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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槌哥
「阿爸,今仔日是禮拜日,毋免去學堂啦。」 「妳看,阿爸作穡作甲戇去,竟然袂記咧今仔日是禮拜日。」 「阿爸,阿母煮麵線,叫你趁燒緊食,才袂瀾糊糊。」阿秀仔說著,從竹籃裡端出一碗熱騰騰的麵線,遞給他說。 「咱兩個相佮食。」 「阿母有先添一碗予我食啦。」阿秀仔以一對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著槌哥,「阿爸,趁燒,你緊食。」 槌哥點點頭,微微地笑笑。 「阿爸,咱這坵園原在欲播芋是毋?」 「是啦,這坵毋爾是澹園,土質也較肥,適合播芋。而且芋的價數也袂歹,伊也是咱兜主要的收入。阿秀仔,妳著認真讀冊,阿爸相信用咱年年賣芋的錢,一定有夠予妳佮恁小弟去台灣讀大學,將來才會有前途。」 「阿爸,你一日到暗攏無通歇睏,實在有夠辛苦得。我大漢毋去台灣讀書啦,我欲共你湊作穡。」阿秀仔天真地說。 「妳毋免煩惱,阿爸的身體勇甲若牛得,會堪的拖磨。阿爸這世人上大的心願,著是請天公祖保庇俺嬤長歲壽,保庇恁姊弟快樂大漢、認真讀書、守本份捌道理,將來佇社會才佮人會徛起;無管將來大漢行到啥物所在,毋通共這塊生咱飼咱的土地放予袂記得。」槌哥神情凝重地說。 「阿爸,你講的話,我會記囥頭殼內。」阿秀嚴肅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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鱟的印象中
眾所皆知,公鱟幾乎沒有食用的價值,但很少人單獨只捉母鱟,而把公鱟丟棄入海。畢竟,鱟被稱為「夫妻魚」或「鴛鴦魚」,都是一公一母緊緊擁抱結伴而行,夫妻形影不離、鶼鰈情深,一般人相信拆散他人的姻緣,會倒楣一輩子。是以,在不忍拆散「天作之合」美滿姻緣的情況下,大家都不願捕捉「孤鱟」。所謂的「捉孤鱟、衰到老」;「掠鱟公、衰三冬」;「掠鱟母、衰倒久(更久)」,因此,要捉就捉一對,要殺就殺一雙,好讓牠們成為同命鴛鴦,黃泉路上繼續結伴而行,才不會孤單寂寞! 鱟卵產在沙灘之後,經陽光熱度孵化成稚鱟,就棲息在沙洲附近低窪泥灘上覓食,屬於雜食性,以攝取浮游微生物、海藻及軟體動物為主。大約在第四天、第八天、第十一天,及第十三天前後,會進行脫殼蛻變。脫殼的過程,舊殼由腹腔的周緣逐漸裂開,新的軀體由間隙慢慢脫殼而出,剛脫離舊殼的軀體非常柔軟,經過一些時日才慢慢變硬。稚鱟脫殼後身體柔軟,成為魚類、蟹類攻擊搶食的目標,死亡率高,處於最危險的時段。 稚鱟大約在淺灘潮間帶生活二年,遇到寒冷的冬天,則躲藏在泥裡避寒,遇風和日麗、天氣暖和時才爬出覓食。因此,只要細心觀察,一年四季潮間帶的泥灘裡,都可發現有許多稚鱟在緩慢爬行覓食。頑皮的孩童看見了,都禁不住伸手抓取把玩,或帶回家放在地上看牠爬行。 和所有的蟹類一樣,稚鱟每脫完一次殼,身體就略為長大一點四倍。因為,生活在潮間帶不斷地脫殼,總計第一年要脫殼五、六次,所以,岸邊沙灘上,常常可見到許多稚鱟的外殼,一般人都會誤認那是稚鱟夭折的死屍,其實,那是成長脫下的舊衣。約莫經過二年的成長,稚鱟差不多已長出尾劍,便逐漸離開泥灘潮間帶,移往較深的海域生活。此後,每年至少脫殼一次,約莫經過九至十二年的光景,經過十六、七次的脫殼,才能成長為有繁殖能力的「成鱟」。 鱟的壽命約在二十至二十五年之間,其間每年的初夏至秋末是生殖季節,公鱟與母鱟會先在深海尋找配對成佳偶,再一起回到淺灘潮間帶產卵,繼續繁衍新生代。 鱟是兩棲動物,無論是在水底、或是在陸地上,都一樣能呼吸;生命力十分強韌,成鱟被捕捉上岸,丟在庭院裡不管牠,二、三個月不給吃、不給喝、不給碰觸海水,也不會死亡。所以,如果聽到有人說「拾得死鱟」,等於告訴你:「那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或是「沒有那回事!」的意思。然而,鱟生命力強韌,二、三個月不吃、不喝也不會死亡,但殼身會慢慢發出臭味,因而有「死前活鱟,未死先臭」的俗諺。 記得唸高中時,暑假期間為打工賺學費,常幫人扛網下海捕魚,每當海水退潮的時候,大家一起背著魚簍下海,捕捉落入網中的魚、蝦和螃蟹,包括成雙成對的鱟。因此,我親眼看過鱟在海中游泳或爬行、與躲藏泥沼的情形,並且,親手捉過鱟、挑到市場去販售,以及親眼看過有人用刀宰殺鱟的情景。同時,由於長時間與村中的耆老漁民相處,也聽過一些有關鱟的相關傳說。 的確,早在幾百年前的金門島,鱟就已溶入人們的生活之中。人們捕鱟、吃鱟,並用鱟殼做成各種舀水工具。包括鱟桸與鱟瓠,鱟桸較大,用於水缸舀水、廚房火灶大鼎舀熱湯;鱟瓠較小,用在餐桌上鍋裡添湯入碗。畢竟,在金屬或塑膠水杓未開發利用之前,人們以宰殺後的鱟殼,製成鱟桸與鱟瓠,是家庭與廚房的必備具皿,廣泛被使用。由於鱟殼耐熱,因而有「做草笠毋驚日曝 做鱟瓢毋驚湯燙」的俗諺。 事實上,人們捕鱟、吃鱟的歷史更為久遠,早在一千四百年前的唐朝,即有文字記載,唐宋八大家之一的韓愈,在被貶官放逐潮州時,即寫下了〈初南食貽元十八協律〉:「鱟實如惠文,骨眼相負行。蠔相黏為山,百十各自生。蒲魚尾如蛇,口眼不相營。蛤即是蝦蟆,同實浪異名。章舉馬甲柱,斗以怪自呈。其餘數十種,莫不可驚嘆。我來御魑魅,自宜味南烹。調以鹹與酸,芼以椒與橙。腥臊始發越,嘴吞面汗騂。惟蛇舊所識,實憚口眼獰……。」 因為,韓愈久居長安城,被貶官放逐到潮州,初次到了南蠻海邊,在海產店裡看見鱟、蠔、蒲魚與蛤等怪里怪氣的海鮮,飽餐之後有感而發提筆寫詩,首句第一個字即提到鱟,意思是:「鱟的樣子像秦朝惠文帝的皇冠,眼睛長在硬殼上」,覺得這種最古老的生物,雖已在地球上有億萬年的生活史,但不生長在海邊的人,還是難得一見。 根據村中耆老表示:昔日,海邊的鱟很多,無需用漁網圍捕,只要到海灘走走,經常能發現一對對蟄伏的鱟,徒手就能捕捉帶回家。特別是在那窮苦的年代,家家三餐主食除了蕃薯,還是蕃薯,如果有什麼不同,只是曬乾之後變成蕃籤、蕃餔糊儲存,吃法不同之別罷了。所以,能有海鮮可吃,焉能不心動? 然而,在海邊「拾得鱟」很容易,但是,宰殺鱟卻非常不簡單,常常是「好好鱟, 到屎哪流」;因為,鱟能食用的,是螯腳節肢裡的肉,以及豐腴的鱟卵,但鱟蛋藏在堅硬的殼內,宰殺取卵需費一番工夫。 一般來說,宰殺豬隻、或雞鴨等牲畜,大抵都採取割喉放血,當咽喉呼吸氣管被割斷,牲畜一陣掙扎之後,很快就一命嗚呼,魂歸西天!畢竟,鱟沒有明顯的咽喉可割,但宰殺同樣要先割斷牠的呼吸器官。步驟如下:首先,將鱟的主體「頭胸甲」反轉,讓腹腔朝上,把劍尾插入固定洞孔,避免讓牠作垂死掙扎,特別是要小心防範劍尾掙扎擺動,刺傷眼睛。 緊接著,設法用力壓住鱟身,先以利刃割除「腹甲」內的五對書狀鰓片,那是鱟的呼吸器官,也是在水中游泳時噴射推進的系統,只要書狀鰓片被一頁一頁割除,鱟即慢慢斷氣停止呼吸,最後一動也不動地躺著任人宰割。 鱟被割喉死亡之後,先切下「頭胸甲」內的五對螯肢,再用利刃順著「頭胸甲」的內殼逐步割開,利用湯匙將殼內密密麻麻的鱟卵,連同淡藍色的汁液一併刮下,收集在事先準備的器皿。 在全程動刀宰鱟過程,務必注意鱟的大腸貫穿其中,如果一不小心鱟腸破裂,腸內糞便落入鱟卵汁液之中,臭氣熏天,那麼,被污染後的鱟卵汁液,就沒人敢吃了!正是所謂的「好好鱟, 到屎哪流」!常常被人引伸為原本是好好的一件事,因為一個不小心給搞砸了,全功盡棄。 再者,日常生活之中,如果聽到「拾得鱟」,那是形容運氣很好,買到便宜貨,或是遇到便宜事。致於「乞食拾得鱟,無鼎煮」,則是比喻即使撿到便宜,也徒勞無功、無福消受! 另外,地方上還有一句「賣椅,當鱟桸!」的俗諺,這句話的典故,來自於昔日窮苦的年代,耕稼人家每天從早到晚,忙於阡陌之間,耕田犁地、或除草施肥,能回到家裡坐在椅子上歇息,那是一天辛勞後最大的享受;正因椅子是供人坐著歇息的,所以,招呼訪客「來坐,呷茶!」就是最大的誠意與禮遇,椅子在家庭中的重要性,可見一斑! 而鱟桸,正是鱟被人宰殺之後,取其瓢形的外殼,加釘木柄製成舀水的器具,由於昔日農村普遍用大鍋煮飯、燒水,鱟殼耐熱,適合廚房大鍋裡舀湯水,因此,鱟桸成一般家庭不可或缺的器皿。 當然,鄉下的椅子,都由木頭製作,長條形可供二、三人同時併排坐者,叫做「椅條」;若是供單獨一個人坐的,叫做「椅頭」。但無論「椅條」、或「椅頭」,普遍是就地取材自製,構造簡單、堅實耐用,一張椅子根本值不了多少錢,並非皮件沙發動輒以萬計。 而「鱟桸」就更粗俗了,那是廢物利用,更值不了幾文錢了,但卻是家庭生活必備的東西。換句話說,如果當一個人被欺侮到忍無可忍,形同殺父、奪妻的血海深仇,理應不共戴天!那時,連家裡不值錢,且天天必用的器皿,椅子都可以賣,鱟桸也可以拿去典當,傾家蕩產為討公道,亦在所不惜! 鱟的螯肢與卵可供人食用,鱟殼可做為鱟桸或鱟瓠,而劍尾部份,可作中藥藥引,甚至,許多廟宇、宗祠,或民宅奠安,都可以看到道士以鱟的「腹甲」畫成虎頭狀,當作避邪圖騰掛在門楣上。同樣的,也有人將章魚和鱟的圖形擺在一起,象徵「彰顯孝道」,因為「孝」的閩南語與「鱟」音相同,總歸一句話,往昔海中盛產的鱟,對人類「貢獻良多」! 時至今日,科學家研究發現,鱟在地球上生存二億多年以上,而且,生命力強韌,被捉放在陸地上數月不吃、不喝也不會死亡,是否與鱟的血液是淡藍色有關?經過深入研究,發覺鱟血中含特殊的化合物「溶素」,能把細菌包起來,可做為細菌及內毒素的檢測劑。據報導,目前美國有八百多種醫療、水質、衛生、食品方面的物品,規定需以「鱟試劑」檢驗合格才能上市,鱟已被廣泛應用在生物醫學上。 同時,科學家也帶著「鱟血」上外太空進行實驗,被譽為「藍金」的鱟血,經濟前景未可限量。此外,每一隻鱟共具有十隻眼睛,雖然,白天視力不好,但「夜視」能力超強。這種特異功能,讓牠能在深海悠遊自得,亦給予科學家視覺系統研究的動力。 當然,人們對鱟的評價,也不全然是正面的。小時候,我在漁村裡成長,就曾聽聞「作賊作鱟」的故事:話說從前,閩南沿海有一位員外,育有一名獨生子,取名為「孝」,員外對他寵愛有加,憑恃其家財萬貫,不指望其讀書進京科考求取功名,也不讓他習取技藝謀生,只希望隨侍在側;在「孝」年幼時,即央請媒婆收了年歲大很多的童養媳,協助照料生活起居,還得常常背著他四處遊玩,未及弱冠即送作堆成親「轉大人」。 豈料,「孝」與童養媳成親不久,員外突遭意外亡故。雖留下不少金銀財寶,可是,子媳終日遊手好閒,奢華揮霍,以致坐吃山空,沒多少工夫即敗光家產,生活無著竟開始聯手行竊,「細漢偷針、大漢偷杉」、「細漢偷挽瓠,大漢偷牽牛」,漸漸地,食髓知味,惡向膽邊生,案子愈做愈大,淪為鴛鴦大盜,讓鄉里聞賊色變,官府張貼布告通緝,撒下天羅地網準備緝拿歸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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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段感懷的日子
每當過完盛暑之家母農曆生日後,此時天地之時序,即將進入孝親月(鬼月)。 依稀記得每當七月初一鬼門開時,家母一大早便會叫我,將上面寫有七月流火之老大公燈掛在護龍尾之門口,並交代傍晚拜完老大公後,要立即將老大公燈插電,使之常保持明亮,這樣一來老大公才會看得到路,清晨時要拔掉插頭,故每當時序進入鬼月時,筆者都會依照家母交代,當傍晚來臨時,便戰戰兢兢的完成任務。更覺孝親月(鬼月)好似都在拜拜,因為從七月初一傍晚祭拜護龍尾之門口後,接著中國情人節(七月初七)也要拜拜七娘媽,再來是七月十五日中元節,最後則是令許多小孩為之期待的七月二十九日(即沙美普渡)的到來。 仍記,農曆七月十五日中元節來臨時,由於我們家除要祭拜沙美小浦頭老家之黃氏祖先(先祖母之娘家,筆者成長之古老房厝)與黃氏七兆祖外,還需祭祀沙美東甲王氏祖先,這是一件苦差事!雖然過往筆者於金門就學時,每當孝親月(鬼月)來臨時,常需幫忙家裡祭拜諸多的地方,然而,筆者內心卻也最期待七月二十九日之到來,因為七月二十九日是沙美地區的重要活動之一(農曆八月十五日沙美后浦頭大宮及農曆九月初九日沙美小浦頭厲王爺宮及農曆九月十六日沙美三忠王宮等三宮廟之作醮,三宮廟作醮期間,沙美地區則是熱鬧滾滾),在筆者之記憶中,每當農曆七月二十九日關鬼門時,這是沙美一年一度的觀光夜市。因為當晚在沙美古市街及沙美新街(復興路與博愛路及三民路)及豬氈(菜市場內),沿路會擺著許多之普桌,而其情景,尤似一條亮麗之巨龍蟠據在沙美新(舊)街上,普桌上則是擺滿許多供品及紙糊之仙女與擺滿各樣會跑的火車或機器人及新奇之玩具,至於那位處沙美古市街旁之大菜宅,則是會邀請由已故之金城伯帶領之沙美高甲戲班或金沙戲院,前來唱演之精彩戲曲或放映露天電影。 愛看戲的先外祖父(人稱:吳遙,大地村廟祝之父親)則會從金門東北角之大地村走路來沙美張氏家廟旁之親戚家做客,在吃完宴席之後,先外祖父便會到沙美古市街旁之遙的小浦頭村帶我與家母,一起前往大菜宅看戲或露天電影,那大人期待許久之精彩戲曲或露天電影,終於開演了,戲台上是唱演著表彰節義之高甲戲或放映愛國之電影,在戲台下的我,則是到處晃晃或溜去沙美新(舊)街觀賞各樣會跑的火車或機器人之玩具後,好不快樂,這是在那艱難的歲月裡,身為戰地兒女,最為快樂的童年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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槌哥
「當然得。」春桃說。 「若是按爾,妳這胎是生查甫抑是生查某?」 「查甫、查某攏總好啦!」 「春桃仔,妳毋是看命仙,妳是假仙!」槌哥說後,又是一陣鬨堂大笑。母子婆媳三人,難得有如此輕鬆的場面。 「春桃講的無毋著,查甫、查某攏總好。生囝算起來誠簡單,飼囝較費氣,欲怎樣共伊飼大漢,欲怎樣教予伊會上逝,這兩項才是做爸母上煩惱得。別人咱毋免講,若是論起恁阿兄,伊著是教袂上逝,才會變按爾。娶某綴某溜溜去,無管該己爸母的生死,實在枉費序大人飼伊大漢的苦心。」烏番嬸感歎地說。 「俺娘,想較開得啦,妳毋通不時佇講赫,顧好妳該己的身體,賰得莫去想赫濟啦!俗語話講,囝孫自有囝孫福,雖然阮阿兄有一屑仔做法予人較嫌,但是咱毋免靠伊食穿,生活嘛是過了誠幸福、誠美滿,妳講有影無?」槌哥開導她說。 「好啦,我毋擱講啦,佮彼個毋成囝計較,連工煞了。」烏番嬸終於想通了,然而是否真的想通了呢?或許只有她老人家心裡最清楚……。 十五 轉眼,又是春天到。即使槌哥重新獲得那四塊「狀元園」的耕作權,卻也必須付出更多的勞力和心血,始能有所收穫。雖然五十萬不是一筆小數目,但能把先人遺留的田園保留下來,總算對祖龕裡的列祖列宗有一個交代。一旦流落外人的手中,勢必要永遠背負著不肖子孫的罪名,受過高等教育的哥哥焉有不知情之理,只是他迫於現實的無奈,以及受到其「賢內助」的影響,置家庭與兄弟之情於不顧,不得不向功利社會低頭,不得不向老婆大人俯首稱臣,難怪母親會「凊心著火」。 槌哥預定把那四塊狀元園規劃成「早」、「晚」兩個時期來種植,一方面避免工作聚集在一起讓自己難以分身而手忙腳亂;另一方面早期種植的芋頭可趕在農曆七月民間普度時來販售,而晚期的則可在冬至及農曆年期間供應市場。如此一來,絕不會因供過於求而形成滯銷,甚至逢年過節價錢也會比平時好,可說是兩全其美。 「阿爸,食點心囉!」阿秀仔提著一個小竹籃,已來到田埂上。 「阿秀仔,妳今仔日敢毋免去學堂讀書呢?」槌哥邊走邊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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浯副徵文啟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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鱟的印象(上)
我出生的地方──金沙鎮洋山村。家的大門外是海,每天推開柴扉,映入眼簾的是潮起潮落、沙鷗飛翔,以及對岸故國河山的層巒疊影。 相傳古早時期,閩南陸地板塊連結在一起,後因地殼變動,部份土地沈淪為海水淹沒,以致分離形成金門島孤懸海中。因此,金門與大陸之間的海,是淺灘型的內海,潮汐落差很大。漲潮時,緩緩漲起的海水淹沒蚵田與泥灘,沒有巨浪拍岸捲起千堆雪,也沒有澎湃迴盪的濤聲;退潮時,海水從岸邊退落一、二千公尺之遠,裸露出一大片泥灘與蚵田。站在金門岸邊舉目西望,金廈海峽僅剩一衣帶水,兩岸近在呎尺,讓人有一步即可跨越的感覺。 大海藏無盡,海裡有魚、有蝦、也有螃蟹;尤其,退潮後的泥灘,有石蚵與各種貝類,讓居住海邊的子民,在潮來潮往間際,有取之不盡、享之不竭的的海鮮。 我的童年歲月,正是「國、共」兩軍隔海爭戰熾熱期間,戍守金門島上的國軍部隊為防止敵人進犯,除在海岸架設鐵絲網和廣植帶刺的瓊麻阻絕,並沿海岸線埋設各式地雷,僅在內側鐵絲網上懸掛繪有骷髏頭,象徵死亡的倒三角紅色警告牌,不知好歹擅闖管制區者,若沒有被地雷炸死,無論是軍人或平民百姓,只要下海泅水,即被認定是「敵前逃亡」,岸際衛哨兵發現可開槍格殺勿論。而一般村民發給「蚵灘民證」,由管制哨下海捕魚或採蚵。 按理說,依規定年滿十六歲才能申辦「蚵灘民證」,但國軍部隊海防班哨就在村內,與各家戶居民熟識,官兵深知在砲火下的村民生活艱苦,孩童課餘時間都要幫忙田間農事、或下海撿螺拾貝貼補家用,所以,沒有「蚵灘民證」的少男少女要下海,通常向衛兵打個招呼,就能通融准予出入。因此,從小我們就在海灘裡打滾,可以說是在海裡長大的孩子。 金門島的西岸海域,退潮後不見潔白的沙灘,放眼盡是一抹黝黑的泥沼,以及延伸廣袤的蚵田;村民們下海採蚵,都要先走一段泥灘路,路旁的泥沼潮間帶,觸目盡是大大小小、五顏六色的招潮蟹、與褐灰色的彈塗魚,悠閒地在相互追逐嬉戲,但只要人們腳步走近,即迅速各作鳥獸散,爭相鑽回洞內躲藏,消失得無影無蹤,人們想捉拿一隻來瞧個究竟,委實並不容易。然而,等到人們腳步遠離之後,牠們又各自爬出洞外,繼續在泥灘上快樂、逍遙地追逐嬉戲。 當然,泥灘裡還有蟳和蟹,以及各種蛤和貝,退潮後都有其隱身保命的本能,躲藏在泥灘裡僅露出呼吸的針孔,若非經驗豐富的箇中高手,很難發現其蛛絲馬跡。 唯一比較特別的是,泥灘裡還有一種「鱟」,無論是「成鱟」或「稚鱟」,雖也能隱身在泥灘裡,卻因「凡走過必留下痕跡」,從牠們爬行的足跡,很容易被人們發現,尤其,當人們靠近,既無動於衷,也不會逃避躲藏,常被人們手到擒來。 任誰都知道,自盤古開天闢地以來,地球上的生物都必須攝取食物充飢延續生命,以致形成弱肉強食的食物鏈,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唯獨人類高度文明之後,攝取食物不再只為充飢延命,而是為享受珍奇野味、滿足口腹之慾。 於是,無論是天上飛的、或是地上爬的,什麼都可以弄來吃,所謂的「有毛的吃到鬃蓑、無毛的吃到秤錘」,愈是稀有的山珍海味,覺得愈是名貴滋補,因此,貪婪的饕客大口地吃蟹黃、燕窩、魚翅,吃犀牛角粉,射殺黑面琵鷺。而鱟,形狀奇特怪異,愈來愈稀少,自是不能倖免,亦被老饕視為盤中佳餚,不在話下。 「鱟」,讀音為ㄏㄡˋ,從字型上看,有人稱為是「有學問的魚」;另從實體形狀瞧,有人叫牠是「海怪」。其實,牠是一種海底棲息的無脊椎動物。國際學術上的歸類,是屬節肢動物門、有螯肢亞門、肢口綱、劍尾目。在地球上至少有二億五千萬年以上的生活史,較諸於人類演化歷程,還要更為久遠,堪稱是地球上最古老的動物之一,被譽為是史前的「活化石」。 根據相關文獻記載,地球上的「鱟」,總共有中國鱟、美洲鱟、南方鱟、圓尾鱟等三屬四種,分佈在美洲和亞洲部份沿海。其中的中國鱟,也稱為三刺鱟,外型呈灰綠色,分佈於長江以南的浙江、福建、廣東、廣西、香港、台灣和海南島海岸,以及南洋群島一帶。 由於「成鱟」通常是一公一母勾纏在一起連結而行,所以,又被稱為「夫妻魚」或「鴛鴦魚」。另外,因外型酷似軍隊的鋼盔,以前,許多阿兵哥都稱為「鋼盔魚」;然在歐美西方國家,鱟的英文名字是horseshoe crab ,從字面上直接翻譯是「馬蹄蟹」,也就是看在洋人眼裡,鱟像是披著盔甲的武士,勇往直前,視死如歸。 我出生在海邊、生長在海邊,除了童年起即在海灘打滾,特別是讀高中時為打工賺學費,暑假期間常幫人下海佈置定置網,所以,我親眼看過鱟在海中游泳或爬行、與蟄伏泥沼的情形,並且,親手捉過鱟、挑到市場去販售,以及親眼看過有人用刀宰殺鱟的情景。甚至,吃過盤中煮熟的鱟卵、鱟腳,對鱟的生態擁有第一手的觀察,記憶永銘腦海深處。 事實上,金門位於閩南沿海,屬於亞熱帶海洋性氣候,是「鱟」棲息繁殖的場所。每年的夏初至秋末,相當於五月至九月期間,成長超過十齡以上的成鱟,會一公一母緊緊勾纏在一起,成雙成對利用農曆初一或十五前後高潮的夜晚,從深海爬到海岸潮間帶產卵,繁衍下一代。 一般而言,母鱟體型肥大,含劍尾可長到六十公分,約有四至五公斤重;公鱟瘦小,無論身長或體重,皆約略是母鱟的二分之一。於產卵繁殖期間,通常是由母鱟在前,馱著公鱟爬行。當牠們由深海爬到岸際潮間帶之後,母鱟開始尋找合適的沙灘耙鬆沙礫產卵,大約每隔二、三十公分的距離,產下數十或數百個卵,伏在母鱟身後的公鱟,適時釋放精液使卵子受精,並迅速用腹腔內的螯肢撥取砂土覆蓋,以防範魚類或鳥兒偷吃受精卵。 母鱟產在高潮線沙礫上的卵,藉著退潮後陽光曝曬孵化;倘若順利的話,每隻母鱟能產下數萬顆卵,至於其中有多少能順利孵化,端看每顆卵的造化際遇了。 鱟卵,一顆顆圓滾滾、黃澄澄地,仿如高粱粒一般大小,並和其他蛋類一樣,含有豐富的蛋黃和蛋白質,無論是清蒸或快炒,濃腴的蛋黃料理,確是質鮮味美,極具營養價值,是饕客眼中的天之美祿;更因每隻孕育待產的母鱟,肥碩的腹腔內懷有數萬顆卵,因而成為漁民爭相獵捕的目標。 鱟的全身由堅硬的盔甲外殼裹覆,外型酷似鐵甲武士,其構造有三部分:最大的主體是堅硬似盔甲狀的「頭胸部」、其次是連接「頭胸部」的分節,兩側帶有腹棘的「腹甲部」,以及拖在後面長型、尖且硬、狀似利劍的「劍尾部」。 最為特別的是,鱟所有器官都包裹在堅硬的盔甲殼內。因此,在深海裡生活,既不怕鯊魚利齒噬咬,也不怕魟魚、虎魚鋒利的毒針螫刺,並能輕易隱身蟄伏於泥沼之中。換句話說,鱟在大海裡幾乎沒有天敵,難怪從古生代的泥盆紀時期起,魚類都還沒有生成之前,鱟已經存在地球上,即便是後來的巨獸恐龍稱霸地球,甚而滅絕消失,然而,鱟已歷經二、三億年以上的歲月,迄今依然在地球上生生不息,因而贏得史前「活化石」的美讚。 雖然,鱟在海中沒有足以構成侵害的天敵,但在陸地上,萬物之靈的人們,卻對牠們趕盡殺絕不手軟。其中,以母鱟上岸產卵的路程最具危險,所受傷害最大。首先,要躲過漁民於海灘撒下的定置漁網,千萬不能誤入陷阱,否則,掛網之後命運多舛,下場凶多吉少。 鱟於上岸產卵途中,倘若幸運的話,避開魚網闖過第一關,順利爬上高潮線,但有經驗的漁民,只要站在岸邊,看到水面不斷冒出氣泡,即可斷定有母鱟在耙土產卵,直接下海捕捉,而笨手笨腳的鱟,雖其外殼二個尖角處各有一隻複眼,頭部前方也有一隻單眼,理應能察覺侵害者的動靜,卻無法像螃蟹張開大螯,展開噬咬反撲抵抗;也沒有魚、蝦具彈跳逃跑的工夫;更沒有如烏賊能施放煙幕躲藏的本能,只要是被漁民盯上,最後都乖乖束手就擒。 除此之外,母鱟藉著黑夜爬上高潮線產卵,因腹腔內孕育數萬顆卵,一次滿潮只有短短二、三個小時,確實無法一次把卵產完,必須在海水退落前,趕緊先退回深海休息,等待明天黑夜再上岸,才不致於曝身沙灘或被人們活捉。 但是,許多母鱟上岸忙於產卵,抑或體力過度消耗,往往來不及退回深海,每每只退到離岸較遠一點的泥灘,即伏身鑽進泥沼隱避休息,可是,其爬行的足跡留在泥灘上,聰明的漁民循著足跡,就能輕易找到藏身的地方,不費吹灰之力手到擒來。 因此,每當海水退落的時候,海灘常常可見「尋鱟」的人,他們會從鱟的足跡,研判是上岸或退下的,如果是上岸產卵的,足跡上了沙礫或經過海草地帶即中斷,便無跡可循;相反地,若是退回海底的足跡,通常是退到不遠處隱藏歇息,順著爬行的足跡尋找,大抵都能有所斬獲,所以,「尋鱟人」只要發現新的下行足跡,即在其走道上做記號,插上樹枝或堆放石頭,通常是以腳推一些泥巴橫堵,表示是最先發現者,其他人便不能與之爭奪,日久相沿成習,在窮鄉僻壤的漁村,居民普遍沒有受過教育,但人人重然諾,遵循不成文的約定,鮮少有爭吵互不相讓的情事發生。 鱟若被活逮,無論是漁民帶回家,抑或送往市場,最終的命運都難逃被宰殺肢解,經過烹煮料理之後,成為人們桌上的佳餚。致於體型瘦小的公鱟,只有腹腔內五對節肢有肉,或可勉強供人食用,其餘的,毫無食用價值,難怪在漁村裡有「鱟母掠來 ,鱟公放落海」的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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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後漣漪
記憶裡,那些年的天空清澈碧藍,似棉花的雲襯著,輕輕,就任由思緒往那方飄去。 日子踏在腳下,踏出平靜又波折的聲音。時光引領,年齡,無形地增長。在雪白的記憶裡染上多彩油畫,我看見自己在鏡子裡哭、在鏡子裡笑;看見她和他的臉龐,那些深刻回憶像跑馬燈在腦海裡播放。我在午後清澈的藍天下,想起曾經。 離開了青澀,新生活替代了青春,填補上過去達不到的夢,理想蠢蠢欲動著。 生命到達每逢五的倍數階段:十五、二十、二十五……皆是宣告著成長的心靈驛站,該以怎樣的心看待走過的每一段痕跡,貼上標記、代表往前跨進的足跡。 青春自然美好,今時亦擁精采,於是,感嘆著歲月的流動,思考一步又一步的成長,是如何不悔、感悟青春。於是,紀錄在生命的手札裡,繼續畫著美夢,彈著清脆響亮的旋律。 青春的綺麗在午後蕩起漣漪,留在心底的深刻,輕輕回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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隱形的手
當你正喜悅的時分,是否總是有雙高舉手臂為你歡呼「萬歲」的手? 當你超失落的時刻,是否適時出現一雙拍著胸脯說「我挺你」的手? 當你很難過的時期,是否一直有雙為你拭淚撫慰傷痛而溫暖的手? 當你欲迷失的時段,是否依然有雙提著燈為你指引人生方向的手? 當你快跌倒的時候,是否有雙奮不顧身衝向前極力想拉住你的手? 這雙隱形的手,它可以是親情溫暖的手, 也可以是友情真誠的手,抑或是愛情裡愛的小手, 它更可能是社會大眾那雙大愛而無私的大手, 無論是哪一雙隱形的手曾在你的人生旅途中出現過, 你都該學會珍惜,懂得感恩。 年幼時, 父母親就是你那雙隱形的手, 保護著你直到長大成人。 在家時, 兄弟姐妹們也是你那雙隱形的手 扶持著你踏出每一步。 出外後, 朋友就是你那雙隱形的手, 揮去了你那煩惱與憂傷。 結婚後, 另一伴就是你那雙隱形的手, 牽著你走完人生的道路。 出社會後, 大眾就是你那雙隱形的手, 支持著你學習適應大環境的多變。 其實,你一直都擁有那雙隱形的手而不自知, 它在你不知不覺裡,已經為你擋風遮雨許久, 它在你的不經意中,已然悄悄的來了又走, 它在你無情的轉身後,依然的陪在你左右, 也許,你曾如此這般的感恩珍惜過擁有了這雙隱形的手 更也許,你曾感嘆沒那機緣遇上這雙隱形的手相助, 但也請你不要吝嗇的去付出,因為你將會是別人生命中那雙隱形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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槌哥
「俺娘妳放心,我槌哥無啥物著是有氣力,咱山的穡頭我毋爾會該己做,倒來也會共?因湊飼豬、湊擔水、湊煮食、湊掃塗跤。袂共恁新婦苦毒,妳老歲仔毋免煩惱啦!」槌哥笑著說。 「我知影你搰力擱顧家,你佮恁阿兄平平是佇我腹肚內生出來得,兩個兄弟仔哪會差赫濟。有時我拄拄仔想,這個家若無恁翁仔某,?因毋知會變怎樣?你若是像細漢的時陣赫爾戇,春桃?因敢欲佮你湊陣做、湊陣食?」 「俺娘,我佮春桃湊陣做、湊陣食的事志,是恁兩個先講好得,著毋?」 「你問春桃看覓。」烏番嬸看看春桃,笑著說。 「咱兩個是俺娘做媒人得啦!」春桃說後,惹得三人哈哈大笑。 「古早人講,這世人袂佮啥物人湊陣食糜,註好好得啦!認真講起來,?因著是叫著緣分;緣分若到,袂走袂閃得。」烏番嬸解釋著說。 「春桃?因彼陣著是看我戇戇,知影我袂走袂閃,才會欲邀我湊陣做、湊陣食。」槌哥說。 「毋是按爾啦,」春桃笑著說:「我會曉看命啦,知影槌哥有一日一定會變巧,才欲邀?因湊陣做、湊陣食。」 「妳誠實會曉看命?」槌哥好奇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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淒風苦雨在人間
家中無田產,雙親受雇他人家中去種田,日子過得很清苦,未料雪上又加霜,一家支柱的父親突然驟逝,留下母親與兄弟二人自食其力。 慘澹的歲月很多年,家庭經濟沒好轉,長兄如父的尹耀田,一心只想求改善,減輕慈母的負擔、培養小弟有前程,以慰在天之靈的父親。 十五歲喪父,二十二歲適逢抽壯丁,兩兄弟、二抽一,尹耀田成了解放軍,民國三十五年去當兵,短期受訓後、每員配備五發子彈及一枚手榴彈,即讓他們上戰場。 於是,尹耀田隨著解放軍從江蘇出發,一路行軍、沿路挖坑剿敵,夜晚要補眠,整軍備戰上前線;當天色昏暗視線差,不良於行難前進,有人掉到散兵坑,摔了一身皮肉疼。 南北韓搶地盤,你來我往槍上膛,解放軍湊一腳,領兵上戰場;南韓這一仗,淅瀝嘩啦不好看,解放軍被俘虜,關在集中營,有人站衛兵,外圈圍上層層鐵絲網,每餐只供應一碗飯、配上一些湯,吃不飽,沒尊嚴地如同行乞、跟人分一點。 戰俘受監督,日子很艱苦,生不如死、尹耀田不想回到共產黨統治的大陸,而於民國四十三年一月二十三日,投奔台灣自由民主的懷抱,在戰機的掩護下,一萬四千個證人分三批搭乘登陸艇抵達台灣。 尹耀田等人從基隆上岸,台灣民眾在岸邊熱烈歡迎,他們感受寶島的熱情,一心嚮往自由民主的尹耀田,內心油然而生愛台灣,今生今世不變遷;並且為了表示對國民政府的忠誠,在身上刺上反共標語;時隔五十餘年的今天,那些反共字跡依然清晰地烙印在他的手臂上。 尹耀田一行五千餘人,隨即分乘大卡車到台北林口鄉湖南村一帶,集中安置在反共義士村,接受三個月的政治教育,加強洗腦,告訴他們共匪的殘暴,選擇到台灣是他們明智的抉擇。 集訓三個月後,尹耀田於同年四月下苗栗基地,接受軍事訓練,了解國軍勤務。並於同年七月,移撥砲兵部隊,砲兵營包含營部連、勤務連和三個砲兵連,合計五個連,他被分發在營部連。 民國四十六年三月二十日,尹耀田首次隨部隊移防到大金門,再乘坐運補船抵達小金門砲兵六0六營,營區在湖下和羅厝中間的一處山溝,終日出砲操及一般軍事訓練。 民國四十七年五月,尹耀田輪調大金門榜林,在圓環附近的砲兵營區,看似沒啥大事,原是暴風雨前的寧靜;他們奉命到山外舊中正堂後方空地挖魚塘,嗅聞泥土的芬芳,開挖完工遇砲擊,此時即是名震中外的八二三砲戰。 那時,共軍砲兵猛烈砲擊金門,蔚藍的天空頓時變色,上士班長的尹耀田、其砲兵營奉命以一五五榴彈砲還擊,隨後移防到西園、再到古寧頭支援;尹耀田所屬的第四砲班共有十二人上戰場,一夕之間,十人為國捐軀、戰死在沙場,只有他和另一名弟兄生還,後勤單位和運輸單位將罹難弟兄的屍體運走,尹耀田化悲憤為力量,含淚繼續戰鬥。而在打完仗之後,清點武器和裝備,同時做點交,尹耀田復又移防到後方,調到台灣中壢雙連坡營區,休養生息。 民國五十年,尹耀田輪調馬祖南竿,依然是砲兵,小島上風和日麗天氣好,可以清楚看到對岸的故鄉;他在馬祖待兩年,輪調台南四分子營區、亦即陸軍砲兵學校,屬一般軍事勤務。 民國五十二年,尹耀田又來到金門前線,營區在榜林、水頭、古寧頭一帶,大部份駐守榜林的村落;當他五十四年回台灣楊梅高山頂,兩年後又來到熟悉的金門榜林,屈指一算,來來去去共有三趟,可說與這個純樸的小村莊結下了不解之緣。 尹耀田於民國六十年退伍,到金門農場報到,每天捲起褲管、與同夥一起墾荒耕作,金湖民眾公墓就在他旁邊,常見披麻帶孝的隊伍,古樂伴隨家屬的嚎哭聲,讓他想到家鄉的親人,父親已走、母親可安好?自己未能盡孝道,對得起國家、卻愧對慈母,心頭一陣感傷,情不自禁地愴然淚下,什麼時候可以回故鄉,探望白髮蒼蒼的慈娘? 尹耀田在農場,種稻米、養豬羊,作息很規律,但生活太拘束;已經半生被綁、不願再被鎖一方,他要獨來獨往,選擇離開政府安排的棲身之所,再另覓一個屬於自己的窩,選擇落腳在榜林村落。尹耀田軍旅生涯,駐守榜林期間,認識了一位老阿伯,由陌生到熟悉,建立了濃厚的情誼,老人家獨居在圓環廟後的防空洞,兩人情同父子,尹耀田離開農場,即與他同住,兩人互相照顧。 尹耀田會開車、又有駕照,他將多年的積蓄,以一百五十萬元購買了一輛計程車,不必受拘束,自己當老闆兼夥計,自由自在地在這座島嶼討生活。 當年,計程車沒有顏色的限制,惟有TAXI的識別標誌是一樣,島上軍隊多,路邊隨意一停車,都能載到客;爾時沒有跳錶,看路程長短來收費,計程車生意一枝獨秀,亦改善了尹耀田的生活。因此他的日子比一般人好過,多數鄉下人吃不到的油條、廣東粥,他早期就品嚐過、連鄰居小孩亦沾他的光、跟著享受鮮甜的滋味。 看著新車不斷地進口,駐軍亦開始裁撤,生意已大不如前,自己年紀亦不小,於是尹耀田以原價將車子賣掉,並把賣車的錢,有情有義地做了一件有意義的事情。 青春歲月已奉獻,熱愛這塊土地的心沒改變,與村民互動密切的尹耀田,蓋了一間小瓦房,這是他安身立命的地方,小小的天地,一人獨居;簡單的設備,一張小鐵床,被褥鋪床間,而牆角擺放的那只草綠色移防箱,軍旅時期的記憶,完完全全深藏在裡面。 民國九十七年,離開大陸老家一甲子的尹耀田回家鄉,母親已西歸,上了天堂與父親來作伴,無人訴說她什麼時候做神仙,他心悽悽、淚潰堤,墓園思母離人間、長子當時沒有在身邊,想像冰冷遺體的孤寒。 有情有義的老兵,奉獻歲月和青春,回首過往心悲傷,淒風苦雨在人間,眼淚滴淌擦不乾,尹耀田別了家園再回轉,江山依舊在,往事烙印在腦海,老兵心中很感傷,為何要戰亂。 一償宿願返鄉走一趟,弟弟的兒女已長成,尹耀田的左耳聽不見,年輕人在他的右耳邊、喊上一聲大爺、他嘴角掠過一絲喜悅、心裡亦一絲安慰;當尹耀田返回到金門島,在低矮的瓦房看著軍隊的移防箱,半生戎馬為國家,政府照顧著他晚年,部隊每天來送餐,讓他感激在心房。 金門是尹耀田的第二故鄉,島嶼的熱情鎖住了他;已住數十年的榜林社區,人情味濃厚,尹耀田早已將它當成永遠的家園,將來一把骨灰要留在戰地前線,這曾經是他出生入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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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月」話「靈異」
1‧母靈哺乳 林姨過世時只有二十來歲,她跟我的一位親長是小學同學。這位親長說,林姨生前的個性溫和、逆來順受,是眾人眼中的一位好媳婦兒。 那一年的夏季,林姨幫忙夫家一同到宅院後方那片丘陵地採收茶葉,因天氣酷熱而中暑!回家後直說她自己感到很不舒服,夫家的人告訴她今晚就儘快休息吧!她依照建議就那樣做。 未及時被刮痧驅暑的她,在昏昏沈沈之中於床上一直睡去!懷中還呵護著她那剛出世的幼女。隔天早上,人喚其名,未見其醒!搖其身,始知林姨早已昏死、氣絕身亡矣! 在她死去後的隔天清晨,猶為么女哺乳著!死狀一傳出,「楓樹村」居民同為之讚嘆!真是一位盡責的好媳婦兒、一位盡職的好母親啊! 夫家為其厚葬,置靈位於中堂!么女尚幼,亟需照料,尤缺母愛!眾人為此略感憂慮! 一日午後,么女嬰啼許久,竟驟止!夫家一姊透過壁縫窺視之,竟見林姨之身影坐在床沿,抱著自己嬰女,一如生前慈母狀哺乳之! 死後仍然掛心於自身未盡之母職,於幽幽冥界循聲返家,以靈體哺乳哭餓之幼女!足見其母愛之偉大、母性之堅強!足令天、地、人「三界」同為之動容! 2‧山坡上的白形影 念高中的時候,還住在「楓樹村」的田園、丘陵環境中。那時候,台灣經濟尚未正式起飛,原始山林未受到嚴重開發與汙染,陰氣盛於陽氣。 有一天放學回家,走到了「崙仔尾」的那個轉彎處,看見山坡上立著一襲形影,穿著連身白紗模樣,黑色長髮垂過腰背,雙臂下垂,泛著白光,面對著那戶「莊」姓人家的一座墳塋的墓碑站立著。 乍然看見祂,我心裡只是這樣狐疑著:「在這樣飄著毛毛細雨的午後,為何有人會穿著那樣的怪異服飾,直挺挺的站在墓碑前面呢?」 想著想著,我開始心裡發麻,在害怕中不動聲色的趕緊離開,悄悄的走了一百公尺遠之後才敢出聲音、快步的往家的那座「三合院」奔跑! 多年以後,在一次閒聊中,得知我的大姐、妹妹,也曾看見過祂!只是,大姐看到的是圓球形的一團白光,還往山坡下的稻田方向滾落下來!妹妹看到的較為恐怖,是清清楚楚的一襲白形影,還往她的方向一直飄過來,讓她嚇得跟另一位同行的表妹拔腿就跑…… 其實,世界不只一個!不同時空也可能互相重疊!對於「森羅」與「未知」領域,我們所知極其有限!甚至根本一無所知! 3‧詭異的一笑 小朋友都很喜歡聽「鬼故事」,常會在課堂上央求老師利用剩餘時間講恐怖一點的!老師都會衡量狀況做處理。 有一次,有一位小朋友自告奮勇說他要講一則親身經歷的靈異事件,過程是這樣的: 這位小朋友在放暑假的期間回南部鄉下跟爺爺、奶奶同住,有一天傍晚,他看到同村裡的那位阿伯在路上散步,他有禮貌的向他問好;那位阿伯回過頭來,卻是欲言又止,只對他露出詭異的一笑,然後就繼續向前走,消失在轉彎處。 他很納悶,阿伯這次怎會怪怪的?回屋裡就跟爺爺、奶奶說;爺爺、奶奶露出詫異的表情,又問他有沒有看錯人;但他很肯定就是那位阿伯!然後爺爺、奶奶才跟他說,阿伯在一周前就已經過世了…… 算一算,我班上的這位小朋友,在他看見那位阿伯的時候,正好是阿伯「頭七」的那一天傍晚…… 我想,一來,小朋友的心靈都比較天真無邪、無大人世界裡的雜念,所以「好兄弟」都比較願意顯現、讓他們看見?二來,「頭七」據說是亡靈回到生前家裡的時候,被看見也頗為合理? 這位小朋友在訴說這樁往事的時候,感覺上是憋了很久了,一吐為快!這種「見鬼了」的事件,還有很多,由於我的詩宗是屬於「自然神秘」,所以我也對此特感興趣,覺得也應該搜集與研究! 4‧「幽靈教主」的信徒 來公園散步,與他不期而遇,也敞開胸懷閒聊了起來。他也提到自己是個金屬管的焊接師傅,在工作時因他帶領的一位學徒的操作不慎而導致他從樓上摔了下來,那粗心大意造成了他腿部的嚴重骨折。難怪他來這裡雖然只是慢步,卻已足以令他氣喘吁吁的。 話題移轉時,談到了他的表姊最近往生之事;因他表姊的親人所剩不多,所以他,綽號「黑松」的這位五十多歲男子,也被排入了守靈的行列。談到這裡,他的表情在嚴肅中有了溫和︰「法師在對著我表姊的靈位擲筊時,一直都無法擲得聖筊;我就跟他說,我在年輕時候為了求得心安曾經刺青,在背後刺有一尊『地藏王菩薩』的聖像,以鎮鬼魂,這不知有影響否?法師就回答我說,一般若生辰八字比較輕的人,是揹不起聖像的……然後法師叫我暫時迴避一下,果然,就擲得了聖筊。」 「黑松」說,他原本不相信「冥界」之存在,從年輕到現在,遇到過的一些不可思議的事情使他改變了看法,也因此決定在自己背上刺青了一尊「地藏王菩薩」聖像。原本日子過得比較放蕩的他,從此也收歛了不少! 我想,或許「心安,就是生活平安的唯一基礎」吧?與他的這一番閒聊後,這一位甘願一輩子都把「幽靈教主」的聖像揹負在自己身上的菩薩信徒,包括他的這個悲願以及伴隨而來的責任,使我覺得自己似乎又領會到了一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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槌哥
「俺娘,有孝序大人是應該得,我佮春桃拄拄盡本份爾爾啦。」槌哥謙虛地說。 「佇這個世間,無啥物是應該抑是無應該。像恁阿兄,爸母飼伊大漢予伊讀書,畢業後出社會食頭路趁錢擱娶某,但是?因敢有盡著做囝兒的責任?欲娶某會曉寫批倒來討錢,娶某了後無批無信綴某去;死老爸無出半箍銀,擱計較欲分好園;數想欲賣祖公留落來的田園,通去台灣買厝;對該己的小弟又擱刻薄無起工。唉,講著這個毋成囝,我著規腹肚氣!」烏番嬸憤懣地說。 「俺娘,妳毋免氣啦,總有一日阮阿兄?因會想有,到時?因著會有孝妳。」 「我毋敢數想,」烏番嬸不屑地,「若是誠實有彼日,槌哥啊,彼陣俺娘已經去土漿賣鴨卵啦,等袂著啦!」 「俺娘,」春桃適時走了進來,「妳毋通講赫無吉利的話啦,有妳這個好俺娘佮好俺嬤,是阮這家口的福氣。妳看,妳彼兩個戇孫已經沓沓大漢啦……。」「稍等得,稍等得,」春桃尚未說完,烏番嬸打斷她的話搶著說:「春桃仔,趁少年、趁少年,緊擱生一個、緊擱生一個;一個通顧咱這爿,一個通顧阿生彼爿;著雙爿顧才有起工。」 春桃被這突如其來的話語怔住,即使這是自己婆婆的一番好意,可是仍然讓她感到害羞,而一旁的槌哥卻傻笑不已。 「俺娘,我又擱有啦。」 「偌久啦?」烏番嬸興奮地問。 「兩月外日爾爾。」春桃不好意思地說。 「我看妳這幾日佇食糜的時陣,有時食食停停,又擱會反腹,我心肝內知知得啦!」烏番嬸喜悅的形色全寫在臉上,復又看看春桃,而後故意地說:「我知影妳會歹勢,刁工欲講得啦!」 「俺娘……。」春桃更加地嬌羞。 「俺娘,若是生查某囡仔是欲怎樣呢?」槌哥竟然如此地問。 「招囝婿、招囝婿啊!」烏番嬸指著槌哥笑著說:「你啊,你實在有夠戇、戇甲有賰喔!你著共我記咧,從今仔日起,粗重的穡頭毋通叫春桃做,知影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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浯副徵文啟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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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豐港
吾村後豐港,位於金門島的西南隅,前隔金烈水道,與烈嶼鄉一衣帶水,遙相對望,後為賢庵里的賢厝村,之前曾與本村合稱為「豐賢村」,因行政區重新劃分而分隔,左為金水里的水頭村,右為賢庵里所屬的夏墅(下市)村,三面環村(山),一面臨海,居民早年均以農耕漁牧為謀生之道;隨著時代之更替與社會之變遷,目前則是往農、漁、工、商各業發展,依山傍海,山青水秀,居民秉性良善純樸,安居樂業,是一處與世無爭,適宜人居的好地方。 後豐港現有人口數約近三百人左右,男女數大約同樣各半,唯旅外之僑親及旅台之鄉親人數,則比目前居住在村的人口數還多,約有三、四百人之譜,居民原為單一氏族聚落,以洪姓為本,其餘則為李姓、林姓、謝姓、翁姓,分別因姻親關係入住,現社區總戶數約為50戶,洪姓約為45戶,其餘各姓目前亦仍為單戶落居,故仍以洪姓為大宗。 如前所述,後豐港聚落左鄰水頭村,右近夏墅村,前與烈嶼鄉隔海相望,後靠賢厝村,是一瀕海的小聚落,民居以東西向互建,形成南北狹長的兩條玉帶,然民國八十一年十一月間戰地政務解除,金門褪下戰地的外衣,回歸地方自治,且由於原有舊居破落,或兄弟分居,而逐漸向村落後側及外緣發展,興建新式國宅民居,而漸漸擴大了村莊的面積與範圍,目前新式的(西式或歐式)水泥樓房建築與舊式的閩南磚瓦建築,相互錯落雜陳,而在舊居日漸荒蕪傾頹,無人居住照護的情形下,因之,令人憂心有朝一日,將完全被新時代的水泥洋樓所取代;所幸聚落有識之士已逐漸警覺,目前正倡議修繕整建,向縣府提出申請補助,依舊屋原式原貌復建,以維護傳統,延續閩南文化,提供後世子孫一條連根的臍帶,所謂木本水源,源遠流長是也,目前宗祠旁的明游擊將軍洪 暄故居的三落大厝,與水塘前的清桂叔舊居,已然整修完成,成效初顯。 古諺云:「靠山吃山,靠海吃海」,這一句話用在後豐港這一聚落,那是最恰當不過的事了,從明清兩朝,仍至民國七十年代以前,不管是金門本島或後豐聚落,除了落番下南洋的鄉親們以外(例如最具代表性的洪克保洋樓),大部份的居民都是以務農維生(公務人員及軍人除外),其作物大多為雜糧與蔬菜,例如玉米,高粱、蕃薯(地瓜)、大麥、小麥等作物,而後豐則是得天獨厚,依山傍海,除了早期與大陸通航以外,遠海有重達一、二百斤的龍紋鯊,與魟魚、虎鯊等深海魚類可捕;近海則有白面(加網魚)、臭肚、烏魚、黃魚、雕魚、鰣魚等近海魚類資源,尤其是以活蝦為餌所垂釣而得,通體粉紅色,肉質鮮美細嫩,譽享全島的過魚(石斑魚),更是令人念念不忘;而海埔潮間帶之間,除了大片的蚵田養殖之外,更有魚、蝦、螺、貝、蟹和珍貴的沙蟲與有活化之稱的鱟棲息其間,唾手可得,居民生活雖然清苦,然亦足衣足食,生活和諧美好,大有大同之境哉!然則由於全島經濟生態日益改變,和金門商港的興建,海洋生態完全改變,近年來居民已日漸放棄農漁之作,轉型投入社會各行業之間;後豐聚落的未來,有賴全體居民群策群力,集思廣益,才能共創一條可長可久之路。 後豐港正面臨有聚落以來,史無前例的巨大改變,這一改變,我們不知道是好還是壞,該喜還是憂,這一改變,除了時代巨輪的推進,和社會變遷以外,最重要的,當然就數商港的興建了,諸君可以看到,聚落的北側,延平郡王祠所在的西宮鼻山頭已然被敉平,北堤和從水頭聚落而出的西堤,互為犄角,延伸入海,而潮間帶即將被廢土所充塞,填土造地,可以想見不久的將來,取而代之的是林立的碼頭設施,水泥建築和停靠的船隻,與如流水的車潮,其繁雜喧囂可想而知,先祖的蚵田即將淹沒,珍貴的沙蟲被掩埋,活的化石-鱟即將絕跡,魚、蝦、螺、貝、蟹完全從我們的生活與記憶裡抹去,生態面臨了浩劫,然則善良的後豐港居民們,除了溫、良、恭、儉、讓的依循政府的施政作為外,所能期待的,就只有那一句「有夢最美、希望相隨」了。 我們期望後豐港的這一改變是好的,是往好的方向發展的,政府商港的施建,總算也考量到聚落的營建與再造,按年編列預算,目前正在聚落大興土木,改善居民生活環境,例如閩南建築的再造與利用,道路廣場的鋪設與週邊環境的綠美化,雖然沒有小橋流水,但總算也有了休憩的場地與亭台,扶蘇的林木與小山,改善居住環境品質,差堪告慰;再者,接續閩南建築的修繕重建,與地方有識之士的用心,逐漸蒐集、整理、保存傳統農漁生活器皿,使聚落的生命更豐富,更有內涵,也唯有如此,才能為後代子孫留下一份可貴的資產,近幾年來持續辦理的後豐港社區營造與相關活動,正是聚落再造的起點,我們期望能夠走得更堅定、更穩固、更臻豐富而多樣,使後豐港聚落能夠永續經營,不辱先祖擇地賜名的初衷與厚望。 吾村後豐港,位處後豐港灣,是一個美麗的聚落,雖是一處小小的聚落,卻也充滿了許多值得一探的人文、古蹟與景點,諸君且聽我一一道來吧! 一、延平郡王祠:位於聚落北側俗稱西宮鼻的山丘上,係明延平郡王鄭成功訓練水師的地方,為國軍於民國五十六年間所建,該祠係一處仿我國古典宮殿型制之建築,高大宏偉,紅牆綠瓦,氣勢磅礡,祠內楹聯多對,由其中一副「壯志懷興復猶想見虎視臺疆鷹揚閩海、完人作典型誰能忘山河一旅俎豆千秋」楹聯中,郡王的豪情壯志與悲壯情懷躍然字裡行間,讀之令人噓唏,感嘆世事之無常如斯。 二、建功嶼:原稱歹糕礁,痲瘋礁,位於郡王祠前方海埔地上,顧名思義是早期隔離放置痲瘋病人的小島,後成為國軍前哨排據點,其早期之運補,均靠本村漁船協助載運,目前軍隊裁撤,經政府大力整修,成為一觀光據點。 三、洪氏宗祠:為一三落兩天井兩護龍的超級大宗祠,在金門為僅見,該祠位於社區聚落的中心,前方是廣闊的廣場,由洪氏第十五世祖洪旭所建,洪旭諱忠藎,為明鄭股肱之臣,戶官兼兵官,官至太子太師忠振伯,為金門鄉賢名宦之一;其左右兩側同樣格局的伯爺與其弟洪暄的舊居,目前已列縣定古蹟,同樣深值一遊,一探究竟的。 四、來鳳宮:位於聚落的西北側近海處,主祀神祇為田府元帥,張府元帥與王府王爺暨眾神,神靈人明,神威顯赫,是居民精神寄託的信仰中心,每年農曆正月十五、十六作醮酬神,以謝神恩,熱鬧非凡。 五、洪克保洋樓:位於洪氏宗祠左前方,是全村唯一的落番客洋樓,中西合璧,美輪美奐,由下南洋旅居新加坡的洪克保先生出資所建,所有權人為洪總回先生,目前正重新修繕整建中。 六、紅磚埕:位於洪氏宗祠右側對面的三棟閩南建築,一落兩櫸頭,該建築群已有近百年之歷史,正日漸傾頹,族人正倡議修復中,由於其埕均鋪設長方形紅磚而得名。 七、九十九個窗:位於聚落的西南側近海地方,聽說該棟建築總共有九十九個窗,其面積之廣大可想而知,其最前方的庭院在現有建築物處,而縱深非常綿長,一直延伸到海面潮間帶俗稱大塔礁石處,由於潮汐的侵蝕與年久失修,終至剩下目前的一落大厝,令人惋惜。 八、風水池:位於九十九個窗建屋的右前方,聚落的地形與建築,是北高南低,水流當然也是由北流向南,匯聚於村南的池內,而水即是財,是故該池,也就是聚財之池了,原係聚落公產,歷經四、五百年的歷史沿革,目前的所有權為私人所有。 九、水井:聚落原有飲用水井六口,唯位於洪克保洋樓旁的水井已建屋其上,目前僅剩下五口,本文僅介紹位於聚落北側,來鳳宮後約二十公尺處道路中間的這一口水井,早期地區沒有自來水,大部份居民的民生用水,完全仰賴這口水井之水維生,每日都可以見到男男女女,大人與小孩,或提、或挑、或抬著大小不一的水桶來到水井邊汲水,該井水質清澈、清涼、甜美,從不乾涸,且該口井距離海平面也才不過區區三十公尺左右,完全沒有海水的鹹味,令人稱奇。 十、海堤與觀海亭:位於聚落的西側,沿海潮線所建,亭則位於堤北,堤長兩百餘公尺,是居民傍晚看日落與晚霞、夜間觀潮、賞月、聽濤與休閒遊憩的最佳地方;然而觀海亭係初建,其上並無楹聯,讓人總覺得有美中不足的感覺,因而擬將該亭予以命名為「觀海亭」,並擬了兩副楹聯如下:「觀煙波浩渺水天共一色、海內慶昇平野老話閒情」、「後有山田繞前觀海天青、豐邑敦煌盛嘉地洪氏興」,來日製作後再行懸掛。 十一、後豐港的勝景還有生長於聚落北中南的百年老榕樹,與建築方式特異的「出磚入石」閩南古屋等等,再者,後豐港的傳奇則有「御賜金顱」、「十八石窟」和來鳳宮諸王爺的神蹟等,林林總總,不一而足,非常值得有興趣的人們來共同探究的。 歷史的巨輪永不停歇的前進,社會的環境也是與時變革,後豐聚落正活在這一變遷的轉折點上,雖然有一點憂心與徬徨,但是也充滿了期待與希望,在滾動的巨輪下,如何前瞻未來,如何留住過往的歷史點滴,是後豐港聚落居民們所殷切期望的,希望藉由舊有文化的彙整保存,社區的整體營造,與新社會環境的適應與投入,教育聚落子弟,永續經營後豐港這一美麗聚落,使成為一塊鍾靈寶地,是我們這一代責無旁貸的共同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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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農家的暮
一個農家的暮,有劉半農為詩「一個小農家的暮」裡如圖畫的風景,如村野鄉居般的閒適,更可貴的是有故友舊人的相見歡與父子天倫樂的人情溫暖。 回家數日,每天還沉浸在這趟金門島鄉之旅的歡愉餘韻裡,情不自禁地要與家人描繪島嶼的種種,思緒轉來轉去,總是這樣的開頭:「跟你講喔!我同學的爸爸與咱爸同年,都還在種田哩……。」其實,不是真要訴說些什麼,腦海中,盡是充滿疊影的一幅畫,靜靜,默默。 畫徜徉於阡陌中,阡陌又如畫布,詳和潔淨,突顯出畫作的鮮活,萬般目視睛轉,令人心頭波濤洶湧起來。 在名喚「后頭」的村外,夕陽餘暉,一抹金黃,斜斜的,篩過與清風密密私語的綠葉間,照著枝葉爬藤的瓜棚上,偃臥在低頭吃草的老黃牛背上,最後聚攏在荷鋤田埂中、頭頂斗笠的佝僂老人身上。 這幅畫,默默,靜靜,卻令人難忘。 一干人,腳踩鬆軟泥,旁立果棚架,歡天喜地,七嘴八舌,隨意笑談。主人同學遙指老人背影,炫耀似的展示他老爹的成果,紅艷艷的火龍果解語般,身穿桃紅衣裳,主人的語調如指揮棒,一顆一顆的,聽命的懸掛樹枝,熱情洋溢,排排列對歡迎來客。停頓一下,他更提高語調的對著眾人訴說,早上把老爹收成的「角瓜」花了一會兒工夫,分送給諸親朋好友了。看來這老人村落組合的島嶼,「后頭」村因有父子他倆,一點都不寂寞。 隔小路對面的菜圃,數欉香蕉樹傲然佇立,彎長的蕉葉像散花天女的裙襬,恣意彎腰怒放,綠澄澄的香蕉串,綠得出水來,似乎提醒人希望的等待,是值得的。 隔鄰一田畝,綠色植物一畦一畦的,植蔬主幹一支,枝葉數朵,綻開外放,綠意盎然,隨風翻浪,點頭迎賓,美不勝收。不識五穀農物的我,自以為是的衝口而問:「這可是玉米田?」可知主人給了一個玩味的答案:「是高粱。玉米和高粱,就像男孩與女孩,小時長得一樣,長大就分辨得出了。」妙啊! 半晌,果園旁的路徑未有任何車輛或行人經過,時間似乎在這空間裡凝結、停滯了。大夥忙不暇給的欣賞老人所有的農事成果,一種閒適悠然的心境悄然升起,尤其在剛剛經過一起烏龍事件後。 事情是這樣的,午后,燠熱的天氣,我自廈門歸來,接人的不是依約而來的姐妹淘,而是自高雄返來度假的健民。接了人,他一時興起,駕車順海岸線行去,要我瞧瞧正夯的大小金門橋工地。同是久居他鄉的城市佬,不察剛退潮的濕軟沙灘,前進無幾步,車胎便深陷細砂堆。任憑他在陽光曝曬下,奮力的齊用木條木板,為墊高接引輪胎,引擎盡發,輪胎還是紋風不動。討救兵,耀鵬駛車前來,這車接那車,拔蘿蔔般使勁拖拉,仍無功。改求另一救兵─建雄,急駛他的大貨車,依樣又拔蘿蔔了一次,結果,不但目的未達,反陷其中。這時午后日照特強,眾人口乾舌燥,耐心磨光,通過決議呼叫消防局討救兵。這時,一旁觀戰的眾家姐妹,嬌滴滴的那堪驕陽長久的曝曬,留下男生幫,自顧揚長而去黃厝的「三層樓」吃桑椹剉冰去。 闃靜的山村,因一行人的到來,增添幾許熱鬧的聲響。 我出生的小村─青岐,海島之南,而「后頭」則濱北,青岐到后頭,不過區區廖數里程之近。印象中,似乎不曾真正到過這村落,即使是路過,也是屈指可算。 暮色中,是何等緣份的牽引,讓我閱讀起暖陽下的后頭村與后頭人。 孩童記憶,對后頭村的地方是陌生,對后頭的人可不。他們一幫人,個頭不頂大,聰明風趣,機智靈活,熱情助人,各具擅長,課業表現,名列前茅,真懷疑后頭水專飼養聰明人。最重要的是他們身上共同流露著一股氣息,隱約嗅得出是,來自農家子弟的他們,勤奮純樸,日日越過龍蟠山,知識殿堂裡專心一志的態度,非我愚鈍輩可及,總而言之,言而總之,是一種令人尊敬的頂天立地的男子漢氣息。 主人同學是其中佼佼者之一,國中畢業,因成績優異而保送台北工專,從此在他工程專業領域裡,就像見證著台灣經濟發展的重要階段,成就了多少年的經驗與職場的勝仗。而今,他如鮭魚洄流重返故鄉,為家鄉貢獻,未嘗不是鄰里鄉梓之福。因此,我藉機揶揄他,當年他跑得快,提早三年先離開家鄉,所以老天爺罰他現在回來,為金門人工作……。 說說笑笑,夕陽沉下,天光仍有。老人起身,抖抖腳上泥土,表示要回家因為晚上還要參加一個喜宴呢。因此,一行人便浩浩蕩蕩的隨他回家。 青春年少離家,從此,大家如點點滴流,流向自己所屬人生旅程的河湖海川裡,對舊友對故里,不曾回頭,不曾佇足。今日,長長的一段歲月飛逝過去,再回頭、再佇足,是由於,一群共同成長的死黨創舉下首次的連袂返鄉。 過了今晚,大家便又各分東西,珍惜當下分分秒秒,約定好不許離席煮飯,不許外出用餐,就一碟曬乾小花生,一壺茶水,一盤現摘火龍果,……夠了,夠了,有限的口欲肚腹小,無限的記憶情懷長。眾人話說滔滔,或家常瑣碎、或理想懷抱,各自表述不絕,如兄弟如姐妹。 談得興起時,老人穿戴整齊,出廳堂來,溫溫厚厚的對著他的兒子:「可否載我一程到羅厝喝喜酒?」 被喚兒子的人,朗聲回答:「當然。」便拿起鑰匙,父子倆並肩一起走入暮色中。 啊!一個農家的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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槌哥
「人佇變無地看啦!」烏番嬸搖搖頭感歎地說:「恁阿兄細漢的時陣毋爾乖、擱聽話,讀中學的時陣嘛誠捌想,禮拜日攏嘛會去山共恁爸湊作穡,倒來厝擱會共我湊擔水、湊飼豬。我不時嘛咧共恁爸講,這個囡仔大漢會有出脫、會倚靠得。想袂到序大人儉酸苦漸予 去台灣讀大學,畢業娶某了後煞變另外一個人,予我誠凊心。」 「俺娘,妳毋免煩惱赫濟,阮阿兄 可能是受著台灣彼個社會的影響,才會變赫現實。妳這陣徛佇咱祖公留落來的古厝,有囝新婦通照顧妳,有兩個戇孫通陪伴妳,有通食、有通用,好好保重該己的身體較重要,賰的莫想傷濟啦!」槌哥安慰她說。 「想著你細漢的時陣,有一日無物無事煞發燒,頭額燒甲會燙人,可能是燒過頭,大漢的時陣頭殼煞戇戇,予序大人煩惱甲強欲死。想袂到你這個戇囝,竟然會飼爸,竟然會曉照顧一個倒佇眠床頂的破病人。槌哥,俗語話講:人咧做、天咧看,一點攏無毋著。你的孝心毋爾感動著天、也感動著地,才會予你的頭殼沓沓好起來;龕內的祖公祖嬤也有佇保庇,才會予你佮春桃這個賢慧的家內湊陣做、湊陣食。恁這家口,毋爾予我誠感心、誠安慰,外口人若講起恁翁仔某,無一個無呵咾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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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來了﹗金門
國中一年級那一年暑假,我帶著行李隻身一人搭船到台灣探望父母親跟兄弟姊妹,許是知道這一去,我將會離開金門轉往異地唸書,即便事隔將近三十年,我還記得臨行前,祖母噙著眼淚,拿著針線,將幾張千元大鈔縫入衣服暗袋,一邊交代我要注意安全,一邊對我說,她猜我此回台灣探親應該就會被留在台灣了,年少的我,不知道分離如此傷感,只是想著要放暑假,要到台灣玩,完全無法體會當時祖母的傷心,也就是那一年,我就此離開出生成長的金門,成為真正的異鄉客。 母親是在我國小四年級帶著兄弟姊妹一起搬到台灣,當時疼我的祖母,面臨長子舉家外遷,萬分不捨,開口要求母親,留下她最疼愛的孫女陪伴她,也就因為這樣,我在金門鄉下多陪了祖母幾年,祖母與我足跡踏遍金門各鄉鎮,祖母愛美食,總會帶我到處打牙祭,兩人總是搭著公車四處趴趴走,這些點滴,不知道是我老了,還是…,這幾年總是不斷浮上心頭,那應該是這一生最快樂時光吧! 祖母在世的那幾年,總會跟家人輪番回去探望老人家,貪玩的我,總是行李一放下,就閃人玩去,一回看到已經工作的表姊,回到官澳鄉下,陪著祖母住了幾天,詢問她回金門怎沒到處走走,她回答我:「我的祖父母都往生了,不知道跟外婆相處時間能有多久?我希望趁她有生之年好好把握,回來就多陪陪老人家」,當時不知道是年少,還是愚蠢,我完全沒聽進去,祖母往生多年,我總會想起表姊這段話,思想成熟的她,在那當下好好把握時間,果真沒有任何遺憾,而我卻總在午夜夢迴時,悔恨不斷啃蝕著我。 祖母往生後,回金門的動力不再,外加小孩眾多,來回旅費所費不貲,所以這幾年未曾返金,放暑假前,對先生開口說,回去走走吧!那裡有疼我的大小嬸婆,有幾個年長的姑媽,有些生病多年,不知道能再見到幾次,原本執意前往南台灣渡假的老公,在我遊說下,勉強同意,沒想到颱風來攪局,八月初的颱風,打亂了行程,好不容易又訂到機票,又聽到有颱風要來,想到可能又無法成行,非常懊惱,小孩尤其失望,因為他們認為搭飛機就是出國,所以從知道訂到機票那天,天天盼望「出國」,還好皇天不負苦心人,這回真的成行了。 一早的飛機,貪睡的小孩,居然一叫就醒,在松山機場候機時,又叫又跳,接駁車上樂不可支,一上飛機可新鮮呢!東張西望,真像劉姥姥逛大觀園, 可愛極了,當飛機緩緩在金門尚義機場降落,許是近鄉情怯,許是我太濫情,突然一陣鼻酸,眼淚差點掉下來,摟著一路嘰嘰喳喳講個不停的大富(這傢伙在飛機上足足講快一個鐘頭),跟他說,這是媽媽的家喔!媽媽從小長大的地方,小傢伙哪聽得進去,馬上在機場狂奔,開始他快樂的假期。 金門好友吳主任接機,一到安排的民宿,先吃他預先買好的金門廣東粥跟油條,天啊!這味道多麼令人懷念,經常的做夢都夢見要回金門吃上這碗熱騰騰,有著豐富配料的廣東粥,可恨的是夢境總是當我拿起湯匙準備喝上一口時,就被鬧鐘吵醒,今天我可是可以大快朵頤,暢快的吃,吃完早餐,第一天行程就此展開。 從官澳老家拜訪親友,到馬山播音站,眺望遠方的大陸,對岸這幾年變化真大呢!建築物一棟比一棟高,看來這幾年經濟成長,造就他們變得如此富裕,不經意的發現,馬山居然開了一條路,開著車沿著路觀賞,盡是美麗的海岸,沿路的腳踏車標示,原來是新闢觀光路線,真的好美,轉到述美國小,我成長的國小,建築物都不同了,我指著以前廚房方向,對老公說,以前都跟同學來抬營養午餐呢!原來的教室應該是重建或翻新,居然有了電梯,難怪人家說金門是第一幸福縣,連教育的硬體設備都如此完善,熱愛美食的老公可是狂催促,趕忙結束行程,到了山外吃牛肉乾拌麵及酒釀湯圓,還是一樣的美味,緊接著跑到翟山坑道,大富問媽媽:「這是恐龍的家嗎?我好像聽到恐龍的聲音!」這傢伙是恐龍迷,一回看動物頻道介紹恐龍之後,任何恐龍展,都會央求要去看,翟山坑道內鑿出來的坑洞,跟他當初看恐龍影集雷同,所以他興奮的在裡面大叫!還指著一個奇怪顏色石頭,說這是恐龍的頭喔!小孩很會想像!我只能點頭滿足他的幻想,說對啦!是恐龍。翟山坑道外的戰車跟武器,對小男孩來說新奇又好玩,他們不停東摸摸西玩玩,堅持要留下照片,證明他們看過這些武器,真是爆可愛的! 后湖海濱公園,這是吳主任建議的景點,老公生性保守,一到海邊,堅持不讓小孩走到沙灘,還強調現在已經鬼月,擔心危險,我很堅持既然來了就是要玩,在我們夫妻爭執時,崴崴早脫下他鞋子往海灘走去,我也不顧老公反對,帶著大富往沙灘走,知道大勢已去的老公,無奈的也脫下鞋子一起玩,這一玩,小孩差點不想回家,三個小傢伙因為沒帶泳裝,脫光衣服,全身光溜溜在海灘狂奔玩海水,抓螃蟹,即便天色昏暗,怎樣都不肯上岸,後來還是硬拖上岸,感謝金門縣政府,海灘邊的撒水沖澡設備完善,小孩也在水柱下玩得開心得又叫又跳,還嚷著明天還要再來,我心裡暗自囑咐,明天我一定要再來一次。 金城牛家莊的牛肉是遠在大陸工作的浩瀚夫妻最愛,他們在我們行前一再交代,一定要去喝牛肉湯,還說上回他們返金時,非常扼腕,來回幾次好像店家都是休息狀態,這推薦真值得,我們吃得很愉快,把握時間,吃完晚餐趕緊拜訪在浦邊的四姑媽,姑媽跟姑丈兩人體力仍舊勇健,兩人才剛從海邊拿海蚵跟網螃蟹回來,七十歲的年紀,看起來宛若四十歲,他們說這一個月天天下海,蒸了十幾隻他們剛網回的螃蟹,新鮮海味,大貴嗑到欲罷不能,直嚷著還要吃,這是大自然的賞賜珍寶啊! 第二天行程依舊沒有任何安排,老公拿著網路列印的美食,決定到金城按圖索驥,一家一家吃,標記的蛋餅美味一如當年,油條還是金門好吃,酥軟可口,熱門的金一燒餅,網路說七點開賣,我八點半到,門口告示牌張貼本日已經售光,差點眼淚飆下來,哀求老闆賣一個就好,老闆抱歉的對我說,一個都沒有,我的天啊!頓時感覺五雷轟頂,頻頻回頭罵老公,不早點起床,一旁路人好心提醒,可以預定明天拿取,趕緊拜託老闆隔天留兩盒,燒餅可是我最愛呢!沒吃到會很傷心啊!緊接著食尚玩家介紹的模範老街豆花,蛋捲,沒有一個是地雷的,小孩吃得津津有味,這一吃一個早上都快沒了,趕忙開車到得月樓,這洋房真是美,金水國小內部建置也讓人嘖嘖稱奇,老公指著課桌椅說這設計真符合人體工學,還有讓學生放置書包地方,早期先人智慧,值得我們學習,我跟老公忙著看建築設計之美,小孩則開心的到井邊壓水機打水,他們在台灣沒見過,對他們來說很稀奇,得月樓旁的金道地小吃,蚵仔煎,麵線,還有炒海瓜子,小孩一盤一盤叫,那蚵仔煎真是美味,上面的蛋熟度剛好,只可惜醬汁可能配合台灣人口味,跟早期印象不同,不過美味不減,非常值得推薦。緊接著民俗文化村、陳景蘭洋樓,老公邊看邊讚嘆,小孩卻是聲聲催促要去海邊玩。 成功海灘一樣很美,但工程施工中,趕忙帶著小孩又直奔后湖,二度到訪,小孩駕輕就熟,玩自己的,這回更瘋,挖螃蟹,抓小魚,挖貝殼,大貴全身脫光,學魚在水裡游來游去,我也跟著玩到不想上岸,天色又黑了,三十來年未見的小學同學聲聲催促要聚會,只好依依不捨離開沙灘,倉促沖澡又趕往金城。 「你猜我是誰?」國小同學興奮的在餐廳裡,從我一進門不停要我猜測,坦白說我最差的就是記憶力,錯了幾個,真是有點丟臉,同學明輝變化好大,說還單身,大家嚷著要幫忙介紹,他則是笑著說誰敢嫁我,欽銘跟我一樣三個兒子的爹,言談中遺憾著沒能有一個女兒,看來人都一樣,有這個沒那個,都會有遺憾,永嬌是我小學天天一同牽手上學的同學,她的大兒子已經十七歲了,在台灣學習美髮,這行業好,我對她說,有一技之長,比高學歷來得好,她也是三個小孩的媽,看來內政部要頒獎給我們這一屆同學,大家都很認真拚生育率,香蓮比較晚到,目前擔任保姆,她說:「小孩看起來白白嫩嫩多可愛!」這就叫我佩服不已,我可是很頭疼如何帶小孩呢!最感謝的是安排這回聚會的玲玲,每個月台金往返工作,她知道我怕小孩搗亂,早準備好拼圖玩具讓小孩打發時間,讓他們有事情可以做,我才有機會跟老同學敘舊,餐後我們到了永華經營的Q版風師爺店,真是有設計頭腦,還有自己品牌,給他一個讚! 金門已經像國際村了,風獅爺店面門口的廣場,幾個外國小孩跟大富大貴玩起來,這些小孩個個國語字正腔圓,看起來居住一段時間了!小孩世界最棒了,沒有任何芥蒂,一見面就是可以玩得很開心,即便不熟識,看著他們在廣場狂奔,想到假期就要結束了,真有點捨不得,也更確信當初堅持到金門一遊是正確選擇。 第三天是在金門的最最後一天了,崴崴問我:「下回可以回來一個禮拜嗎?三天不夠玩。」我笑著說如果金門有工作,我們搬回來好了,道別民宿主人,開車到金城拿了燒餅,繼續吃著尚未吃過的美食,眼看時間差不多了,趕忙又到山外探望兩個姑媽,三姑媽開心的要買牛肉麵請吃飯,老公可是心繫信源海產店,只好謊稱已經吃飽,二姑媽身體果真比之前更差,她打包好多糖果飲料要我帶回台灣給小孩當零嘴,看她身體狀況如此,只期望老天爺幫忙,讓她別如此疼痛,道別兩個姑媽,也滿足老公吃海產的慾望,眼看三點半飛機報到時間即將到來,央求老公一定得再讓我到何厝探望大姑媽,大姑丈是金門有名的歌仔戲達人,金門文化局在姑丈家張貼告示牌「陳為仕文物館」,看他老人家有如此成就,非常佩服,姑丈說他現在經常到各個國小教學,也有鄰近小學會載送小孩來學習歌仔戲,真的是國寶級人物,三個寶貝看到歌仔戲使用的道具,好奇的拿起來不停比畫,姑丈也拉著他們小手教他們如何打鼓,玩槍,早知道這裡要列第一站,有文化傳承的地方,又是自己親人,該讓小孩多接觸的!眼看時間已經到了,告別了大姑媽家,就是告別金門的時刻了。 想辦法,明年我一定要再回來,在尚義機場登機室,我告訴我自己,在此也要感謝一位不知名的讀者,金沙鎮戶政機關的工作人員,謝謝你告訴我,你喜歡我的文章,曾經我有想要放棄不寫的念頭,但是你說你好愛看,我想到一個寫作者也有他的社會責任,尤其對熱愛他文章的讀者,更是有那義務,我會更努力,謝謝你的加油打氣!金門,明年再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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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芽菜
日前南下高雄姊姊家作客,用餐時吃到她自製的豆芽菜,不但感覺特別新鮮,口感也極其香嫩並且很下飯,於是問她如何作出這麼好吃的菜餚。 「自製的豆芽菜其實很簡單,只要用綠豆浸水之後保留少許水分,然後用蓋子遮住,並且定時用清水沖一下,大約一兩天的光景,綠豆就便長成營養而可口的豆芽菜了。」姊姊很高興的說。 聽完豆芽菜的製作過程之後,回到家我們也如法炮製的嘗試一番,果然綠豆在兩三天之後就成為豆芽菜了;不過發現我們自製的豆芽菜,和姊姊家所生長的並不一樣,除了長得比較長而開始生出綠葉之外,烹調之後咀嚼起來的口感也不盡相同。 由於我們覺得這樣的情況很奇怪,因為所有製作的步驟,都和姊姊所交代的一模一樣,為何其結果會發生如此之差異呢?於是我們將此種狀況再度告訴她,並且詢問應該如何改善之道。 當她聽完我們《孵豆芽》的細節之後,終於找到導致不相同結果的原因了,原來我們所浸泡綠豆的容器是用保鮮盒,因為透明的塑膠保鮮盒可以採光,所以綠豆成長的過程便有了光合作用,因而最後成長的結果,乃趨近於農夫撒在土地上種植一樣,就是準備開始長成一棵綠豆藤的模樣。 「假如製作豆芽菜的容器,可以阻斷陽光或電燈的光線照射,那麼其結果就和透明保鮮盒所生產的豆芽菜不一樣了,會造成此種差異性的道理就這麼簡單!」她建議我們用鍋子或便當盒來孵豆芽,應該就會有不同的成果與收穫了。 除了這個《江湖一點訣》而有趣的小故事之外,日前我們也嘗試製作《杏仁薄餅》的小點心,那也是緣於女兒和女婿帶來給家人品嘗的自製小零嘴之故,因而想要DIY一番來享受自製餅乾的樂趣。 同樣情況也發生在烘焙的成果之上,因為我們所烘烤的杏仁脆片薄餅,和女兒所製作的外表看起有一些差異,當然口感更是不一樣,因此我們在百思不解之餘,開始逐步檢討烘焙的過程與細節,究竟有甚麼玄機才會導致不一樣的成果。 當然後來還是發現了癥結之所在,那就是在使用材料劑量的時候,我們無法精準測量正確的分量,只好憑著感覺的方式來調劑攪拌,換句話說也就是用覺得《差不多》的成分來烘焙,當然其結果也就變成差不多的樣子,無法達到預期烘焙之效果了。 呵!這樣生活小點滴的情況確實很有趣,而且也從中學習到一個經驗,原來看似一個微不足道的步驟,都可以導致迥然不同之結果呢! 其實類似這樣的道理,好比是一顆小小螺絲釘,往往能夠影響整部機具的安定、安全與實用的功能了。 於是有人總是喜歡用小螺絲釘的功能性,來勉勵人們必須要有自信心,絕對不可妄自菲薄而否定自我之價值;同樣的情況可以證明,人們在平常看似無所謂之小細節,如果輕忽而不重視的話,那麼極有可能導致全然不同的結果,想必其中之道理就在於此。 我們在日常生活當中,假使覺得這些經驗是人生過程中很好的啟示,那麼應該可以用不同樣的心態來面對,其結果或許會變得比較預期當中還要美好。 當然假使更進一步,把這種正面的啟示當作生活座右銘,然後在處理生活細節的時候多加注意,也許犯錯的機率就會相對的降低不少,最後將得到更多讓人激賞與讚歎的成果了,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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槌哥
「槌哥仔,你又擱佇拚啥物咧?看你一日規頭面汗,拚甲無暝無日,毋通拍歹心命,若是按爾著害了了。」烏番嬸關心地說。 「俺娘,我這段時間佇掘園邊啦,若無草會沓沓伸入來園內,到時若是十股變八股,會予人相紲笑、欲笑笑無份。」槌哥說。 「恁老爸較早佇作穡的時陣著是像你按爾,無管是抾園頭、掘園邊,攏是斟斟酌酌。作穡人著成一個作穡人樣,袂使貧憚得。」 「俺娘,等我一坵一坵重新整理好勢,我才擱用手?朱車,共妳推來去山行行看看得,予妳看看恁囝有成一個作穡人無?」 「我有佇想啦,」烏番嬸興奮地,卻也嚴肅地說:「講實在得,咱山赫田園,無管是狀元園抑是瘦園仔,攏是咱祖公一鋤頭、一畚箕,流血、流汗沓沓開墾出來得。也著是按爾,這田園佮咱有誠深的感情成分,若無田園通種作,人著無法度通活。咱毋爾著疼惜這塊土地,而且嘛袂使共伊荒廢掉。恁阿兄受著彼個北仔查某的灌水,竟然數想欲共彼四坵狀元園賣予人,用賣祖公園的錢欲去台灣買厝、買車,咱兜出出這種不孝的囝孫,實在予我誠凊心。好加在有你共春桃佇我身軀邊,有彼對孫咧參我作伴;若欲靠恁阿兄佮彼個北仔查某,我看,已經枵死無人知啦!」 「俺娘,阮阿兄彼四坵園伊毋敢賣啦,赫園永遠是咱兜的,有我槌哥佮春桃,咱兜所有的田園厝宅,阮一定會好好來看顧,絕對袂共伊荒廢去。無管這陣的土地起價起偌濟,無管賣園賣地會予咱變好額人,但是佇我頭殼內,祖公留落來的田園厝宅,一塊磚、一塊瓦,一粒沙、一把塗,攏總袂使賣得!阮阿兄可能佇台灣徛久啦,對咱這塊土地已經沓沓無感情,按算將來毋倒來徛啦,才會想著欲共伊分的田園賣掉。」槌哥激動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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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流亡學生的自述─寫在八二三炮戰54周年
歌德說:「一個人早生十年,或晚生十年,他的命運將完全改觀,變成完全不一樣的人。」 一、前言 日前收到行政院退輔會寄給母親黃素娥女士的榮光雙周刊,頭版刊登馬總統肯定榮民付出,由輔導會曾金陵主委陪同,訪視新竹榮家並和榮民們快樂合影的報導。身為榮眷子弟,又是金門人,回想五十四年前八二三炮戰前夕,我國小才剛畢業,一個十二歲大的小男孩,因為兩岸戰火方興,就要跟著學校離鄉背井負笈臺灣的經過,內心就有無限的感傷……。 二、遷徙臺灣 那是民國四十七年,八二三炮戰前夕,我從陳坑國小(正義國小前身)畢業,正準備以全縣第十四名成績進入金門中學就讀,沒想到一場砲戰,從此改變我的一生。 八二三炮戰打了一個多月,十月八日晚,金門縣政府統計出登記赴臺的學生人數共九二○人。十月九日中午過後,軍用卡車穿梭在各個村落,準備載送學生到料羅港。臨別之前,我的父親陳水澎先生特別叮囑我要刻苦耐勞用功讀書,母親塞給我一百元,叫我要好好照顧自己。我手上拎著簡單行囊,就和堂哥陳德禹、陳德昭、堂弟陳德新四人,在砲聲隆隆之中爬上軍車,準備往料羅港上船撤往臺灣。 第一次離鄉背井,竟然是在烽火漫天的入秋時分,天邊的紅霞更增添幾許戰火氣氛和骨肉分離的難捨之情。我在軍車上凝望著頻頻拭淚的母親,內心不禁害怕起來。畢竟我只是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孩,擔心這樣一別,不知何時才能回到故鄉?戰火要到何時才會終止呢? 下午三時,九百多名學生和一千餘民眾準備登船時,國軍觀測站傳來共軍準備砲擊的訊息。指揮官迅即宣布:「共匪要砲擊了,緊急疏散!緊急疏散!」我和堂兄弟四人差點在人海中走散,在軍方引導下,大家就近在樹林碉堡中掩蔽,我們四人手牽手靠得更緊。到了午夜時分,船笛響起,料羅灘頭揮手送別的人影逐漸模糊,我們堂兄弟四人就這樣遠離家園,前往未知的臺灣。 十月十日下午六時抵達高雄港,舟車勞頓加上暈船,許多人疲憊不堪。一長排軍車將我們接往高雄中學安頓一晚。第二天清早,九百多名學生準備分發到全省北、中、南及花東的三十所省立中學。堂兄弟三人被分發到屏東潮州中學,我則被分發到員林實驗中學。知道自己單獨被拆散,心裡很恐慌,又不敢向上級反映,堂哥也不知所措。看著堂兄弟三人搭上開往屏東的火車,只好邊哭邊道再見,被安排搭火車從高雄、新營、臺南、嘉義、斗六,前往員林實驗中學,一路在想: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見面?轉眼間竟過了五十四個年頭……。 三、中學生活 員林實驗中學原是國立澎湖防衛司令部子弟學校,遷臺後改名員林實驗中學,即今日的國立崇實高工。遠離家園加上交通不便,我們一群來臺學生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住在學校,除讀書之外,吃喝玩樂都在一起,課餘時間到農家偷摘龍眼的記憶猶新,年節加菜自行殺豬的恐怖經驗,歷歷如在眼前。只是當時年紀還小,思鄉之情是一種煎熬。所幸老師和學長們都非常照顧我們,大家成天混在一起,也都成了患難之交,感情比親兄弟更好。 在烽火漫天的戰地成長,來到人地生疏的臺灣,無親無故的同學就變成最親的人,大家互相照顧、互相慰藉、互相勉勵。雖然也曾調皮搗蛋,卻也都認真讀書。考上理想大學,在社會上成就一方的戰地青年很多,如在金門擔任過多所國中校長的王世宗先生、金門縣地政事務所主任陳世宗先生、金湖鎮前鎮長陳永財先生、金寧國中前教務主任翁享福先生、金城國中訓導主任王鴻章先生,都是我在員林實驗中學的學長,他們在學成之後返鄉造福桑梓,對家鄉貢獻良多。 一起來臺的堂兄陳德禹後來一直在臺大政治系任教近四十年,六年前才退休;堂兄陳德昭現任銘傳大學文學院院長、堂弟陳德新現任行政院法規會主委。我則於民國五十七年到育達商職中壢分部服務,民國六十五年受王創辦人廣亞博士委以重任,接掌校務迄今已卅七年,一直在教育崗位上奉獻心力。 八二三炮戰離鄉背井那一刻,仍清晰縈繞在我的腦海中,轉瞬間竟是五十四年前的戰地故事。我始終堅信:大時代的歷史我們無法改變,但人生的順逆起伏卻需要以智慧和毅力來接受挑戰。 四、感恩與祝福 想起歌德所說的那句話:「一個人早生十年,或晚生十年,他的命運將完全改觀,變成完全不一樣的人。」內心百感交集。如果沒有八二三炮戰,我就不會離鄉背井遠離金門,嘗盡思鄉之苦;如果沒有員林實驗中學初中、高中六年的團體生活,我就無法體會流亡學生的艱苦和辛酸,更無法體會甚麼叫做忍耐和感恩;如果沒有育達王創辦人廣亞博士的睿智領導,我就無法主持桃園育達校務卅七年,並領導學校成功轉型。 人的際遇是多變的,在每一個生命的轉捩點都有人指引與支持。四十二年前,我和內人高秀華老師結婚,承蒙育達創辦人王廣亞博士證婚;三十五年後,長子亦瑋留美學成返臺舉行婚禮,再蒙王創辦人親自福證。父子兩人同受創辦人福證,已屬不易,相隔三十五年之久,更是難得。如今闔家安康,除小女亦安仍待字閨中外,長女亦芬、長子亦瑋均留美學成並已成家定居美國,雖不能說事業有成,卻也都生活平安。人生在世,還有甚麼比追求健康平安更重要的事呢? 母親黃素娥女士在戰地政務時期一直擔任自衛隊員,今年已九十高齡,身體依然健朗,目前已遷臺和子女同住數十年,含飴弄孫,樂享晚年。五十四年前參加八二三砲戰的榮民也多垂垂老矣。然而這一段改變我一生境遇的臺海戰事,卻是我終生無法抹滅的記憶。 (作者現任:桃園縣育達高中校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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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流火
早已不抬頭望天與夜空裡的星子 如同夜空裡的星子與天也忘了我們 幸好還有一盞盞標示著流火的燈 流露的幽光照見了詩經裡的句子 還有與鬼月無關的七月 讓我們與天與星子和古老的文字 再次連接並生出了 一種像是失憶後再記起的喜悅 於是為何不能 再低頭讀讀冷落多時的詩經 再抬首看看已偏西的星子 或與游魂道個好兄弟 或是好姐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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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招呼
週末正午,匆忙來到學校接參加社團活動的孩子。 遠處走廊盡頭,走著過來的人對我微笑點頭,逆著光,我也笑著回應。即將升上高年級的孩子,在學校參加了幾個社團,猜著可能是老師,也許同學的家長,無論是不是很熟,但大家見面總是會用微笑打個招呼。待靠近,是孩子低年級時的班導師。 她開口說著:「妳是….」 趕緊自我介紹:「我是敬耘媽媽….」 老師笑著說:「我只是問妳要來接孩子下課嗎?」 總是怕別人打完招呼,尷尬的忘記我是誰,所以,在成為孩子的媽之後,自我介紹就開始先道出孩子的名字。 夜裡,接了電話,是同學打來的,笑著說要開小學【童鞋】會,我趕緊舉雙手贊成,畢業多年,接獲過幾次邀請函,地點都在金門,為人媳也為人女,大過年當然無法遠行,這一回打算辦同學會,地點應該會選在北台灣,我自然非參加不可。同學電話中說起咱們沙中有一屆的學長姐們,辦同學會連王蘭君老師都找到,還有人帶來名牌包當摸彩品,更有老闆煮來幾大鍋的廣東粥讓同學大快朵頤。聽同學這一說,心想自己動作慢,同學們當爹當娘的時候,我還在等對的時間對的人;別人的孩子都長大離手了,我還得追著半大不小的孩子當快遞媽媽,陪著她在學校玩不同的社團。 談著談著,突然,這位同學說起:「阿財說妳都不認識他了。」怎麼不認識呢?他的樣子我現在都還記得的。 他在妳家附近那所小學當志工,每天看妳送孩子上學,每次跟妳打招呼,回應他的眼神卻是茫然的,同學這麼回答我。因為阿財天天看金門日報,所以,都知道我這位老同學的近況,沒想到熱情的打招呼,卻都換來冷處理的回應,真是傷透他的心。我想了又想,天天送孩子到學校,誰跟我打招呼了,我怎麼可以這麼沒禮貌呢?竟然用茫然的眼神回應,看來科技人腳步匆忙之外,可能也常眼神渙散、心不在焉吧!還要請這位同學多多包涵之前的不是,下回學校見面打招呼,肯定會停下腳步,好好聊上兩句才是。 我笑著掛上電話,因為,同學促狹的問著那位久未見面的男同學,是不是他已經變成糟老頭,不然為什麼多年同學會認不出人呢?啊!看來我也要在【童鞋】會舉辦之前,想想辦法回復些許青春的容顏,以免屆時同學之間打招呼,還要讓同學猜著眼前的歐巴桑會是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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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頓難忘的晚餐
今年春初二傍晚時分要伴隨媽媽回娘家囉!心中無比的興奮、期待,卻有些許緊張的情緒參雜其間。因為身為統測準考生的我,書桌上還有一大疊尚待完成的作業及複習講義,等我將他們一一消化。我依然承不住無奈的問媽媽:「要吃到幾點啊?我可要早點回來看書呢!」媽媽激動回答:「有差這麼難得一頓飯時間嗎?」我頓時覺悟,珍惜與家人團聚的機會遠比一時的課業更加重要。 大家各自乘坐轎車,相繼抵達竹山的一家餐廳。一大張圓桌,由外公、爸、媽、舅舅、舅媽、姊姊、妹妹、阿姨、姨丈、和親愛的童年玩伴─雙胞胎表妹及大我幾個月的表哥靠攏所圍成的。此刻,我內心開始被親情感動,而且逐漸懂得要珍惜。享用完滿桌可口美味的餐點,便接續這份親情─外公的慶生儀式。 好久沒有如此幸福地和外公家的親戚共享一頓極美滿的晚餐。託外公今年七十大壽的福氣,終於能再度擁有得來不易的團圓機會。媽媽說:「以前,外公每到生日前夕,口裡總是唸著:『很久沒有吃蛋糕了耶!』」不過,媽媽卻也感嘆:「好久沒聽到這句話了!唉!」我的心跳似乎在我耳聞消息後的一秒鐘,倏然停滯下來,而這一秒過得極緩慢。我感覺到地球俄頃間也停止運轉了!一陣寒風襲肌,內心好淒涼。 自從外婆離世至今,外公一直無法釋懷喪妻之痛。平時,外公和外婆兩人相依為命,自年輕出外賣力賺錢,共同生活在一道屋簷下。後來,卻只留下外公獨守舊居。孤苦無依的生活,使外公一時無法適應─三餐須自己處理,平時外婆準備好好的洗衣動作,頓時都得他一手包辦。 過渡期,外公被安置在一間護理之家。現在,那間距離我家騎車只要五分鐘的外公家,依舊矗立著,然而,人事已非。家中氣氛不比從前歡樂,而是空盪盪的;裡頭擺設一樣都沒少,少的是那過往的人氣。少了主人家,親友相聚的機會減少,更別說一起吃頓飯。常常,外出經過外公家,我都忍不住遙望著家門口的巷子─看見外公的貨車屁股露在外,心中踏實許多。 長久對團圓的盼望,終於實現。多希望此刻一分鐘當一小時過,好讓我細膩咀嚼出它的香氣。當外公在奮力吹熄蠟燭時,燭火卻不停地復燃,還越燒越亮。橘紅色的火焰照亮在漆黑客廳裡每一個人的臉龐。猛烈的火燭閃現出家中每個成員的渴望與熱忱。 這頓晚餐是我有始以來,最用心品嚐的一次。用餐時的溫馨畫面已深刻烙印在我腦海中。也許,它會使我更懂得珍惜身旁得每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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槌哥
槌哥搖搖頭,不屑地看看他,面對如此的兄長,他又能奈何呢?能把他醜陋的嘴臉原原本本地告訴母親嗎?那只有徒增她老人家的悲傷,其他對她來說並沒有太大的助益。唯一的,或許是等他重新整理好這片已荒廢多年的田園,種下芋頭或蕃薯後,再光明正大地以手推車推著母親步上這個小小的山頭,讓她好好地看看先人遺留下來的那四塊「狀元園」,其後輩子孫是否勤於耕作?還是已荒蕪成為草埔?而非再以善意的謊言,來矇騙一位曾經為這塊土地盡心盡力、犧牲奉獻的老年人。讓她能怡然自得地過一段無憂無慮、幸福快樂,含飴弄孫的人生歲月……。 十四 槌哥買回哥哥那四塊地後,他決定放火燒雜草,以爭取時間和減少氣力,同時灰燼亦可當肥料。於是他利用秋天土地較乾燥、草木逐漸呈現枯萎時,先在田埂四週清理出一條防火路,以防火勢蔓延而波及其他田裡的農作物,或是一個不慎而火燒山,造成一發不可收拾的場面,那可不是開玩笑的。 那天,趁著秋老虎還在發威,風勢並沒有太大,槌哥拿著鋤頭巡視了一下四週,然後點燃火苗,不一會,濃煙已隨著劈里扒拉的雜草燃燒聲,在田地的上空繚繞著。看到如此的情景,槌哥則有些膽寒,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啊,他不得不慎。故而他小心翼翼地察看每一個角落,遇有火苗向外蔓延,他趕緊用鋤頭耙著沙土把它覆蓋著,以防萬一。約莫十幾分鐘的光景,田裡的雜草已燒成黑色的灰燼,剩下一些較頑強的植物根莖,他必須過一段時間再用鋤頭和「三齒」來挖除,復以犁來翻土,再以「十二齒」把殘存在田裡的草根耙淨。儘管每一個工作都必須付出辛勞的代價,亦沒有想像中那麼簡單,但這四塊俗稱的「狀元園」已歸他所有,即使之前被荒蕪成草埔,但此時他卻有義務把它恢復原狀成為良田,才對得起先人蓽路藍縷開墾這片土地的苦心。 雖然田地已荒蕪多年,但似乎比之前開墾春桃家那片「草園」輕鬆得多,因為它的土質尚未完全受到大自然的擠壓而成為堅硬的泥土,一旦雜草除盡,他將讓老牛拖著犁來翻土,再重新把「園邊」整理一番,田的形貌即可因此而浮現出來。於是經過數十天的「出氣勞力」,那四塊歷盡滄桑的「狀元園」,已逐漸地恢復原狀。待春風吹上這座島嶼,待春雨滋潤這片土地,經過多年休養生息後,相信這四坵狀元園在他辛勤的耕耘下,必能為長年墨守這些田疇的他,帶來豐收的喜悅。他衷心地期待這一天的來臨,以及一個豐收的季節。 烏番嬸看到槌哥每天忙得不可開交,內心的確有點不捨。這個家如果不是他來撐起,華章那個「娶某綴某走」的兒子,豈能作為她的依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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友情的芬芳
第三屆海峽兩岸「放歌海西」合唱節比賽於2010年6月17~21日在福州舉行時,因人在國外,無法及時趕回參與盛會,為此心中深感遺憾與抱歉!此次再度受邀湖北演出,又因小女難得暑期歸來度假,真叫人難以割捨這短暫的相聚時光!就因短暫,所以更加想分分秒秒的擁有。幾經煎熬,細細思量,終於作了明智的抉擇──我義無反顧的隨團出發──只為那一份責任感的驅使,及團隊的榮譽。我們在文化局周課長的率領及連總幹事的領軍之下,再次的跨越海峽、直飛湖北、武漢,遠征宜昌。 雖然不是比賽,只是與我們的姊妹團──廈門青少年宮鳳凰花女子合唱團相約在湖北,同台演出,並以歌會友、促進兩岸文化交流而已,理應快樂出帆、輕鬆赴會才是,但是面對每一次的演出,我們總是如臨大敵般的嚴陣以待,只為求得將最精彩的一面展現在觀眾之前,這是我們自始至終不變的原則與信念。所以臨行前的密集訓練依然不打折,大家一心一意,抱持著使命感全力以赴,絲毫不鬆懈。 此行雖然沒有高規格的接待,但大家可都是十分樂意的自備旅費順利成行,所以更加無負擔的一身輕盈。也由於是假期中,所以好些團員藉此難得的機會攜眷同行,讓我們的陣容更加龐大、壯觀,無形中壯大了我們的聲勢!眷屬們更是在與我們朝夕相處、深入其境的實地觀察之後,真正看到了我們平素不為人知、努力奮戰的一面──我們是如何接受魔鬼般的訓練。因而體驗更加深刻,也更加確切的知道我們對藝術的這一份熱情與執著,以及無怨無悔的專注投入與付出,所以賢德夫人心有所感的捐贈一萬元贊助此行費用,讓團員們感激萬分! 金門縣合唱團乃資深團隊,屈指算來大家皆擁有幾十年以上的情誼,所以一路上說說笑笑、默契十足的談笑風生間,一點也不感到無聊,不但淡忘了舟車勞頓之苦,亦讓友情即時加溫。當然還是不乏有人「上車睡覺、下車尿尿」,畢竟這是一趟十分遙遠的旅途啊!若不養精蓄銳,如何因應這一番長途跋涉之辛勞呢。 也有人是不時的傳遞補給品,因為大家的旅行經驗都十分豐富,總是不忘隨身攜帶一些零嘴,一路解饞,諸如:你的口香糖、她的蘇打餅…,各家珍藏紛紛出籠,且讓精神處於最佳狀態中分享種種珍饈、聖品,讓咀嚼帶來愉悅、分散勞頓的愁苦,所以,此時此刻即便是一顆陳皮梅亦倍感珍貴啊!特別是惠英姐,包包裡總是塞滿了「應有盡有」的食品與大家分享,此起彼落的「謝謝!謝謝!」,不絕於耳,真是獨樂樂,不如眾樂樂!而讓人覺得十分不解的是:同樣的東西,在家獨自享用,跟在旅遊車上與大夥兒一起分享的滋味竟有如此的差別,有道是「人多嘴饞」,或應該是「人多好吃飯」的道理使然吧!總覺得特別的香甜可口,還真是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呢! 在這英雄豪傑聚集的團隊裡有些人是說唱俱佳,腦袋瓜裡就像藏了個錦囊妙袋似的,總有層出不窮的笑話,一則又一則,大家聽得是笑彎了腰、笑破了肚皮,也泛出了亮晶晶的激情淚水…。有些笑話是只可意會、不可言傳,所以,當先知先覺者會心大笑時,後知後覺者還處於「一頭霧水」中呢,直到靈機剎那閃過,帶來恍然大悟之後,繼之而來的又是陣陣笑聲,此起彼落…,一個個笑逐顏開、快樂得不得了;有些笑話則是百聽不厭、傳誦不絕,如呂大師所說的<浯江溪>,不但水準高、寓意深,且頗有文學素養,值得讓人再三思考、玩味。當然笑話也常因說「笑」者的特質而產生不同的「笑」果來。此行讓我深感於長途旅行最需要的就是笑話的調劑,來消除舟車之疲累。 我們最佳的車掌小姐──月蓮老師,不但體力足,腦筋還能加速急轉彎,且附加了一個笑料加工廠似的,她下車之後的功課就是明查暗訪、蒐集資料,再經過一番添油加醋、精心炒作之後,往加工廠一丟,瞬間一則則笑話就源源不斷地如泉湧般的一一湧現,所以,當您接收到訊息時,它早已轉了好幾個彎了,但為求得博君一笑,又何傷大雅之有呢?因而,只要心門一打開,它就如同洪水般的萬馬奔騰、強力宣洩,所有的煩惱都隨之煙消雲散,不復愁滋味,而快樂的時光總是飛逝得特別快,所以不覺間四、五個小時之久的車程轉瞬即到。 我們先參觀了武漢青少年宮,它,歷史悠久,是全國數一、數二面積最大的青少年宮。青少年宮,顧名思義,當知它是青少年學習才藝之處所,舉凡琴棋書畫,運動健身,應有盡有。從早到晚各項活動輪番上陣,且不僅限於是青少年的活動場所,舉目望去,您瞧!銀髮族群的蹤影遍佈在每一個角落,不論是武劍、練拳或踢毽子…等,都讓人十分心動,真不啻是老少咸宜的最佳活動中心。記得咱們小學階段的課餘閒暇,也是時興踢毽子,且毽子都是自己製作,只要綁上銅錢,繫上雞毛(特別是公雞尾巴上的鮮艷羽毛),那就是一個標準的、漂亮的毽子了,若無雞毛,則用塑膠袋套住銅錢,再將其上的塑膠布剪成鬚鬚狀,權充雞毛,就是一個很不錯、克難型的毽子了。 在貧瘠、沒有娛樂的童年裡,這就是我們最大的享樂,當年大家可都是一窩蜂的投入,不但踢得不亦樂乎,甚且樂此不疲,特別是冬天時節,一踢下來,常常是全身冒汗,混身上下都暖和了,真是冬天裡的最佳運動啊!我們也常相互比賽、較勁兒,看誰踢得多,而花式踢毽我倒也會個一招半式呢,值得欣喜的是,如今的功力可還是不減當年哦!它就像騎腳踏車一樣,一經學會,就不容易忘記了。看到他們還保有此一國粹──踢毽子,實在開心!此情此景,讓人不由得陷入回憶的漩渦裡…,好想買個毽子重溫兒時舊夢,只是團體行動,多有不便,就讓它成為記憶深處永遠的懷念吧! 此次「『友誼·和平』武漢 廈門 金門青少年文化交流」文藝展演」音樂會的節目是多樣化的,年齡層則是老、中、青、少、幼五代同堂,實屬難得,它的確是為我們帶來一個歡樂、難忘的夜晚。大家除了展現各自的團隊精神、歌喉與亮麗的團服,當然亦觀摩了友團的實力,在輪番上陣、相互觀摩之下,真正達到了以歌會友的目的。說真格的,沒有比賽,就比較沒有壓力,而少了相互較勁兒的虛擬對手,還真讓人感到輕鬆自在、無限歡愉呢! 我們一整天先做好彩排工作,冀望能有百分百的完美展現,由於事前充分的準備,因而能達到自我要求的目標,所以格外開心;觀眾們不但報以熱烈的掌聲,還給予我們很高的評價呢,讓我們倍感溫馨!我深深以為:一個表演團隊所需要的就是表演的舞台和熱情的觀眾,因為天才就是這樣讚美出來的啊!當然最開心的莫過於與姊妹團同台演出,相互切磋、增進友誼;以及值得我們借鏡學習的當地參與表演團體。讓我深受感動的還有這群可愛、純真的小朋友,那天真無邪的笑靨是永恆的吸引力,童言童語更是讓人永遠不嫌聒噪,那是一股旺盛生命力的十足展現,它代表著的是一股希望的泉源啊!不知是不是與我的年齡有關,此刻的我特別「情有獨衷」於那一張張純真、稚氣的小臉蛋兒,瞧那一舉手、一投足之間所潛藏著的無限潛力啊!看到他們就像看見希望的曙光一樣開心。 首先是兩門(金門、廈門)的混聲合唱:思念、鼓浪嶼之波、青春舞曲。接下來是: 二、鳳凰花女子合唱團女聲合唱:鳳梨維茨舞曲、扔,扔啊扔、流水戀歌。 三、金門縣合唱團女聲重唱:像一朵小花、押花、山在虛無縹緲間。 四、鳳凰花女子合唱團女聲重唱:月亮月光光、燈碗碗開花在窗台。 五、金門縣合唱團混聲合唱:叫做台灣的搖籃、茶山情歌、輕笑。 六、鳳凰花女子合唱團女聲合唱:太陽出來了、船歌、雜菜湯。 七、金門縣合唱團男聲重唱:滿江紅、漁陽鼙鼓動地來。 八、兩門混聲合唱:快樂的聚會、嘎哦麗泰。 這其中再穿插著武漢青少年宮的合唱、舞蹈等。最後則是兩岸三團及全體演出人員的大合唱:龍的傳人。由潘老師親自指揮,不但帶動了全場氣氛,亦感動了台上、台下所有的演出人員及佳賓,並巧妙的把大家的心緊緊地揪在一塊兒了,那種久久的感動是一種微妙的、難以抗拒的震撼啊! 也許真的是人多人才多,就連觀眾也特多,隨隨便便至少也有八、九成以上的觀眾,哪像我們還得常常去動用到「鼓掌部隊」!無怪乎有「文化沙漠」的稱號,因而,藝術涵養的提昇、鄉親的強力宣導是極其重要的一環啊!亦是我們目前所急需努力的課題之一,就讓我們快步向「文化島」的偉大目標前進吧! 此次演出,隨團的眷屬們真是幫了大忙,不但為我們照顧隨身貴重物品,還充當我們最忠實的聽眾兼鼓掌小天使,特別是外地演出,不容小覷這後援會的功效啊!當曲終人散,大家紛紛離席時,竟遍尋不著我的隨身包包,讓我虛驚一場,原來慌亂中盧師母全權代為保管以至於結束,並攜回車上,心中實在是感激萬分!說真的,不僅是小朋友出外演出需要後援會的協助,就連大人團也迫切需要幫忙啊!諸如現場實況錄影、拍照、照顧行李以及突發事件的因應處理…等,都是迫切需要協助的,有了此一經驗,下回再有出遠門的機會,就得招募親友團的團員隨行才是。 完成了此次任務,接下來就是犒賞自己的「三峽大壩」之遊,我這「劉姥姥」還是第一次遊大觀園呢,所以總是格外新鮮、特別好奇,老是搞不清楚關閉閘門,待水位上升至某定位之後,再放行船隻的原理,幾經思慮、沈澱,方理出個頭緒來,真是後知後覺到不行啊!因而打從心底的讓我不得不佩服工程師的偉大,為此,我常想:與其說「人定勝天」嘛,其實也不盡然,請看造山運動、人類的浩劫…,誰敢低估大自然的力量?誰抗拒得了大自然的趨勢?但,此時此刻,你能不歌詠人類的偉大嗎?!你能不讚嘆工程的艱鉅嗎?!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啊! 大禹治水,採因勢利導之法,而今是更上一層樓的智慧結晶啊!看了「三峽大壩」之後,讓人更加佩服人類的了不起,正如同我從巴黎搭乘I bus通過海底隧道來到英國倫敦是一樣的感動、一樣的讓我讚嘆不已啊!人,真不愧是萬物之靈! 最後的重頭戲──參加潘老師的婚宴,金門縣合唱團不但是講情道義,還真是有情有義的團體,只為那一次無憾的際遇於第一屆福州合唱大賽會場上,繼而傾倒在指揮家那迷人的揮棒之間;就這樣的接續了一段錄製<金門高粱香>CD片的神奇因緣;又再次於第三屆福州合唱大賽邀請其奮力揮進「銅茉莉」獎項的殊榮。大家竟不辭舟車勞頓之苦,不遠千里的翻山越嶺提著「百年高粱」前來向潘老師祝賀,這一份情、這一份義,唯日月足以明鑑,實在是感動人心啊!整個婚禮現場因有了金門縣合唱團的助興方能盡興的High到最高潮,最終是賓主盡歡、一個個不捨離席。由此觀之,金門縣合唱團似乎又多了一項特異功能──製造歡樂、喜氣的絕佳殺手,可不是?難怪在拜訪老師家鄉的離別時候,潘老師唯有淚千行的揮灑在遊覽車上,真真是感動到不行!我們的情誼深深地撥動了老師的心弦,當下我瞧見了朵朵燦爛奪目的友誼之花盛開在每位團員的臉龐,何其芬芳、美麗啊! 短短的五天行程,說長不長,說短還真是嫌太短了,雖然如此,但大家還是滿載而歸,除了人人心中這一朵珍貴的友誼之花,還有就是這些天彼此心中深處所留下的珍貴回憶,全賴這些價值連城的照片一一為我們留住當下那稍縱即逝的一抹燦爛微笑,也為日後留下了回味無窮的彩色扉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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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離
高湯上蔥花淒厲爆香激情 麵線網滿滿披掛晨興 生命微細堆疊一碗豐盛 青鱻飽足稚幼蝦皮魚勿仔 口汲鯨吞活跳千百身 嗝出滿腔赤子海味 浯海酷煞七月 口腹之慾 刺目網貪婪大小通吃 無數眾生犧獻於口際溺斃 來不及慶成海的成年禮 小船一網打起無數輪迴 在這一次六道被消化 他世困於網中的 有一個是你的掙扎 現世紅油炒手香辣焚身 或哇沙米刺身下酒直衝腦門 謳伊系一聲回應 眾生迷惘於不生不滅界 回頭頓悟九品蓮台 金剛出離 永離諸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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槌哥
「阿兄,我從早到這陣,對你攏是非常的尊重,可能你佇台灣徛久啦,對咱這塊土地無啥物感情,竟然數想欲共祖公留落來的田園賣掉,共赫錢銀提去台灣買厝、買車。俗語話講:食果子,著會曉通拜樹頭,若無這塊土地,就無咱的祖公;無咱的祖公,就無咱。你是讀書人,理應著擱較認同這塊土地,毋通欲共這塊土地放予袂記得,若是按爾叫著忘本。」 「槌哥,我無癮聽你講講赫大道理啦,」華章竟惱羞成怒,「彼五十萬拄拄夠恁嫂仔買新衫、買化妝品啦!」 「阿兄,我一年冬做牛做馬佇拖磨,老母著靠我照顧,某囝著靠我食穿,為著毋願看著咱祖公留落來的田園去予你賣予別人,不得已才共身軀邊所有的錢提出來,除了保留祖公留落來的田園,嘛予俺娘這世人袂怨歎。你若認為五十萬傷少,咱這陣無啥物通好講得啦,你去賣予別人!」槌哥說後,轉身想走。 「槌哥,莫按爾、莫按爾啦!」華章已看出槌哥已不像之前那麼好欺,惟恐沒有轉圜的餘地,既然撈不到大錢,五十萬也不是一筆小數目,一旦把錢帶回家,相信老婆大人也會誇讚他的智慧和手段。「祖公」這兩個字對他來說已毫無意義可言,「金錢」才是他唯一想追求的目標。尤其是置身在那個笑貧不笑娼的大都市裡,他必須去遷就「無錢行無路」的現實。只要五十萬拿到手,這座鳥不生蛋的小島,已和他沒有任何的瓜葛。人生幾何啊,他將和年輕漂亮又懂得妝扮的老婆,在美麗的寶島、人間的天堂,享受屬於他倆的奢華生活。因此,他緊緊地拉住槌哥,復拍拍他的肩膀,嘻皮笑臉地說:「好啦、好啦,看佇咱是親兄弟的份上,我無咧佮你計較,五十萬就五十萬。我園契已經帶倒來啦,一手交錢,一手辦過戶,怎樣,按爾好勢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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浯副徵文啟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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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愛「1A」公車
隨著科技文明的日新月異,不但帶來了便捷的交通網,也提昇了生活水平,更是豐富了生活品味,不論在食衣住行各方面都有長足的進步,天涯若比鄰已然成為事實,所以從台北到台中喝咖啡早在多年前就已經是稀鬆平常之事,無人見怪、或認定它為奢侈,然而,讓人驚訝的是如今竟然還有人認為「金城至山外」為遙不可及的路途,甚而將山外列為偏遠的邊疆地區、方外之境呢,真是匪夷所思啊! 這些年來隨著汽車成長的驚人速度,「以車代步」在金門地區來說也已然是理所當然之事了,它好似取代了人類的雙腳,無它不行,舉凡「上山下海」,可說是到了不可一日無車的地步啊!汽車造福了人類、為人們帶來諸多方便,特別是e世代的孩子們,享受著「出門有車」、「隨傳隨到」的專車接送之禮遇,是何等的幸福啊!特別是在寒冬、颳風下雨的季節裡,汽車一族更顯得幸福無比,因為汽車不但為人們擋風遮雨,更是帶來舒適與便捷,所以,我也順應時代潮流之所趨而遠離公車多年,養尊處優的成了開車族群。 近幾年來,許是拜金酒之所賜,金門的福利特好,除了三節的「家戶配酒」、學童的營養午餐、交通券…,尚有行之多年的免費公車,使得金門成了全國人民心中所嚮往的幸福之島。金門何其有幸,全民享有免費搭乘公車之福利,這真是全體縣民的一大福祉啊!由於我與公車失聯多年,竟不知當今金門公車已是如此進步、如此便捷,不論窮鄉僻壤、大街小巷皆能通行無阻、服務到家,且行車速度平穩有加,讓人乘坐安全無虞,這些都是台灣島上居民所羨慕、所望塵莫及的啊!因而「福利島」之美名就這樣的不脛而走,遠近馳名。 今年的夏天特別炎熱,尤其是中午時段出門最是惱人,您瞧!那日正當中的炙熱景象,簡直就是汽車族的夢魘,車門一打開,那火焰般的熱氣隨即襲湧而上,叫人招架不住,炎炎夏日裡開車還真不是件好差事呢!幾次往返信義新村與安仁診所之間飽受熱氣煎熬及尋覓停車位之苦,後經親友的推薦搭乘「1A」公車,不論在時間點上,或上、下車的地點都是那麼的契合我的需求,只是繞得有點遠罷了,在兩相權衡之下,它大大地解決了我當下所有的困擾,第一:它讓我一上公車就有超舒適的冷氣可資享受,第二:不必為尋找停車位而煩惱、不必小心翼翼的留意馬路上來來往往的車輛,第三:沿途還可瀏覽風光、或假寐片刻、補補眠,偶而還可聽聞乘客們「三姑六婆」的聊一些八卦、熱門的政治話題…,並藉此知曉鄉民的心聲,甚而還可與素不相識的鄉民攀親拉故的聊是非、話家常呢!這未嘗不也是一種另類的交際和休閒樂趣。因而,使得我不得不深深地愛上了它,讓我想高聲歡呼──我愛「1A」!「1A」萬歲! 由於與公車失聯多年之故,所以使得我這「老金門」也會有搭錯車的紀錄,其實也還好,只是較費時罷了,如今在經驗的累積下,我已是得心應手、游刃有餘了。說真格的,搭公車還真是件開心事兒呢!除了免費之外,它慢悠悠的陪著你,真是悠閒無比,且讓思慮沈澱、腦袋放空…,隨車去遨遊。 依我搭車之經驗,除非是上、下學(班)時段,否則,其餘時間搭乘一點兒也不嫌擁擠。大部分乘客都以中、老年人居多,一個個都是賦閒在家的「英英美代子」,身子硬朗,活力十足,搭上公車不但可以賞景、放鬆心情,還可四處訪友,想去哪,就去哪!隨心所欲,來去自如,時間上十分有彈性,因為大家有的就是時間啊!且不必心疼花錢,也不用偏勞孩子們費心費力來接送,大可讓奮力於職場上的孩子們無後顧之憂,多麼賞心悅目的一件事啊!再說藉著外出走動,活絡筋骨,亦是鍛鍊身體的好方法之一;又拜訪親友、聯絡感情,藉著聊天使心智增美,並帶來舒暢的身、心、靈,不但促進了情感的交流,也讓友誼加分,可謂一舉數得啊!俗話說:親戚要經常走踏(走訪親友之意)才會親。這個「親」就非得建立在彼此經常性的溝通上不可,因為有來有往,互通有無,才得以交流、才會熱絡啊!而公車適時的為人們搭起了溝通的橋樑,拉近了彼此的距離,也建立了親密的友誼之網,無怪乎金門除了「福利島」的美稱之外,如今再度擁有了快樂指數最高的「幸福島嶼」之美譽。 有一回和鄰座的老婆婆「哈啦」甚歡,原本想請她老人家到站時給我一個溫馨提示,好讓我安安穩穩的在公車上小睡片刻,怎奈一聊之下,睡意全消,方知她是賦閒在家、無事一身輕的「銀髮族」,藉著公車四處溜達、看風景,純粹是為了「殺時間」,瞧她老人家還真懂得安排生活。又有一回,一對老夫妻特地帶著家中土產,千里迢迢的從金門城搭乘公車輾轉來到山外看望兒子、媳婦兒,這一大把年紀了,真是「為誰辛苦為誰忙」啊!他們無怨無悔,笑臉不時的掛在臉上,那天,人稍微多了一些,沒空位可坐,貼心的老婆婆每到一站,總是頻頻用眼神為老公尋找空位,老公則表現出身強體壯、硬朗十足的架勢,毫不在乎有無空位可坐,他們彼此之間那份關懷的眼神展露無遺,更是適時地展現出相互扶持、相愛到老的溫馨畫面,讓人為之動容!俗話常說: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一段美滿的婚姻依然是需要彼此好好經營、共同維護,方足以天長地久、海枯石爛、此情不渝。 當然,還有一些老態龍鍾的公公、婆婆們亦常常獨自搭乘,還大包小包的滿載而歸呢,好心的乘客們總會適時地扶他(她)們一把,而司機先生也總是耐心的等待他們坐穩再開,且親切有加,毫無慍色,稱得上是一流的服務啊!其實這就是一種修為,一種善舉啊!難怪公公、婆婆們把搭乘公車視為一大樂事,有事沒事搭乘公車到處跑,不但跑出了健康、跑出了充沛的活力,也醞釀出快樂的幸福指數來! 往昔在台搭公車的經驗,臨下車前,就得先做好準備的守在車門前等候,然而在金門則大異其趣,一般乘客大多是等公車停穩之後,才慢條斯理的從座位上起身、再慢慢走下車,真是悠哉、幸福呀!搭公車還真是一種享受,因而有些乘客(包括我在內)總會發自內心的在下車前向司機先生說聲「謝謝」,這一聲「謝謝」帶來多少喜樂、多少溫馨!俗話說:美言一句三冬暖。相信司機先生聽了一定會感到無比欣慰!我深以為:適時的讚美與感恩,讓人間更加祥和、溫馨! 更有幾次在公車上遇見熟面孔、親戚、多年不見的好友,雖然相逢於車上,但依然讓人相見甚歡、熱絡非凡。有一回,巧遇許久不見的倪姐於公車上,她是合唱團的資深團員,如今為了照顧車禍生病的老公而請了長假,雖然短短的一、二十分鐘車程時間,但從別後的種種人生際遇、體驗、照顧病人的心路歷程,以及團員們的溫馨關懷…,一直聊到現在皈依密宗的人生種種體驗,在在皆發人深省,給予我諸多啟發,人生原本就是一場空,一切都只是暫時的擁有而已啊!到頭來一切都得回歸原點,一切都是空啊!因而,當務之急,唯有把握當下,珍惜現在…。 也經常遇見自特教班畢業的學生,他們可是常常結伴搭乘公車出遊,除了聯絡感情,還可打發時間,像彥儒同學就常獨自從舊金城搭車到山外吃早餐,還真有閒情逸致呢。再說,每個人都需要友情的滋潤與關懷,特別是他們,更加需要,免費公車就是他們的一大福音和最佳的交通工具,適時地為他們織起了一張張聯絡網,也擴張了他們的視野與足跡。畢業後的他們有些當了「八百壯士」,樂在工作;有些在家發揮所長,幫忙家務;有些則在私人機構,認真做事…,總算是盡一己之力貢獻社會,仍然是社會上有用的一份子,真正是「天生我才必有用」啊!他們可愛如昔,總是「老師」、「老師好」的叫個不停,有一回在公車上經宋同學一叫之下,頓時讓我成了眾目睽睽下備受注目之焦點,好不尷尬啊!繼而一想,這就是他們純真、可愛的一面啊!所以,我也就欣然面對了。不僅如此,他們還會向我詢問他們導師及一些任課老師的近況,關懷之情溢於言表,這就是人性最溫馨、最可貴的一面啊!孰料他們竟然與生俱來、天生擁有這等本能呢,讓人感到驚喜,也特別窩心!他們不但要了我的電話,偶而還會撥通電話閒聊一番呢,真為他們的懂事及懂得如此的關懷別人而感到驕傲與欣慰!又因他們是「特教生」,所以更加讓人刮目相看! 這半年多來的搭乘經驗,除了讓我愛上「1A」、發現金門公車之美外,也帶給我不一樣的人生體驗,原來公車上還真是大有文章呢!人情冷暖依然處處可見。再說:金門公車也一直處於進步的狀態中,新進的車種尚有方便殘障人士上下機制的殘障公車,以及通行於山外車站與署立金門醫院之間的接駁專車,政府能用心關注到弱勢的這一環真正值得嘉許與讚賞啊!而每部公車好似也隨著司機先生各自的品味加以整裝而各具特色,有些車上很「陽春」、有些車上會播放流行音樂、有些車上還可收看電視節目、收聽廣播電台節目…,在在皆展示出自己獨特的風格來。另頗具特色的候車亭亦是觀光客駐足欣賞的景點之一,您瞧那字體俊美的對聯,完全是配合著地名構思而來,值得讓人細細玩味,既賞識了文學之精隨,也欣賞了書法之美,候車之餘還能增進文學的薰陶與涵養,不啻是件意外之收穫啊;有些候車亭還利用太陽能之設備,加裝了燈光、跑馬燈,顯示出日期、時間來,真是一大創新,設若再能顯示出預定抵達之時間該有多好,那可就是走在時代尖端足以與巴黎公車相比美了。 金門尚有觀光公車A、B、C、D四線,雖還不曾搭乘、體驗過,但我卻是不遺餘力地將之推薦給不少來金旅遊的親朋好友,在他們搭乘之後都給予很高的評價。不僅如此,車站還備有免費騎乘的腳踏車,只要填寫資料、拿證件抵押便可,有了鐵馬代步真是方便多了,諸如:近郊的石雕公園、延平郡王祠、莒光樓、慈湖觀景與賞鳥…,或逛街購物,都顯得更加的easy與便捷了。難怪遊客們一個個都開心得不得了,並對金門留下美好的印象,讓人想一遊再遊呢! 金門公車還大大地發揮它的功效──嘉惠學子,配合金門高中晚自習時間,加開兩班學生專車──沙美線與山外線,將學子們送達鄉里而美名天下,無怪乎金門高中的升學率向上節節攀升,因而讓我聯想到,若能配合文化局所舉辦的音樂會,或各類活動,加開五個鄉鎮的「藝術公車」該有多好!讓人人有機會進到藝術的殿堂聆賞音樂,因為目前並非家家戶戶皆擁有自用車,有心欣賞的人可能礙於交通工具而無法成行,著實可惜!設若有了藝術公車,相信定能大大地提昇地區的音樂水平和鄉親的藝術涵養,特別是在「文化立縣」的大原則下,我以為:此乃急需且刻不容緩的課題啊! 金門雖小,但身為金門人的我還未必能夠走透透呢!感謝「1A」公車引領我進入公車的美麗新世界,也再次欣賞了公車的殿堂之美,今後,我應該利用餘暇乘著公車來個深度之旅,好好的拜訪金門的大村莊、小聚落;設若再得有餘暇,更加要好好去體驗一下金門觀光公車之美才是,才不枉政府這一番德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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櫻火
最近,朋友吞吞吐吐地問我:「附近山路上,是否有一處新蓋好的亮黃色洋房?」 前陣子她搭社區巴士上山時看見那間維多利亞風格房子──房子周身貼著長方形大磁磚,頂樓陽台搭蓋尖頂的露天帆布篷。在午後時分,屋外的路旁站著一位帥氣的白人青年男子,旁邊跟著一條黑色小土狗。男子身穿米色汗濕的T恤、短褲,白色短襪搭著白色運動鞋,叉著腰正望向遠方、微張著嘴有點喘,狗兒趴在地上哈氣,頻望著主人。 山徑錯綜繚繞,我在腦海搜尋巴士行經的兩條路線,印象中,沿線並不曾見過有朋友所描述的此類造型房子和洋人。看著她忐忑的模樣,越發覺得怪異,便約定找個晴朗的下午,一道前往可能的地點探尋,以釐清心頭的疑慮。 那是一條賞吉野櫻的櫻木花道,沿途風光明媚,此時是夏季,蜿蜒的山路上顯得格外幽靜。很快地,我們就抵達了朋友所描述的可能發生「現場」。 (那其實是一間──「空屋」。喔,我的意思是指:沒人住、荒廢很久,但清理乾淨的一戶兩層樓的半成屋。) 我打趣的故意將機車停靠在屋前的小路對面,感覺朋友的手心開始緊張得滲出汗液。 平日我往返匆匆,很容易會略過這處外牆泛舊、沒貼磁磚、沒裝一片門窗的空屋(何況屋外的長草也提供了它必要的隱匿),頂多閃過一絲困惑的念頭:房子既然已經大體成形,怎會停工不繼續修繕完畢呢? 這時候,我們發現外牆上釘著一塊尋售的小告示,手機號碼已經褪白。我們又不約而同的瞄到左側外牆有焦黑的痕跡…;我的腦海不由幻升起一幕令人感傷的赤焰噴湧和不幸的人們正在呼嚎…。(我趕緊雙手合十,默誦一句祝禱。) 悄悄離開現場後,朋友仔細回想:「那天男子的夏服穿搭和周遭晴亮的天候,其實與當時沍寒的初春不同調;當下過站未停,巴士行駛的速度也蠻快的,一眨眼的過目,時間卻彷彿被放慢了,使得我有充裕的時間觀覽人、狗和房子的細節樣貌…;嗯,『他們』該不會是刻意要讓我看到吧?」 我一時無言,過了一會兒回過神,叮嚀朋友說:以後如果遇到天色已暗的話,就盡量彎繞過這一段山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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槌哥
「阿兄,按爾好啦,既然你彼四坵園無人欲買,你開一個價數,若會合,我著共你買起來。」槌哥竟然如此說。 「有影無?」華章興奮地。 「你欲賣偌濟?」槌哥問。 「一坵一百萬著好啦。」 「阿兄你誠愛講笑,」槌哥不屑地,「這款價數你也講會出喙。」 「按爾好啦,四坵三百萬著好。」 「你毋通喊甲一天一地啦,若是按爾咱毋免講。你毋通袂記得,這陣的少年人逐個攏嫌作穡艱苦,攏嘛出去外位食頭路,無人欲擱作穡啦。你當初毋是講欲租人,敢有人欲共你租?你這陣毋是講欲賣人,敢有人欲共你買?阿兄,我是為你設想,毋通留一個出賣祖業的歹名聲,予人一世人咧講閒仔話。若是按爾,賰擱較濟錢也無路用!」 「槌哥,你這隻青瞑牛毋通佮我講講赫大道理!祖公、祖公,祖公伊咧陀位你敢有看到?祖公是假的啦,錢銀才是真的啦!佇台灣彼個所在,若無錢著行無路!毋通搬搬赫祖公祖嬤欲來疊我,我是無咧信彼套!」 「做人若是袂記伊該己是啥,實在是枉費啦!」 「我無彼個美國時間佮你講講赫五四三得。我赫園你有誠意欲買無?」 「價數若是合理,我當然嘛欲買。」 「按爾好啦,四坵二百五十萬著好。」 「咱毋免為著錢佇這咧出來出去,按爾是浪費時間啦。四坵五十萬,你若是會合,咱來去辦過戶,辦好現錢數予你,你通緊倒去台灣買車、買厝,翁仔某通好好享受快樂的人生。」槌哥態度強硬地,卻也不忘挖苦他兩句。 「四坵五十萬傷少啦,」華章嘻皮笑臉地,「你擱添一點仔,予阿兄倒去台灣對恁嫂仔有一個交代。」 「阿兄,論理講這四坵祖公園予我種作也無夠著,但是佇你目睭內拄拄看著錢,拄拄看著某,這塊生你的土地佮老母親像佮你一點仔關係攏無。認真講起來,你讀赫濟書較輸我這隻青瞑牛!」槌哥毫不客氣地說。 「槌哥,你毋通變臉啦,若按爾會拍歹咱兄弟的感情。」華章低聲地,或許深恐槌哥若不買,連五十萬也拿不到。更何況建築商已告訴他,他那四塊地因地勢過低,地點又不好,絕對沒人願意把錢投資在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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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風問俗與入鄉隨俗
《大英百科全書》對「民俗」有這樣的詮釋:「民俗,是普通民眾始終保存的、未受當代知識和宗教影響的、以片段的、變動的或較為穩定的形式存在至今的傳統信仰、迷信、生活方式、習俗及儀式的總和。」從中我們對「民俗」可以有個大概的輪廓。在我們的實際生活中,民俗似乎無處不有。大凡歲時俗節,冠婚喪祭,祠礿嘗蒸,服飾飲宴,迷信遊戲等,都有一些帶著區域性、約束性、穩定性、延續性的民俗內涵。這些體現群體需求和行動統一的民俗事象,核心內容是「祈福禳災」。因此,良好的鄉風民俗,可以引領人心向善,也就是英國哲學家休漠所說:「習俗是人類生活的重要嚮導。」所以歷代有識之士能從民俗現象中來辨風正俗,觀微察隱。漢代設「樂府」,采詩官員深入民間,采詩制樂,使「王者所以覘風俗,知得失,自考正」(《漢書藝文志》)。三國曹操認為「街談巷議必有可采」。北宋宰相王安石,旅途中也不忘「聊向村齋問風俗」。南宋紹興二十三年(1153年),朱熹首仕泉州府同安縣主簿時,也泛海浯洲(金門)「采風島上,以禮導民」(《滄浯瑣錄》)。他49歲到南康任太守,也是「下車首詢郡志,覘風俗,以施教」。因此,筆者二十多年前提出這樣的拙見:一位有作為的地方官員,應該走入民間,先去「遊山玩水」(也即采風問俗),進而知山知水,方能治山治水(《廈門日報》1991年3月27日「海燕」版)。 凡是民俗,都有緣由。有對祖先美德的崇拜,有對志士行為的謳歌,有對歷史事件的緬懷,而絕大多數是對大自然的敬畏。筆者孤陋寡聞,僅把閩台一些特殊民俗介紹給讀者,祈求賜教。 一、祖先定例或流傳的習俗 祖宗是神聖不可褻瀆的,他們訂立的「祖規」、「家訓」代代相傳,不能更改。有的是後人根據他們生前的懿言美行而訂立的一些俗例,其中帶有敬祖睦宗的感情色彩。例如,木匠的祖師爺魯班小名「雙兒」,所以木匠、泥匠、瓦匠蓋房子上瓦時,忌排雙行。鐵匠祖師爺李老君的小名「吹兒」,因而九月九日老君生日禁止吹哨子。這些是對「行業神」人名避諱而形成的習俗。各個地方都有某些奇特的習俗,但都其來有自。安溪感德鎮石門村祭祀保生大帝時不用竹筍,據傳吳 母親黃氏到湖尾林石橋邊挖竹筍時被老虎叼走,吳 發誓「不食竹筍」,爾後村人祭保生大帝吳 時遂不上竹筍。(吳 為宋代同安白礁人,據李文貞考其先居安溪石門)據《同邑棲柵金嶝田墘鄭氏家譜》記載,田墘鄭氏二世鄭文曲(1372-1459),幼孤由姐萬娘撫育成人。待弟成家後,終身未婚的萬娘自縊歸天。閩南稱懸樑自盡的人為「吊嘉禮」,所以祖傳正月初五「祭姑婆祖」日禁演「嘉禮戲」,此俗至今未廢。金門「後湖許姓,獨不做佛事」的習俗,是因為「許會元鍾斗,入後浦觀音亭,曾以摺扇撾佛首」(民國八十年增修《金門縣誌》卷三)。明代金門才子蔡復一,小時到塔後村母舅家看送王船的祭祀活動,傳說他戳破王船小洞並說過「准去不准回」的話,後來蔡氏官居二品,該村也就不做「送王船」的習俗了(楊天厚、林麗寬《金門匾額人物》)。又據馬來西亞《黃氏族譜》記載,同安馬巷西爐紫雲金柄黃氏四十一世黃超營,乾隆年間因家貧除夕到富戶田中挖拾番薯頭尾度歲,遂發誓,「此後凡吾家子孫,即便發跡致富,新年初一,都要喝番薯湯,以志不忘祖先生計之艱難困苦」。所以至今分居在馬來西亞、澳大利亞、新加坡、臺灣等地的裔孫都保留正月初一喝地瓜湯的祖例。此外,同安馬巷後濱不作普渡,晉江青陽莊氏家廟大門不畫門神等奇特習俗,都說是宗族歷史上出了大人物,足以讓神鬼敬懼的緣故。 這些俗例,多為「祖公留下來的」,只在宗族中流傳,沒有形成眾人參與、共同認可的民俗。但隨著族人的播遷,這些至今流傳的習俗有的成了臺胞、僑胞尋親認祖的標誌。 二、紀念重大歷史事件的民俗 有些民俗源自重大歷史事件。歷史上朝代更迭,外夷入侵,天災人禍以及生老病死的自然規律,都會給人造成生活中的痛苦和精神上的恐懼。凡是重大的歷史事件必定會死人,由此而形成的一些民俗,既表達後人對亡靈的哀思,也寄託了「男耕女織天下平,千秋萬古無戰爭」(元惠安盧琦)的願望。同安嶽口四月初一「走康王公」的民俗,是紀念明嘉靖四十年(1561年)同安縣郊民眾抬著康府元帥擊敗倭寇竄犯的事件。廈門與同安正月初三忌訪親的風俗,也是與明代倭寇除夕攻城殺人至初二,初三日滿城大出殯的事件有關。同安八月二十六日「祭陷城祖」的習俗,是紀念順治五年(1648年)八月二十六日清兵陷城屠殺三萬餘人的哀悼日。臺灣高雄岡山九月十五日的「義民節」,是紀念乾隆三十五年(1770年)九月十五日二百多位兵民抗擊海盜殉難的日子。長泰縣王圭後村普濟岩正月十七的「落水操」民俗,相傳是紀念陸秀夫抱帝昺投海、當地漁民沿著海岸線尋找落水忠魂的一種懷念形式。河南魯山縣馬樓鄉老將莊浯洲(金門)陳氏移民每年提前一天過年的習俗,源自先人於康熙二十四年(1685年)正月初一奉命自魯山出發到雅克薩征討沙俄軍隊的事件。同安浦頭「十八墓公」信俗,是紀念康熙三十七年(1698年)農曆四月二十八日夜特大洪水被溺的十八名男女。 這些反映兵燹、海難、天災的民俗,是研究當時社會生活的非物質文化遺產,有的還具有深刻的愛國主義教育意義,不失為具體且生動的鄉土教材。 三、閩南方言諧音形成的民俗 普通話和閩南話很多辭彙是音同義異,所以給小孩起名、地名命名或商店號名時,還要用閩南話讀音「校對」一下,以免口誤。比如「堯壽」普通話意思並不壞,可是閩南話「夭壽」就不祥了。現在廈門市的翔安區,最早起名時,我提出用宋代「翔風里」的里名作為區名(現在的金門縣及翔安區的部分地域原屬同安縣翔風里),地名專家也一致贊同。後來有人指出,「翔風」閩南話讀重音會變成「傷風」,於是將古代「翔風」和「民安」兩個里各取一字作為新設的「翔安」區名。在民眾生活中,因為諧音而形成的民俗不勝枚舉。如清兵入關頒發「雉發令」,強逼漢人剃頭。有些漢人聯合在正月不理髮,表示對舊明朝的思念。結果「以鵝傳鴨母」(以訛傳訛),變成「正月理髮死舅」。「思舊」與「死舅」詞義相去甚遠,但卻蘊含了一段共同的民族情感。又比如閩台婚俗,很多禮俗也是源於方言諧音。如定情物忌送扇子或雨傘,因「扇」、「傘」與「散」諧音,有「送扇(傘)無相見」之嫌。新娘起轎,媒人挎「紅籃子」提前到男家「撒緣錢」,紅籃中有用紅線捆紮的木炭。閩南話「炭」有繁殖的意思,盼望新娘早生貴子。婚宴上最後有道菜是「豬肺湯」,因「肺」與「戲」諧音,這道菜不能吃,叫「看肺」,表示菜上完了可以到外面看戲。新娘懷孕,生下小孩不讓見姑姑,因閩南話「姑」與「孤」諧音,況且民間又有「見姑面會黑」之俚語(民國八十年增修《金門縣誌》卷五)。凡此種種,不一而足。有的是出於聯想,如送鐘就想到「送終」,「分梨」想到「分離」。早時有的婦女元宵夜特意偷拔人家菜園的竹籬子,因閩南話「竹籬」與「得兒」諧音。這些都是百姓生活中一種趨吉避凶的心理折射,有的也沒有任何科學依據。但在科技文化滯後的農耕時代,心地善良的老百姓只好隨大流,「舉香隨拜」,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因而那些可信可不信的舊慣習俗能夠流傳至今。 歷史的長河總會夾雜泥沙,一種習俗的形成,有它起因、發展、變換、淘汰的過程,不能簡單視為「封建迷信」。隨著整個民族思想文化素質的提高,一些與時代不能並行的民俗自然會退出民眾的生活圈。比如常見的月蝕,現代人都知道是一種自然現象,可從前的老百姓,以為是月亮被天狗咬了,不但有了敲鑼救月的習俗,還有「壞某(老婆)會煮糜,破鼓會救月」的俚語。「死貓吊樹頭,死狗放溪流」是早時民眾憫惜動物的一種處理方式,隨著環境的改變和人們環保意識的增強,這種習俗也已逐漸消失。因此,對於一些傳統民俗,只要不影響社會正常的生產生活,就不用操之過急。可以適當引導、改造,本著「古為今用,以古勵今」的原則,使之逐漸與現代社會生活相適應。 有道是「入港順彎,入鄉隨俗」,瞭解各地一些不同的風俗習慣,對於觀光旅遊,經商貿易,探親訪友乃至為官施政都有裨益。現在各地都在進行舊城改造、城鄉一體化建設,新外來人口日益增多,當地人歷代相傳的習俗,外地人不一定瞭解,因而廈門就有外來人把「射擊」說是「拍槍」(槍斃),「下山」說是「出山」(出殯)的笑話。廈門市人民政府為了讓「新廈門人」儘快融入當地民眾生活,編印了我國首部《廈門市公民文化手冊》。其中介紹了廈門地區一些共同的歲時節俗、人生禮俗、社交禮俗、禁忌習俗、閩南方言等,竊以為這也是一種傳承民俗文化的有益嘗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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雩婁兩年
豫東南的大別山麓,有一所雩婁高中,名氣不大,卻是藏龍臥虎之地。因為以張國燾、徐向前領導的紅四方面軍,曾在此駐防多年,實施土改,建立蘇維埃政權,不少知識分子湧入這座最高學府。我進雩婁高中,時自1947年起,抗日勝利,國共內戰頻發。少年不知愁滋味,我在雩婁圖書館作義工,折新書、造冊,漫長的暑假,學生都返家度假,我因母親病逝於此,留校。我像一隻小老鼠,在穀倉生活,想吃啥吃啥,真乃幸福如在天堂。兩年的暑假,使我走進新文學的門檻,它對我終身的影響,是否有益,我不知道。 雩婁二字,頗古典味。到了晚年,才在《左傳》上看到「楚子、秦人侵吳,及雩婁。」原來此地早在春秋時便是吳地。雩婁,地名城名。漢置縣,東晉時廢,南朝末復置,故城今在固始縣東南,屬於商城。 雩婁高中具有濃厚的自由民主空氣。由於無競爭力,更顯得活潑生氣。學生來自鄉村、縣城及少數過客,毫無排擠外來人的事。學校左派同學稍多,但並不結幫拉派,只是自我發展而已。有一次,我誤闖進一間教室,不少同學熱烈討論時事,見我闖入,卻笑了起來,我自覺無趣,便揮手而去。 平心而論,雩婁的師資文化程度頗高,即以教國文的阮渭漁而言,他講聞一多、艾青、魯迅,不次於大學教育;英文教師巴魯道,神父,他中文很流暢,因此雩婁出來的學生,英文水平較高。最可敬的,巴神父向來不傳教。 雩婁高中的賭風頗盛,週末假日,住校同學常相邀到附近民家打麻將。有時我也湊上一角。麻將,腦筋得靈活,能夠算出「番」來才可上桌。我不會算「番」,和了牌得請別人代算,麻煩;再說我的數學水準差,不是打麻將的好手,不久,便自動放棄了這種陋習,直到現在我的麻將仍不能上桌。人到晚年,總愛看電視節目,<至尊百家樂>,常看。我最欣賞徐乃麟打性格牌,很棒。趙小僑,李羅很穩,寶媽常帶微笑,讓人看牌心花怒放,感謝。 麻將沒有牌九過癮,一翻兩瞪眼,輸贏立現。我押牌九輸光了生活費,只得替同學抄筆記賺小費,傳到圖書館陳管理員那裡,他狠狠地罵了我一頓。一個14歲失去母愛的人,很容易走偏,變成壞人、流氓。陳老師誇獎我有文學天份,所以才讓我到圖書館作義工,他說如果你整天鬼混,以後別再來見我了。我哭了。 陳老師給我兩百元,我不要。老爸下月就寄錢來。他說最近進來一批文學書刊,水平高,囑我下點工夫,將新文學根基打好,也許將來能考取大學中文系。 雩婁高中歷屆畢業生,投考大學的目標,只有開封的河南大學,以及武漢珞珈山的武漢大學;武大距離商城近,學校聞名,所以大家心目中則是武漢大學。 對於升學問題,我毫無意願,那是遙遠的夢。老爸退休,我怎再依賴他供我深造?我當時關心的是國共內戰,何時停止,我可以回到自己的故鄉。 那年暑假,中共第二野戰軍,以劉伯承、鄧小平為首,突破黃河南下,挺進了大別山。雩婁高中封鎖,只有一位工友看守。陳管理員囑我跟他去鄉間避難,我不從,懇求他讓我留校,看守書庫。吃飯,包給工友,他是老光棍兒。他囑咐我,紅軍打進來,你說你姓李,千萬別說出你老爸的身分。待在圖書館,見了人別逞能,少扯閒話。「李大叔,放心,我一定聽你的話。」 新進的一批新文學作品,被我通讀一遍。我試著給上海《中學生》月刊投稿,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該刊水準高,葉聖陶主編。陳老師勸我別再寫作,先讀名家作品,方為上策,否則浪費了時光和機會。他的話對我獲益甚大。那個暑假,我對抗日戰爭時期國統區、解放區的文藝有了粗淺的認識,也為我日後從事文學創作打下了根基。 劉鄧大軍席捲大別山,直撲武漢,但卻從未見到他們的蹤影。商城依舊人來人往,飯館高朋滿座。我很納悶,問老李,他說紅軍都在農村山區轉,為的是追剿國軍精銳部隊,至於他們的戰略目標,局外人都茫然不曉。 老爸寄錢,催我趕快離開山城,回徐州閤家團聚。我陽奉陰違,書庫的新書還沒看完,多麼可惜,恐怕這一輩子沒這麼走運了!幸虧我沒有去徐州,不久,徐蚌會戰發生,家父難以搭車南下,我在山城多待了一學期,然後去南京流亡學生集中處報到,閤家團聚的夢碎,卻順利地到了台灣。 也許你可憐我的身世,同情我。謬矣。我活了80歲,看盡了國共戰爭的矛盾和醜態,多妙,又多幸運!如果把它如實寫出來,你不會感興趣,算了,我也不必挖盡心思,自討無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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槌哥
「槌哥,看咧咱兄弟的情份上,今仔日算我求你好毋。」華章轉向低調。 「阿兄,佇你目睭內,我這個小弟永遠是槌槌啦,彼年咧分傢伙的時陣,四坵芋園你強強欲提去,又擱無照起工予我種作,逼我出氣勞力去開草園,予我強強欲走頭無路,但是我認命,從來毋捌佮你計較。雖然這陣時機變無仝,四界攏咧起新厝,土地的價數一日數變,一坵瘦園仔嘛有通賣幾落百萬。你今仔日倒來的目的是啥物,逐家心內有數。 毋拄我欲共你講一句實話,阿兄你分的田園你欲怎樣處理,做序細的無權通干涉;但是祖公留予我的田園,我毋爾袂賣,嘛袂予你提去賣!」槌哥毫不客氣地說。 「槌哥,咱是親兄弟呢,你話毋通講赫硬,過去的事志嘛毋通擱講起。阿兄實在有夠可憐得,佇台灣食赫濟年的頭路,抑擱無才調通買一間厝。雖然手頭有千外萬,但是恁嫂仔?因是計劃欲買有車庫的透天厝,可能著二千外萬。看佇咱是親兄弟的份上,我共你拜託,我彼四坵園共你換車路墘一坵。若是以這陣的行情,可能有通賣四五百萬,若有這錢通相添,我著會使佇台灣賣一間樓仔厝。到時,我佮恁嫂仔一定會感謝你這個大恩人一世人。槌哥,阿兄求你好毋?」華章低聲下氣地說。 然而,一生被兄長看扁的槌哥會再上他的當嗎?會被他那三寸不爛之舌感動嗎?似乎是不可能的,只因為今日之槌哥已非昔日的槌哥。可是有一件事卻始終讓他耿耿於懷,那便是哥哥名下那四塊田地。即使哥哥自私自利,不念茲在茲體會先人開墾這片田園的苦心,一心一意只想把它賣掉,好換取金錢到台灣購屋、買車,如此之行逕,的確不配做這個家族的子孫。然而,一旦真的被他賣掉,怎麼對得起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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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我在上岐
去年暑假,我來到了上岐國小 在經過一連串令人緊張的教師甄選-筆試、試教、口試後,原本榜上無名的自己幾天後竟幸運的接到通知,輾轉取得了介聘資格。我知道,上天為你關上一扇門的同時,必為你敞開另一扇窗。介聘當天,懷著忐忑不安的心到承辦單位報到,聽取說明後,看著台下的教師們個個摩拳擦掌,似乎已規劃了最妥善的安排。隨著可選擇的學校越來越少,緊張的情愫不禁油然而生,而當下腦中浮現的念頭即是:「只要能填得到大金門的學校,我都無所謂。」說也奇怪,越不想遇到的事偏偏越會發生,當輪到自己上台選填時,只剩下唯一的選擇─小金門的上岐國小。台上的自己,不斷地向承辦單位確認這是否是唯一解,但心中縱使有千百個不願意還是得接受這個事實。經過調適後,告訴自己:「隨遇而安。」 開學前為期一週的暑期輔導課、備課日與新進教師研習,預告著暑假的提前結束。上岐的孩子們,每天晚上都不約而同地跑到學校打打球、聊聊天,儼然將校園視為家裡的灶腳,雖鬧哄哄地卻讓人深深感受到學生們對上岐國小的熱愛;入夜後操場散步的民眾越來越多,聊是非話家常,話題多半圍繞在學校,我發現原來這所學校和村莊其實是沒有界限的。開學前一晚,所有老師都已回到宿舍待命,準備迎接孩子們的到來。由於南瑪都颱風的影響,開學日順延一天,雖然行程需做稍稍的變更,但警衛伯伯仍熱情的招呼所有老師們前往他家吃油飯,分享他的喜悅。「計劃雖趕不上變化,但這也許是個好的開始。」 教學的成就感,來自孩子們滿足的笑容 這是我教學的第一年。沒想到十個人的班級竟會有如此大的挑戰,新移民子女、隔代教養、參差不齊的程度,初帶班的自己,了解到原本規劃的藍圖必須與現實妥協。從慢慢摸索每個孩子的個性開始,藉由教學方式不斷修正,嘗試找出適合孩子們的模式,每每看到孩子們流露出開心而滿足的笑容,疲累感剎時就散去大半。我相信每個孩子都有自己的優勢能力,但不一定皆能在學業上發揮;現階段無法施展,並不代表未來就一無是處。倘若扼殺了他的天分,才是最大的傷害。每位老師心中都有自己的一把尺,堅持原則換來的可能是無情的謾罵,何如?我只知道教學的初衷切莫忘,要改變別人的想法很難,但卻可以調整自己的心態。「常保熱情,擇善固執,處變不驚。」 學理科出身的自己,沒有特殊專長,但我總期盼孩子們能勇於嘗試新事物、觀察周遭的變化。要讓孩子了解科學是實用的,不應與生活脫節,孩子若認為有趣的,試試又何妨?有求知的欲望才會產生有意義的學習,也是培養自學能力的第一步。與其牽著鼻子苦苦相逼,不如替他們點燃想像的火苗。我常和小朋友們稱兄道弟甚至玩在一塊兒,但不須害怕失去身為教師的威嚴,因為彼此的默契讓我們知道對方的底限在哪。關心孩子的生活,就從一個微笑、一句關心、一聲讚美開始,在大人眼裡微不足道的小動作,孩子們感受到的卻是無比的信心,因此能樂於投注更多心力創造無限可能。期許自己:「多看孩子們的優點。」現階段的上岐雖沒有最頂尖的師資陣容,但卻有一群熱情奉獻、默默付出的教育工作者,感謝我的好同事們常不吝給予意見及鼓勵,讓我能逐漸成長,並且在失意中越挫越勇。「慶幸自己在這裡遇見─你們。」 擁有的,不比別人少 上岐國小,位於金門最西邊的學校、全校僅有80多位學生。去年年底,學校的多項工程陸續完工。我們擁有全新的教室與視聽設備;全新的電腦教室與圖書館;全新的PU跑道操場;全新的幼稚園超「卡哇以」彩繪廁所,校方無不竭盡所能讓學生能使用最好、最完善的設施,以彌補特偏地區城鄉差距的不足。校門口直行不遠即可到達自然生態豐富的青岐海邊,整片的玄武岩壁絲毫不遜色於澎湖、黏土層上的生痕化石常能不經意在腳邊出現,潮水循著日月的節奏漲落,而廢棄的碉堡與龍舌蘭一如往常堅守崗位。校門後方的陵水湖,是眾多候鳥、留鳥玩樂與棲息的場所,體態、顏色、叫聲、動作各有千秋,隱身於樹叢的她們時而探出頭來張望,有時又會被不速之客的驚擾振翅飛起。一望無際的麥田搭上夕陽,這美不勝收的景致就像一幅畫。「其實資源就在身旁。」 青岐村的宮廟數量居烈嶼鄉之冠,當地人對信仰的虔誠可見一斑。只要一有「鬧熱」幾乎全村出動,而學校的大鼓隊更是廟會的首選。每週低年段練習節奏、中高年級則是打大鼓,因此只要星期五一到,身體就會不由自主跟著鼓聲上下擺動。指導小朋友們的老師本來就會打鼓嗎?其實不然。他們也是從無到有,憑藉著反覆練習才有今日的本領。那為什麼會學得較快?說穿了,只是比小朋友們多一份─專注力。每回帶隊參加校外活動時,我總會看到小朋友們閒暇之餘伸出手指頭,很有架勢的進行「空鼓」練習。甚至三兩成群只要使個眼色、給個暗示就開始複習新教的譜與招式,看他們如此的投入,我在旁暗自竊喜。「不經一番寒徹骨,焉得梅花撲鼻香。」 原來,我也可以 去年,全縣樂樂棒球賽五年級的冠軍隊伍是上岐國小。我不禁好奇,是什麼樣的能耐,可以讓這個國小部高年段學生人數不到二十五人的小學校奪冠?成功秘訣無它,端賴平時的練習。為了提高學習動機,學校刻意安排有條件的學習情境,要求小朋友們於第八節課先通過英語單字認證後才能至場上練習,因此學生們格外珍惜每分每秒練球的時光。除了平常上課日的練習,假日更邀請校友回學校進行友誼賽,球員、老師們也都樂於犧牲假日的時光,不畏風寒練習只為了再創佳績。兩三場師生樂樂棒打下來,我們知道這些孩子真的具備「硬底子」,實力是不容小覷的。我仍清楚的記得,某個晚上有位小朋友很熱心的教我揮棒,自信的指導我高遠球、平飛球、滾地球的打法,並精闢的分析其運用方式,見他說得頭頭是道、口沫橫飛,我似乎能從他眼中看到屬於他的驕傲。「我散發出的光芒,來自於自信。」 今年,前幾場賽事皆因比數懸殊而提早結束,對球員來說這無非是最大的鼓舞了。最後一天的比賽,依舊搭乘最早的船班前往大金門,而許多熱心的家長也都來到場邊觀看球賽,給孩子們加油打氣。最後終於不負眾望摘下六年級的冠軍獎座。只要有努力,就會有收穫。但我們可曾想過,品嘗這甜美果實的背後,要感謝的人其實很多,例如:提早到校準備選手早餐的廚工阿姨、接送選手至碼頭的工友阿姨、為球員添購球衣球具和專程請假前往觀看球賽的家長們、滿足孩子各項需求的替代役哥哥們、帶隊負責學生安危的師長們……等等。今年寒假,接到上岐校友洪校長的訊息,他告訴我當年有多位老師竟願意犧牲假日、課餘時間陪他們練球,在畢業幾十年後的今天,他仍感念這些老師們的付出,往後也成就他堅持為教育紮根的決心。「原來,這就是教育。」 今年夏天,我也即將隨著六年級學生畢業。滿滿的收穫,不虛此行。 上岐師長們給小朋友們的話 這是一點點期許、一點點鼓勵,加上一點點勉勵…… 「把份內的工作做好,再去做自己喜歡做的事。」 「尊敬師長、上課認真聽講;充實內在、提昇自己能力。」 「開心玩耍、用心讀書、專心學習,希望你們都能三心併用。」 「沒有堅守不移的信心任何行動都會失敗。」 「『滿招損,謙受益。』在人生的道路上會遇到許多困難,希望你們秉持六字箴言的最高指導原則,一一突破難關。也別忘記聖芳老師交代過,不管多傷心,當陽光照耀,就該微笑唷!^__^」 「快樂,不在於擁有得多,而在於計較得少。希望你們能珍惜身邊的人事物。」 「肯定自己,因為相信自己就有希望。」 「專心、細心、用心做好每一件事。馬上、廁上、枕上把握每一分鐘。」 「熱愛運動的你們,很高興你們在運動方面有傑出的表現。運動之餘別忘了多閱讀喔。」 「珍惜所擁有的一切。別問別人給你什麼,要問自己付出了多少。」 「希望你們都能成為擁有『複雜的頭腦與單純的心』的人。」 「最大的夢想,只要分段去做,總有一天也能達成;但再小的夢想,如果你不行動,哪裡都到不了。 Just do it!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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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奈與哀愁紀念823砲戰勝利54週年
曾幾何時,熱血澎湃豪情萬千的節日,變得如此陌生與寂寥,遙望1958年之823,幾多先賢烈士,前仆後繼捨身投入革命之列,只為國家民族之自由民主與富強康樂,槍林彈雨中,創造出感動天地,泣鬼神之歷史歌謠!如今國事如麻,朝野壁壘分明,克紹箕裘之道統,日漸忘卻歷史之傳承,日益踏上遺忘之路程。你我傳唱許久的光榮史蹟,只剩槁木死灰之寂寥,荒煙漫草之落寞,這是你我心中的無奈與哀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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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軍金門文化夏令營隨手筆札
民國101年8月11號,帶著滿滿的期待以及淡淡的恐慌步入台北松山機場,期待的是與金門當地小朋友見面的喜悅,慌的是這是我人生第一次搭乘飛機,抵達機場後,經由導遊的安排我們前往八二三戰史館、獅山砲陣地等著名景點,在下午抵達了第一天的目的地「中山林」,也與金門農工的夥伴會合,因為他們的協助,使得各項進度可以大幅度的提前,晚上的晚會更是因為他們的熱情演出才使第一天的活動得以劃下完美的句點。 第二天大夥移師中正國小校園,在這裡,準備了各式各樣的關卡讓小夥伴們體驗以及闖關,為的是透過這樣的方式讓孩子們學習到合作的重要性,而晚間的營火也再一次的展現出事務組大哥哥大姊姊們的熱情活力,為這一次的交流活動劃下一個美好的句點。 最後的兩天,由導遊先生引領著大家前往參觀金門各地的美景,以及軍事重鎮擎天廳,在這裡我們感受到那肅穆的氣息,連一向不受控的孩子們也顯得乖巧許多,深怕觸怒了這群辛苦守護我們安全的軍人,送走了夥伴之後,我展開了另一趟旅程,用我的眼睛親自體驗金門的風俗民情,在這裡我看到了經過砲火摧殘後復甦起來的金門,我看見擁有最美好生態的金門,也看見一群為了國家社稷安全而堅守崗位的軍人,更找尋到了豐富歷史文化的金門,雖然短短的幾天我能看的並不是全部,但我想,或許就是因為金門如此多元的文化生態,才會造就如此豐富的景象,活動結束了,但,滿滿的回憶會一直停留在我的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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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念
喜歡在日記裡記錄下每個重要的日子 每一個屬於你我的生活點滴 不在乎文字多寡 不在乎頁數多少 幸福 希望多到冒泡 相愛 渴望擁抱多好 甜蜜 像是醉人的美酒 越久越香醇 在愛情發酵的這天 用穗粒飽滿的高粱 釀製屬於彼此的愛情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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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
妳從不說故事給我聽,不明白的人可能覺得妳沒有興趣,或是口才不好,但其實是妳不相信 「如何能夠忠實地傳達一個虛偽的表象呢?」妳問我 很久之後我才發現,妳不相信的不是內容,而是故事本身的結構讓妳深痛欲絕,妳認為這些就像八股文一樣,充滿目的性地極度想要接近真實,妄想成就一個堅固的美夢泡泡 一正必有一反,一善必有一惡,忌妒、災禍、運氣、勝利與反覆演進,老大邪惡,老二取巧,老三永遠是忠厚老實,勇猛果敢,心地善良,在真實中不容易覓得的道德與正義,都散落在故事的角落了 沒了故事,我無法從妳取得與這個世界的連結,我像是在魚缸裡的魚成天一開一闔的張著嘴,等待王子披荊斬棘的救贖,也許在女巫出門之後,從前從前,繼續凝視一整個世界的荒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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槌哥
「啥物人教你賣的?祖公留落來的田園厝宅敢會使賣?你共我較有分寸得,毋通予我凊心啦!」烏番嬸氣憤地說。 「俺娘,這陣啥物時代啦,園契若登記啥物人的名,伊著有權利通賣!」華章強詞奪理地說。 「好,既然你無共祖公看咧目睭內,隨在你!但是你毋免數想欲佇恁小弟分的彼園拍主意。」 「我毋是欲拍伊的主意,我是狀元園欲共伊換狗屎埔。」 「你毋免六月芥菜假有心,你咧變啥物蠓我共你看出出得啦!」 「俺娘,平平是妳的囝,妳袂使大細心……。」 「毋是我大細心啦,是你軟塗深掘,食恁小弟夠、夠、夠!像你這種阿兄,敢有一點仔天良?」 眼見烏番嬸激動的情緒一時難以平復,春桃走到她身旁,輕輕地攙扶著她的手臂,柔聲地說:「俺娘,莫擱講啦,咱來去房間歇睏。」 烏番嬸狠狠地瞪了華章一眼,由春桃攙扶著,緩緩地步入房裡。 目視母親的背影消失在他的眼簾,華章轉而對槌哥說: 「你去共赫園契提來予我看覓。」 「阿兄,我的園契佮你的園契攏是政府發的,無啥物通好看得。」槌哥說。 「叫你去提,你著去提,莫講講赫五四三得。」華章不耐煩地說。 「我的園契、厝契,攏交予俺娘咧保管,欲提你去揣伊提。」槌哥故意推給母親,諒必他也不敢向她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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浯副徵文啟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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敲門人─我在金門的旅記貢糖的密碼
「那……後來呢?」 女店員一時抿住笑唇,銅鈴大的黑眼珠也不轉了,左手支頤,就靜靜的佇在櫃臺上,浮出的上半身就擱淺成一尊不晃也不動的風獅爺,半偏著頭。 但風遲遲沒有來——。 櫃上,全一副模樣,大目撐口並肩而立的三尊風獅爺,都沒動。手執朱筆帥印或拎銅錢,甚或抱太極朝外鎮宅止煞的,一時皆全忘了它們是造型不同,功能不一的,現全都只有一個動作,彷彿側耳侵身逼來,以魂以魄以招風的大耳,就只為了收訊那故事的後來,那勾人的下文。 門外樹上牆邊的風獅爺,大大小小,顏色殊異,造型有別的,懸著立著蹲著踞著,也都不動了。而風,偏偏就是不肯來,我感覺——就算它們是紋了風,也不願動了,更何況此時風不來,一絲也無的,當然的,更有理由不動。 整個室內屋外,就等我開口把後來的結尾說完。 舒——舒——舒——我狠狠吸了三大口的毛澤東奶茶,舌尖全被奶茶的甜膩剷除了其他味覺,淹沒在一路輸送的奶味和甜度中,整片舌海全成了香甜大道。 「這就是毛澤東奶茶……?」我不願也不想接受,原來所謂的「毛澤東」竟是如此的甜蜜且誘人,如同謊言,如同時光,那些流淌在歷史中的悲傷。但我錯了,錯得太快相信、太快敘述直覺。 高粱酒可是很會嗆人的,以58度的濃度偷襲掩至,如沒預警的敵軍忽焉草木皆兵佔據不設防的唇舌。一時間,我的唇、我的舌,甚至是咽喉、鼻翼全面潰退、覆沒。 咳——。 好像初次吃生魚片,山葵的綠軍搖旗吶喊,一股嗆辣直衝鼻口,猛竄腦門,然後一身的知覺就短暫失憶,感覺回來時,就只聽到「毛澤東奶茶」以高粱酒的笑聲在眼角攻頂,說它掠地成功,高呼謊言又再一次奏效。 我的眼角微潤,鼻口鬆了一口氣,雖然知道自己剛打了一場敗戰,但也明白那些——歷史、時光、故事——都過去了,不再幽晦躲在某個黑闃角落而不可說,全都透明了,晃晃然的,以小圓珠滴、以垂流長線狀,現身在眼尾鼻尖。 「你……你……流淚了……。」 女店員愕愕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銅鈴張得更大。 她忘了——我是乍喝三口毛澤東奶茶,舌尖快、狠、猛的閱讀它的個性、飲品——一時無法吸收它先甜膩的謊言後,敗陣在突如其來的背叛中——她只記得聆聽故事。 「那個愛情究竟跟貢糖有什麼關係?」她不懂,大眼睛把黑珠子轉了好幾圈,找不出答案。 那毛澤東——跟奶茶、跟高粱酒——又有什麼關係?我也沒有蛛絲馬跡的線索。 所以,她跟我交換了貢糖的密碼,用來聆聽那個愛情故事的結局。 小兒子在臉書上,留言回答了,乾乾脆脆的四個字。 「我不會去……。」 聽說,這樣冰冷強硬的文字,宛若砲彈一般的無情摧折,沒有被化成有情的金門菜刀,惹得他女朋友一頓嘔氣,幾天幾夜不跟他交談。 雖然他們用來談話的介面,也是冰冰冷冷、甚至是虛擬的網路空間。 但,小兒子硬是不改口,一派絕不認錯的態度。 「都已是前女友了,我幹嘛去……。」 他的這個說法,違反了少男少女純情的夢幻追求,也完全不符輕小說、偶像劇的情節。 我的小兒子,才十八歲,超乎意外的很理性,在我要前去金門前,他給這個故事下了一個註腳。 「我不會去……。」 「那……後來呢?」 女店員聽說我曾在金門服過役,先是半信半疑,後來就真的接受了這個故事的真實性。 「我本來還是想在小徑買貢糖的……。」 她點了點頭。「買不到了,對不對?」 輪到我點頭了。 時間是無情的,除了一直走,一直往前走,絕不回頭的這個老毛病以外,有時也會附贈一些滄海桑田人事全非的感慨。 「只剩下三間店還開著,沒有冰果室也沒有貢糖店了,很早很早以前就這樣了……。」她很簡約的把一二十年的時光,濃縮成幾句現狀,比萃取一瓶的精華還更精華。 可是,我們說的是一則——很現代、很流行的愛情故事。 「那……後來呢?」 她迫不急待的想知道結局。 那則故事的時代很久遠了,但我卻說得很現代風格。 那年我在小徑附近服役時,W也在,但他只是個小兵。一放假,他就拚命的往小徑跑,接著是山外,然後是金城。雖然只有短短的半天,不到四個小時的假,但他卻越跑越遠,有好幾次,滿頭大汗跑回營區,只差一點點就趕不上點名的時間。 問他,忙什麼? 他先是微笑的不語,問過幾次後,似乎是連他自己也忍耐不住那股甜蜜與溫馨,終於和盤托出,沒有一絲的保留。那就像那杯「毛澤東奶茶」一樣,很甜很膩的愛情……。 W在收集金門所有商家的貢糖,不同商號不同口味的,源源不絕的寄回台灣。W的女友好似很愛吃金門的貢糖,每次W一寄出,她就像貢糖達人般一封一封地寫品味心得和比較。 W在金門兩年,女友沒有兵變,我覺得是貢糖整救了他們的愛情。有好幾次,W跟我借錢買貢糖,後來他甚至託我如果有空到沙美、到烈嶼,就幫他買那裡的貢糖。 「拜託啦——。」他苦苦向我哀求。W是兵我是官,官當然有空,而且時間多。我還記得在沙美時,特地附贈W兩個閩式燒餅,一個鹹一個甜。 那時W接過時,眼角全潤濕了,就如同我喝毛澤東奶茶的後來,被嗆辣的高粱逼得流出眼淚來。 因為那時我想起本來高高興興退伍的W,一回到台灣卻風雲驟變,當兵沒兵變,退伍卻「蛻」變了——女友已經變成美麗的蝴蝶,上了兩年的班,忽然不能接受W還是毛毛蟲的事實。 女友說,我們分手吧——。W當然不肯,但拉不回她,只好保留女友的稱謂,只在前面括號加了一個「前」字。 W問我該怎麼辦,那時他一臉無助,幸好他退役了,不然一定會惹大事,不是拿槍就是跳海,那樣做出令人提心吊膽的軍中駭聞。 我一定得逼她說出平日她所吃的貢糖,哪一家最在地? 女店員悶聲了好一陣,她只想知道結局,想不透,這跟她在地的金門人最愛吃的貢糖商家有何關連? 「那毛澤東跟奶茶也沒關連啊……甚至跟高粱酒也搭不上線,為什麼這杯奶茶要取這樣的名字?」我又啜了兩口,這次小心翼翼的,沒被嗆到。 當然有。她微笑的解說,沒有毛澤東沒有戰爭,金門的高粱酒就不會被全世界看見,也不會留下那麼多的……眼淚。女店員暗暗說了我,我聽得懂,但沒反駁。 最後,她繳出了名單,沒說全名號,只點了一條破除迷津的明路,要我到金城中興路去找。她們吃的,平日都到那裡去。 沒錯。 那次事件以後,我似乎也是到那裡。 W一直想挽回前女友。有天夜裡,連打了3通電話給她,她沒接。 心急如焚的W一路從台中騎摩托車趕到彰化去,那段夜路要走一個多小時,而W確信她女友一定在家,只是沒接,他擔心她害怕,深恐女友發生了什麼事,她有輕微的氣喘,而那時軍中情人鄧麗君正因氣喘過世的事上了報。 我的小兒子說,要是他……他不會去。理由很簡單,打了電話都不接,敲了門就會開嗎?更何況是前女友,他覺得沒必要了,畢竟都已經過去了。 而女店員只關心——那……後來呢? 「原本是不開門的,後來開了。W問她為什麼?沒有兵變卻在退伍回來後分手了——。」 W的女友幽幽一說,像開玩笑似的:「沒有貢糖了,所以我們也沒有愛情了。」 彷彿愛情就是貢糖,貢糖就是愛情,甜甜蜜蜜的那一種口感。 「真扯——。」 女店員笑了,她不相信貢糖竟然跟愛情做了這種連結。 「對啊——我也不相信。」我苦澀的把毛澤東奶茶喝完,我也不相信毛澤東能跟奶茶搭得上線。 那……後來呢? 女店員又問了一次,像是發現了破綻,詭異的神秘一笑。 「我後來買給她的貢糖,好像跟妳說的,她所做的口味筆記是同一家,那麼久了,我記得不太清楚了——。」 喔。 「所以說,他們後來又再交往了一段時間,然後又分手了,沒錯吧——。」 我點了頭。 後來,我在閱讀郝譽翔的「追憶逝水空間」中的一段文字時,終於明白了:「根本不必感到罪惡,也不必憤怒,因為那些都是大人製造出來的假象,不是生命的本質。而如今的我已經長大了,所以終於可以心平氣和地,一起回到生命的初始,去見證這一切發展的脈絡,並將命運之輪所碾碎的、扭曲變形而不堪卒睹的記憶殘渣,全小心翼翼地捧在手中。」 那天,我把毛澤東奶茶終於喝完了,心中很清楚地明白——戰爭終於過去了,而過去很多像貢糖一樣的愛情也都結束了。 跟時光一樣,不能只停留在哪一點上,不能只要求甜甜蜜蜜的,高粱酒嗆辣來時,也要一同並肩去面對。 「所以,這個故事是真的,所以,其實沒有W——。」 我點了頭。她真正的大笑三聲,嘴張得跟風獅爺一樣,捕風也捉影的,雖然沒直指答案,但她猜對了。 沒錯,我就是W——貢糖的密碼——愛情,而且是甜蜜中帶有苦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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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輪車與豬血粿
我認識一位旅居台灣的金門鄉親,待人和善,又很健談;只要話匣子一打開,無所不談,不過他談話的原則,謹守「話不投機半句多」的定律,再怎麼熟識的朋友,他一定會尊重別人的談話議題,也會尊重別人發表意見的權利。 他是我叔叔的輩份,跟他聊天,不敢說「勝讀十年書」,不過他的生活體驗卻非常豐富,而且講話很幽默;當然能夠讓人喜歡跟他聊天,最重要的原因就是,他不會「倚老賣老」,也不會「佔上風」,只站在「理」這一邊,所以談起話來,只要有理,就站得住腳,每當跟他相處之際,也就顯得格外輕鬆自在。 他的太太擁有傳統婦女的美德,做事任勞任怨,不畏風吹雨打,不懼勞累疲憊,堅持做同一件事,而且一做就是數十年;她每天牽著三輪車,車上載著她唯一的商品「豬血粿」,沿街叫賣,幾乎走遍住家附近的所有大街小巷,而且每天還會定時定點出現,便於熟悉的顧客,能夠準確拿捏「解饞」時刻。 天天牽著同一輛三輪車,日日賣同樣的豬血粿,時時端出一樣親切的笑容,刻刻熟練的操作同樣的動作;沿街叫賣的路線不變,出現的時間也非常固定,就連向她捧場的顧客,看起來也都是熟面孔。 儘管歲月更迭迅速,然而她賣的豬血粿,香酥的花生粉沾滿滿,飆上天價的芫荽,也不輕易缺席;大家就是愛這一味,而且一樣的好滋味,從來沒有改變過,才能滿足每張挑剔的嘴。 她就這樣以「不變應萬變」處事態度,堅持走自己的路,一走就是數十年的光陰;數十年的好口味,才能緊緊繫住數十年的好友誼,因為豬血粿而結下的善緣,多到數不清;在她的忠誠顧客群裡,接連兩代不算什麼,有些三代都吃她賣的豬血粿呢,所以成長後的回憶,不但一樣甜美,而且令人懷念。 前幾天,又在同一個地方,同一個時間,碰到她,她依然一身樸素的裝扮,推著三輪車,繼續賣著豬血粿;我與妻子,因為經常跟她碰面,所以她刻意停下腳步,跟我們聊上幾句。 她淡淡的說:「現在老了,車子都快牽不動了。」看她也有七十歲左右,雖然身體仍然硬朗,不過要牽著笨重的三輪車,天天走遍大街小巷,的確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啊。 在這數十年的歲月裡,靠著她與丈夫的努力,將孩子們都拉拔長大,早已成家立業;因為夫妻齊心努力,當然不愁吃不愁穿,而且也添置了房產。照理說,應該可以在家享享清福,不過她就是閒不住的人,堅持與「鄉親有約」,每天要跟鄉親們見見面;她常掛在嘴邊:「做生意兼交朋友,這樣的日子,過起來才會充實而甜美。」 天天看她牽著三輪車,載著那一籠熱騰騰的豬血粿,就在她親切的笑容裡,變得讓人回味無窮;加上她賣豬血粿,一年四季都不缺席,早已成為鄉親生活的一部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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槌哥
「阿兄?因若強強欲共赫園契提去,是欲怎樣咧?」春桃擔憂地問。 「無管怎樣,毋通予?因提去就著啦!?因若擱枵飽吵,共?因講園契囥咧我這,叫?因來揣我提。」烏番嬸態度堅決,卻也難掩內心的憤懣,「講著這個毋誠囝,規四山坪、規金門山,揣無像?因這種人啦!實在予我怨歎無地講。」 「俺娘,妳先毋通氣,等槌哥倒來才擱講。」春桃安慰她說。 「唉,」烏番嬸長歎了一口氣,「我哪會這歹命,才會生這個毋誠囝!」 而就在烏番嬸感到怨歎時,華章卻氣呼呼地夥同槌哥走進來。 「俺娘,我欲共彼四坵狀元園佮槌哥換車路邊彼坵瘦園仔,伊竟然講毋啦。妳講,會氣死人袂?」 「當初咧分傢伙的時陣,咱兜彼田園厝宅,陀一項毋是予你先撿?陀一項毋是你撿賰的才有通輪著槌哥。你這陣是欲換物事?四坵狀元園攏予你分去、敢講你抑擱無夠氣?做人毋通傷貪心啦!」烏番嬸叱責他說。 「俺娘,這陣彼四坵狀元園已經無路用啦,地勢低袂起厝得,無人欲買啦!」華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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浯副徵文啟事
「浯江副刊」歡迎各界投稿,來稿請以WORD檔案寄送投稿信箱,文件格式12級字、細明體,不特定設置行距。稿件一經錄用,將同步刊登於本社相關網站(含官方網站www.kmdn.gov.tw及「電子報紙數位閱讀網」archive.kmdn.gov.tw/kmdnnews/)。 請勿一稿兩投,嚴禁抄襲,投稿者文責自負;有抄襲爭議之稿件,在未確認為投稿者原創前,本社得不支付稿費;若查證抄襲屬實,扣發稿費,來稿永不錄用,並保留相關法律追訴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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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安石匠來金門
打石工兵、點石成金;祖籍惠安的張秀明,十一歲失怙、十八歲自食其力,遠走廈門學打石,箇中苦楚無人知;而世事總在意料之外,數月之後到小金門,沒戶籍,回不去,終身留在大金門,母子相見難上難,笑嘻嘻、樂融融的天倫樂,今生不復見……。 民國三十八年,張秀明還是打石的學徒,烈嶼第五軍二八四師的莊姓參謀到廈門覓師傅,透過打石工會找上了他們這一組,國軍構工需要石材,駐軍修築工事燃眉在急,僱請他們到金門,完成艱鉅的任務;採石場的石匠們立即乘船過海、來到烈嶼的西方、居住民間的古厝,和百姓同住一個屋簷下,沒房間睡、只有睡在大廳的地板上;吃不好、睡不飽,出外人的辛酸,只有天知道。 張秀明在湖井頭及大膽島沿海打石子、炸石頭,儘管危崖峭壁,為構築堅固的碉堡,亦要搏命演出;他們亦在水頭築碼頭,通往小金門的路難做,他們以報廢的船隻做阻隔,旁邊再用石塊來充填,上頭鋪上水泥好行走。 當二八四師換防後浦頭,工程始告一段落,原以為可以衣錦榮歸回家鄉、揚眉吐氣地在自家大興土木,與親人相擁於艱辛歲月後的成就感,但造化弄人,石匠們沒戶口,不能出境回故鄉,只好滯留在金門前線。 工作地點不斷變換,居無定所的艱辛生活,依然遮掩不住張秀明的思鄉之苦,喃喃自語對不起慈母;平日靠打石器具維生,打完石頭後,則無法回家鄉,於是在走投無路下,張秀明志願從軍報國,營區在新頭,隸屬防衛部輜重營第二連,負責輸運軍用物資,深怕有所閃失,心裡頭總是戰戰兢兢。而於民國四十年,防衛部發公函,徵調擁有一技之長的他們到石工隊。 隨後,張秀明被分發到防衛部工三營、地點在高坑,終日與石為伍、按規定打石方數,無論到山前山炸石頭、還是到古崗山裁石子,任務一波波,部隊若有需求,必須以公函來跟他們洽領所需的數量,雙方清點要確實,你來我往不敷衍。 太武山路很難行,凹凸不平的空地亦有石頭冒出,若須開路需炸平。在一堆堆炸開的石頭裡,張秀明看紋路,既敲炸又裁塊,當時沒有車,阿兵哥排隊來抬石,國軍要石頭、亦要地,整平之後建墓地;陽間要房子、陰間要大厝,縱然人鬼殊途,棲身之所不含糊,他們負責公墓的地平,石碑則由民間西門人家承包來完成。 民國四十二年,張秀明跟隨部隊住到小徑民房,伙食自己打點,上頭發米糧,五、六個人輪流煮飯。有天,經阿婆介紹,鄰居一位十九歲的姑娘王也好尚待字閨中,長得眉清目秀、且又勤勞儉樸,是能夠相互扶持的理想伴侶;僅憑媒妁之言、父母之命的王逸炎,沒吃張秀明一顆糖,父母也沒有給她嫁粧,就這樣當了新嫁娘。 王逸炎,本名王也好,當時的政府,凡取名也好、罔市、罔撿、罔腰……,一概要改名字,於是村長幫她更名為王逸炎。其父於民國三十六年動工蓋古厝,三十八年完工後即遠走新加坡;當年適逢抽壯丁,抽到老虎、正是其父的生肖,他不願去投軍,帶著小舅子、充當自己的兒子,矇混過關、遠度重洋。到了異鄉,人生地不熟,只好打零工、做苦力,艱難地度過在異鄉的每一個時光,留下妻子與一對兒女在故鄉苦守與自食其力。 民國三十八年,青年軍來到金門,第十九軍部分官兵住進她家,僅留一個房間與廚房給他們使用;軍隊拆卸大廳門板當床鋪、築工事,大門空蕩蕩,勤務兵亦睡在小閣樓上。 當王逸炎的母親做主將她許配給張秀明時,曾言明身為獨子的張秀明、將來清平後,可把大陸老家的老母親接來金門同住,盡孝道、共處屋簷下;倘若無法長住金門,有天要回大陸,必須把王逸炎一起帶走、共同生活,以免她年輕守活寡、年老無依靠。 衡量當時的處境,張秀明決定留下來;王逸炎的母親把歷代祖先的牌位託付於他、古厝也讓他代管,自己則帶著惟一的兒子到新加坡依親,幫兒子尋父親、亦替自己找夫君,冀望一家團圓,共享天倫,別再分隔兩地。 民國四十三年,九三砲戰期間,張秀明人雖住小徑,遇有任務,依然要參加;而住在他家的勤務兵,懵懵懂懂、聽到砲聲隆隆,竟好奇地爬上屋頂觀看,把瓦片踩壞了好幾塊。 石匠開山闢地的艱辛歲月,石粉經年累月地沉積體內,軍中待了四年後,民國四十四年一月,張秀明以二兵軍階退伍,他憑著一技之長養家糊口,不畏艱辛走遠路、為家犧牲不怕苦,上太武山取廢石,順著石材的紋路,裁成石條、賣給老百姓蓋房子和蓋廟,瓊林孚濟廟的石材就是跟他們購買的。 金門太武山與海岸,多處均有材質堅硬的岩石,政府有鑑於此,決定設置花崗石廠加以開採,第一任廠長為石炳炎,廠裡以採原石加工外銷為主,在需人孔急之下,張秀明成了該廠的員工之一,職掌是技工,收入以月薪計算;石頭既要炸、亦要打,碧山海邊、田浦城,都有他們走過的足跡,以及留下槓鎚和鑿子敲敲打打的紀錄。他們將大石條載回設於白龍潭旁的廠區,切成一塊塊、再加工,桃園國際機場的部分石材,就是從金門價購的花崗岩石。 婚後育有五女二男的張秀明,民國六十九年,將積蓄拿到台灣買房,以備日後兒女長大赴台,有個落腳的地方。而他於民國七十四年、由花崗石廠退休,然他卻退而不休地、繼續當石匠,與其他夥伴一起將廢棄石材切成塊、或敲成碎石來販售,許多聚落新建的屋宇,均採用他們廉價的石材。 孤身滯留在異鄉,遠離親情、奉獻青春的張秀明,家有老母在呼喚;他於七十六年間,透過新加坡親戚的聯繫,在尋親有望的心境下,他從香港搭機回大陸,終於踏入故土;當他下了飛機,走出出境大廳,眼前隨即有人舉牌、署名張秀明的親屬,讓他辨識。 母子相擁淚漣漣,張秀明幫母親擦拭著淚水,他的真情流露,感動著現場的每個人。而其母年事已高,身體每況愈下,唯恐她百年後,沒有材質較好的「大厝」可安身,因此,他預先替母親訂購「大厝」,並親自迎回祖厝大廳,交代惟一的妹妹與族親,一旦老人家百年後,請他們費心、代為料理後事。 久別重逢的喜悅,在母子相會後,表露無遺,張秀明剛回到台灣,就接到其母往生的訊息;他痛哭流涕,劬勞未報,來生再盡孝道,今生不能承歡膝下,願來生再續母子情。 張秀明總共回大陸三趟,家鄉雖然依舊在,心頭仍然有無數的惆悵,但卻不能不遵守當年對王家的承諾,他長久留金,守在妻子娘家的古厝,延續王家祖龕裡、列祖列宗的神主牌位,謹記何年何月何日是哪個先人的忌日。而當自己百年後,子女們是否能體會他此時此刻的心境,以同理心來延續他們家的香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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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不去了
天氣一年熱過一年,推究其原因,地球暖化是主因之一,另一個原因應該是人越來越不耐熱,經不起熱。其實熱與不熱是一種感受,感覺常因人而異,也是一種相對的比較,無所謂的對錯與好壞。 今夏氣溫飆升,氣象報告猛報台北高溫迭創紀錄,彷彿提示人們天頂上那枚毒辣的火球會噬人,街上出現了猛虎野獸一般,出門需隨身攜帶槍棍武器,做好防曬工作,能不出門者儘量不外出。從事戶外活動宛如上搏命戰場,非死即傷。 生活在四季分明的國度,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水裡來、火裡去的冷熱冷熱涮溜。冷時,弓背縮脖,身子還是直打哆嗦,上下門牙不聽使喚的咯咯作響,身子虛寒的人,四肢更是凍如冰棍,硬把能穿的衣服都披上了,還是驅不走一陣陣的「寒」意。熱時,身子像鍋上的蒸籠,猛竄熱汗炊煙,全身汗涔涔,把能脫的衣服都卸下了,嘴裡仍是不經意的冒出「好熱」兩字。偏偏人是有頭腦會思考的動物,常不自覺的就會扠指比較好壞起來。冷時,想著夏天伸胳展臂的好;熱時,又想著冬天暖抱棉被的幸福。人生事,不如意者能不十居八、九嗎? 已屆期頤之壽的大姨媽經年旅居新加坡,記得她體力尚可時,總是挑夏秋之季返鄉,視冬天為寇讎,避之唯恐不及。讀國中時,聽她說新加坡沒有棉被和厚衣之時,宛如天際響起一聲巨雷,嚇醒了我這隻井底之蛙,驚訝得無以復加。相反的,寒帶國家的人們,視短暫的夏季如稀珍奇寶。十幾度的氣溫,嚴格說起來,只能稍稍搆著初夏的邊,但他們歡欣鼓舞,如冬眠覺醒的動物,喜形於色的傾巢而出從事戶外活動,郊遊踏青或舉辦結婚人生大事;室外陽光咖啡座,更是坐滿了享受日光的人。不論四季調色盤少了春、秋、冬三色,或是獨缺夏季的洗禮,這道生活的五彩拼盤肯定是漏失不少色彩,人生的精彩必然也黯然失色不少。 四季冷熱輪迴轉,一年一年過,倒也處之淡然;就像對身邊的擁有總是不知覺,常視為理所當然。如今,預報氣象越來越精準,人的敏感度也隨之升高。幾天後的天氣都可預知梗概,說不清今天的天氣時,就以「比昨天熱些」或「比昨天下降三度」為詞。就像大部分人所以會看錶,只是在確定「我還有多少時間」,而不是把目光放在「幾點幾分」。習慣聽命氣象台的指揮後,除了氣溫之外,甚至連降雨機率、紫外線指數……,也搬上了關注的檯面。為了60%的降雨機率,敏感的人整天不敢出門,即使出了門,也急著返家。這種機率問題,談起來誠屬複雜,猶如被雷轟到的機會,「有」與「無」皆是可能會發生的結果,但是被打到與沒被打到之間的區別,又豈是幾個數字就可以說得清楚的? 今年金門被列為幸福指數最高的快樂縣市,從報導獲知,似乎擺脫不了與金門的福利好有關。經濟景氣不佳,造成生活的壓力,讓人們以生活擔子的輕重,視為評估是否幸福的標準,想來誠屬可悲。曾是世界幸福指數最高的快樂王國不丹,在一九六○年前,可說是完全與現代文明絕緣的國家,沒有公路,沒有電力,甚至沒有乾淨的飲用水,更甭談貨幣、郵政、電話,連像樣的醫院和學校也沒有。但它卻是人間夢想的快樂國土,因為它讓人們自己回到了心靈的故鄉。 其實養尊處優,才是人之大忌,但生活的越來越舒適,讓人不養尊處優也難。 每天犬馬似的努力工作,不就在求生活品質的更優?起居住行比之前更好?生活養尊處優之下,人們的胃口也因而越來越挑剔。就「熱」這檔事來說,沒電的年代,手搖蒲扇趕蚊驅熱,搖著搖著,睡著了,也就忘了熱。省電的生活,全家有台電風扇吹,就是一件幸福的事。吃飯時,電扇搬到餐廳;看電視時,挪到客廳;夜寢時,移到臥室。有了第一台冷氣,全家聚在客廳,看書報、看電視、做功課,其樂倒也融融。經濟寬裕後,冷氣一台台的安裝,客廳的人兒一個一個的少。入夜時分,一台一台的冷氣,像一個個疲憊不堪的奴僕,聲嘶力竭的齊在室外怒吼著。屋外一團吵雜,室內人兒卻個個冷漠無情。 一天夜裡,停電了。「好熱哦!」「沒冷氣,怎麼睡?」「睡不著啦!」「什麼時候才有電?」「是不是跳電了?」「拿手電筒來!我看看」「手電筒放哪裡?*&◎……」「報紙有登停電預告嗎?」「看看隔壁是不是也停電了?」「要不要打電話去問?」「我明天要考試呢!害我睡不好、考不好怎麼辦?」……。室內一片漆黑,一陣陣的抱怨怒罵,人心更是一團茫然無措,只因為我們再也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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槌哥
「彼地較早老歲仔攏嘛講?因是狗屎埔,毋爾是沙地,又擱誠濟沙母粒管;歹種作,又擱無收成。」 「你兜敢有地佇赫?」 「我嘛毋知影,」華章想了一下, 「我著倒來問阮小弟看覓才知影。」 「若是有者,無管大坵細坵我攏總欲買。」 「敢真實得?」華章有點疑惑。 「你若是有,權狀提來予我看覓,我隨時會使佮你簽訂買賣契約。價數你會使去探聽看覓,絕對會予你滿意。」 華章聽後,眼睛為時一亮,之前與弟弟分遺產時,他只要那四坵芋園,其他則全由槌哥繼承。在他的印象中,他們家座落在馬路旁或是週邊的田地似乎也不少,倘或如此,他不就發了嗎?即使這些田地的所有權人都是槌哥,但他四肢發達、頭腦簡單,只要用點手段、耍點花招,他都得乖乖就範。就好比當年他非要那四塊芋頭田,還不是得乖乖讓給他;父親出殯的喪葬費,他原本想出「師公佮鼓吹錢」,想不到槌哥卻自願當大頭,最後他一毛錢也不用出,讓他和老婆高興老半天。從種種事由來看,槌哥就是槌哥,憑他那簡單的頭腦,豈能與他相較量? 回到家,華章沒有見到槌哥,竟急促地直嚷著: 「春桃仔,槌哥去陀位咧,哪會無看著人影?」 「阿兄,恁毋是湊陣出去,?因抑未到來啦。你揣?因有事志呢?」春桃從屋裡走出來。 「妳敢知影槌哥赫園契囥佇陀?」 「我毋知咧,園契佮厝契攏是槌哥伊該己佇收啦。」 「我來去山揣?因。」華章說後,轉身就走。 烏番嬸從房裡緩緩地走出來,問: 「春桃仔,恁阿兄揣槌哥欲創啥物?」 「?因咧問園契囥佇陀啦。」春桃說。 「這個毋誠囝,又擱咧變啥物蠓?」烏番嬸不屑地,「敢講咧數想槌哥分的赫園?」 「阿兄這陣去山揣伊,詳細的情形著等伊倒來才會知影。」春桃說。 「妳共槌哥講,毋通親像較早按爾,逐項事志攏順伊。這個毋誠囝,傷毋是款啦!」烏番嬸有些激憤。 「我會偷共槌哥講,講俺娘妳咧交代。」 「尤其是園契,毋通戇戇提予?因;?因這遍倒來,絕對無存啥物好心。咱金金共看,看?因咧變啥物蠓。」烏番嬸囑咐著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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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遺忘的一群─記金門國家公園中山林經國紀念館前杉林落葉
樹梢記掛著地表 上來啊 上來啊 地表仰望著樹稍 有多遠 還有多遠 採擷了天堂的愛 至人間 杉林落葉 一條條 一條條 自然而無所鋪陳 從最高到俯拾即是 聚集又聚集再聚集 存 一樁樁 一樁樁 美得讓你驚嘆不已 聚集諸多的美 沒有掃除 卻被遺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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島與島之間
走吧!寶貝,這次再帶妳走訪不同的島嶼。 七月的第一個週末,正午炙熱的陽光,空氣漂浮著灼燒的氣流,此刻,騎著機車的一家三口,已經來到小金門的九宮碼頭。這小小島嶼的便利商店裡,竟然什麼都不缺,不能就這樣眷戀著裡頭的冷氣,一路尋著路標,來到了湖井頭戰史館,小吃店的冰棒消暑,老闆則與遊客閒聊著,寶貝初次見到爬滿屋角綠籐中簇簇綠葉底下一串串葡萄,追著要拿相機拍照,轉個彎,竟然又是一片綠意盎然的景致。戰史館內,旅行社的導遊正解說播放中影片的內容。三個人各自散開,依著不同的路線前進,老爸看見最高指揮官有認識的名字,老媽瞧見多年前的馬山播音站照片,小孩則是看著望遠鏡左瞧右瞧,怎麼對岸的人都不怕熱,白花花陽光下追逐朵朵浪花呢?寶貝問著:什麼時候帶我去看水鳥呢?一路問人,終於來到這小小的木造露台邊。幾隻水鳥飄過水面,不是這個季節該來賞鳥的。為什麼樹幹是綠色的呢?樹木生病了嗎?文化館裡美麗的服務人員,親切的閒話家常,說著一段異國情緣,一路從台北的繁華到烈嶼的寧靜。依著在地人的叮嚀,來到小小店面買了桶餅、一口酥等家人愛吃的點心,再到小吃店裡吃著蚵仔料理,望著美麗潔淨的沙灘,愛玩沙也愛玩水的寶貝,等不及的打了赤腳就享受被海水包圍的快樂。 是該說再見了。 夕陽已然西下,玩累的母女兩人上了船竟然就昏睡,還好水頭碼頭有老爸喊該下船了。出門渡假好像就該分秒必爭,興沖沖來到翟山坑道,只能欣賞外頭徐徐涼風拂面和滿眼綠意,無法入內觀賞波平如鏡的坑道;再經過古崗湖,看著黃牛悠閒的吃著草,平日像陀螺打轉過日子的人,突然很想多幾天假期,可以在這裡讓頭腦放空。 簡單吃了晚餐,打聽【花蛤季】舉辦的地點,一路跟著熱心人士的指引往前行。果然人山人海、人聲鼎沸,舞台後方的沙雕和遊樂設施,在夜幕低垂時分,凌亂的腳印遍佈,可想見白天的人潮絡繹不絕,帥氣英挺的雙胞胎主持人,看來還要比電視上更讓人吸睛,看了幾輪歌唱比賽,也投了摸彩券,沒等到節目進入尾聲,就覺得該撤退了。路邊買了一袋好吃的夏日消暑聖品【石花】,打算回到飯店享用,竟然就瞧見孩子學畫畫的啟蒙老師,陳老師一家人都回來金門渡假,想著緣份真是奇妙,孩子第一次去到繪畫教室,做媽的人眼睛四處瞄,竟然看見屋內匾額上寫著【蔡金皮校長】,打了電話和媽媽說起,這才知道原來陳老師是蔡校長的媳婦,曾經非常照顧爸媽的蔡校長,沒想到我的孩子竟然可以在北台灣的另一個角落,又再接續起前一代的情緣。 三人房的梳妝台上,擺了石花一袋,又再擺了一大顆金門西瓜,看得我都搖頭了,只得向旅館借冰箱放,因為要趕緊入睡,天亮我們就出發前往鋼琴島。 悠閒用過早餐,機車又飆到水頭碼頭,買了船票後,抽了空逛免稅商店,這回,終於知道該如何【錢】進廈門。搭公交再換公交,鼓浪嶼渡輪售票口前的螢幕寫該島嶼目前三萬多人,建議遊客考量旅遊品質。正午時分,三個人先去找了餐館吃飯,再逛了地下街,然後,勇氣十足的登上渡輪,加入那三萬多人的行列。電通車的費用高得嚇人,可這島嶼熱浪襲人更是嚇人,所以,登上電通車後,心痛的感覺很快就放下,轉而被滿眼醉人綠意和特色建築所吸引。來到這個島嶼,就要知道為什麼它又被稱為鋼琴島。館內的鋼琴果然讓人大開眼界,這才發現家裡的鋼琴真的真的是黑色怪物,瞧瞧這些古典又優雅的鋼琴,足見當時設計師的用心和彈琴者人琴合一是多麼美好的感覺。多位在此出生的知名鋼琴家,有目前仍然在音樂界發光發熱者,也有英年早逝讓人讀著生平時不勝唏噓者。 這是一個讓人想要深度探索的島嶼。 熱愛閱讀的寶貝,提起知名兒童文學家子敏先生,兒時也曾在這島嶼短暫住過。愛上這個島嶼的老爸爸,說著下回我們來住一晚,要沿著中山路好好走一回。返程,我們逛了廈門的地下街,又逛了水頭碼頭的免稅商店,大小袋的戰利品,果然有觀光客的感覺。然後,晚餐又點了蚵仔麵線,愛吃米食的寶貝,含著眼淚吞下半碗麵線,再央求著到榕樹下的便利商店買飯糰吃,真是可憐的小孩。一定要到山外吃冰,這是每次返金行程必安排的景點,黃海路上的滷味入口即化,好吃到從不吃宵夜怕一路發胖的老媽,竟然一口接一口。累極的一家人,好像連翻身都沒有,天竟然就亮了。文化局的行程結束,立即殺到總兵署前吃廣東粥,好熱的天好熱的粥糜,沒吃到這一碗,好像沒有回來過金門。老爸特地買了咖啡請金門的同事喝,聊了兩句話就說再見,然後,就開始媽媽探訪老家的活動,一路上都有兒時的回憶要說起。沙美街的老店買了小點心,再回到官澳家裡跟祖母稟明回來過,因為出發前兩天晚上,她老人家笑咪咪入夢來。馬山觀測站長長的隧道,走得好像沒有盡頭,可那沁涼的感受,又是冷氣無法帶來的。想起兒時夢想要到馬山播音站當播音小姐的夢,只為了可以吃到五爪蘋果,這段往事彷彿還是昨天才發生的。 愛玩水的寶貝,在白沙遍佈的沙灘上脫下了涼鞋,問著媽媽可以在這裡玩多久,三三兩兩的遊客或臥或坐岩塊上,感覺甚為快意,對岸來的遊艇幾乎要靠岸,然後又速速離去。拾起一片片的貝殼,寶貝玩起了打水漂兒,竟然可以多達三次以上,玩得超有成就感。馬路邊木麻黃樹下乘涼的老爸,追著喊要出發了,飛機不等人的。一路狂飆的機車,伴隨午後吹來的海風,玩累的小孩竟然可一路就睡回飯店。 尚義機場滿滿的人潮,一家三口也帶了滿滿的行李,有叔叔致贈的金門水煮花生,也有姑姑自己醃製的海螺,還有還有滿滿一箱的金門麵線、貢糖和桶餅等。 夜色籠罩中登機,寶貝悄悄的說著:「怎麼三天這麼快就過完了?」嗯!下回我們繼續玩不同的島嶼,要多玩幾天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