都是喝酒的好理由。豪飲與淺酌各有其情趣。縱然喝的不是什麼名貴好酒,但情境好才是最重要的。 一個人喝酒,稱為獨酌,不需要應酬,更沒有任何壓力,只是悠閒的喝它幾杯,讓酒的芬芳,順著喉頭流下去,進入全身,喝到有點感覺微醺,才能夠真正體會飲酒之趣,所以嘛!獨酌也不錯。 古今中外,最好酒也是與酒最為契合的三種人,那就是詩人、英雄、將軍。 這三種人都是感性人物,他們個性放縱,豪放,與酒這東西的元素因子相吻合,所以很難戒酒。 別想一醉解千愁,因顧酒入愁腸愁更愁,那為什麼有那麼多人想要喝醉呢?也許是想把人生的甜蜜、歡樂、悲傷、痛苦、都一飲而盡吧!這就是想醉的理由。當你舉起杯,飲盡的是一段有情的人生,活在當下,喝吧!何曾一滴到酒泉,此時此刻,你是否跟我一樣,也想喝一杯酒,然後呢?然後再吟它幾首詩,享受一下快意人生,你認為如何? 首先吟一首李白的「宣州謝朓樓餞別校書叔雲」。 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亂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煩憂,長風萬里送大雁,對此可以酣高樓,蓬萊文章建安骨,中間小謝又清發,俱懷逸興壯思飛,欲上青天攬明月。抽刀斷水水更流,舉杯消愁愁更愁,人生在世不稱意,明朝散髮弄扁舟。 再吟一首李白的「將進酒」。 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髮,朝如青絲暮成雪,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烹羊宰牛且為樂,會須一飲三百杯,岑夫子,舟丘生,將進酒不,杯莫停,與君歌一曲,請君為我傾耳聽,鐘鼓饌玉不足貴,但願長醉不願醒,古來聖賢皆寂寞,唯有飲者留其名,陳王昔時宴平樂,斗酒十千恣讙謔,主人何為言錢少,徑須沽酒對君酌,五花馬,千金裘,呼兒外出換美酒,與爾同消萬古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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槌哥
「俺嬤,阮阿爸佇掠芋蟲實在有夠厲害得,?因掠一尾,捏死一尾,芋蟲的腹肚腸仔攏嘛流流出來,實在有夠恐怖得!毋拄阮阿爸?因攏毋咧驚。」阿秀仔說著,內心似乎亦有些驚恐,但卻也敬佩父親掠芋蟲的勇氣。 烏番嬸目視著前方,專心地聆聽兒媳與孫女的敘說,而後不斷地點頭微笑,內心的喜悅不僅隱藏在她的心裡,卻也寫在她的臉上。 「槌哥仔,今仔日恁老爸若無死,看著你這個戇囝赫爾搰力佇種作,?因的心肝內毋知會偌歡喜。」烏番嬸看看他,含笑地說。 「俺娘,咱今仔日有這園通種作,是祖公祖嬤的庇蔭;有通收成,是天公祖咧保庇,我佮春桃盡著作穡人的本份爾爾。既然咱這世人註定是作穡命,著佮這塊土地有分割袂斷的關係。俺娘,妳是生我的老母,但是若無祖公留落來的這田園,一定無法度通種作。無種作,著無收成;無收成,著無五穀通飼阮兄弟仔大漢。認真講起來,這田園佮俺娘仝款偉大,攏是阮的老母,阮會永永遠遠記囥心肝內。」槌哥感性地說。 「槌哥,你講的無毋著,既然咱生佇這塊土地,著認同這塊土地;既然咱是作穡命,田園著是咱的衣食父母;但是有土地、有田園,也著欲認真搰力去種作,才有收成。雖然這陣清平啦,時機嘛變誠濟,一四界攏佇起新厝,車路墘赫瘦園仔若欲共賣去,睏一醒起來,咱兜已經是上千萬的好額人。若共彼錢囥銀行,月月有內錢通提,咱會使毋免種作著有通食。槌哥,我知影你是一個袂忘本、袂背宗的乖囝,無管人出偌濟價數,你猶原袂動心,猶原欲共祖公留落來的這田園,靠該己的氣力來種作,無咧數想賣祖公的田園來好額。你的做法,毋爾鄉里人呵咾,嘛予我這個老歲仔感動甲強強欲流目屎。」烏番嬸說後,眼眶也紅了。 「俺娘,錢銀人人愛,擱較濟嘛無人會嫌。但是錢銀著靠該己來拍拚才有意義。祖公留落來的田園厝宅,是欲予囝孫代代相傳,是欲予囝孫知影?因彼當時墾荒的艱苦,?因的價值毋是錢銀買會著得。聽講古早時,不肖的囝孫若共田園厝宅賣去,會予人講是了尾仔囝。」 「這陣了尾仔囝誠濟,咱兜嘛出一個……。」烏番嬸尚未說完。 「啥物?」槌哥和春桃訝異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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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性思考與溫情浪漫———陳慶瀚教授《離散對話集》序
中央大學的金門人,一位是中文系的李國俊教授,早些年已經聽說過,去年我到中大演講,又不期而遇,這次來中大,又見過幾次面,李教授教的是戲曲,戲曲是中大的名專業之一。李教授住在台北,見面的機會不是很多。還有一位是法文系的教授,法文系有兩位教師榮退,我即將離職,文學院院長衛友賢教授舉辦惜別茶會,席間聊天,原來法文系也有一位金門籍教授。中大另一位金門人則是同宗兄弟慶瀚。 來台不久,樹清兄早早就通知我,說作家洪玉芬作東,邀請朋友小聚,時間是2月15日中午,地點在新店五小福。我和太太到場時,兩張桌子已經擠滿了人,有著名畫家李錫奇先生及夫人作家古月等,樹清兄還特別把陳慶瀚教授及夫人鄭曉雯介紹給我,說慶瀚是你的族兄弟,也在中央大學任教,以後你們可多多聯絡。 午後,乘慶瀚的車回中大。途中,慶瀚贈送自行印製的新作《離散對話集》。 慶瀚是陽翟陳,我是烈嶼湖下陳。陽翟陳是大宗,湖下陳可能是陽翟的分香。按照「志克卿允子公侯伯仲延篤慶丕先德昭穆衍潩賢」輩份的排列,慶瀚是我的同宗兄弟。慶瀚在金門陽翟長大,而我卻生於大陸。初次見面,覺得「面熟」,因為慶瀚的臉龐長得和我在美國的四弟慶良有點像。慶瀚擁有兩個碩士學位和一個博士學位的頭銜:中央大學地球物理碩士和法蘭西—孔德大學資訊與自動化工程碩士(DEA);隨後又獲法蘭西—孔德大學工程師科學博士,回台之後慶瀚進台灣大學全球研究中心,成了該中心的博士後研究員。在法國期間,慶瀚還修了兩年文學博士課程。慶瀚在中央大學創立機器智慧與自動化技術實驗室(MIAT),在中大資訊工程學系任教十多年。 錢鍾書先生談宋代的詩歌,以為有理學家中的詩人,又有詩人中的理學家,前者如朱熹,後者如劉子翬。現代社會分工越來越細,越來越專精,又寫詩又研究哲學的人恐怕已經很少見,更不用說頂著一個詩人的桂冠去從事空間技術。慶瀚從事自然科學研究,集工程技術專家、詩人和作家於一身,在我的親朋中,也許僅慶瀚一位。 本文以《理性思考與溫情浪漫》為題寫讀慶瀚《離散對話集》之感想,並非杜撰。「理性思考」與「溫情浪漫」似乎毫不相干,不僅毫不相干,而且是兩種不同的範式。思考,更多的是哲學家、或者是自然科學家的所為,至於品嚐葡萄酒,進而品味其美學,則更多地具有詩人溫情浪漫的情調。然而,慶翰的《離散對話集》確實兼二者而有之。此集包括《系統思考》、《金門大歷史》、《機器人感覺詩》、《島嶼隨筆》、《葡萄酒美學》五輯。前兩集是「思考」,其思惟更多的是科學家式的,冷靜而理智。最后一輯是「美學」,談的雖然是葡萄酒美學,其感悟卻是詩人的,法蘭西式的溫情浪漫,三、四兩輯則或思考,或露慶瀚的獨特的美學理念。 慶瀚的思考總是從「概念」入手,他說: 科學家的思考被侷限在有限的系統概念裡,在這個系統中思考,所有事物都是明確可以理解的,所有推理步驟都可以掌握,據此產生的所有結果可以得到科學社群的認可,宇宙的生命的事實可以得到安置,所以科學是令人安心的。(《系統思考》) 這無疑是科學家的嚴謹。由於嚴謹,慶瀚對如何命名自己這部書的書名有所困惑,「離散」的概念是什麼?一般人會說,「離散」不過是「合」與「聚」的反義。慶瀚的定義卻稍稍有點複雜,既有文學人的離散,又有科學人的離散。他說,文學人用「離散」是指植物種子成熟後受自然力的搬移或飄散到他處,萌根開花結果,因此「引申出原鄉/他鄉的人文感觸」;科學人的「離散」則是指「連續事物以最小單位切割的結構表示,得以簡化系統模型,或者藉以提升資訊處理的精確度」。所以他的「離散」,既是文學人的「原鄉/他鄉」,又是科學人的「連續/離散」。科學人的思考是嚴肅的、理論的,文學人的思考是感性的、敘事的。 儘管文學人的思考帶有感悟的性質,但慶瀚始終沒有離開他所規範的概念——原鄉/他鄉。而所謂的「對話」,則是「原鄉與他鄉的對話;連續與他鄉的對話;文學的本我與科學的超我的對話」。慶瀚的這些文章,大多發表在《金門日報》副刊《浯江夜話》,為副刊帶來科學的新鮮氣息。其實,這些文章,和即將出版的這本書,讀者讀過之後,自然也會和慶瀚「對話」,例如有位讀者讀了慶瀚的《金門大歷史》和《金龜山》之後給作者寫信,但是更多的是對話只是心靈上的對話,而不是面對面或書信式的而已。如果有一群讀者能從心靈上同作者對話,那麼慶瀚的文章、慶瀚的書,就是成功的文章,成功的書。 記敘描寫金門原鄉的文章,大多側重於社會歷史、經濟、文化,乃至戰爭。慶瀚所寫的金門歷史,是金門的大歷史,史前,幾百萬年前,幾十萬年前,萬年前,幾千年前,直至一千五百年前始見於縣志。他似乎更加關心的是金門的環境、生態,關心岩石、砂礫、水、林木、氣候,還有星空。他的文章的筆調是文學的,然而思維卻是科學的、理智的。他說,如果地球氣候持續變暖,海水不斷上升,四百年後金門島的部分村莊將被海水淹沒。為了應對這種變化,金門應當建設一個生態島,儘管小小的金門,也許聲音很微弱,力量也許有限,但是金門人應當成為世界良善的公民(《當金門逐漸沉沒》)。金門興建各種建築,也應當作如是的考量,損害生態,生存環境惡化,「土地荒蕪,資源短缺,金門人只好不斷的外移」(《金龜山》),理智深邃的見解,不能不叫人佩服! 近三四十年來,隨著全球社會、經濟、科技文明的變化,傳統的系統思考陷入某種困境,慶瀚和許多科學家都在試圖尋找並建立更好的系統思考模型,期待在未來的歲月裡逐漸改變對世界的看法。《復雜思考與創造性思惟》一文,是《離散對話集》中唯一一篇講教學的文章,然而這篇文章講的還是思考模型,作者的計劃是「引導學生去感知和認識複雜的系統現象,藉以發展學生多維度、多面向和動態變遷的概念架構」,「啟發學生從事創造性的複雜思考」。 科學家理性思考的文章,容易寫得平板,甚至枯燥。慶瀚的文章具有嚴密的邏輯思維無需贅言,使我振奮的是他的文章構思和文彩。《金龜山》是我近年讀到最美的文章之一,作者先交代金龜山在金門當地的位置,隨即遙想五十萬年前、數萬年前的自然形態,再轉入八千五百年前原住民的活動及三千年前人跡的絕滅,一千兩百年前牧馬侯來到金門的開發。而四百年前戰爭對金門自然環境的剝蝕,六十年前日本人對雲母礦的侵奪,金龜山千瘡百孔,幸而有近四十年來的植樹、保護,金龜山才慢慢有了一點生氣。行文至此,作者很自然地筆鋒一轉,說現在卻有人想在此地建造一處五倍於金龜山的宏偉建築。真是石破天驚!經過數十萬年、數萬年、數千年、數百年、數十年的生態變遷鋪墊,宜建抑或不宜建,作者已經無需饒舌、無需花更多的筆墨去立論去反駁。作者深情地說:金門從來缺的都不是這樣一處建築,「金門缺少的是對環境、生態、歷史文化有機體有著同樣悲憫和關懷的普世大佛精神」,其實,何止是金門,當今世界,何處不是如此!讀慶瀚此文時,自然會聯想起唐代韓愈那篇著名的「諫迎表」,韓愈義正辭嚴,一千兩百年後仍然令人肅然起敬;慶瀚以他淵博的自然科學知識敘事說理,則讓人欽佩! 慶瀚的理性思考文章,有時也會帶點溫情,帶點浪漫的氣息。夏夜望星空,容易使人產生豐富的遐想。慶瀚大學讀的是地球物理,同時他又加入「天文社」,熱衷於星象的觀測,回到金門,也不忘去觀賞英仙座流星雨和哈雷彗星。他的觀星,是近乎專業的,而描繪觀星,又頗見其浪漫,「如果你願意走出戶外,去享受一場英仙座流星雨的饗宴,你可以找一個光害小的、天闊地或地勢較高的地點」,「如果你期待的是更豪華的視覺和心靈的流星雨饗宴,那麼你最好到金門島東部海岸」;「如果金門政府工程單位可以在觀星之夜,九點開始關閉金門所有路燈和公共照明,讓卑微星光重新親近長久以來彼此逐漸疏離的人與自然的陌生關係」,「金門,也可以是一個環境關懷與浪漫之島」(《觀星》)。 《離散對話集》最富有溫情浪漫情調的是《葡萄酒美學》這組文章。法蘭西是葡萄酒的故鄉,慶瀚留學法國,對法國的葡萄酒情有獨鍾。六年的法國生活,觀千劍而識器,聽千曲而後曉聲,經過無數次的體驗,慶瀚完全融入這個國家的葡萄酒文化。慶瀚對法國葡萄酒各種品牌、各種葡萄產地的氣候、土壤條件,以及葡萄的栽種、收穫,葡萄酒的釀造、收藏都了如指掌。他還是法國葡萄酒的品酒師和鑒定師。讓我吃驚的是,慶瀚還在大學裡開過一門葡萄酒品嚐美學的課程。 對法國葡萄酒如此深入的了解和鍾愛,在金門人中也許沒有第二個人,在台灣以及大陸,能夠和他匹敵者恐怕也寥寥無幾。何況,即便對葡萄酒有深入了解和鍾愛者,也未必能用文字表達出內心的溫柔而浪漫的情懷,未必能體味出葡萄酒的美學。慶瀚認為,我們的美學教育,有視覺美學,有聽覺美學,但是卻忽視了嗅覺和味覺的教育。葡萄酒美學,是兼視覺、嗅覺和味覺而有之;同時,在品嚐過程,實際上也是一種心靈意義上的美學。慶瀚描繪葡萄酒品嚐的過程,可謂淋漓盡致。慶瀚在談到品嚐薄酒莍新酒時說: 薄酒莍的新鮮、熱情,正是年輕、不受拘束的感受。也許沒有深沉豐厚的口感,也缺少結構複雜的酒體,但品嚐薄酒萊總是帶來未經修飾的、輕快單純的樂趣。它提供一群熱鬧、喧囂的年輕學生聚會中對於酒精禁忌的小小淩越機會;它提供不成熟的、直覺的、允許犯錯的年輕歲月般的品酒體驗;更重要的,它提供一種想像的可能性,對於今年剛採收的葡萄,想像未來釀製熟成的葡萄酒的可能風味,也想像年輕心靈經過歲月鍛煉後,未來熟成的視野和豐盈的生命樣貌。 我們沒有品嚐薄酒萊的經歷和經驗,讀了這段文字,卻不能不嚮往之,這就是好的文學作品的感染力。 集子裡還有一組詩,同樣具有理性思考與溫情浪漫的特質,由於篇幅的關係,不再詳論,讀者可以自己體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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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把墨潑了一身蚜灰蝶
是墨誤會了 把你當成 一張宣紙 梅花點點舞大地 是你將自己裝扮成 一幅畫 讓畫在花間 花如畫 是要迷惑 風風雨雨 還是 矇騙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灑墨 成美麗的畫 也為自己找到 生活的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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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公回憶
這天寧靜的午後,躺在沙發上遙控轉著一台接過一台的電視頻道,都難以選定一個節目停下來收看。突然間,阿公走到飲水機旁,開始講起從前年輕時候打拚生活的故事。他說,從前那個時代,沒有錢,就算有錢也買不到東西吃,家裡並非富有人家,沒有自己的產業生意,於是,為了生存、更為了他兄弟們的教育費,他就和鄰居一起到海邊抓魚,從山后一帶,赤腳扛著超重的魚隻,走了不知多久的路來到城區販賣。這時的我有些恍神,忘了阿公說到哪:「嗯?賣魚嗎?」 但阿公有些重聽,聽不到我說什麼,接著他說,當時和鄰居扛著魚走在馬路旁,問人要不要買,魚的重量相當重,若是不小心掉了下來,必須在馬路旁等人經過,請人幫忙搬上肩,才能夠繼續走動。阿公:「重啊!自己一個人絕對沒辦法扛!」 泡完茶,他坐到一旁接著說:「當時剛好有部軍車經過,阿兵哥下來問,可不可以全部買,剛好過節要加菜!」於是,他和鄰居好高興,魚貨一下子全賣光了!他說,和鄰居興奮地數一數賺來多少錢,沒想到還多出幾元!他倆高興得找了家店,吃咖哩飯,當作慰勞自己的辛勞! 從前的生活固然辛苦,但或許就是這樣的艱困生活中,造就了知足常樂的人們,秉持著堅定單純的心努力生活,為下一口飯、為更好的將來辛勤工作。其實明白阿公說這段話的用意,大概是看我有些鬱悶,以為我為了工作而心情不好吧,於是說了他的從前,好讓我能夠有信心,堅持生活,努力工作。看著阿公說起從前,總覺得他眼裡閃爍著光,精神顯得相當好!我想,即使那是個困苦的年代,但也是阿公擁有綺麗回憶的時光吧!在這寧靜的午後,聽阿公隨口而起的講苦,讓這個時刻增添了色彩。心寧不只沉靜,並能更加激勵,對於生活,對於未知的將來,都能夠給予希望與期待,心存感激地走著每一步,現在的我們,真的很幸福。所以,阿公,下次再給我們說個故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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槌哥
況且,母親也因為有春桃這個賢慧的媳婦,有阿秀這個乖巧的孫女,而顯得心曠神怡;加上阿弟仔的誕生,更讓她心滿意足。如果個個都像哥哥那樣讓她「氣身惱命」,她老人家何能活得那麼愜意?可見家庭的和諧與倫常是多麼地重要啊!更何況家有一老、猶如一寶,這何嘗不是他們的福氣。 當田裡的芋頭莖長到尺來高,當晶瑩剔透的露珠在翠綠的芋頭葉上滾動時,放眼望去,昔日俗稱的狀元田,莫不是綠油油的一片,讓人目不暇給。為了實踐對母親的承諾,槌哥如法泡製,讓母親坐在手推車上面,只是陪伴在她身旁的阿秀,已換成阿弟仔;春桃身上背負的亦非出世不久的「紅嬰仔」,而是腹裡的胎兒。 槌哥緊緊地握住手推車的握把,深恐不小心而出意外;阿秀右手也握住推桿,似乎想在上坡時出點力,以減輕父親的負荷;大腹便便的春桃則跟著他們慢慢地走著。如此的景象在多年前曾經有過,只是時空背景與心情有所不同而已。當年槌哥隱瞞著母親,惟恐哥哥那四塊已成為草埔的狀元田,一旦讓她發覺,勢必會傷心難過,故而想盡種種辦法,刻意地不讓母親經過那片雜草叢生的田地。即使是用心良苦,善意地欺暪,但總是不該。如今時空已丕變,環境亦已改觀,陪著母親重臨這片田地的心情已不能同日而語。 「俺娘,妳有看著無,對面彼塊青綠綠的園,著是咱播芋的芋園。」槌哥指著前方說。 「俺娘,芋桿已經有阿秀仔半人懸啦,只要咱共芋草摳予清氣,共芋蟲掠起來,共糞埋予好,今年這冬芋穩當有通收成。」春桃興奮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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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吧﹗跟著世遺去旅行~~開平碉樓與村落
從去年有機會參與世界遺產種子教師培訓以來,陸續接觸世遺的相關知識與訊息,世遺對我來說總是既熟悉又陌生,既近又遠,有時候以為自己好像懂了,有時候又覺得自己根本還未開竅,算算以前帶團去過的點其實也有一些是通過世界遺產的審核,可是當時因為自己並不了解,未加留意,現在想想也有去過不少地方呢!像是中國來說就有北京故宮(1987通過)、蘇州古典園林的拙政園(1997)留園(1997)、頤和園(1998)、天壇(1998)、明清皇家陵寢的明十三陵(2003)、澳門歷史城區(2005)、福建土樓(2008)、杭州西湖文化景觀(2011)、原來跟中國有關的自己就曾經去過一些地方呢,尤其是福建土樓(2008)去年才去,跟這次去的開平碉樓(2007)一樣,因為太靠近金門,而且是聚落建築群,讓自己覺得有點親近與熟悉,最後更發現原來同一時期的歷史與生活更有著許多的相似之處。 每年有許多國家向聯合國教科文組織提出申請世界遺產,而由世界遺產委員會投票開會決定,而每一個國家必須先有一份自己的預備名單,才能每年從中選出一處遺產列入提名表中,經過繁瑣的過程如審核、評估、現場調查、討論到最後通過,並不是一個簡單的流程,往往要預備很多年才能進入預備名單,提名的世界遺產必須要有突出的普世價值,包含了真實性和完整性。這次要去看的開平碉樓從2000年開始努力,中間沒有停止過,整整努力了8年,在2007年6月28日通過了世界文化遺產,從此廣東省江門市開平在世界上成為被矚目的世遺之一。 這次跟著世遺小組一早從金門水頭碼頭坐船到廈門機場,再搭機轉往廣州白雲機場,遊覽車接機到開平約2小時多車程,抵達開平已經接近下午4點了,老師先帶我們參觀了風采堂,結束時已經是晚餐時間了,緊接著晚上上課,由參加開平申遺過程的專家學者譚金花老師為我們講座「開平碉樓與村落」申遺過程及介紹,學員莫不把握難得機會專心學習,這一次譚老師是以親身參與的經驗說著開平申遺過程,老師留學美國,2004年到2008年加入開平申遺,負責學術調查、申報工作、接待專家,從老師娓娓道來的過程裡,我看到了驕傲與篤定,欣慰與付出,我當下想人生還有甚麼比認真實際參與世遺工作從0到成功的這個過程更令人著迷,人生能夠這麼投入一件事,是多麼美妙的事啊,老師也說那個過程所有的人不辭辛勞、不計較、很辛苦但很有成就感,所有人動員能拍能寫的就去拍去寫,那個氛圍是很感動的,至今仍然懷念當時在一起努力的感覺,我想那個過程於今聽來都覺感動何況是參與過的人,老師說居民的自動參與是成功很重要的關鍵,有些村落碉樓並不是最多,像三門里,但由於居民的參與仍然劃歸世遺的重點村落,這是很重要的一點屬於居民的自覺性與榮耀感。 老師強調選出世界遺產的目的是在於呼籲人類要珍惜,保護,拯救和重視這些地球上獨特的景點。通過之後是所有人都有權利可以知道與隨時去看的,有教育的價值,所以保護與管理計劃是很重要的一部份,也是專家在審核時關注的部份,並不是通過了就不再珍惜與維護,這樣也會遭受警告甚至被除名的,世遺有分文化遺產與自然遺產和複合遺產,截至2011年6月為止的第35屆世界遺產年會之前,世界上共有世界遺產936項,其中文化遺產725項,自然遺產183項,文化與自然雙重遺產28項。愈是了解這些愈是希望我們也能有這樣被認定的世界遺產,雖然目前我們不是聯合國會員國,但我想學習無止盡,了解與準備及學習如何保護家鄉的資產也是一件很重要的事。 開平從2000年開始努力,中間沒有間斷,2004年7月用開平碉樓名稱申請世界遺產,2005年11月將名稱改為開平碉樓與村落,擴大開平碉樓的文化內涵和歷史價值,老師一再強調核心區與緩衝區一樣重要,建築所在地的核心區與周邊景觀的緩衝區呈現出當時的某種外來建築元素影響著本地建築與僑鄉文化所構成的文化景觀,才是他整體性與真實性的價值(這讓我想起金門聚落),建築周邊的農田反映出當時的傳統農耕文化,那是很重要的,需要繼續保有,而不是只有那幾棟樓而已,所以要將開平3030個村落,1833座碉樓進行全面普查,並對開平近百年來的水文、空氣和地質等資料進行科學分析,實在是一件龐大的工程。 開平碉樓與村落包括了赤坎鎮三門裡、塘口鎮自力村村落與方氏燈樓、蜆岡鎮錦江里村落和百合鎮馬降龍村落群的四處提名地。這些碉樓最早建於明代,但數量不多,直到1900-1931是碉樓建造的極盛期,碉樓結合了防禦匪盜與居住的功能,而這些中西合璧的建築反映了僑鄉文化的一頁辛酸史,走著、聽著、看著,金門水頭聚落一直跑入腦海中,多麼相像的一段歷史啊,雖然離鄉背井的去處略有不同,但窮困的年代被逼迫著離鄉背井找出路,讓我想到金水國小的展示館那一篇篇的血淚故事,開平甚而有之啊。 打開開平碉樓史,華僑之鄉的稱號從16世紀就有人到南洋群島及南北美洲謀生,目前全市戶籍人口68萬,旅居海外的就有75萬多人,清朝時政府鼓勵惠、潮二府客家人的墾荒政策,更多新移民遷入,19世紀中葉因為人口增長迅速、耕地不足,近海的開平人只好往海外發展,加上當時嚴重的土著與新移民客人因為語言、風俗、地界之爭常常發生械鬥,以及為了教育爭取學生名額的問題,讓土客之間的紛擾延續不止,愈演愈烈,清咸豐年間雙方抓獲的俘虜不少被押往香港、澳門、再賣往美洲當豬仔華工,到了同治年間被騙到金山去淘金的更多,先是開金礦,後來是修鐵路,身心受到很大的煎熬,為的就是有朝一日榮歸故里蓋樓房。 開平最早的碉樓是三門里的迎龍樓和瑞雲樓(已毀壞),建於明代(1522-1566)的建築已經400多年了,為了防洪與防匪,原本只有2層樓,1920年用青磚加建三樓,四角各有一個落地式塔樓,有射擊孔,很像水頭得月樓也是為了預防海盜,建造年代是1930年代,可見20-30年代沿海地區匪盜囂甚。三門里是關姓聚落,我們走訪時遇見一些老人家在老榕樹下聊天,還有老人家拿出米與冬瓜南瓜出來擺賣,還看到一位老人家抽著水煙,幾名小孩騎著小車,有隻貓被逗弄著,真是純樸的鄉下景緻。 馬降龍村被聯合國世界文化遺產專家形容為「世界最美麗的村落」,後有百足山、前有潭江水,又有美麗的竹林圍繞,由5個自然村組成,以關姓和黃姓為主,最早的永安村建於清乾隆年間(水頭村的酉堂也是建於清乾隆1766年呢),海外鄉僑主要在美國、加拿大、墨西哥和澳大利亞,村中7座碉樓8座別墅建於20世紀初(跟水頭村洋樓1916-1931年差不多),我們經過了其中一棟眾樓—天祿樓,開平碉樓大抵上分為居樓、眾樓、更樓,眾樓像天祿樓建於1925年,由村裡29戶黃氏兒女集資興建,共有7層,樓下5層分隔為29個房間,6層是公用的大廳,7層是瞭望塔,用來放哨觀察。當時每到傍晚,男丁就進駐自家的房間以防綁架,點名到齊後關上鐵門隔天天亮才開,連窗戶也是密實的鐵窗。走在竹林石板路,8月悶熱的天氣得以緩解,陸續經過一些像別墅的民居如莞廬、耀廬、駿廬,駿廬是旅居加拿大華僑關崇駿所建(1936年),樓高4層,鋼筋混凝土,裡面有天井,也有展示一些農耕器具。隔壁有一棟昌廬,仔細一看窗眉上有國民黨的黨徽(有點像水頭的銃樓也有國徽呢)。走到慶臨里的北門樓,此樓是村民集資興建的更樓,樓高2層,做為防禦用,走到這看到一顆大石頭刻著世界遺產標誌,啊,跟金門聚落都有顆大石頭刻聚落名稱一樣,趕緊拍張照存證吧。 這麼熱的天氣裡走訪廣東開平,人人汗流浹背,可敬的譚老師就這麼陪著我們一村過一村,令人敬佩。自力村停留的時間較長,這是一個方姓聚落,同姓卻來自不同地方,按照村規來建築,只要是方姓都可以來買地遷居,沒有宗祠但有3間2堂的祖屋祭祀祖先牌位,因為聚落地勢平緩,所以緩衝區要劃大一點,視野所及都要劃入,村中9座碉樓6座別墅皆建於20世紀初,也是個僑鄉,村民旅居美國、加拿大、新加坡、馬來西亞和印尼等地,由3村構成自力村。剛進去祖屋看到廳中神主牌位覺得好大喔,整個像是樓中樓的半樓,突然可以理解遊客初來水頭民宿看到廳中神龕的感覺,有一種陌生的敬畏,屋中也有天井拜著天神,還有特別的木製防盜拉門。接著老師帶我們進入一棟仿歐式的銘石樓別墅,屋內有床、傢俱、照片、廚房器具、仿若一個家庭住的地方,保留許多原來的文物,最特別的是樓梯間的鐵窗有活動鎖,緊急逃生時可以解開鐵欄杆往下跳,爬到6層屋頂有琉璃瓦涼亭,有很好的視野,錯落的農田、碉樓、別墅,老師說這是一個很年輕的村落,建於1905-1936後來抗戰停止興建,1948華僑又回來建屋,1949就整個中斷了(跟金門的僑匯建屋年代好像喔),碉樓建在村內規劃比較遠的地方,全村最高的是方氏燈樓,建於1920年,樓裡有槍械、發電機,樓頂探照燈一照土匪馬上現形,是一防禦用的哨樓。這個寧靜的聚落有15棟碉樓和居廬,四周一片綠色農田,就像老師一直強調的碉樓不能單獨存在必須與周邊的農耕生活結合成文化景觀,所以開平申請世界遺產是開平碉樓與村落的名字去申報的。 第四天走了立園而沒有時間去另一個提名點錦江里,就像金門常給初次造訪的遊客遺憾時,我們常說的下次再來細細品味喔,參訪村落有著太多的文化與景觀和房子的故事在裡面,匆匆忙忙總是意猶未盡,此次透過譚老師的帶領,我們這些離校已久的學員個個吃不消,彷彿回到學生時代上緊發條,不過現在想想收穫真的很多,比起一般逛逛買買的旅遊團我們真的學到很多,所以也讓我想到訪客到金門的感受。回到廣州的路上,參觀了江門華僑歷史博物館,江門五邑包含了新會、台山、開平、恩平、鶴山,在博物館裡碰到了可愛的小小解說員(金門國家公園也有小小解說員喔),從五邑地區現況、華僑出洋史、文物的展示,是一個很有規模的博物館,走訪這些天的村落以後,來到博物館可以說是做了一下整理與複習,才算完整,所以實際走訪世遺地點之後,也須要有一個統整呈現的博物館,讓遊客更加了解當地的歷史文化,就像老師說的世遺在教育上的意義。 金門列為世界遺產潛力點,我們的路才剛要開始,學習與觀摩其他世遺點是一個很重要的民眾教育,我自己很開心有了這樣的機會增廣視野,這次還安排了與他們申遺的相關單位座談,得到很多的經驗辛苦談,希望日後能有機會多多規劃類似的參訪,讓有意願的民眾也能參加,我們這次的學員還笑說應該成立世遺家族,有人帶領與規劃繼續參訪世界其他世遺點,可見大家是收穫很多真正動了心了。 那麼我們首先要開始的是甚麼呢?是民眾的認同與對遺產的信心,也許我們還不懂為什麼全世界都在保護世界遺產,我們也不了解的擔心自己的權益是否受損,自己的遺產是否具有價值?走訪的過程中譚老師也提到開平是僑鄉,很多房子無人管理,屋主可能在海外,所以他們也研擬了托管制度,跟屋主簽約修繕並管理房子,屋主知道自己的房子要列入世界遺產都很開心,有的經濟狀況不錯的還自己出錢修繕,無力自己修繕的就將自家的文物提供出來展示,大家一起讓歷史與文物繼續走下去,是啊,生命有限,而這些走過的生活痕跡如何延續讓後代知道,才是他更大的無限價值與意義。 走吧,跟著世界遺產去旅行!有許多的文化與自然遺產正靜靜的等待為你展開他曾有的生命歷程,以及他跟你的家鄉有著某些年代的關係與重疊,你會發現生命是如此的寬廣與無限。在我們有限的生命歷程裡,盡量去體驗、去感受與接觸不同文化在不同世紀所努力的過程,以及他對整個世界的影響,讓全世界知道你----也是世遺一個很重要的精神喔,如果因此我們也可以對家鄉的文化資產在未來盡一份保護的心力,更是一件很有意義的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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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與不忍─記金門國家公園翟山坑道音樂會
忍著痛 擊 忍著淚 別 忍 與親愛的人遠 離 一鑿一鑿一鑿 思念鑿向金門 廝守鑿入翟山 引道故鄉的水 流溢死守的坑道 我的一生 不忍英雄 無名 不忍遊子 飄零 不忍 滴滴血汗 入海無痕 琴音絲絲…… ─翟山坑道開挖附記:國軍弟兄當年開挖坑道,當出現一根木樁紮入岩壁時,代表一個生命永寂 於此;音樂會藉著聖母頌撫慰英靈─2012.08.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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弄潮
擔擔輕卸了仔肩 踏浪串門 左舷擦亮南太武的雲 北山輕甩了煙波淡遠 揚帆憧憬洋場十里繁華 先人熟逐這一港水的香塵 鐵網堅圍五十年壁壘 瓊麻阻絕芒尖警懾 飛鳥驚散火網失落的游魚 風波已平息了惡浪 久欲以鷗翼試航 數回浪頭撒網 捕捉不住多變的雲 游移仍在海霧中迷航 紅燈碼頭的不夜 昂頭乾盡一杯朱顏 嘔吐一席久別的裸裎 相思驚覺深海無情沉埋 情難寄 一片醉語惆悵 畢竟相思不如相逢好 雁字回時有雲相隨 魚水弄潮有沙鷗相約 羅盤的定位 是磁針致命的吸引 塗毗剩餘青春末梢神經 歸來 也無風雨也無晴 ─────────── 一室歸入僧寂 老淚縱橫一枕依依淒淒 一夜到天明 只對孤燈無語挑剔 熟悉溫香鬥嘴一段離腸 結繩記事千千結 慢慢解釋漫漫長夜 千古逆旅獨飲乾坤 霜雪月色不再風寒 漁火高燒 破冰來續航 浪鼓激起了新絃老歌 重啟顫唇低唱 廚饋油煙再燻家計 絕暢溫飽了一屋歡言 庭花找回春滿的穠艷 老貓慵臥 休哈昨日離家的流浪 笑盈盈冷房溫被 豐城劍出鞘 龍光重騰劍氣 中山毫醮墨 彩雲再揮碧霞 免役江海奔波餘生 華滋的牧草養長暮雨 對著夕陽道 不再煎薄失調的季節 ─────────── 老友今年七十三,他老伴臥病許多年,往生已一年,不學莊子鼓盆,寄情書畫也終非良策,心情飄泊,身失溫飽,意態闌珊,有所罣礙。男兒西北有神州,老夫東北有黑龍,健身強骨,行有餘力,花不完家當,重新開銷第二春。欣為忘年老友賀新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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槌哥
「阿爸,我知影你疼我,我毋爾會聽你的話,也會認真讀書,絕對袂予你失望!」阿秀仔有些哽咽。 「按爾著好、按爾著好。」槌哥拍拍她的肩膀並囑咐她說:「阿爸麵線食完啦,妳共籃仔摜倒去,通共恁阿母湊育小弟,我也通擱來去作穡。」 「阿爸你毋通作傷晚……。」阿秀仔提著小竹籃,紅著眼眶,緩緩地往回家的路上走。 槌哥目睹她的背影,內心的確有許許多多的不捨。既然阿生哥已離她們遠去,而彼此又有緣成為一家人,照顧她們母女是他義不容辭的事。如果不是春桃當年沒嫌棄他戇戇又槌槌而願意和他生活在一起,他那會有今天?因此,人不僅要懂得感恩,也要知道惜福,倘若此生為她們而打拚,亦無什麼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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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言鳥語專欄2010年﹐單樞機金門行
2012年8月22日晚間,台灣天主教教區第一位樞機主教單國璽安寧、安祥地回歸主懷了!金門教友懷念他和金門的因緣,尢其懷念他2010年來金的風釆。 單樞機主教一共來過金門三次,第一次在70年代,第二次在1994年,第三次為2010年。在他的印象中,三十幾年前的金門還很落後,十六年前的金門已進步了很多。2010年這一次來,單樞機特別興奮,因為這是他獲知罹癌以來,第一次走出臺灣島,他盛讚金門美麗得像一座大花園。 2006年,甫退休的單樞機由醫師口中獲知罹患了第四期肺腺癌,且只剩下2至3個月的生命,他以極短的時間接受事實,並把它視為天主的安排,隨即展開積極的生命告別之旅巡迴演講,以自己的心路歷程,鼓勵世人珍惜生命,活出大愛。 六年來,單樞機全臺走透透,一共作了200多場的告別演講。 2010年,88高齡的單樞機來到金門,為8月28日「2010年安寧療護傳愛種子初階培訓班」主講生死學,並主持29日金城天主堂的主日彌撒。 金門的研習會一向冷淡,安寧療護傳愛種子班擁有單國璽樞機主教、安寧之母趙可式博士、康泰基金會執行長江綺雯博士等一流講師群,在台灣辦研習,學員要收費三百元,在金門不收費且送午餐便當。但主辦的衛生局長陳天順還是擔心學員不夠踴躍,故捨社福館的大場地而取金門衛生行政大樓的大教室。沒想到,單樞機魅力遠至金門,聞訊單樞機親臨,當日學員大爆滿,不但預定的便當臨時由130份增至190份,還有二、三十個欲入場的民眾被拒於門外。 單樞機愛的旋風金門行,不僅為金門帶來安寧傳愛課程,更為金門帶來一位智慧長者的典範。 88歲的老人,當他挺直地坐著、站著,就是一種人生典範。單樞機以病軀之身還侃侃而談,從生死的角度,談他的知識、經驗和體悟。生死的知識可從科學、哲學、神學等層面來探討,單樞機以自己12歲的瀕死經驗,青年時子彈過耳的驚險經驗,更確定了立志修道的人生方向,並從六十多年的修道生活中,體悟到當信德、望德皆圓滿後,人將得以悠遊在天主汪洋的大愛中。愛是解決人生一切問題的萬能鑰匙,愛可以滿全一切! 得了絕症,單樞機不願教友為他祈求奇蹟,因為他不想破壞自然律。面對四年來的病痛和醫療,單樞機調侃自己,這是天主對他的「廢物利用」,要他以絕症病人的角色來鼓勵病人;要他當標靶藥物的白老鼠來安慰醫生。而告別之旅的演講,單樞機最想傳達給世人的信念是:心中有愛,在生命的最後,人仍能活得有品質、有尊嚴。 金門民風保守、閉塞,在生、老、病、死的人生之旅中,喜慶生,常看病,但不善安老,更忌言死。印象中,60歲以上的老人經常坐在門前,寒喧問食,以不必做、不必動為享清福。年輕人和老人交流,只敢祝福「長福壽,吃百二」,不敢言老言死,因此許多「身後事」總是弄得倉促了事。 這一整天的安寧傳愛課程,單樞機帶來睿智老人的形象,趙博士帶來「善終」的省思。善終的消極意義,人可以不必接受臨終酷刑,淹沒在插管、機器的苟延殘喘裡;善終的積極意義,透過四道(道謝、道歉、道愛、道別)的善別後,我們可以讓生者善生、死者善終。面對死亡,不求節哀順變,而是視哀傷如沙漠,一起走過它,然後,安寧、安祥地分道揚鑣。 安寧傳愛的課程結束,單樞機把所有的時間留給教會;談笑風生地和教友共進晚餐,莊嚴恭敬地主持隔天的主日彌撒。 金城天主堂彌撒,平時只有教友二、三十人,當日,出現難得的座無虛席。彌撒祭台上,88歲的單樞機,85歲的湯一煌神父,何等壽高德重的莊嚴呀! 單樞機在短短的二天金門行裡,已看出金門教會的弱小,人少錢不多。故在彌撒講道時,一再地舉例歐洲宗教史,鼓勵金門教友,在天主之前,人人平等,對自己的信仰要有信心,視自己為酵母,發揮出影響金門社會風氣的能量。單樞機還獻策金門天主教會應「借力使力」,善用羅神父紀念公園的資源,請縣政府給予管理、解說的名額,一方面提供教友的工作機會,一方面能宣揚天主的福音。 88歲的單樞機堅持不要秘書陪伴,自己由金門搭機回高雄。隔2天,9月1日,金門天主教堂更意外地接獲到單樞機的親筆函,信中除了提到金門行的愉悅外,更殷殷關懷金門教友的信仰,諄諄再說羅神父紀念公園的管理、解說。此親筆函令金門教友們欣喜、感動,視為珍寶。 恭錄單樞機親筆函內容如下: 「親愛的永面會長暨金門耶穌聖心堂全體弟兄姊妹: 願天父的慈愛、基督的恩寵、聖神的平安常與你們同在! 在金門的兩天中,時時刻刻受到你們的關懷照顧,使我真正感受到你們真誠的愛彰顯出來了 天主無限的大愛。 金門的教友團體雖然很少,但是一個彼此相愛的團體,同時也是照亮金門社會的光,啟發金門人的酵母,福傳金門的種子。希望各位兄弟姊妹,大家熱心祈禱,求天主給我們智慧、勇敢和力量,使我們能夠「借力使力」(例如在羅神父紀念公園作管理員、導遊或志工),俾能將福音傳給更多的人。 耑此,順頌 天主保佑平安 主的老廢物 單國璽拜上 2010年8月30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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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金僑的來信
我是一名土生土長的新加坡人;新加坡是孕育我的地方,我深愛著這親切、美麗的祖國。新加坡是個移民的國家,我們的先輩都是忍受著艱辛的旅程、飄洋過海 「過番」的。他們無奈的來到一個陌生的地方,心裡只希望能在異鄉闖出一片天。我心想,這些移民們得遭受妻離子散的悲痛、離鄉背井的殘酷現實,這應該不是個容易的抉擇;告別了他們的家鄉,熟悉的土地,他們帶著的是個怎麼樣的心情呢?他們心裡的掙扎與矛盾又有誰了解和體諒呢? 我就在歷史資料認識先驅人物陳嘉庚(Tan Kah Kee)。他,一位上世紀最具有影響力、最耳熟能詳的新加坡華僑,他的成功事跡都深刻的印在我腦海裡。當然,對新加坡做出貢獻的華僑們,不單單只限於陳嘉庚先生。不過,這些華僑都有一個共同點 -- 那就是不懈的努力奮鬥,成功後仍然不忘回饋社會、造福人群。 說也奇怪,不善言語的父親就不常提起我家族史;我只知道我家鄉遠在金門、台灣;祖父是陳景蘭。還記得小時候,每逢清明節,我們一家子,父母親、姐和我就會「翻山越嶺」到我們熟悉的咖啡山拜祭祖父和祖母。父親總是不忘叮嚀著, 「Pray, that is your grandfather。」雖然我都會被蚊子叮得遍體鱗傷,但是小小心靈的我只盼望著與家人難得的郊遊,所以興奮的心情也難被抹掉。 在我拜祭祖父的當兒,我一定會瞄一下碑頭的照片。一位極嚴肅、極威嚴的不太老老翁的面孔一閃而過,那就是我對我祖父的最早印象。我心裡莫名其妙地對我的祖父塑造了一個形象--風姿翩翩、滿腹經綸的紳士。我爸能說一口流利的英語,記憶中,我們就常以英語交談。祖父一定也精通英語,那身的洋裝更能顯示他對西方的文化有一定的嚮往與追求。 這一切都在一個偶然的回鄉得到答案。2008年8月22日,我和姐姐回到我常聽到的金門的懷抱。我終於能踏上尋根之旅,不忘我們華僑另一個「家」!難得我們能有這個機會可以看看我祖父祖母成長的地方,嗅嗅那曾滋潤我父親人生的鄉土! 我興奮地遊覽了我祖父精心建設的洋樓。我不太懂得那以南洋殖民樣式和閩南傳統的建築,不過,我對矗立在金湯公園,面對著料羅灣的自由女神的雕像情有獨鍾。 自由女神像深深吸引著我,她的出現似乎對整個建築格局有點格格不入。可是,我依稀記得我是停下腳步,逗留的時間也較長。我仿佛置身在美國的紐約,女神右手高舉火炬,左手則拿著美國憲法,頭戴著代表七大洋、七大洲的頭冠。她的溫柔的眼神引導每個恐慌的心靈,自由的燈火照亮著每個過客,帶領他們安全地抵達港口。祖父受到西方文化的沖擊,並且流離家鄉那麼久,他是嚮往自由的崇高理想的。沒人能真正了解祖父的心情,也許他真的想家了;又也許,祖父希望能讓每個過番客能拋開戰爭的包袱,貧困的枷鎖,獲得真正的自由。祖父一定希望那些垂垂老去時念念不忘童稚之地者,能返回家鄉享受天倫之樂!這和平女神座更是成為反戰爭與和平的象徵。 我們這些華僑永遠都會緊握這不一般的回憶,就連我父親也如此;在他晚年,他的身子都很弱。患有高血壓的他就一連中風。他的右身是癱瘓的,不過我見證了父親的毅力。他一步一步的走著,也就是這頑固的意志讓他支撐到他回鄉的願望。母親一直陪伴左右,好讓我父親無後顧之憂。他曾對我表示,回鄉是他的快樂,守著家業更是他的願望。雖然,我們在新加坡過著的並不是富裕的生活,但是父親一直堅守著他的意念,不負眾望。我當時還是個黃毛丫頭,要兼顧學業所以不能與父母親一起同遊故鄉是我最大的遺憾。我相信,若能從我父親的口中了解金門,那應該別有一番滋味! 人家說:前人種樹,後人乘涼。我說:飲水思源。我很欽佩祖父的人生哲學。堅韌不拔的精神始終是祖父一生奮鬥的動力。祖父熱愛教育,在金門辦學;造福社會和協助家鄉建設一直是他的偉願。閱讀到一些有關祖父洋樓乏人管理、荒廢的報導,心中湧上了無比的傷痛和無奈。我們之間有一道隱約的厚牆隔離著;不知是殘酷的戰爭、不穩定的政局,還是人生的百態、生活的起起落落讓我們眼睜睜地讓祖父的心血付諸於流水。漫長的歲月,無情戰火的侵襲,古老的洋樓卻屹立不倒。我在這兒要感謝金門縣政府,更新整建讓洋樓再現風華。我看到希望,看到了祖父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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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長時之青澀物語五則
人生 茫茫塵世中,你我,就似泛舟一樣,有時,一路風帆平順,有時,急湍萬分,當你,航過溢道與天險後,那,光明璀璨之前程,卻已,在前方迎風搖曳,所以,不必詫異,更,無須感傷惆悵,把握,你我剎那之緣份,執著,生命之真諦,展望未來,我想,人生不再虛度,而是,充實與精彩。 約定 左盼右望,不見君來,難道,你已忘卻,年少時,大夥於家鄉榮湖畔拔草立誓,今生,永為兄弟,同甘共苦,不分你我,如今,只剩,世態炎涼,北風蕭瑟,或許,歲月洗去,你那童稚之赤子心,也許,科技日漸昌明,塑造一顆顆冰冷之心,只為,追逐銅臭,如是,我願,離開汲汲營營之城市叢林,回到,那過往與蠻荒。 不是我愛流浪 期待許久之旅程,終於啟航,在,思緒紛飛之季揚裡,鄉愁似苦澀之咖啡,於,匆忙拎起行囊,直奔故鄉時,內心,尤如浪花拍擊岸石般,激情澎湃,當,春意縈繞大地,在,找尋陳舊記憶,思撫故鄉芬芳泥土,不知不覺中,卻,即將踏上,浪居天涯之旅程,離別情依依,總掩不住,那份,臨行前之傷感,不是,我愛流浪,而是,流浪選擇了我。 猜不透的遊戲 荳蔻年華,曾以為愛妳,無怨無悔,然而,在,保護膜濃烈之城市叢林中,你我,過往短暫之情愫,彷彿,充斥彼此之不信任與猜忌,妳,那難捉摸之心,著實令我,難以放心的去愛妳,難道,人世間之愛情,就似一場猜不透的遊戲? 思念 午夜時分,那,古董收音機,正流洩著,妳我,常哼的那首歌,然而,妳,卻不在我身旁,寂寥的我,只好,獨自酌飲著人生之苦酒,一杯接著一杯,推開窗扉,遙望蒼穹,不知,遠在天涯的妳,是否知曉,在這冷冷的冬夜裡,有人,依然想念著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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槌哥
「雖然阿爸無讀書,是一個古早人講的青瞑牛,一日到暗攏是佇山咧作穡,但是我認份。既然是作穡人,著成一個作穡人的樣,除了認真搰力去種作,對序大人著有孝、對家庭著照顧、對某囝著關心、對鄉里的事志著熱心、對老大人著尊敬,這攏是咱為人處事的道理。這陣共妳講這,妳可能聽無啥物有,毋拄妳會使沓沓仔去想、沓沓仔去體會。」槌哥語重心長地說。 「阿爸,我這陣已經讀小學六年級呢,你講的話我聽有啦!你有孝俺嬤我嘛看會出來,你對阿母佮阮的關心我嘛感受會著。」阿秀仔認真地說。 「這攏是我應該做的啦,也會使講是我的本份。人若無守本份,無管做偌大的官,趁偌濟的錢銀,攏無路用。這點也是為人處事的原則。」 「阿爸,你講的這話,佇學堂先生攏有教著。雖然你細漢無讀冊,但是捌的道理誠濟。阿爸,我毋爾會聽你的話,嘛會好好共你學習。」 「聽恁俺嬤咧講,阿爸細漢的時陣發燒、燒過頭,頭殼變戇戇,也著是像恁講的傻瓜啦……。」 「有啦,我捌聽俺嬤咧講。」阿秀仔說著,突然笑了出來,「俺嬤擱講,你從佮阮阿母湊陣食了後,煞愈變愈巧,愈變愈識,較早講話會重句,這陣攏袂。俺嬤講是天公祖佮祖公佇保庇啦!」 「俺嬤講的無毋著,阿爸較早戇戇,才會予人叫槌哥。這個名雖然無啥物好聽,但是叫習慣著變自然,較早俺公也是按爾叫我,這陣俺嬤佮恁阿母也是按爾叫我,鄉里人也是按爾叫我。雖然逐個叫我槌哥,毋拄人的價值毋是佇伊的名字,妳看阿爸這陣敢抑擱有戇戇槌槌?」槌哥毫不在意地笑著說。 「無啦!」阿秀仔得意地,「這陣誠濟人攏嘛佇俺嬤佮阿母的面頭前咧呵咾你,做你的囝兒我嘛感覺仔誠光榮。」 「這世人會當做一家人是緣分啦!阿秀仔,尤其咱兩個,擱較著珍惜咱這陣的爸囝緣。妳的生爸阿生過身時,妳已經幾落歲啦,妳對伊定著抑擱有淡薄仔印象,這種事志是袂瞞人得。雖然恁阿母無棄嫌我當年戇戇,欲佮我湊陣做、湊陣食,這陣也有小弟啦,擱無偌久又擱會加一個,但是阿爸共妳保證,恁攏是俺嬤的乖孫,是阿爸佮阿母的乖囝,絕對無人會有大細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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鱟的印象下
有一天,「孝」與妻子又摸黑犯案,被村民發現追緝圍捕,慌亂之中逃至海邊斷涯,官兵火把照亮天際,眼看著前去無路,後有追兵,暗忖被捕之後,「死罪可免,活罪難逃」,但夫妻將從此不能在一起了,因而決定綁在一起跳海,為海浪吞噬滅頂。 「孝」與妻子綁在一起跳海,死後陰魂被黑白使者牛頭、馬面勾引到陰曹地府,跪在十殿森羅,閻羅爺面如刀鐵端坐正中央,左右兩旁分別站著文武判官,一位拿著善惡簿、另一位拿著生死簿,經詳細審視之後,發覺「孝」與妻子陽壽該終,因生前作惡多端,罪無可逭,判處先打入十八層地獄,上刀山、下油鍋折磨,且永世不得超生轉世為人,然姑念夫妻恩愛同心,決定讓他們轉世為鱟,一生一世繼續攜手同行。 不久之後,海邊出現一公一母勾纏在一起的「夫妻魚」,人們都認為是「孝」與妻子的化身,依然結伴而行,因「孝」與「鱟」閩南語同音,而有「做賊做鱟」的傳說,也就是「夫妻魚」與「鴛鴦魚」的由來。 然而,鱟的形成,是否真如「做賊做鱟」的故事傳說呢?答案恐怕是否定的,因為,經現代科學驗證,鱟在二億五千萬年以前,即開始生存在地球上,較諸人類演化的歷史更為久遠。雖然,透過網路輸入關鍵字搜尋,大陸泉州和漳州地區,都有類似的故事傳說,而金門島上的居民,大部份來自廈、漳、泉,應是先民口耳相傳帶來的「寓言故事」,屬於穿鑿附會的成份居多。 另外,在漁村還流傳著一則與鱟有關的笑話:據說有一個內地人,遷徙到海邊漁村定居,有一天,他到海邊撿到一對鱟,不知怎麼宰殺食用,又不敢問鄰人,暗忖應和蟳、蟹一樣,放在鍋裡加水煮熟,就能大快朵頤,於是,如此這般之後,竟不能剝開盔甲,束手無策之際,索性把煮過的鱟,丟棄在結穗累累的高粱田裡;隔天,再到田裡瞧瞧,一氣之下,用鋤頭對準著鱟挖下去,剎那間,鱟的盔甲破裂,散露出一大堆煮熟變成白色的鱟卵顆粒,當場差點暈倒: ──氣死我了,沒有吃你的肉,竟反而偷吃我的高粱! 鱟生命力強韌,在地球上存在超過二億五千萬年以上,期間經過「恐龍大滅絕」、「冰河時期」等浩劫,仍能繼續存活。尤其,「鱟」在深海裡幾乎沒有天敵,可是,人類過度的捕捉、海域污染與生態破壞的結果,時至今日,鱟在台灣海域幾乎已絕跡,澎湖海域三十年前還可見鱟上岸產卵,如今也非常稀少,距離絕跡的境地,應是「雖不中,亦不遠矣!」 儘管,目前金門西海岸還有鱟的蹤跡,但後豐商港的興建、建功嶼步道開發、與官澳構築海堤,使海岸沙灘潮間帶萎縮,鱟棲息的地方愈來愈小。尤其,金門結束軍管,兩岸關係逐步緩和之後,大陸漁民越界廣泛使用「三層網」或「滾輪式拖網」捕撈,無論大、小魚蝦蟹類通通一網打盡,而且,經常使用炸藥炸魚、電魚,嚴重破壞海洋生態,以致海洋資源日漸枯竭。 更令人憂心的是,金廈海域每天可見數十艘大陸抽砂船在作業,寄生海床生物慘遭摧殘殆盡,同時,抽砂排放大量污泥,隨著海潮擴散至金門海域,數百年來先民佈置的蚵石,北起西園,南至浦邊一帶,早已全數淹沒,即便後來插放高聳的篊竹蚵,也奄奄一息,蚵田遭受有史以來毀滅性的浩劫,蚵民欲哭無淚、求助無門。潮間帶食物鏈生態嚴重被破壞,金門海域的鱟,亦瀕臨絕跡的命運。 近年來,物種保育人士大力疾呼,並督促地方政府展開「鱟」的保育工作,除了劃定古寧頭海域四百公頃的「保護區」,嚴禁捕捉,冀望提供良好的棲息繁殖環境,並由水試所進行人工復育放流。然而,目前「鱟」尚未正式列入保育類動物,捕捉宰食尚未訂出罰則,因此,在金門島的部份餐廳,經常可見大剌剌地推出鱟肉、鱟卵大餐做為招牌菜,吸引外來訪客。 曾經,陪訪客上餐館,遇過端出整盤的鱟餐,雖然,我已不敢動筷去碰觸,而外賓們也不知道盤中的節肢和顆粒是什麼碗糕,於是,我適時加以解說,當賓客們聽過史前「活化石」和「夫妻魚」的故事,大家面面相覷,沒有人敢動筷食用。 據說,餐廳鱟餐的貨源,來自大陸漁民,君不見,海巡隊多次緝獲大陸越界或走私漁船,均查獲數十或上百對「成鱟」,新聞都上了電視媒體。儘管,大陸浙江、福建、廣東和廣西各省都已將鱟列入「名貴珍稀水生動物」,嚴禁捕捉食用,相當於我國野生動物保育法中「珍貴稀有野生動物」,加以保護,但兩岸法令出現落差,文書互不認證,在「賠錢生意沒人做、殺頭生意有人做」有利可圖的情況下,大陸漁民鋌而走險捕捉、私運;金門餐廳公然販售,能不令人感嘆? 除此之外,大陸起動「十二五──海西經濟區」計劃,沿海經濟發展突飛猛晉,大肆填海造陸與發展箱網養殖,鱟的棲息地嚴重破壞,儘管陸方將鱟列為「名貴珍稀水生動物」保護,但相關配套措施不足,鱟的未來命運,依然讓人悲觀! 時光荏苒,屈指一算,自從高中畢業離開老家,出外謀生迄今,已近四十個寒暑,其間不曾再下海,也不曾看過鱟,但對鱟的印象依然記憶猶深。偶而看到有關鱟的新聞,腦海裡即出現童年生長在敵人的砲火下,為了賺學費幫人扛網下海捕魚,曾經捉過鱟、也吃過鱟,對於自己曾是捕殺「活化石」的劊子手,愧疚不已。 所謂「往者已矣,來者可追!」童年無知錯誤的行為,如今已無法挽回,唯一能彌補的,就是加入守護的行列。同時,也要呼籲能儘速將「鱟」納入「野生動物保育法」,以「保育類瀕臨絕種、珍貴稀有及應予保育之野生動物」立法加以保護,才能有法源依據禁捕、禁食,讓鱟在金門島、在海峽兩岸,以及在地球上生生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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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思
況且佇立 況且記下眺望 許下的心願不絕 如縷 如長長的夏日 蟬聲告白 正是一次喚回 原來的一張臉 掛在林間小徑 越不出雲霧 頑固的長影子 帶回來的有顛簸 跋涉也許潛移 我便想到飛渡 懷想遙遠的山野 起航於此 也霧來霧去 聽得森林有語 一枝一葉可跨過山岳重重 神話無非 空白無非 我由一匹風吹奏 沉沉山影 要如何喝就如何 醉 在山之間 在林之間 在紅塵千里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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捐血這檔事
第一次捐血,驚心動魄,難忘指數百分百! 學生時代,每次看到捐血車,心中總是遺憾!因為大學時代的我體重從未達45公斤,未達捐血的最低門檻。猶記得有一次,與同學經過台北車站的新光三越前,路邊停了一台捐血車,一堆人排隊捐血,同學們和我一一捲起袖管,準備捐血,眼看輪到我了,一量體重未達45公斤,被請了下來,說不符資格,只能眼巴巴的看著別人捐血。 228公園將於8月18日10點起開始捐血活動,消息是在台北車站附近的電梯海報看到的!乍知這個消息,心中一陣興奮,因為現在的我體重終於超過45kg,可以捐血啦!16日、17日、18日,終於到了8月18日捐血的這一天。 一大早,先出門吃了早餐,再慢慢的往228公園前進,捐血車到底停在哪裡?左看看,右看看,終於讓我找到了,就在台大醫院捷運站的出口,看看時間,差5分鐘就10點了,現場已經有人在等待了,出乎我意外的,捐血者多數為頭髮有些斑白的中年男子,中間還有數個年輕女性,以往我總以為捐血的人都是年輕人,沒想過原來捐血的年齡是17至65歲,所有白髮族出現,應該也不奇怪! 捐血要抽號碼!捐血的人都要出示身分證明文件!第1次捐血的人還要填有無愛滋、性病、疾病史、近2年出國紀錄等資料。填寫的當下,有一對年輕的情侶詢問服務人員:「還要等多久,每個人捐完血大概花多久時間,可不可以先捐?」原來他們是專門趕來捐血的,晚些11點還要趕到另一個地方,服務人員回答:「前一個捐血者約花15分鐘,不好意思,抽血是依號碼叫號的,請依序抽號等待。」這對情侶還真有心!大老遠趕來共襄盛舉。等待的當下,又來了個男子,抽到15號,眼看目前僅叫號到第6號,問了一下附近早餐的地點,就先離開了,說是要吃完早餐再回來捐血。 「第x號來賓請上車」,終於輪到我了。護理人員量了血壓、測了血紅素、秤了體重,就引導我坐在捐血專用的躺椅上,座位還分左手捐血及右手捐血呢!我選擇左手捐血。被綁上橡膠帶的時候,捐血車內後方座椅上,有人正在啃著麵包,喝著牛奶,不知道這是不是傳說中的免費營養補給品!護士拿了針管刺了一下,開始捐血啦。依護士指示,左手握拳數到10,再放開,再握拳數到10,再放開,如此反覆,直到抽血完畢。抽完時,護士問我有沒有不舒服,接著交代因為是第1次抽血,靜坐2分鐘如果沒有頭暈再離開。 此時,有人扛著攝影機上了捐血車,問護理人員是否可以錄影,接著詢問我斜對面的男士,「我已經抽完了,還要錄嗎?」男子這麼回答著。此時不閃更待何時!一下車,馬上服務人員就提供了馬克杯等紀念品,此時,現場拉起了麥克風,有個類似百萬小學堂的活動,現場問問題,此時約10點55分了。一路步行回旅館,身體沒有什麼不適。捐血成功心情正飛揚,完成了一件數年的願望,捐血不難,難在多年來遲遲無法達到他的門檻,現在終於實現啦。 自旅館退房後,就到附近重慶南路的書店逛逛,隨手翻翻新書,打發時間,沒有想到約11時45分時,頭開始有點昏昏的,此時,記起離開捐血車前護士小姐的交代「回去多喝水、多休息、不可以熬夜!」補充了大半罐的礦泉水,接著動心起念,怕身體有狀況,就往機場前進。由台北捷運車站到松山機場站,這一路是我這輩子最可怕的身體不舒服經驗了!本來半個小時可以到的地點,2個小時後到達! 一路走走停停、冷汗直流、還在台北新光三越前吐了一肚子水,先前補充的水是白補充了,怕再吐就不敢再喝水了!在捷運站的電梯、手扶梯、在路邊、等捷運時,眼前一黑差點暈倒的情形,反覆上演。每走幾步路,就眼前一黑,這時,只好不管地點坐在行李上,等到精神稍稍回復,覺得有點力氣時再走!甚至在忠孝復興站,想至廁所拿衛生紙擦擦冷汗,明明廁所只有幾步之隔,卻怕走過去,就直接暈了,而不敢動,只好先閉目養神,這時,有個好心的婦女,走過來問我「你看起來好像很疲勞,是否需要幫忙?」我好感動,差點痛哭流涕,這時她給了一些面紙,擦掉了冷汗,身體才舒服了些,沒有因為捷運站裡了的空調更不舒服,她的雪中送炭,讓我非常感謝!這一路上,狀況不斷,我還以為永遠到不了機場了。 到了機場後,幸好症狀緩解,不再冷汗直流,也不再有眼前一黑的症狀,補充了些食物後,較有精神力氣,回到家後查詢捐血後症狀,原來捐血後有頭暈、冒冷汗、嘔吐等症狀的人比例雖然不高,但還是有人捐血後非常不舒服,首次捐血者及捐過多次的都有,甚至有到醫院就診的紀錄!應該建議捐血中心在捐血一開始就告知捐血後可能的症狀及因應方式,否則捐了一次就害怕,恐怕就再也沒有下一次了! 我將意見反映給捐血中心後,不到二個小時馬上接到對方來電,除了關心我的身體狀況外,也表示目前相關印刷品已在印製中,未來將提供給所有捐血者,也會提醒一線抽血人員,對首次捐血的人更加注意,並提醒更多的注意事項,更歡迎我下次捐的時候再去檢視是否有改善! 寫這篇文章是想提醒想捐血但還沒實際捐血經驗的人,要注意捐血後可能的情形。建議非假日去,因為非假日去捐血,可讓捐血車的服務人員有更多時間關心你捐血後的狀況,捐血後在捐血車休息或周邊休息,捐血可找人陪伴一起去捐血,有狀況可以馬上協助處理!多一分瞭解,可以讓自己可以少受一點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