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
生活閒情
這次到德國旅遊,整個行程是滿意的。 先是逛海德堡這個美麗的城市,整個城市就是一所大學,沿著舊市街,大學散佈其間,浪漫典雅,除了建築優美,紅瓦上覆蓋白雪似童話般場景,流連其間,心也雀躍不已。常想歐洲之所以令人著迷,房舍、街道、古堡是重要因素。只是台灣來的我們,經常沿路買東西,藥品也好,發泡錠也好,皮包也好,最可笑的是連印花的餐巾紙、面紙我們都買,心裡也著實不明白為了什麼。海德堡這麼美麗的大學城,古樸石塊步道,可愛街道、新奇商品,旅人們讚嘆有餘,無可避免大包小包。 頭兩個晚上,住在飄著雪花的飯店,房裡是暖氣,打開陽台,白皓皓的雪厚厚一層,雪花從空中不斷飄落,張開嘴巴,讓雪花飄進嘴裡,戴手套的手掌接住;體驗寒帶冰冷的風情,湖面結冰,白茫茫的山與湖分不清界限,嘴裡哈著氣,興奮到心快跳出來;景色美到極致,直呼不可能。屋外冰天雪地,屋內狂飲啤酒,真個人生幾何? 不知何故,歐洲的城堡,鄉間房舍,不管是綠牆、鵝黃的牆、粉紅的牆,配著斜背的紅瓦,常使人跌落夢幻般的童年,加上清澈的天空,或未結冰澄藍的湖,或結冰後潔白湖面;各種景緻都讓人嚮往歐洲。 或許歐洲的國王偏愛蓋城堡,無形中給後代子孫留下豐厚的資產。德國巴伐利亞國王路德維希二世竭盡所能蓋了19年的新天鵝堡,他自己才住了120天即身故,可是世界各地的人們蜂擁而至,破壞山間的寧靜,也帶來經濟活絡。群山環抱間,我們八個人乘坐一部馬車,兩匹駿馬奮力前進,踩著答答的馬蹄,由車伕駕馭著,外面飄著雪花,馬車內寒風刺骨,兩匹馬雖雄壯,乘客的我內心真是不忍,幸好背對著馬匹,否則良心不安。覺得虐待動物莫此為甚。 海拔2962米的楚格峰,屬阿爾卑斯山脈,德國最高峰,雲霧繚繞,峰頂終年像戴一頂白帽子;大夥乘坐纜車上山,向下俯視又深、又陡峭的山谷,驚心動魄,眼光所及盡是美景,即使雙腿發軟尚且忍住,因一眼望去,或近或遠盡是白色,身處亞熱帶的我們,看到雪,尤其正下著雪,內心悸動莫名,只想吶喊。 我們在頂端的餐廳用午餐,且讓我稱它為雲端餐廳,餐好不好吃不重要,重要是地點,楚格峰的頂端ㄟ!離開楚格峰準備到慕尼黑,到慕尼黑必然想起飛躍的羚羊紀政,因為有牽連,彷若有某種程度的熟悉感。 當中有一天中午,經過羅曼蒂克大道,參觀古老的護城河城門威尼茲門,我們到丁凱爾斯班(羅曼蒂克大道上保存最完整的中古世紀城鎮除了羅騰堡之外,就是丁凱爾斯班)一家講究的德國餐廳,氛圍擺設都極優雅,桌上鮮花蠟燭,前菜、甜點堪稱佳品,主餐德國風味香腸,一條乳白色一條淡紫色,肥肥壯壯,佐以酸菜,惹人食指大動,一刀切開,內餡流出,很像嬰兒拉肚子的排泄物,我是這麼想的,兀自想著,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優雅的歐洲人等每一人均用完每一道菜才會再端出下一道菜,因而這一餐大約費時二小時,可也沒吃到什麼,偷窺他人也都未動,全體相視哈哈大笑,真是有趣的德國香腸;主廚大概失望透了。 丁凱爾斯班這古老城市古意盎然,有著許多著名景點,吸引我的卻是超市裡的漂亮餐巾紙;用完中餐約是下午2點半,與友人興沖沖進一小超市用銳利眼光搜尋餐巾紙,三位女店員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把鐵門拉下,我們被關在超商裡,嚇出一身冷汗,原來休息時間一到,管你有多少觀光客,我生意就是不做,走筆至此,約略知道歐債是怎麼來的。屋外一群旅人不得其門而入,空有心也買不到東西了。 羅騰堡這座老城市擁有全世界一年四季都賣聖誕節燈飾的商店,店面大到需要指示牌,否則客人怕要迷路了。燈飾琳瑯滿目,燦爛不在話下,從未見過的顏色、造型爭相奪艷閃閃發光,一座粉紅色聖誕樹二層樓高,極其耀眼,所有商品都令人嘆為觀止;什麼東西都想買:旅行滿足飢餓視野,也滿足購買慾望,如若可以不旅行,可得想想要做什麼事。 羅騰堡內一家數百年歷史的飯店,有些兒幽深,夥伴有人敏感,晚上開點小窗,感覺風是陰的,或許是多心了,我倒覺得溫暖可人,能住到有歷史的飯店,想像一下17世紀的樣貌,有公主有王子有馬車有莊園…,何等古典的景象。再沿著石板路逛到市政廳、小商店,看看商品陳設與巧思……一群人興高采烈,無端的開心。 遊萊茵河是夢寐以求的行程,夢幻的萊茵河、多瑙河,在年少時光牽掛著,想終有一天必定得去探望一回,就是河嘛!可名字怎這麼美,因而當得知要在萊茵河上的遊艇喝咖啡,內心澎湃,整個身子熱了起來,整條河的兩岸盡是有名的城堡與葡萄園,中餐在萊茵河畔面對羅蕾萊女妖淒美傳說地點享用德國豬腳,一切盡在不言中,可說是心滿意足。 從旅遊享受樂趣,忘卻所有煩憂。快樂時光忽悠而過,不曾因妳的雀躍而駐留,回程看著照片,回味一幕幕屬於歐洲的景色;原來冬末初春仍是寒天,也可玩出興致。
-
風獅爺的祝福──速寫《我從金門來》﹑《走出海島的金門人》
2005年8月我從工作30年的崗位退下來,自由、充裕的時間讓我更能追求理想,享受從未曾有的文學創作與活動空間。在一段蜜月期,調適上班工作與賦閑在家後的悠悠心緒,計劃著作出版、參與國內外文學活動、旅遊觀光、省親訪友,成了我未來的人生目標。 打從80年代中參與金門族群活動以來,對金門先民因為家鄉土地貧瘠,為求生存而遠渡重洋,赤手打天下的辛苦和拼搏精神有很深的體會和感觸。黃木榮、洪天送、方水金這些鄉親,在我和他們比較頻繁的接觸中,每一次的聆聽,都是一篇感人的篇章,一則動人的故事。「我應該把這些奮鬥的經歷寫下來!他們走過的那一段歲月,艱辛困苦,畢竟不是今日富裕的新一代所能想像的。」我心忖。我於是在辭職那年10月開始策劃,在鄉親們的支持和鼓勵下,半年後(2006年4月)順利出版了《我從金門來》這本採訪了12位新加坡金門鄉親的奮鬥創業故事。 該書由金門會館黃祖耀主席撰序,另一位序文作者為現任南洋理工大學人文與社會科學學院院長劉宏教授。 《我從金門來》 《我從金門來》的12位受訪鄉親,回鄉超過80次,金門原鄉無人不知的洪天送,因家鄉生活艱難,不得不在1947年20歲時,揮別親人,帶著村口那一尊風獅爺的祝褔,隨著鄉親飄洋過海,來到新加坡投靠二叔父。二叔父以划舢舨為生,洪天送很自然地步其後塵。由於年輕力壯,更為了多賺一些錢,他早出晚歸,有時也顧不了三餐,一天勞動十多個小時。雖然,每趟收費僅是一角錢,但生意好時,一天整百人次,每個月收入可高達三百元呢!在那個普通職員月薪可能僅是五十元的年代,洪天送三年賣力搖槳,省吃儉用,著實給他儲存了一筆錢,為日後創辦駁運公司奠定了經濟基礎。 2007年6月6日出版的《天下雜誌》第373期,以「突圍三部曲:全球下南洋‧前進新亞洲」作為封面故事,並專章聚焦「金門幫」;翌年11月3日,臺灣媒體《商業周刊》第1093期,胡釗維也以「金門幫百年智慧─賺慢錢」作為封面故事,用巨大的篇幅描述金門人早年冒死離鄉出外打拼的血淚經歷。洪天送是被引述的典型人物之一。「洪天送剛來時就住在『估俚間』(註1)裏。房間不大,卻住了四、五十人。他有時為了多賺幾個錢,晚上回來晚了,房間睡滿了人,只好踡縮曲身在神桌下。」(註2)這樣的移民艱苦生活,雖然已是半個多世紀前的陳年舊事了,然而洪天送每一次回想,每一回對人訴說這一段辛苦的日子,我們總會看到他激動通紅的臉,眼眶裏閃爍著淚光! 1937年,日軍鐵蹄來到金門。9歲的方水金,跟著母親和姐姐逃難到新加坡與父親團聚。由於家境貧窮,僅讀一年私塾的方水金,先後當過童工、高爾夫球場小球童、貨倉小管工、「九八行」(註3)雜工等。在「九八行」工作了四年,方水金18歲時向友人籌措了三千元,開始和朋友合夥做生意,惜缺乏經驗,終於被印尼奸商所欺詐,最後幾單大宗貨物全都收不到錢。方水金面對如此沈重的打擊,卻絲毫不退縮。他毅然地踏入一家運輸公司當苦力,每天在港務局的碼頭貨倉裏搬運重甸甸的土產和貨物。為了盡速還債,他甚至加班多賺錢,一天睡不到幾個小時。後來,他用辛苦儲蓄的錢買了兩輛舊囉哩車,開始闖蕩天下。方水金還和一位親戚,每逢星期五下午駕著囉哩車,跑了數百里到馬來亞丁加奴去採購大樹桐,並在星期日趕回新加坡,把大樹桐賣給火鋸廠。十多年的來回奔跑,風雨不改,讓他賺了一些錢,累積了日後發展運輸業的資本。 信手舉出洪天送和方水金這兩位德高望重的金門鄉親為例子,無非是讓讀者知道,最早的金門移民多以勞力,或是當店員、學徒換取三餐溫飽,但他們都能發揮勤儉刻苦的精神,努力改善生活。他們有些在工作一段時日後,累積資本,從事各種商業買賣活動,不僅為自己創造財富,也在促進早期新加坡的社會與經濟發展方面,作出一定的貢獻。書中所寫的另幾位鄉親:楊清芳、蔡端拱、蔡水土、王永堯、楊掽炮、蔡國霖、林長鏢、盧振東,都是典型的例子。 至於出身環境良好的陳國民,其父陳永福在四十年代中經與親人合創「友誠貿易公司」,為陳國民日後從商奠定了基礎。陳國民又懂得順應社會的需求,從最初的土產(註4),進而電腦,甚至建築材料,友誠貿易公司的業務在80年代如日中天,陳國民也因此擔任金門會館副主席,及多個社團要職和顧問等。 12人中唯一受過大學教育的陳佳模,6歲從金門南來,高中會考以優異成績進入南洋大學生物系。畢業後,陳佳模沒去政府部門任職,或是當老師,而是進入姑丈經營的出入口商行學習做生意。八年後,經姑丈的同意,陳佳模出來與鄉親合創「松茂」貿易公司。最初,為了打開市場,他四處走訪巴剎、雜貨店和香燭店主,往往工作到很遲才回家,但他從不抱怨。由於他的勤奮,向他拿貨的巴剎(註5)攤主和雜貨店越來越多,生意越來越好。其後,他在妻舅的協助下,創立了「益茂漆業私人有限公司」。30多年來,公司數次擴大規模,員工也增加到目前的八十名。 應該一提的是,多年來海外打拼成功致富的金門先輩和鄉親們,無不捐資參與家鄉的民生建設和教育事業;許多宗祠、宮廟、學堂、屋宇的建築,都有他們因為地緣或血緣的那份血濃情深的凝集,也是離鄉人與家鄉割不斷的感情聯繫。進入21世紀,金門大學的成立,何嘗不是海內外金門鄉親的共同意願與努力! 綜觀上述鄉親的成功秘訣,那就是刻苦耐勞、勤奮努力。溫文爾雅的陳佳模表示,經商的最主要信條,便是注重信譽,真誠待人。他引臺灣星雲大師所說的話:「一個人的成就,在於日積月累;一個人的成功,在於堅毅不拔」自勉。因此,在逆境中固然要奮勉向上,但在順境時,也要時時刻刻警惕自己。而這,綜觀其他創業的金門鄉親,不都是如此嗎? 坦而言之,《我從金門來》出版後,頗受重視與好評,確實給我很大的鼓舞。美國哈佛大學東亞語言與文明系教授宋怡明 (Michael Szonyi) 說:「讀了呂紀葆《我從金門來》以後,我對老一輩華僑在新加坡的辛苦和奮鬥有了很深刻的印象。遠離家鄉,移民到一塊新的土地,努力落地生根,而永遠忘不了家鄉和親戚,這就是國際華僑的特點。呂先生所收集的十二位金門同鄉的口述歷史,清清楚楚地描述了華僑的跨國家生活方式和意識形態。他們的個人經歷會讓一般讀者很感動,對研究者則很有啟發, 希望也會加深下一代金門華僑的後裔對家鄉的認識, 並引起他們對其前輩經歷的興趣。」 另一位對華族歷史素有研究的日本漢學家,目前執教於香港中文大學的合田美穗教授也指出:「這本書讓人知道新加坡老一輩移民拼搏努力建設新加坡的貢獻。新加坡發展的背後有著這些前輩的奮鬥。我認為這是一本很有歷史價值的讀物。據知,現在很多新加坡的年輕華人不知道自己的籍貫;有的更不知「籍貫」的意思,更不用說為自己的籍貫感到自豪了。希望這本書能夠成為新加坡年輕人尋根的渠道,並讓他們體會到新加坡先輩不屈不撓的精神。」 《我從金門來》出版後三年,金門縣政府重新包裝,於2009年將該書納入<金門鄉僑訪談錄>系列之一種,這是我始料不及的,趁此機會由衷地表達我的謝意! 《走出海島的金門人》 2010年9月中旬我第五次返鄉,卻是首次帶著孩子,陪同母親、妹妹回到我童年生長的地方。某夜,在喝了愁緒撩人的高粱老酒後歸來,與到訪的《金門百年庶民列傳》總編輯李褔井鄉親談得興起,我終於接受了委託,參與了這套叢書之一的南洋篇《獅城人語》的撰寫工作。這套「旨在記錄一座島嶼,見證一個時代」(註6)的叢書在2011年7月30日在臺北國家圖書館舉行新書發布會,我參與並見證了馬英九總統所說的「金門故事、金門精神」(註7)。同年五月中旬,《獅城人語》的新加坡版《走出海島的金門人》也在獅城推出。 我很感謝時任新加坡新聞、通訊及藝術部呂德耀部長為拙作《走出海島的金門人》寫序。他指出:「這部著作生動地把金門人的精神文化呈現在世人面前,為金門人了解自身的文化價值提供了有用的參考。……希望讀者們能從《走出海島的金門人》所描述的人物身上獲得啟迪,從而找到寶貴的精神財富,讓他們終身受用。」 金門大學人文社會學院院長江柏煒博士也指出,「(作者)以他特有的豐富觀察與細膩文筆,寫下一些點滴的、個人的、家族式的小故事。但儘管是報導文學式的文體,卻能彙整為一篇口述式、史詩般的大歷史,提供海外華人移民史研究者很珍貴的第一手資料。坦白地說,這些資料的整理有其迫切性與時效性,一旦一個世代完全凋零,我們再也尋不回這些生活歷史。」他們兩人對我勉勵有加,我是由衷感激的! 《走出海島的金門人》12位鄉親中,除了林再球是南來的鄉親外,其餘11位都是土生土長的金門人後裔。林再球在1968年,以畢生儲蓄的二千多新元購買了一輛中古貨車,開始他的創業之旅。今天,「金順利」已是新加坡馳名的品牌,它提供一站式的重型物流服務。 11位金門人後裔中,陳篤漢、黃章聯、王顯榮博士,分別是新加坡金門族群聞人陳普地、黃木榮、王濟堂的公子。這些在南洋生長的金門人,秉承了家鄉海島子民刻苦耐勞、堅毅不拔的奮鬥精神,在所從事的行業中卓有成就,引領風騷。當年,祖先為生活而離開金門海島,而今,生長在南洋這塊土地上的金門後代,也在為理想而努力,透過辛勤的汗水和執著的信念,更把驕傲和亮麗裝點到全世界。 陳篤漢領導的「金德隆」,是一間歷史悠久的船舶物資供應商。一百年前,陳篤漢的祖父陳仲命在丹戎禺開了一間叫「金德隆」的雜貨店。除了售賣一般日常用品之外,也提供伙食給當年載貨來新加坡的印尼舯舡。後來,聽取這些印尼客戶的意見和要求,也兼營索絡及其他船具用品。日據時期,陳仲命先生經營的雜貨店,幾為日寇所掠奪,蕩然無存。新加坡光復後,陳仲命東山再起,但他已把生意從雜貨轉移到索絡,專營市場所需要的椰棕索和呂宋索了。公司後來由陳篤漢的父親陳普地料理。六十年代中,陳篤漢到公司幫忙,努力開拓新市場,並使業務趨向多元化。除了傳統的索絡業,也發展成為油槽船供應商,和提供鉆油臺配件,例如鋼纜、尼龍繩等及其他支援服務的海事船具供應商。今天,「金德隆」已是一間擁有員工200名的上市公司,其成長過程其實是充滿艱辛、崎嶇不平的。「金德隆」有今天的輝煌成就,套用陳篤漢的話,就是刻苦耐勞,與時並進,鍥而不舍,勇往向前的拼搏精神! 黃章聯的父親黃木榮,年僅12歲便離鄉背井,到印尼的峇眼亞比亞比與父親團聚。為了生活,黃木榮嘗盡各種艱辛苦辣,他當過雜貨店的學徒,也做過小販擺賣豆湯,他甚至也當過苦力。40年代,黃木榮和幾位朋友租船跑碼頭,短短兩年便已擁有七艘帆船,賺了不少錢。第二次世界大戰後,黃木榮移居新加坡,從事土產出入口,主要是丁香、咖啡、胡椒等貿易,後來成了丁香大王。黃木榮在2010年逝世後,黃章聯克紹箕裘,除了從事房地產、證券投資生意及土產之外,也經營香精、食品添加劑、石蠟等化工原料和鋼管之類的建築材料。 王顯榮博士的父親王濟堂於十歲那年隨母親南下新加坡,與在那兒經營木材及其他建築材料生意的父親團聚。中學畢業後,他北上中國暨南大學深造,返星後不久結婚,先是開雜貨店,後經營土產出入口,並擔任英商有利銀行營業顧問。從銀行退休後,他更收購一家提煉植物食油的華豐工廠,擴展使之成為多元化的公司。鼎盛時代,王濟堂成立了華豐集團,屬下十多間公司。王濟堂逝世後,擁有英帝國大學化學工程博士學位的王顯榮博士,出任華豐股份有限公司執行董事。他同時也擔任另數家公司的主席職位。 本書中的方耀明和方耀清是兄弟,父親方文言於25歲時南來,70年代靠著一艘小船,克勤克儉地把三男四女養大。方耀明和方耀清兩兄弟,童年時便與船為伍,長大後也選擇了與船有關的行業,發展了屬於自己的亮麗天空。 其他鄉親人物,例如從機電安裝到企業管理的王培坤、開拓朱古力市場的呂立岩、經營五金生意的李篤從、從事建築行業的黃正發、要讓全球華人都喝Super Coffeemix的張騏牧、熱心印尼家鄉公益事業的陳建邦,他們的商業範疇,不僅僅局限在新加坡,甚至走出本區域,生意環球化。走出海島的金門人,他們的成長閱歷、奮鬥經驗、創業激情和人生理念,儘管有所不同,但島民不屈不撓、永不向困難低頭的特性卻是共同的。走出金門,另一片天空是美麗的;踏出獅城,地球上的每個角落,也一樣陽光燦爛,處處有花香! 臺北《商業周刊》評選的南洋「金門幫十大名人」:黃祖耀、楊忠禮,張允中、黃進益、陳成龍等等,是家喻戶曉的的翹楚人物。我這兩本書裏所訪問的金門人,只是我所熟悉,並且從事商業的鄉親;出發點也在於配合商業社會,以商貿經濟為考量。實際上,已故和今天各行各業的卓越金門人為數不少。在這方面,大力追蹤報導的楊樹清功不可沒,近日推出的《金門鄉訊人物誌>足以說明他在這方面的努力。其他如董群廉、王先正、江柏煒博士、陳延宗等,也為南洋的金門人補白了他們付出的血汗與努力! 福建省政府主席薛承泰在《金門百年庶民列傳》序文裡寫道:「金門人能夠從一個不起眼的小島出發,成就於大華人圈,享譽於東南亞,影響力遍及兩岸各行各業,無非就是儒家士族的道統思維加勇於接受挑戰的精神!……金門的存在不僅在歷史上促進了臺灣的去蠻荒化,在最近的半個多世紀也為臺灣的安定與繁榮付出代價。簡單地說,金門是形塑臺灣歷史不可或缺的一部份。」是的!在風獅爺的祝褔下,更多的金門人將以他們的專長,譜唱源自浯島的美麗樂章! 註1:估俚間,即勞動階級居住的地方。估俚,與「苦力」諧音。見《我從金門來》,第98頁。 註2:同上。 註3:九八行,代客批發土產,包括貨價、征收傭金,例為百分之二,故稱。九八行不是零售商,實為生產者與大批購買者的仲介人。 註4:土產:指咖啡、橡膠、椰幹、胡椒、甘密與碩莪粉等南洋當地的產品。 註5:巴剎:馬來語Pasar 之諧音,菜市場之意。 註6:見《金門百年庶民列傳》,中華民國總統馬英九序。 註7:同上。
-
想起朱熹的「麥飯詩」
古往寫過「麥詩」的詩人很多,唐代白居易描繪一家大小下田收麥的《觀刈麥》已是家喻戶曉;宋代陸游「新炊麥飯滿村香」、鄭樵「高低麥隴相縱橫」、王十朋「小麥含花大麥黃」等詩句也是膾炙人口。清代康熙年間戶部主事陳睿思(浯陽信房24世)所作同安「東皋笠 十景」也有「春濤麥浪」一景,可見麥田自古也是我們閩南一道亮麗的農業景觀。 曾幾何時,這道風景在廈、漳、泉沿海一帶被高樓廠房取代,麥田風光不再,就連我這位從前曾是種麥、割麥、疏麥、輾麥、磨麥的「田舍郎」也不見多年。如今雖不至於小麥、韭菜分辨不清,但想見那「夜來南風起,小麥復隴黃」的景象已難尋覓(除非去北方),可沒想到,在「孤懸海中」的金門縣還有這樣一片小麥的天地。 據報。2012年金門石蚵小麥文化季活動已於四月七日在林厝和平公園紀念園區熱鬧登場。這是一則讓人感受回歸田園的好消息。倘若「自由行」手續是可以簡便,恐怕「觀麥」的人潮難以估量。對於這種以產業促觀光的意義我不想多談,倒是讓我想起了朱熹的一首「麥飯詩」。 朱熹有個女兒嫁給門生黃幹,女婿也是貧窮書生。有次朱熹到女兒家看望,女婿不在家,家中又沒什麼好東西招待,女兒祗好煮了「蔥湯麥飯」給父親吃。因是粗茶淡飯,女兒心裡很是過意不去,再三表示歉疚,朱熹毫不介意,還特地寫了一首詩送給她: 蔥湯麥飯兩相宜, 蔥補丹田麥療饑; 莫謂此中滋味薄, 前村還有未炊時。(清褚人獲《堅瓠集》丙集卷三) 這首詩明白如話,通俗易懂。父親安慰女兒;麥飯可以吃飽肚子,蔥湯又能補養身體,咱家有麥飯吃,可有的人家還揭不開鍋哩!朱熹生活非常儉樸,《宋史》說他「豆飯藜羹率與之共」,女婿黃幹也載他「衣取蔽體,食取充腹,居止取足以障風雨」。這詩表達了朱熹樂觀、豁達的胸襟,今天讀來,仍然有著知足常樂、扶危濟貧的啟迪意義,不止如此,當今不少人「營養過剩」,麥子是粗糧,還真有治病保健的療效! 朱熹19歲中進士·22歲授官泉州府同安縣主簿。24歲蒞任,在同安先後有四年三個月時間,任內也曾渡海浯洲「採風島上,以禮導民」。他在同安完成了「逃禪歸儒」的思想轉型,因此,同安(含今天的金門縣)是「朱子學」的發祥地。閩北地區將朱熹這則故事編成川劇《朱熹看女》在觀光景點演出。金門既然還有這片難得的金黃麥地,又有拔麥、疏麥、磨麥、做粿的體驗項目,何不將這首《麥飯詩》刻在公園碑牆上,為每年的小麥觀光節增添一道朱子文化內涵。
-
護生
從菜市場裡買回來了新鮮貨,金黃色的甜玉米幾根;因為擔心有農藥的殘留,所以先放在盆水之中浸泡二十分鐘,以便淨化之後再行蒸熟以食用之。 正要撈起時,發現在其中一支的顆粒上面正有三條小小生命在蠕動著、爬行著,或許是「夜蛾」的幼蟲吧?顯然是為了求生存而正在努力著;啊!那時,我覺得自己的心腸頓時柔軟了起來,遂把牠們立刻從盆水之中輕輕撈起,並且用乾淨的廚房紙巾替牠們吸乾氾濫的水份。裝在盆裡的那一盆淺淺的自來水,在我看來只夠用來洗淨少許的蔬果而已;但對於那三條幼蟲來說,卻可能是足以毀滅生命的一汪洪水呢! 在這世界上,本來就常有矛盾的事情迎面而來,要我們做出取捨;而這一次,在「除蟲」與「護生」這兩個互相衝突的抉擇上,我選擇了後者,而尊重了牠們生存的權利。 於是我把決定權交給牠們,把牠們跟牠們寄生的那支玉米放在蔭涼處,希望在食物也是充足的情況下,能夠順利地化蛾飛去;同時牠們的前程,也交由牠們自己去決定了!
-
小三通以來兩岸媽祖信仰宗教交流
媽祖文化是中華歷史文化長河中的一朵奇葩,也是維繫兩岸中華兒女情感的精神紐帶。臺灣及金門現有的媽祖廟林立,絕大部分是從湄洲祖廟分靈的,小三通開啟以來,臺灣信徒及金門民眾紛紛組團前往湄洲嶼媽祖廟進香拜謁,形成了一股「媽祖朝拜熱」。湄金自古一家親,相似的地理環境與民情風俗、相同的民間信仰神祇,具有密切淵源關係的廟宇,見證了兩岸手足情深的歷史,也凝聚了兩岸同胞數百年的情誼。 一、媽祖生平簡介及信仰傳播 媽祖,原名林默,又稱林默娘,莆田縣湄洲嶼人,傳說出生於宋太祖建隆元年(960年)農曆三月二十三日,卒於宋太宗雍熙四年(987年)農曆九月九日,在世28年。有關媽祖的生平事蹟,南宋紹興二十年(1150年),廖鵬飛撰寫的《聖墩祖廟重建順濟廟記》,被認為是目前有關媽祖資料中最早的一篇,文載「……姓林氏,湄洲嶼人。初,以巫祝為事;能預知人禍福;既歿,眾為立廟於本嶼。同時代還有蒲田人黃公度,於紹興二十一年(1151年)遭貶赴平海軍(今泉州)任節度判官時,曾觀瞻聖墩「順濟廟」,並題詩一首: 「枯木肇靈滄海東,參差宮殿山卒晴空。 平生不厭混巫媼,已死猶能效國功; 萬戶牲醪無水旱,四時歌舞走兒童, 傳聞利澤至今在,千里桅檣一信風。」 寶佑五年(1257年)仙游縣尉黃岩孫編纂《仙溪志》,在「三妃廟」條有記:「順濟廟,本湄洲林氏女,為巫,能知人禍福,歿而祠之,航海者有禱必應」,這些記載大同小異,均認為媽祖生前是位不尋常的女巫,巫術高明,預卜靈驗,深受當地沿海百姓的信賴與傳頌。 媽祖羽化後,當地百姓立廟祭祀,崇拜者遇事進廟祈禱,結果「有禱必應」,由女巫變成女神。湄洲祖廟草建時期,影響範圍有限,主要在湄洲島一帶,根據《八閩通志》記載,與湄洲隔海相望的平海鄉,至咸平二年(999年)始建有媽祖宮,這是目前所知道媽祖傳播的最早分廟。 媽祖死後一百年,元佑元年(1086年),其信仰才擴大到距島嶼百里之外的涵江三江口一帶。其後又因航海業不斷發展,媽祖信仰由平海鄉流傳到寧海鎮一帶,宣和四年(1122年)給事中路允迪奉旨出使高麗,航行途中曾遇狂濤怒浪,八艘使船,覆沒七艘,唯獨路允迪乘坐的船安然無恙,根據同船保義郎李振(莆田寧海鎮人)的奏摺,此行多虧甯海女神庇護,宋徽宗便於宣和五年(1123年)下詔,特賜寧海聖墩廟為「順濟」,歷代有關媽祖文獻都視此事為官方正式承認媽祖信仰的開始,宣和「順濟」,廟號也成為各代帝王賜封的起點。至於媽祖信仰真正大發展是始於南宋紹興二十六年,賜封媽祖「夫人」尊號,寧波、杭州等地建有靈惠夫人廟。紹熙元年(1190年),媽祖由「夫人」晉封為「妃」,逐漸成為各地航海者崇拜的女神。 元朝重視海上貿易,必須仰賴媽祖海神庇護,於是將媽祖由凡間神祇提升到上天的尊神,完全確立了媽祖在四海諸神中至高無上的權威,即「鎮四海而保無虞」,文宗天曆二年(1329年),曾詔「濱海州郡,皆置祠廟」,又遣使由北往南祭奠各地天妃宮,甚至海南島也改奉媽祖,可說元代是媽祖信仰在中國沿海傳播的重要時期。 明初,為了撫夷朝貢,頻頻欽命出使海外諸國,洪武五年(1372年)首次敕封媽祖為「聖妃」,成祖下詔封號「天妃」,其誥曰「屢遣使諸番及漕運糧餉,經涉水道,賴神之靈,保衛匡扶」。鄭和下西洋,每次出洋前,都要祭奠天妃,順利返航後更要祭謝女神,在福建長樂、江蘇劉家港等地興建天妃宮,親筆撰文鐫碑紀念,以頌神功。此後,琉球、麻六甲等地先後建有媽祖廟,媽祖信仰擴及海外。 清朝曾敕封媽祖七次,側重媽祖靈威征戰海疆或鎮壓反抗勢力。康熙二十二年(1683年)施琅率水軍攻克臺灣,也上奏說明係得到海神天妃的幫助,康熙皇帝欣喜之餘,於第二年賜封「護國庇民妙靈照應仁慈天后」,媽祖封號由妃升格為后,從此「天后」稱號廣為流傳。此時施琅亦奏請台南建天后宮,這是臺灣最早的官方媽祖廟,隨後全島各地媽祖廟如雨後春筍般增加,媽祖、王爺與觀音成為臺灣民間三大信仰。雍正十一年(1733年)准福建總督郝題請各省、府、縣地方原建有的媽祖廟,照例春秋致祭。乾隆三年(1738年)加封媽祖為「天后聖母」,嘉慶七年(1802年)敕封「天上聖母無極元君」,媽祖的地位被清王室尊奉至極點。 金門主奉媽祖的寺廟有十一座:金門天后宮(大媽祖宮)、南門天后宮(小媽祖宮)、湖下天后宮(已圮,媽祖神像暫奉雙忠廟)、料羅順濟廟、峰上天后宮、新湖慈鑾宮、官澳龍鳳宮、田墩天后宮、上庫天后宮、後頭麟護宮、羅厝西湖古廟。其中料羅順濟廟是金門媽祖祖廟,歷史最為悠久。每年農曆三月二十三媽祖誕辰日,金門各地媽祖廟,都有隆重的慶祝活動,諸如廟會作醮、驅輦、遶境巡安等,府會首長亦紛紛前往禮敬祈福。 二、壬午年湄洲媽祖巡安金門 二零零二年(歲次壬午)五月七日,金門縣天后宮「二媽」金身,前立委吳成典、天后宮理事長吳素蘭等一行前往湄洲島祖廟迎接媽祖金身,湄洲祖廟董事會董事長林金榜也率領一百多名護駕團蒞金,這是湄洲媽祖金身五十多年來首次蒞臨金門,也是台金信眾引頸企盼的大事。民間「馬可波羅」客輪滿載信眾率先出港迎接,港務處「金港一號」以噴水禮迎賓,碼頭上旌旗飄揚,鑼鼓喧天!緊接著,福建省前主席顏忠誠、前金門縣長李炷烽、議長莊良時、台中市大甲鎮瀾宮董事長顏清標、北港朝天宮、台南石龜溪天后宮、新港天后宮、中華道教文化團體聯合會等台省宗教團體,均專程前往料羅碼頭迎駕,在順濟廟祭拜儀式後,湄洲媽祖金身及金門媽祖鑾駕沿著中央公路前進,抵天后宮舉行安座大典。 五月九日上午,舉行湄洲傳統祭典及台金兩地祭儀,下午巡安活動正式展開,湄洲媽祖金身鑾轎在隨行陣頭神輿和參拜信眾護送下,首在金城地區四里巡安,十日續往金湖、金沙及金寧各鄉鎮巡安遶境,十一日上午渡海至小金門,下午則是金城外鄉-水頭、金門城、古岡、吳厝等地巡安遶境,龐大陣頭與神轎隊伍綿延數里,所到之處信眾簇擁,媒體記者爭相採訪,家戶商店敬備香案素果,鞭炮聲響徹雲霄,人神鼎沸,盛況空前。 五月十二日結束金門巡安。天后宮舉行盛大的起駕回鑾祭典,李炷烽擔任主祭,各媽祖廟代表陪祭,依序上香、獻花、獻芳茗、獻果、獻爐敬金,感謝媽祖庇佑,地區各界首長及熱情信眾前往碼頭歡送,為這場難得的宗教盛會劃下圓滿句點。 三、乙酉年湄洲祖廟捐贈媽祖聖像 二零零五年(歲次乙酉)湄洲祖廟贈送金門縣一座巨型媽祖石雕像,像高九點九公尺,寬三點二三公尺,頭戴鳳冠,身穿龍袍、外披斗篷,目視遠方,雙手撫持如意,顯得雍容大度,令人由衷敬慕。在媽祖巨像兩側,另有金精、水精兩名衛侍的石雕,金精的耳朵靈敏,能替媽祖聆聽四面八方的百姓求救聲音,又稱「順風耳」,水精的眼力好,幫助媽祖觀看千里百姓災難,又稱「千里眼」。 二零零五年十月十一日(農曆九月初九,媽祖忌辰),前縣長李炷烽在料羅媽祖公園主持安座獻典,遵循傳統祭儀行三獻禮,祭文中指出媽祖是博愛、慈濟、普渡之神,媽祖聖像矗立在料羅灣,是為了「迪人心於至善,導風俗之亨昌」,指引眾生航向正確的目標;亦藉此瞰護金門海疆,庇佑浯島子民安居樂業。 四、丙戌年大甲媽祖鑾駕回程,遶境巡安 二零零六年(歲次丙戌)九月,臺灣媽祖聯誼會近四十家宮廟,暨大甲鎮瀾宮進香團信徒四千六百多人,經海、空管道到金門,其中二千八百名信徒和神輿係從台中港、布袋港分成五艘客船,九月二十四、二十五日分批到金門料羅港靠岸再中轉廈門,展開五天的湄洲謁祖進香之旅。於二十九日結束湄洲謁祖行,大部分團員經安檢後直接返回台中港,留下六百名信徒則隨大甲媽祖鑾駕抵金,參與遶境巡安。前主席顏忠誠、縣長李炷烽、大甲鎮瀾宮董事顏清標等人特前往料羅港迎駕,在碼頭舉行簡單隆重的迎駕儀式後,隨即出發遶境巡安,下午六時許抵金城,金門各地天后宮陣頭雲集,並在開路先鋒「報馬仔」前導下,顏清標、李炷烽等人負責扛轎,虔誠信徒持香跪拜,或鑽轎腳,以期媽祖庇佑,場面非常壯觀。 遶境進香隊伍由金城民族路進入莒光路,轉往中興路、民生路、民權路,數百公尺迤邐的隊伍,盤據城區街道,歡迎陣頭的鑼鼓聲,鞭炮聲此起彼落,整個金城地區煙霧彌漫,熱鬧非凡,大甲媽祖鑾駕直到晚間七時二十分才駐駕於金門縣天后宮,隨即進行安座典禮,停留至九時左右踏上歸途。 五、己丑年金門媽祖朝聖團直航湄洲 二零零九年(歲次己丑)四月十日,前縣長李炷烽、議長謝宜璋連袂率領一百八十人組成的「湄洲媽祖祖廟朝聖團」直航前進湄洲,並護九尊媽祖金身回祖廟謁祖,其中,金門天后宮大媽、二媽、三媽同行回娘家,盛大的旗幟及陣頭隊伍,讓整個水頭碼頭「神」氣十足,相當熱鬧。 進香團準時於八時十分出發,經過五小時航程,抵達湄洲,祖廟也動員近六百人的盛大歡迎儀式,推出高規格的接待,包括莆田市人民政府副市長李輝龍、莆田市台辦主任黃國新、湄洲島黨委書記錢奕新、湄洲島管委會主任莊家輝、莆田市台辦副主任林詔雯、湄洲祖廟董事會董事長林金榜及全體董監事等人都在歡迎之列,讓團員十分感動。 稍後,金門縣朝聖團並展開盛大的遶境祈福儀式,在湄洲祖廟的陣容加入後,整個隊伍連綿數百公尺,沿途敲鑼打鼓,鞭炮聲不絕於耳,熱鬧的盛況引來路人的圍觀與拍照,朝聖團還登上三百五十個階梯高的湄洲天后宮,護送金門媽祖宮廟的九尊媽祖金身安座,讓金門的媽祖來湄洲島作客。 晚間,祖廟還在天后宮廣場舉行文藝表演,有道地湄洲小調、媽祖傳奇短劇等,將宗教與藝術作完美的結合。翌日舉行媽祖祭儀,李炷烽敬獻「慈航普渡」匾,謝宜璋敬獻「順天濟民」匾,以表達對媽祖之敬意。 十二日上午八時許,朝聖團從莆田下塌的飯店驅車前往泉州天后宮,先舉行媽祖金身安座儀式,再進行上香獻花、獻果、獻金箔等祭儀,金門府會首長及媽祖宮廟聯合會還分別敬獻爐敬金,以答謝媽祖對金門的庇佑,下午圓滿完成感恩之旅,直航返金,為兩岸宗教交流留下美好的見證。 六、辛卯年金門朝聖團謁祖進香之旅 二零一一年(歲次辛卯),四月八日,由金門地區十家媽祖宮廟聯合組成的媽祖進香團五百四十四人,護送媽祖金身、千里眼、順風耳多尊神明,並出動車鼓隊、腰鼓隊、大鼓吹、旗牌等陣頭,從水頭港搭船出發,分三航次前往廈門東渡、五通碼頭和泉州石井港,再赴湄洲祖廟會合,展開為期三天兩夜的宗教交流。 此次參與的信眾創歷年之最,大陣仗的隊伍引來大陸媒體的爭相報導,湄洲祖廟推出高規格的熱情招待,包括莆田副市長阮軍、台辦主任黃國新、副主任林詔雯、湄洲管委會主任堂柄椿,祖廟董事會董事長林金榜等人都在歡迎之列,團員備感興奮! 金門朝聖團登上湄洲島,當地民眾高舉「天上媽祖,祖在湄洲」的布條歡迎,並組織鑼鼓加入朝聖團的遶境祈福行列,隊伍連綿數百公尺,成了媒體矚目焦點。 晚間祖廟精采的文藝表演,如媽祖成仙舞曲、動人歌曲演唱等,將宗教與藝術作完美結合,讓鄉親大飽眼福。 九日上午,金門朝聖團在縣長李沃士、議長王再生率領下,參與湄洲祖廟祭典,整個典禮遵循古禮進行,在隆重的古樂伴奏下,李沃士一行人穿著傳統長袍馬褂,緩緩步入廣場,隨行在旁的都是模擬宋代宮廷服裝的相關祭典人員,有九節傘、儀仗隊與禮官、宮女裝扮的少女,延續數千年的傳統,讓人宛如墜入時光隧道,現場還有八佾舞的精采表演、金門縣天后宮媽祖會蓮花大鼓陣及舞蹈表演等,博得觀眾熱烈的掌聲。 九日下午二時許,金門縣朝聖團在泉州文廟集合後,由泉州開鑼隊、儀仗隊、舞龍隊、樂隊等陣頭引領,沿著涂門街、中山南路、天后路抵達天后宮,長達兩公里的踩街遶境隊伍成了當地媒體矚目的焦點,沿途還出動四、五十位公安維持交通管制,媽祖聖駕行經之處,家戶紛紛擺設香案素果,信眾頂禮膜拜,虔誠心意表露無遺。 稍後,在泉州天后宮舉行媽祖祭典與神尊安座儀式,由李沃士、王再生擔任主祭,縣議員、鄉鎮長及各宮廟主委擔任陪祭,全體團員行三跪九叩禮,祈求兩岸風調雨順、國泰民安。府會首長並致贈金門高粱酒給泉州天后宮董事會,董事會亦回贈媽祖聖像,雙方皆期盼金泉媽祖多交流,兩岸人民更親近。十日中午金門朝聖團恭迎各宮廟神尊回鑾,圓滿結束三天兩夜的進香之旅。 七、辛卯年溫陵媽祖首度蒞金巡安 繼四月上旬金門「進香團」之後,泉州天后宮董事會董事長唐宏杰率領宗教交流團一行六十人,於六月三日護送「溫陵媽祖」首度跨海蒞金,金門地區媽祖聯誼會信眾到碼頭迎賓。 翌日上午在天后宮廣場舉行「媽祖安座祈福典禮」,由李沃士、王再生,唐宏杰擔任主獻官,依古禮行三獻禮,參與人員都穿著傳統長袍,場面莊嚴隆重。 六日下午二時,「溫陵媽祖」和金門宮廟媽祖及東門代天府、南門禹帝廟等王爺、信眾,展開金城鎮東南門聯合遶境巡安遊行,叮咚的鑼鼓聲及震天價響的爆竹聲,為寧靜的老街增添熱鬧氣息。迨巡安活動結束,「溫陵媽祖」即在南門天后宮駐駕一年,庇佑地方。 二○一二年三月二十四日,「溫陵媽祖」駐駕將滿週年之前,由金門媽祖聯誼會理事長楊耀芸、秘書長李錫民帶領金城鎮南門、金湖鎮料羅與峰上、金沙鎮官澳與田墩、金寧鄉湖下媽祖宮廟各主委和信眾計六十餘人,循小三通護送「溫陵媽祖」回祖廟進香,以增進泉州和金門的宗教交流及情誼。 八、結論 媽祖,民間海上守護神代表,在中國沿海省份及臺灣本島,信仰深植人心!歷史上也備受封建王朝的青睞,歷代褒封,復而有加,隆崇之至,為民間百神所罕見。迄今媽祖信仰在海峽兩岸以及港澳和海外華人社區依然流行,是共同的精神與心靈寄託,凡有華人的地方就有媽祖廟,可謂「神恩浩蕩,寰宇同欽」,當今世上媽祖信眾近二億人,媽祖廟超過四千座,分佈美、日、南洋等二十個國家和地區,每年回湄洲媽祖祖廟尋根信眾超過千萬人。 金門的媽祖廟分靈自湄洲祖廟,小三通後「金門朝聖團晉謁祖廟」絡繹不絕,彰顯出兩岸本是「同根生」香火相傳的事實。閩台一家的觀念已深植在海峽兩岸的民俗文化中。期盼這種宗教文化交流,能為海峽兩岸開啟長長久久的和平契機。
-
麥田記憶
生為農家女兒,故鄉金門的記憶,絕對離不開高粱、花生和地瓜,對於這些作物的依戀和記憶,不曾因時間的推移而消逝或淡忘,反倒是因年歲增長愈加懷念,但是對於金門種植小麥這件事,我的記憶相當有限。從報章媒體得知,一年一度的「金門石蚵小麥文化季」在故鄉古寧頭熱熱鬧鬧展開,雖然未能身歷其境,但從電視媒體的畫面中,在熟悉的場景裡找到些許串聯的蛛絲馬跡,原來,金門種植小麥歷史已久,它也是釀製高粱酒不可或缺的原料之一,終於,我從報導中,接續了家中曾經種植小麥的畫面,小麥的功用、收成的流向,並且無意中勾起母親料理麥糊粥的記憶,以及父親用麥稈替孩子們編織小玩意兒的畫面,鮮明呈現,再一次重拾遺失的記憶,這種欣喜的感覺,好奇妙! 小麥性喜乾冷的生長條件,每年高粱、花生、玉米收成後,天氣漸漸轉涼,乾旱休耕的土地上,正好是播種小麥的好時節,父親充分配合四季時序更迭、大地萬物的輪種法則,讓小麥種子灑落土地,汲取土壤的養分,當麥粒抽芽長葉後,青青草原為蕭瑟的冬季添上幾許的翠綠,它日益成長,等到來年,小麥在春雨的滋潤下,結成飽滿的麥穗,綠油油的麥田迎風搖曳,天氣漸漸暖和了,宣告春天的到來,當綠油油的麥田褪去綠衣,轉換成一身的金黃,黃橙橙的麥浪,是鄉村最美麗的景致,收割的季節宣告到來! 金黃色的麥穗如何脫殼成麥粒?我不復記憶,想要請教父母親已無機會。依稀記得,乾燥的麥粒一畚箕、一畚箕裝進麻布袋,父親用布袋針密密實實的縫合袋口,然後一布袋、一布袋堆置廳堂邊,等待公部門的收購。至於它的功用,我一無所知。小麥收成不如高粱大宗,只是農地的小插曲,不必全家參與協助,因此,它險些從記憶中遁走。當麥子收成,除了政府收購了大部分,母親會特意留下一些帶殼的麥粒,準備為家人熬煮麥糊稀飯,這是辛苦繁複的過程。首先,將曝曬乾燥的小麥粒,放入石臼中,用木杵重重的搥擣,母親雙手緊握木杵,一上一下,一遍又一遍的搥擣著,直至所有的麥殼與麥粒脫離,過篩的動作也是一遍又一遍,小孩子陪著母親圍在石臼旁,偶而參與搥擣,但是幫忙有限,費工、費力的工程幾乎母親一肩挑起,終於,麥粒和麥殼清楚分了家,接著,堅硬的麥粒必須再一次放入石臼,重覆一遍擣成麥角的動作,這一次,花費的力氣絕不比上次遜色,完成的麥角裝入塑膠袋,這是煮食麥糊粥的材料。 在一成不變的地瓜飯主食中,麥糊稀飯是點綴的小配角,卻是胃蕾中不曾遺忘的味道。母親的麥糊粥分成甜、鹹兩種,甜粥由小麥角、玉米角熬煮成黏稠狀,再攪拌赤砂糖,甜滋滋的味道,黃澄澄的玉米角,點綴褐色的小麥角,是特殊的味道和記憶。鹹粥的部份就更加迷人了,花費長時間熬煮的麥角,軟化成入口即化,滿嘴留香的麥糊,母親在大鼎中用油爆香紅蔥頭,再置入蝦米、五花肉丁、芋頭丁,熱騰騰、香噴噴的佐料加入麥糊中,一大鍋小麥鹹粥滿足一家十口的嘴和胃,這是最奢侈的享受,也是貧窮歲月中母親對家人最大的犒賞。 至於勞苦功高的父親,我清晰記得,每當麥子收割的季節,忙碌、嚴肅的父親也會展現慈愛的一面,在麥田中,父親信手摘下麥稈,巧手的他,為我們編織一隻隻活靈活現的馬匹、長頸鹿和蚱蜢,它可是時下文化活動中,大力推動的文創商品,也是現在小朋友愛不釋手的小玩意,沒想到四十多年前,我們就已經把玩在手了,如今,長頸鹿和馬匹的編織我未曾遺忘,只是素材取得不易,塑膠吸管長度不夠,古味不足,自己裁製的紙條立體感也欠缺,唯獨小麥稈我情有獨鍾,只是啊!此時只能在活動中尋覓和回味,但也聊勝於無啊!感謝金門縣政府對文化季的推廣,讓闖入腦海中的記憶再一次重溫,麥糊粥和著母親汗水的滋味,麥稈編織品有父親雙手的溫度,反芻的感覺是另一種幸福。
-
月光下
兩隻鼠滑盪著, 細尖箭簇 森密地拋射 一來一往; 我看不見你, 你卻吐出我喉中的字母、 我的長影子; 在你柔韌的掌心, 一切 潑墨中 翻飛的蓮葉; 是他日晶瑩的夢境、 甜蜜花蕊, 你遺留下一面鏡子; 絲絲無眠 悄悄地 自雪地升起, 你的足脛,我的耳室。
-
出乎意料的結局
最初知道《卡里加里醫生的小屋》是看到介紹電影的一本書,書中刊載了一張劇照,裡面戴著黑色高帽,穿著黑色斗篷的卡里加里醫生,面部化妝誇張,尤其是他的戴著黑眼鏡,有黑眼圈的大眼睛,炯炯有神且帶著些詭異的恐怖,明顯用線畫的皺紋,手背上的三條線,拄著柺杖,他身後有兩個穿黑衣、戴黑帽的年輕人,正從一個像棺材似的箱子裡扶起一個人,背景建築歪七扭八,整個劇照像是一幅變形的畫,這張劇照讓我起了好奇心,經參閱資料知道它是一齣表現主義的電影,又是電影中懸疑片、恐怖片的早期代表作,讓我更想找來看看。 後來在電腦網路上,搜尋到這部電影。由於影片拍攝於1920年,所以它的對白是用文字寫來閱讀的,字配上背景圖的幾何稜角,像興起於六零年代美國的街頭塗鴉一般充滿著怒氣,詭異的配樂,烘托出神秘的氛圍。開始是兩個面帶病容,表情神經兮兮的人坐在路旁,一個聲稱哪裡都有精靈,毀了他的健康和家庭、妻子和孩子,遠方走來一個眼睛上吊,穿白衣服的女子,另一個名叫法蘭西斯的年輕人,則要告訴他難以置信的事,下面就是他的故事。 在霍斯坦渥的小鎮辦了一個博覽會,一個謎樣的催眠師卡里加里醫生(韋納‧柯勞士飾演),在這場博覽會設了一個攤位,展示被他催眠的人:凱撒(康瑞‧韋第飾演),並聲稱他會預言人的命運,法蘭西斯和他的朋友艾倫路過,它的朋友經過凱撒預言:「活不到明天黎明就要死去」。結果當晚就被謀殺了。法蘭西斯覺得可疑,於是跟蹤卡里加里醫生,發現他催眠凱撒,並指使凱撒夜晚出去殺人,在死了幾個人後,警察開始追查,卡里加里醫生用一個凱撒的蠟像放在棺材似的盒子,製造人在盒子裡沒有出門的假象,來矇騙警察。法蘭西斯繼續跟蹤這個殺人犯的主謀者,發覺卡里加里醫生也是一家瘋人院的院長,一次趁卡里加里醫生睡覺的機會,法蘭西斯和醫生們翻看了他的日記,發現了他發現中古時代有人用催眠的方法指使人去謀殺別人,於是便仿效他催眠了凱撒去殺人,知道這個令人髮指的惡行被揭穿,卡里加里醫生發瘋了,看護人便強迫他穿上專門束縛瘋子的夾克,把他關進狹窄的房間裡。 本來故事到這裡,已經可以結束了,但是劇情峰迴路轉,我們發現說故事的法蘭西斯在一所瘋人院裡,他故事中的凱撒是個瘋子,他和艾倫曾愛慕的女子珍妮也是,而法蘭西斯指認的卡里加里醫生,其實是這個瘋人院的院長,他沒有被關,相反地,後面的情節是由於法蘭西斯不停地指控院長,就被穿上束縛瘋子的衣服,被拘禁起來。於是我們突然明白,前面所看到的一切,不過是法蘭西斯這個妄想症患者的幻想。這個院長表示:「我終於了解他為什麼瘋狂了,他認為我就是那個神秘的卡里加里,現在我知道該怎麼治療他了。」並以堅定的眼神,透露出對他的病情能有效治療的信心。電影至此才結束。 我看了這齣戲的第一個感覺,就是覺得它的結局讓人意想不到,好像一些極短篇小說,總在最後一兩句話讓人感到情節在意料之外,而有驚奇之感。對此安排覺得還不錯,卻沒有深思其中存有許多問題。事實上,細想一下,這個結局在情節的推演上並不合理,反而是去掉這最後一段,到院長被關為止,比較符合劇情邏輯。因為法蘭西斯描述遭遇的離奇事件,擁有那麼多詳盡的細節,怪誕但是還是可能的,很難驟然相信只是一個妄想,反而覺得情節的轉折讓人難以信服。 然而儘管有這樣的懷疑,電影情節既然已經是如此發展,我們就只好認為法蘭西斯的妄想症實在是瘋得厲害。何況這個結局不言而喻地暗示了電影的表現主義形式風格從何而來,如傑若‧馬斯特(Gerald Mast)所言:「我們發現了敘述者的腦子有病,突然揭示了電影布景的原則。印象派-主體派的恐怖故事世界縱貫了整個電影:街上和樓梯上怪異的圖案陰影;不規則、不垂直的煙囪和門窗;家具誇張的高度;二度空間、畫出來的房間;人物臉上畫出的皮膚和皺褶。這怪異的世界不只是布景的特技而已,也是對瘋子法蘭西斯所見的世界的精確詮釋。」此片的導演羅勃‧維諾(Robert Wiene)如此把瘋子的主觀世界與表現主義的風格布置出的世界等同,其實扭曲了表現主義風格形成的原意,原本是為了更強烈地表現情感、貼近主觀真正的感受才違反自然主義,如今成了精神錯亂下的幻覺。 後來,我在彼得‧蓋伊(Peter Gay)著的《威瑪文化》中,看到轉述了德國作家兼電影理論家克拉寇爾(Siegfried Kracauer)報導的關於《卡里加里醫生的小屋》這部電影的歷史,原來這部電影的故事是捷克詩人雅諾維玆(Hans Janowitz)和奧地利劇作家梅爾(Carl Mayer)所編寫,其中,梅爾出生於商人家庭,做過生意,也當過街頭畫家、演員,在節日市場上演出雜耍等,由於行為反常,一度進過精神病院治療,《卡里加里醫生的小屋》的劇本中,部分的情節的描寫來自他本身的生活經歷。製片家埃立希‧龐茂(Erich Pommer)對故事的內容感興趣,就接受了這劇本,並指派羅勃‧維諾(Robert Wiene)導演這部電影,他不理會原著編劇的大力反對,將原著的故事,由瘋子法蘭西斯說出,大致的情節如同上面所描述過的法蘭西斯講的內容,但是那個翻轉整個意義的轉折,即拍攝出「影片開始並結束於瘋人院,故事的最後把法蘭西斯和他的女友描寫成發瘋,把瘋人院的院長指認為是殺人兇手卡里加里只是法蘭西斯的一場幻覺,實際上院長是個仁慈的人,他同時指出法蘭西斯精神失常的事實,並很高興宣布他將有辦法好好治癒這位發瘋的年輕人。」則出於羅勃‧維諾的改變。 影評家哈斯是兩位原著的朋友,後來回憶道:『「這兩位詩人,在一九二零年左右寫這則故事的時候-他們不只一次告訴我-希望拍成一部宣揚和平主義的電影,大力反對軍國主義。」如今電影公司將原來故事改變成這個樣子,「很怪異且是很令人驚訝的改變,把原來的意義都扭曲了。」』本來卡里加里醫生代表野蠻和權威當局,因為他同時具有主使操控殺人的罪行,以及身為瘋人院的院長的身分,對他的指控,成為反抗野蠻的權威人士的象徵,如今的劇情,去指控仁慈的院長,反而變成瘋狂的非理性行為。「克拉寇爾也這樣指出過,該片原作者想要揭發的是權威當局的野蠻和非理性,如今影片的更動卻剛好相反,反映出權威當局的大方寬容和慷慨,而反抗權威的人卻反而淪為精神錯亂,革命的觀念變成了服從的觀念。」這是從原著劇情和後來更動的劇情做比較,發現電影內容的改變,造成傳達意義的不同。我個人是較喜歡原來的故事,理由倒不是對權威當局的看法問題,因為看電影的時候,其實我一時間並沒有想到那麼多的意涵,只是覺得電影改編的情節讓我感到變化突兀,不夠合理。 《卡里加里醫生的小屋》從推出時就引人注目,至今依然具有影響力。然而,與其是它晦澀難懂的內容意涵發揮作用,不如說是它的表現主義形式,震撼了人心,我當初受它吸引也只因為看了它的一個劇照,那麼的與眾不同,古怪、陰森、又似隱藏著諸如憤怒、忌恨的激情。電影的布景師和道具師是三個「狂飆社」的表現主義畫家:赫爾曼‧伐爾姆、華爾特‧羅里希和華爾特‧雷曼,由他們營造出的電影氣氛,諸如那些傾斜的房屋、人物臉上被刻意畫出的皺紋、手背上的三條線,在拍攝的過程中,影片完全靠人工照明,沒有使用自然光效,創造出投射在白牆上的人物黑影的視覺效果,創造性地動用光的陰影效果,更加突出了影片的神秘感和恐怖感。加上它的空間扭曲不合乎透視法,使影像中的空間有平面化的感覺,有如會動的表現主義繪畫,我不禁想起克爾希納(Ludwig Kirchner)那些以銳利的線條刻畫的行色匆匆,徬徨於街道的人物畫。 表現主義的藝術效果驚人,對人類的苦難、貧困、暴力、激情用將自然強烈的扭曲變形加以表現,然而這種風格在讓人意會一種情緒上的不安、焦躁甚至驚恐與痛苦是可能的,準確地意指某種確定的理念卻不容易,表現主義藝術家多半是反對權威的,在羅勃‧維諾導演對原著的篡改後,結果變成支持權威,表現主義的形式風格反而突顯的是法蘭西斯的瘋狂妄想。對被殺害的恐懼,以及對害人者的憤怒,和謀殺案真相未明時的疑慮不安,原本可以用表現主義風格來支持,形式與內容在這個意義上獲得配合,然而,導演卻把這種表現主義形式歸因於法蘭西斯的病態,從而也改變了表現主義風格的意義。 所以,儘管《卡里加里醫生的小屋》電影的成功,與故事原著和布景師有很大的關係,但是導演的更改結局,使得內容和形式都變了調,這個出乎意料的結局,巧妙地轉移對權威當局的指控和憤怒,成為想反抗者的不知恩典和精神錯亂,可謂是能倒轉乾坤、化白為黑了。彼得‧蓋伊顯然是把責任歸給導演羅勃‧維諾,說他「大幅改變故事的架構,並用獨特方式拍攝這部影片。」可是在潘天強著的《新編西方電影簡明教程》中,卻指出當時德國經過第一次世界大戰,德國電影隨戰火被毀掉了,以格里菲斯為代表的好萊塢影片在世界稱霸,模仿既沒有出路,「製片家埃立希‧龐茂就想以古怪來構成德國電影的風格。他買下了這部關於精神病故事的版權,自己動手改編,又請了三位『狂飆社』的表現主義畫家作為他的布景師和道具師。」如此的話,《卡里加里醫生的小屋》這部電影,不管是內容和形式風格,都以製作人埃立希‧龐茂的意志為依歸,內容自己改編,形式則是找他屬意的人來設計。是不是他對原著故事中的反抗權威當局的意念清楚洞悉,想到這是對包括他自己在內的上層人物,以電影劇本的方式傳達出懷疑、不滿和反抗意念,為了避免真有些下層的人看了電影受蠱惑起來造反,於是想了這麼個手法,將反抗者說成瘋子,醫生則為慈善的好人?如此因為原著中的情節大多還是演出,既不損害故事的趣味性,也避免了無意中煽動起叛亂的危險。那麼,這個電影出乎意料的結局,是製作人刻意地安排,以維護自己的階級利益囉,看資料應該就是這樣。不管是導演還是製作人做的手腳,結局的更改相信並不只是為了藝術效果,而是故意曲解原創劇本和表現主義風格的反抗權威意念,讓它們成為瘋人妄想,在觀眾面前成了供娛樂的玩賞對象。幸好,以後的表現主義電影,不再把表現主義僅當作是瘋人的敘事視點來看待,而是讓它在創造恐懼與幻想故事中起到風格化的作用。例如《吸血鬼諾斯費拉杜》、《三生記》、《泥人哥連》等一系列影片,他們同是關于謀殺、死亡和暴力的主題的表現,也用表現主義的形式風格,卻是用來增強情緒的強度,將電影中想要達到的陰森、詭異、驚恐等氛圍,用扭曲變形的表現主義風格達到,其效果往往比自然主義風格更強烈、更具有激發觀眾情緒的效能。
-
蚵爹與我
坊間常見賣「蚵爹」的招牌,「蚵爹」兩字雖然已成為共通語,但「爹」這個用電腦打出來的字,實在無法呈現「蚵ㄉㄜ」正確的讀音。緣於翻遍字典,沒有「ㄉㄜ」這個字,與它發音最近的「的」,只能算是它的表親戚,仍是隔了一層肚皮。每回碰上介紹這個「ㄉㄜ」字時,總是要費一番功夫才得以說清楚、講明白。 本土語言盛於國語的年代,每個人都有一個乳名,姓名是學校老師在叫的,目不識一丁的爸媽,叫孩子都是:「阿貓」、「阿狗」、「番薯」、「甜糕」、「牛屎」……,漫天大喊一通,聲響之大,全村子皆知。那個年代,叫得出一個人的乳名,但未必識得他的姓名,乳名與姓名是八竿子打不到的長河兩岸。那是一個教育水準不高的社會現象,與當今在課堂上問學生的乳名,他們一頭霧水,兩種景況真是大相迥異。 小時,我家住在鄰近靶場的一個村落,是閩南式的一落古厝,右廂房旁加蓋了一條護龍,護龍前一座灰瓦棚,成為我們小孩雨天活動的空間,棚下一座簡易的水泥,是父親和母親炸蚵爹、賣春捲皮,全家賴以為生的「傢伙」。沒有固定工作收入,看老天爺吃飯的年代,家中食指浩繁,求生的意志猶如石縫中的小草,見縫就鑽;只要能鑽營生計的工作,無所不試。家中長子、長女常犧牲自己,成為弟妹的墊腳石,大哥就是一個實例。 蚵爹的做法,大家皆耳熟能詳,材料與潤餅的內容大同小異。廚藝甚佳,開過小吃店的母親,總是在傍晚時分,將切成細末的蒜仔、芹菜、高麗菜、紅蘿蔔……,裝在米籮裡,然後灑上胡椒粉、調味料拌勻,準備給父親下油鍋。我們兄妹幾人放學後,挽袖推磨磨米漿,米是母親前一晚浸泡過夜的。 黃昏時刻,或是靶場傳來一聲聲槍彈聲時,父親的蚵爹就下鍋了。兩支蚵爹勺是父親自己打造的,與那重如鉛塊的春捲平底鍋,大半時間都是灰僕僕的躺在床下,只有海蚵盛產炸蚵爹,或清明時節賣春捲皮,才派上用場。父親會先在油鍋裡燙熱蚵爹勺,然後在勺底塗上一層米漿,將蚵爹材料在勺上堆尖如山,山頂置放幾顆海蚵,最後再淋上一層米漿,將蚵爹材料密密實實的封住,這樣就可以下鍋油炸了。 炸得金黃的蚵爹剛起鍋如燙手山芋,卻又讓人愛不釋手。我總是在蚵爹頂上戳一個小洞,澆灌上母親調製的蒜頭醬油料,然後吃得雙手忙疊換,滿嘴油,直喊燙。不過那美好的經驗並不多,因為炸好的蚵爹,常是一個一個被堆疊在小桶子內,上覆乾淨布,被父親或大哥提到靶場,一個五角、一元的販賣,蚵爹的香味招引阿兵哥如蜂擁至。生意好時,父親會提著空桶趕回家,再炸第二輪回去賣;生意差時,帶回來的半桶蚵爹,一個個彷彿失了容光的病人,表面坍塌起皺,憔悴不堪,讓我也難以勾起食慾。只有回鍋再炸,其表皮才能再恢復其酥脆的口感,但比第一次起鍋仍是遜了一著。 阿兵哥人數銳減,靶場封場,再也聽不到練習打靶的槍聲,我家的蚵爹也成了絕響。多年後,離鄉求學、結婚生子,父親母親相繼過世。每回經過金城市街貞節牌坊,看到觀光客大排長龍,等候品嚐金門蚵爹的美食,總是讓我橫生感觸萬千。我偶爾也會停下腳步,買個回味回味,價格比小時貴是毋庸置疑的事,但大量製造的需求下,品質與口感如何再登極頂?那也是毋庸置疑的答案。 自古文人相輕,同行相忌,賣瓜總是自賣自誇,自當有其道理。吃過那麼多的蚵爹,母親巧手攪拌的材料,配上獨家的米漿裹皮,還有父親油鍋火候的控制,蚵爹成了我童年最美好的味蕾記憶。 除此外,尚有一段鮮為人知的軼事,與我的乳名有關。父親與母親雖未提及,但兄姐常常自作聯想,閒暇之時,成為調侃我的話題。我的乳名叫「美ㄉㄜ」,乍聽之下,與「美的」彷彿同孿雙生子,但仔細推敲,兩個仍是隔了好幾重山。讀小學時,曾遇過「外貌協會」會員的老師,選拔校外比賽選手,寧取外貌,也不願正視我的聰穎強記,雖然後來亡羊補牢,換我上場,但造成的心靈傷害至今仍未消弭,也成為我現在為人師表的警惕。從此等小事可知,相貌平庸的我,是與「美的」兩字攀不上關係的。若硬是要攀親附戚的話,應該是跟父親炸的「蚵ㄉㄜ」有關。在父親的眼中,他的拿手絕活「蚵ㄉㄜ」應是人間美味,無人可出其右,他為女兒取名「美ㄉㄜ」,應該是期待他的么女,能一生平順美好,一如他的絕活「蚵ㄉㄜ」一樣。
-
白髮的聯想
戰地老記者張壽康的一頭白髮隱藏著不平凡的歲月,他穩健的步伐曉得今晚亮在南方的星星仍是以前的那顆,他很樂意聽聞到柳宗元在「漁翁」一詩中的「迴看天際下中流,巖上無心雲相逐」。是的,看來一切都像是雲。 五○年代金門的紛擾,幾乎正照著他花白的頭髮,刻劃出動人的篇章,而如今人事已非,時間流進記憶裡,逐漸使渾然的靜寂沉澱,過往只有待之於夢中了。 打開他燙金紅色的名片,內容有「曾任民國三九年至四三年期間正氣中華報、青年戰士報、精忠報、軍友報、奮鬥報、軍聞社、立志報、前鋒報駐金門戰地記者」一項記載。這段文字與歷史相輝映,卻也和漫漫歲月結下不解之緣,在人世間步上風雲過後的回味。 戰地的蒼涼與重建,均已結束並開啟一段新歷史的大門。看似滿眼滄桑,在游目張望之際,他突然覺得實在的生活應予以足夠的智慧來解決,因為嶙峋的樹幹自有瘦硬的張力,多了這份勇氣,血液裡流動的如何沒有泥土的成份呢? 一回頭,又是一個方位了。「相對於戰爭結束,我們更希望所有的戰爭本就沒有爆發,」美國第32任總統如是說。他在﹤古今藝文 ﹥雜誌擔任總編輯時,沒有劃地自限,開放對岸的大陸人士來稿,這一次走得更遠,兩岸的文化交流一步步地向前邁開。 且不說走的程度,他醒悟到扮演的角色不重要,誰都知道路有大小,注視著一花一草,曲直與長短,也可以算是一種安慰。「在戰爭中死去並不可怕,可怕的是如此多的犧牲還沒有換來和平,」英國前首相邱吉爾說。金門不再燃燒,砲聲已然沉寂,春天即將到來,然後日子裡充滿了更多興奮。 「How many times must the cannon balls fly / Before they are forever banned ? / The answer my friend is blowing in the wind … ,」美國的民謠歌手 Bob Dylan 在「Blowing in the wind」之歌中,沉痛地提醒人們,反思和平的真諦。 在一片風聲雨聲過後,落英固然滿地,事實雖不過如此,接下來的群花盛開,卻也昭示人們時間的綿延和空間的遼闊依然在塵世中可見。他擺脫人生不溫馨的一面,從兩岸民眾的內心尋求彼此心靈的相通處,培植新的生機,從諒解與關心建立新的價值觀。 楊喚在詩作「忙」當中,曾有鄉「我忙於把生命的樹移植於戰鬥的叢林/我忙於把發酵的血釀成愛的汁液…」,他亦是這樣。常常訓勉自己,放棄憂鬱的調子,讓愛、生命的活力裹住自己,進而回饋社會,求大愛廣施於人間。 他想起那片大海,想起欣欣向榮的金門。不為快樂所擾,也不為明天擔憂,他同樣的愛山愛水,親吻哺育我們的大地。每天都有新的感受,自節奏和音響裡,在精神上、行動上接近人們,祈禱仁愛的意念美化全世界。 「一個多麼熱愛生命的老者!」在內心尊敬他的同時,感到有一股生命的韌性向我走來。
-
接近彩虹的天空
被經過的水手發現了 哦!美麗的福爾摩沙 太魯閣太鬼斧神工 嶙峋多變嫵媚多嬌 沿著步道進入 砂卡礑溪清澈幻化 調皮白鼻心山椒懷古 森氏菊與油點草情話綿綿 在此駐足停格吧 那磅礡氣勢及 永不停歇的繾綣 仰望雨後的蔚藍天空 天邊的彩虹最亮麗 俯瞰深深浩瀚太平洋 這碧波萬頃的藍 鯨豚最想知道 徜徉山海交會的滋味 妳恬靜的不老容顏及 歌舞昇華祥和……
-
遠鄉近情﹐寫給島嶼的家書
「這一期《鄉訊版》的發稿作業,遠在北太洋的北美地帶,當最後一張稿件透過越洋傳真戛然而止的那一剎那,也就是我們向鄉親告別的時候了。說是傳播鄉情的難捨,卻又必須在現實下作出割捨。」──楊樹清〈在北美道別〉(1996‧06‧29,金門日報鄉訊版) 「十八年來,兩度入《鄉訊》,『服役』六年多,感情雖難捨,但仍要開心地說,『啊,我退伍了!』期待再相逢。謝謝收看。最後,要祝金門日報長長久久、生日快樂」。──楊樹清〈啊,我退伍了!〉(2010‧10‧31,金門日報鄉訊版) 一九九六、二○一○,北美、台北,時空橫隔了十四載,兩度為《鄉訊》寫下「告別演出」。第一回的心情顯然隔一道太平洋的沈重,再一回的心情似乎帶著「解脫」的歡喜,因此,我再寫出「六年又二個月、三百二十五期(版)《鄉訊》,發稿一百四十七萬字,並報導產生三百五十多位《星期人物》。這個數字,此時說『暫別』,應不會太難堪。」 六年二個月,鄉訊版焦迫的發稿歲月 沒有「職務代理人」,版面不能開天窗,這也意味著,人就不能休假、請假,當然,生病的權利也沒有;發稿截止日發高燒癱軟在床了,昏沈的腦海立時浮現出報社一群人,從編輯檯、電腦中心、校對組到製版、印刷部門都在等你的稿,明天的讀者也等你的版面。快醒來吧!自床板一躍而起,這才又發現這一周的《鄉訊焦點》專題故事材料不足、《星期人物》猶待補強,如何在最快時間內填滿六至七千字的版面? 時而,在發稿日又撞到社論、《浯江夜話》專欄撰寫輪值,或者主編《鄉訊版》以外的「駐台特派員」要聞採訪、照片拍攝,最高紀錄,一天之內,一個人為報社「貢獻」一萬字稿量。 友人笑我和自己過意不去。與報社的《鄉訊版》工作合約,每周發稿三千字數、三五張圖片,達半個版位即可交差,我偏要加時數給予倍數稿量撐到一整版。「加量不加價」,何苦來哉? 身心交迫,無邊航行。長此下去,友人憂我身體將如「鐵達尼號」撞冰山沈沒。 浮出水面的華麗,卻也是潛在深海的暗礁、湍流。我知道。追趕人物,與時間賽跑,友人終究無法探測得到我內在對待金門、紀錄人事的迫切、焦慮感。 印尼的黃東平(1923~)完成一百三十萬字的《僑歌三部曲》,發願「為苦難無告的華人寫盡這一生」;李金昌(1925~)趕在人與記憶尚清朗之際,返鄉發動、建造「日軍強征金門馬伕殉難紀念碑」、「馬伕淚碑」,「為那段慘痛歷史留下見證,向殉難者表達無限哀思」。在海外的他們,尚且有著對金門人一段流離歷史的記錄焦迫。 二十二年前。戒嚴、軍管體制下,我在台北創辦《金門報導》社區報(1990~1994),並藉由民間媒體力量,鼓勵、參與金馬民主運動,這也是一種急著要記錄、還原政治時空現場與集體記憶的急迫;之後推動、編纂出版《金門學叢刊》(1996~2001),則又是一種採擷書寫、保存研究金門文化資產的急切。 一九九三至一九九六、二○○七至二○一○,歷楊成業、黃雅芬兩任社長,從創版、停刊到接續,二度主編、撰述《金門日報‧鄉訊版》,明知官報體質與我的民間性格「自由色彩」是有對立關係的,但站在記錄金門人出外史、金門族群脈動的角度,挖一段故事就是一段歷史縮影,寫一個人物就是一個時代切片,我殷切盼望在有限的時間、有限的版面,把母島、閩廈、南洋、台灣等域的金門人找回來。就視作是為島嶼寫家書的心情,看他們的身影,聽他們的聲息。開荒金門人物田畝,建構區域人物圖譜,我樂於接受這份鄉情重量的負荷、承擔、挑戰。 島嶼脈動史,共同記憶映現生命歷程 原以為卸下金門日報「駐台特派員」暨《鄉訊版》主編的傳播擔子,我可以自由自在回歸文學創作本位了。 哪知,搭起另一個舞台,《鄉訊》未了。一群自我筆下、《鄉訊》版面走出來的人物,單純揭櫫「連繫鄉親,凝聚鄉心」的宗旨,二○○八年六月發起、成立「金門鄉訊人物聯誼會」,辦理聯誼聚會、出版鄉訊會刊、選拔鄉訊人物、建立人力資源庫,及至有了策畫編印系列《金門鄉訊人物誌》的發想。 《金門鄉訊人物誌》的原始出版構想,在警界菁英洪俊義完成「金門鄉訊人物聯誼會」創會任務後,律師出身的吳奎新於二○○九年接任第二屆會長期間,「在這芸芸眾生裡,唯人有情,是兒女情長,英雄快意的海內外精英發跡的故事,或是顛沛流離,生死一線的市井鄉民吶喊正義的情節;是人世浮沈的滄桑?抑是一片有情天地的扶持?皆是離島人脈動的歷史,皆需有人記載」,寫慣訴訟狀的吳奎新,法律人的人文繫念,轉以感性的鄉情之弦,敲動了人物誌的音符,為此,他親訪金門日報社,取得當時的社長黃雅芬支持協助,影印、列印出一版又一版、一篇又一篇的塵封《鄉訊》,準備整編、再生《鄉訊》史料,但受限於一年一屆的會長任期,吳奎新把未了的志業交給二○一○年接任的第三屆會長楊筑君(牧羊女)及秘書長李台山,再歷一年多時間的展延整合,分類、修訂、增補、編輯、校勘,在未動用到公部門任何經費補助下,有限的人力、物力,端賴幾位企業家的發心贊助,終於在二○一二年初春,策畫編印完成第一套十卷、百萬字,收錄四百一十三人的《金門鄉訊人物誌》。 「《金門鄉訊人物誌》編輯過程艱辛,因人物眾多,遍佈海內外,蒐集照片即是一大困難;且不以事業有成、成就顯赫者為界限,凡對金門家鄉有所奉獻、且足以代表金門精神者皆為受訪對象。但前後時空跨越近二十年,有些稿件時日久遠,彙整編纂實屬困難,因而編輯小組每月定期召開編輯會議,檢討進度、編輯體例等,為如期達成出版時限,壓力非同小可」,總策畫楊筑君在〈匯聚浯江臉譜〉序文中,道盡以民間之力、臨時成軍,編印一套人物誌的苦渡歷程;總編輯李台山則在〈大江東去煙波盡〉序文中詠嘆,「它留住了一個世代的金門影像,一個無可取代、不可逆轉的時空,它記錄了你我的共同心路歷程」、「記憶不會再成長,但將會更理解,回首向來蕭瑟處,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晴」。 作為《金門鄉訊人物誌》的作者,想要傳達的撰述歷程、出版心路,已由吳奎新、楊筑君、李台山娓娓道來了。 鄉訊人物誌,一張張寫給島嶼的家書 常問自己,如果可以重新來過,我還敢在戒嚴軍管草木皆兵時期創辦批判色彩濃厚的《金門報導》社區報?還能以六年二個月時間的採訪苦寫、身心煎熬,接下在「人海找鄉親,大海撈鄉訊」的《金門日報‧鄉訊版》? 《東渡卷‧渡台風雲》、《異域卷‧閩海過帆》、《浯島卷‧浯潮再起》、《閩廈卷‧兩門相望》、《南洋卷‧出洋故事》、《藝文卷‧島嶼游藝》、《學術卷‧瓊林傳燈》、《企業卷‧鴻圖大業》、《鄉事卷‧烽火遊子》、《過客卷‧遠鄉近情》;如今看到一套十大卷的《金門鄉訊人物誌》問世了,重新面對筆下的四百多個生命故事,切片、顯影、串出一張島嶼的臉,也照見出一個時代的聲音。告訴自己:凡走過的,必留痕跡。我未必再有勇氣、心力走一遍煎熬自己的路,但無悔那段記錄同鄉、為遊子「寫家書」的歲月。 許多年以後的今天,打開《金門鄉訊人物誌》的演出者,有人繼續在路上發光、發聲,但也有人在粉墨登場之後,消隱在人生旅途,《浯島卷》:〈踏向閩府歸鄉路〉吳金贊(1936-2012)、〈砲火亡村見證者〉陳振裕(1934-1996)、〈鳳姐織起星月夢〉陳翠玉(1957-2009);《閩廈卷》:〈鞠躬盡瘁集美教育〉陳村牧(1908-1996)、〈點亮華僑大學〉許東亮(1915-2008)、〈機電成就享譽全球〉許乃波(1907-2000)、〈生化造詣蜚聲國際〉王應睞(1908-2001)、〈遺傳育種學知名世界〉蔡俊邁(1993-2006)、〈回鄉之海渡半世紀〉謝家欽(1934-1997)、〈金廈水域邊緣人)曾牽牛(1922-1995);《南洋卷》:〈金門華僑之家推手〉李皆得(1927-1994)、(椰風蕉雨老報人)薛殘白(1911-2002)、〈戲夢人生半世紀〉王裕煌(1927-1996)、〈丕顯天猛公拿督〉林德甫(1910-1999)、〈德源集團領航人〉王金紀(1931-1999);《藝文卷》:〈家本金門第一峰〉吳梅嶺1897-2004)、〈金門王流浪到淡水〉王英坦(1952-2002);《學術卷》:〈化不開母島情結〉張曉春(1933-1996);《企業卷》:〈白水芳華傳鄉酒〉唐敏捷(1948-20011);《鄉事卷》:〈雙和圓通大師〉張輝東(1922-1997)、〈築夢踏實企業家〉黃應夢(1931-2011)、〈在兩岸巨變年代〉張榮強(1918-2007);《過客卷》:〈一戰定大膽江山〉史恆豐(1921-2011)、〈搖搖欲醉的星星〉商禽(1930-2010)。 能捕捉到這些人生命最後時光的手勢、鄉音,現在讀來,都是一種珍貴;或如各卷中自人生舞台謝幕後才追記、採錄到的〈戰亂七夕悲情雨〉李金珍(1933-1953)、〈民俗瓷像人生路〉廖君文(1940-1995)、〈體壇詩人情牽同安渡〉楊媽輝(1946-2007)、〈斯島斯報斯人〉顏伯忠(1938-1992)、〈金廈風雲第一人〉顏西岳(1906-1991)、〈有筆如刀縱橫時代〉洪絲絲(1908-1988)、〈亦古詩草流離心〉李明堂(1901-1956)、〈火線上捍衛戰警〉楊忠達(1952-1994)、〈父子恩澤在金門〉胡璉(1908-1977)胡之光(1934-2011)、〈洋神父菩薩心〉羅寶田(1909-1994)、〈將軍作家火線上〉公孫嬿(1925-2007)、〈石頭悲傷而成為玉〉杜十三(1950-2010)、〈畫出閩南古厝記憶〉席德進(1923-1981)、〈為金門留下國父像〉李梅樹(1902-1983)、〈曾經戰地驚寰宇〉楚戈(1932-2011)。島鄉中或島嶼過客,留守或駐足,即使如流星劃過,短暫劃出一道光,曾經溫熱過這塊土地,《金門鄉訊人物誌》並沒忽略、遺忘他們,也拉長、縱深這套人物誌的歷史時空;凋零的人不飄落的心,讓現世之人,再一次凝視容顏、禮讚典範。 從一八九七年出生的〈家本金門第一峰〉百齡水墨畫家吳梅嶺記載到一九八七年出生的〈五○七最佳童星〉年僅五歲的楊書帆,也從一九三七的日據、一九四九的兩岸、一九五八的烽火延伸到一九九二的解嚴、二○○一的小三通,再停格於二○一一、建國百年的時間點,浯土浯民,島內島外,四百多人物在時光走廊交集,舖成了一世紀的島鄉臉譜。 人物切片,歷史縮影。跨時空、地域,走過漫漫長夜採錄書寫才產生的《金門鄉訊人物誌》,述說金門人生命故事之外,也期待它是建構「金門人物學」的小小起步。 《金門鄉訊人物誌》,四百一十三人,五歲到一百歲,在不同地域、時空,寫給島嶼的四百多封家書。 你們才是主角,合力演活一座島嶼、演出一個時代。 謝謝金門日報,為海內外遊子提供一個寫家書的鄉訊平台,又以包容之心讓我恣情揮灑島鄉脈動、繪寫人物春秋。 謝謝金門鄉訊人物聯誼會,再為遊子搭建一座凝聚鄉心的舞台,並以出版之力集篇成冊,留住奮鬥身影,流傳典範價值。 遠鄉近情。謝謝每一位讓我遇見、感動、書寫的人。 (楊樹清,《金門鄉訊人物誌》作者,報導文學作家,現任國立金門大學駐校作家)
-
帶阿禡夢回家園的麥糊
非常熱切的為老人家圓夢---回金門掃墓。 清明時節,又恭逢老家古寧頭村新建和平園區的「石蚵小麥文化節」,熱鬧與澎湃不已的遊子歸鄉心情,幾幾乎乎全都放在那兩大箱金門土特產裡。 帶回台北所有的禮品當中,「金活力麥糊」是最受阿禡她老人家青睞的伴手了。 但是照著說明要大顯身手的時候,發現無論我們這美食行動何等熱情,這包裝上的文字敘述口氣已然冷淡,而且對於烹煮操作的陌生者,所有的作法都是老人家所謂的約量、約量?包裝上的說明文字,明顯是拒絕性的,它強調沒有在金門學做過麥糊,妳就是不懂得怎樣適量烹煮它。 可是可是,我真的想替老人家煮一碗粥:為她的充滿回憶、比妳所能想像的熱情還來得更多的熱情,找一個出口! 於是一邊由坐在輪椅上的老人家口頭指導,命令另一邊擅長設計的年輕孩子們,電腦修改記錄著: 品名是金活力麥糊,重量最好是500公克,主要原料為純正大麥,而且保證是令人喜歡的健康食材,所以可以在這裡加上很好的宣傳說帖。 至於烹煮食用方式,那可就得聽老人家的囉! 以150公克的份量煮出四至六碗份稀麥糊的方法: 1、2500公克煮沸的清水,可以配合放入150公克的麥糊(份量當然仍然可以依個人喜好加入多或少) 2、切成塊狀的地瓜250公克,可以同時放進沸水鍋中。而且可以地瓜熟爛的程度,來衡量麥糊入口熟成程度。 3、地瓜熟透成亮黃色,沸水以文火續滾,此時必須打開鍋蓋,攪拌麥糊,以防鍋底被焦著。 4、若要稀釋,必須在此後煮成透明的麥糊中,續加入滾沸清水。 稀哩呼嚕的笑、鬧、吹、喝著這「麥糊地瓜粥」,我們實在非常熱切地想為老人家圓夢,那麼金活力麥糊標籤字體的放大、顏色的討好與圖案等等懷舊與創意的點子,可成就「帶阿禡夢回家園的麥糊」囉!
-
遇見郁李
初春三月天,遇見郁李,在春風裡。 走出瓊林戰鬥坑道出口,眼界突然開闊起來。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尊威嚴十足的風獅爺,默默地鎮守在瓊林聚落的東北方。環顧四周,一叢叢開滿了白色花朵、帶有小黃色花蕊的植物,以美不勝收的姿態,強烈吸引我的目光。 一朵朵小花散發著幽微的氣質,高雅的身段如縮小版的梅花。湊近一看,這高約一公尺的植物,開滿許多重瓣的小花朵,錯落有致地爬滿整個枝頭,對著溫柔的春風搖曳生姿,群聚的花朵,帶給我數大便是美的驚艷,這是我第一次遇見郁李的印象。 第二次和郁李相遇,是在次日早上,水頭聚落得月樓前的花圃。 在水調歌頭民宿好好休憩了一晚,累積全身的疲憊一掃而空,心情輕鬆許多。我起了個大早,趁人聲尚未湧起,悠閒地在寧靜的水頭聚落裡閒逛,享受傳統閩南建築樸實迷人的風情。 走到得月樓前方花圃,赫然發現昨日讓我怦然心動的小花,再次出現眼前,讓我捨不得將視線移開。有幾位中年婦人,正辛苦地修剪花草、整理花圃。 孤陋寡聞的我,趁機鼓起勇氣詢問:「這些小花很漂亮,不知道它們叫什麼名字啊?」 其中一位婦女停下手邊工作,抬起頭對我微笑:「這個花叫做郁李,藝人郁芳的郁,李子的李。」原來,這種小巧漂亮、惹人憐愛的花叫做「郁李」。 我感到好奇,繼續追問:「它們都是這陣子開花嗎?」 她點點頭:「對,從過年那時候,一直開花到現在。」終於,對於眼前開著別緻小花、讓我心儀的植物,有了基本認識。 屬於薔薇科櫻桃屬植物的郁李,有單瓣和重瓣之分,看似柔弱的它,其實身強體健,是一種耐熱、耐濕和耐旱的植物。 回到居住的城市,沒有機會再見到它的身影。在浯島遇見開著白色群聚小花的郁李,是這趟旅程中一段值得珍藏的美好回憶。
-
●台南行腳之三鹽水蜂炮
宏霖這回邀我去台南的另一個誘因就是鹽水蜂炮。電話中他說:「老師的壽宴是農曆正月十四,那隔天我們就可以『回』鹽水去體驗蜂炮的威力。」他這個「回」字是有意義了,宏霖的父親早年從澎湖遷居到台南縣的鹽水,自小他就是在鹽水長大,鹽水對他來說有著童年的回憶,是他在台灣本島的真正故鄉。我這些年雖也去了幾趟台南,也曾隨他走進鹽水,畫鹽水老街,並與那有二百年歷史的橋南打鐵店老闆抬槓,辯說金門和鹽水的鋼刀,究竟何地比較優質?但幾次造訪都不逢過年,只能見到靜態的市容,這回蜂炮的活動,一定可以為我帶來另一番感受的。 去鹽水之前,我們又沿途跑了幾個地方,當然都離不開「古色古香」的趣味,像是廟宇、宗祠、紀念館之類的景物。來到鹽水還不到下午5時,宏霖把車停在城外的馬路上,說是今夜的鹽水越晚將越美麗,到時候人山人海,城中的道路必然壅塞不堪,停在這兒想走就走,不受牽制。接下來便是走路進城,只見馬路的兩旁擺了不少攤位,賣的東西完全和晚上的蜂炮活動息息相關,全罩的安全帽不用說,其他像口罩、手套、毛巾、繩子等。這清一色的防護用品,讓我的心中愈感發毛。走沒多久,又見有商家在門口擺放去年被炸過的厚棉衣,那千蒼百孔的悲慘模樣,讓我不得不拉著宏霖猛問,到底危不危險?老神在在的他只是抿嘴笑笑,輕鬆的說:「你自金門來,八二三都經歷過了,砲彈鑽過你老家床底都不怕的人,還擔心這小小的蜂炮?沒在怕的,跟著我走就對了。」 因時間還早,便先去拜訪他的一位親戚,一見面親戚便問我們,到底帶了什麼防護用具?宏霖嫂亮出事先準備好的口罩、毛巾。這時親戚笑開了說:「如果不『犁蜂』(閩南語被蜂炮炸之意),站在遠遠的地方觀賞這倒行,若想犁蜂,非有全罩的安全帽不可。」隨即在後院找來四頂帽子,要我們非得戴上不可。這下我更擔心了,人家在地的人都如此戒慎恐懼,我如何能不怕?只見宏霖還是一貫的神態自若,我也不好再說什麼,但心裡總是嘀咕。 正說話間,門外的大馬路上炮聲四起,便探頭看去,原來那不是蜂炮,只是普通的鞭炮,是對四面八方來參加盛會的王爺的歡迎儀式。炮聲過後,只見無數的信眾,自成一列的伏首面地,跪拜路上,是想讓稍後抬過來的神輦自頭頂通過,這叫跪轎下。見此情景,我也入鄉隨俗的加入行列,祈求神明保佑了。此時我的手機突然響起,原來是太座從金門打來的,說小姨子的一位朋友去年參加了蜂炮活動,也做了完善的防護措施,但就是被一只沒長眼的蜂炮從脖子竄入臉部,傷到眼睛,現在是一眼失明,問我還要去做蜂炮體驗不?但此時此刻我已經掉入人海裡,激情歡笑的群眾一波一波的擁上來,誰都沒在怕,我又何必庸人自擾,擔心個不停呢? 來到武廟前的廣場,各路的神明已聚集一起,我看到所有的神明,都安座在不鏽鋼製作的神輦上,這當然也是為防火而設。宏霖說待會所有的神輦會分三路出發,當兩座神輦相遇於馬路上的炮臺時,裝在炮臺裡的蜂炮便會隨即射出,你看那些神輦推手,各各有著厚實的穿著,自頭頂至腳底裝備齊全,他們站在烽火的第一線,護著神輦不逃避,為了自保,也只能背對著蜂炮發射的方向,任由掃射了。 晚上6時23分時辰一到,神輦按規定的路線出發,我們亦隨著人群前進,就在武廟前的十字路口,碰上了第一回的犁蜂經驗。當時路口上擺滿了攤販,販賣著各式各樣吃用的物品,人來人往的遊人擁擠到不行。突然一陣白煙自路口的中央直向高空冒起,這是一個信號,表示不久之後這裡將有蜂炮發生了,等到白煙慢慢散去,隨之而來的又是一陣火紅的蜂炮,亦是沖向天空,說時遲那時快,當你還沒會過神來,那些炮臺上成30度角的蜂炮,隨即集中火力,凌亂的向四周掃射,這一刻也正是我們在電視上看到的蜂炮景象,它大約要持續個數分鐘。在這危亂慌張的時刻,即使是站在後面外圍的人,也要會立刻背向烽火,迅速蹲下,因為這些亂竄的流彈,正是意外事件的根源,我猶記得蹲下的那一刻,身旁仍不時有火花飛過,幸虧沒被打著,否則後果堪虞。這第一回有驚無險犁蜂過後,所帶來的驚喜與刺激,將使我終生難忘。 有了這第一次經驗之後,我們的膽子也大起來了,便跟著人群沿著馬路找刺激。一路上又遇上幾次蜂炮施放,其程序與首回如出一轍。當熟悉這個步驟之後,便能篤定何時才最需要閃避躲藏,心中也就不慌亂了,尋找蜂炮的刺激和快感亦隨之提升。只是好不容易來這一趟,卻沒能像推輦的信眾那般勇敢,心中亦有些缺憾,但畢竟那是屬於年輕人的專利,像我這樣快步入老年的人,還能如此跟著來自各地的年輕朋友,蜻蜓點水式地玩上一回,也不容易啊!想起來還真有點自鳴得意呢! 回程時,車到七股的路上,右前方的天空一片火紅,我說那裏又在放煙火了。宏霖說那是七股媽祖廟的位置,今晚也有蜂炮的活動。不一會叉路上的機車一部部的飛奔上來,這龐大的車陣侵占了所有的外側車道,公路上的汽車只能選走內側,讓位給突如其來的機車陣,但這一路上險象環生,令人倍感驚悚。 壬辰龍年的元宵夜,南台灣這股瘋狂的行徑,真的叫人印象深刻。
-
不是為自己而戰的一場戰爭─「來自硫磺島的信」
電影一開場,挖土機挖掘出二次大戰期間,埋在硫磺島的信物。 我們可以回顧到1944年栗林中將率領兩萬多名日兵,對抗美軍十六萬精練部隊的場景,與麵包師傅西鄉、以及被開除的憲兵清水的回憶夾雜在戰爭的槍林彈雨之間。 栗林忠道被調到硫磺島指揮軍事戰略,為守住日本家園,與士兵戮力以赴,大家知道這是一場幾乎不可能生存下來的戰爭,於是現實與矛盾的衝擊,刻劃出各種人性的弱點、情感與本能。 西鄉對打戰呈現無奈,處心積慮地想著如何活下來,趕快回家看女兒,這種苦悶使他不斷的埋怨、叨念,甚至認為硫磺島送給美軍算了,也因此常被責罰、鞭打,直到栗林到來。 栗林摒棄原本規劃在攤頭與美軍正面對決的傳統戰策,下令挖戰壕、地下隧道工事,避免日軍傷亡嚴重、持續折損戰力。但是,其他將官並不贊同,認為栗林只會紙上談兵,根本是個弱者、不會打仗。 印象最深刻一幕,美軍登陸,猛烈攻打摺本山,日軍居於下風,完全防禦不住,最後失守。栗林立刻命令殘軍保住身命撤退到北方,才有機會再與敵軍奮力一搏。 只是,帶隊軍官卻認為撤退是對軍人的侮辱,此刻的命運是要進入靖國神社,所以堅決要求士兵自殺謝罪,當一個個士兵握著手榴彈光榮自殺,西鄉與清水害怕白白犧牲,仍決定撤退。 二次大戰,由於世界經濟大恐慌,軸心國領導者對其他國家發動侵略野心,使得戰爭一發不可收拾,是人類有史以來,戰爭最激烈、戰場範圍最廣,死亡人數也最多的一大浩劫。 軍人原本就是在維繫國家民族的存在,但是一般平民百姓,無論國籍並無差別,心理不免懷疑,為何不同民族之間要對立?我到底為何而戰? 在國家的立場,戰場上你應忠誠於國家的信念,沒有選擇的權利,用生命保衛國家,隨時犧牲也不得猶豫。 日本人民有著強烈的傳統天皇思想,國家意識更強烈,作戰出兵前高喊天皇萬歲,戰敗時武士道精神更發揮到極致。 在個人面對戰場確實陷入崩潰的邊緣,人類因應環境而產生內在心性的聲音,從戰地發響出來,有懷疑的、堅定的、軟弱的和盲目的,不同的人性與抉擇,錯雜在內心深處交戰著,反覆出現的矛盾與諷刺,誰能說何者是絕對的正確?而這又完全顛覆了過去,我們對軍人絕對服從的思維模式。 西鄉在給妻子信中就說到,「我們在自掘墳墓嗎?」這是懷疑的音符;而栗林中將是堅定的象徵,他提到:「今日我前往我部下死守的崗哨站,我決心為國家赴湯蹈火,已死效命。」 懷疑顯現出無助時呢喃的真實;本能要求自我反省、迫切得到答案的真誠;堅定時安住大夥的心,引領大家前進,最後體認為何而戰,勇往直前而不盲目。 眼看今日台灣,不少政客凡事嚷嚷「愛台灣」,搧動善良百姓相互對立,認為只有用愛台灣意識,才是一切正確的價值。 跟著政治人物起舞百姓,往往過於狂熱、激進、偏執,甚至有些對偏藍或偏綠抱不確定感,不知道何者才是正確? 在失去判斷力之後,常常為反對而杯葛導致政局紛擾,國務未能順利進行,形成內耗,然而,什麼是正確才是我們要學習思考、反省的。 讓我們重回硫磺島,與導演克林伊斯威特一樣的心境,學習尊重彼此之間的差異性、文化背景,尋找共同的理念與價值觀;唾棄那只會帶來椎心痛楚,完全沒有意義、愚昧的戰爭,然後,祈禱復祈禱,永久的和平屬於未來。
-
大江東去煙波盡
大江東去煙波盡,春風秋雨年復年,數盡古今多少英雄豪傑,俱往矣!是歷史的巧合,還是地理位勢的必然,「金門」一個座落在中國東南邊隅,僅百餘平方公里的蕞爾小島,卻在千百年來的歷次軍事爭戰歲月中未曾缺席,這是一塊近乎悲情的土地,孕育出性格堅毅卓絕的子民。這裡的土壤貧瘠,季風強大,水源匱乏,求生存是眼前的挑戰,離鄉背井出外求發展則是遙遠的夢想,就是這樣不得不然,歷代歷年,一波波浮海遠去的人潮從未停歇,就像飄散的種子,何去何從!「六亡,三在,一回頭」,為早期「落番」而去的人兒,作了沉痛的陳述和結論。後期東渡台灣、舉家遷移者眾,事業成就傑出者更不乏其人,但異地殊域,鄉音難傳。 金門日報從民國一九九三年起,開始了找尋這些飄散種子的工作,一一找出的是已經落地生根的原命鄉親。透過報導文學家楊樹清妙筆生花,深度地報導出,我們出外鄉親的艱苦奮鬥和成功歷程,披載版面就叫《鄉訊版》。這些可貴的訊息,長時間引起海內外廣大鄉親的回響,許多鄉親把每周必看、由航空運來的《金門日報》鄉訊版,視為最重要的大事,我就是忠實讀者之一。 由於接手《台北市金門同鄉會鄉訊會刊》總編輯工作,得有機會參加「金門鄉訊人物聯誼會」,二○一○年牧羊女接聯誼會會長,來電話希望我擔任秘書長一職,我沒有遲疑就答應了,並有了共識,希望能為聯誼會做點有意義的事。就在「大宅門」的聚會上,與前會長吳奎新律師及秘書長林翠雲小姐等人相談甚悅。我有構想建議或能將已刊登的鄉訊人物,編輯成冊,將可成名山之業,亦稱聯誼會之大事,一時眾人皆表贊同,唯楊樹清需肩重任,擔綱編纂立目重責,樹清當場允諾。 目標既定,隨即展開籌備小組工作計劃及經費募集方向等,初由會長牧羊女擔任本書編撰召集人,我任總編輯,翁翁為整體視覺設計,並聘請陳妙玲為行政編輯,協助樹清整理資料及校稿事項,訂每月中旬小組開檢討會,以督促工作進展,明訂民國一百年底要付梓出版,完成另一段經費的籌備則是重頭戲。好在牧羊女會長,廣結善緣、有深厚的社會關係及極佳的人緣,不出兩個月,許多位鄉親企業家,張邦育先生、周延鵬大律師、王水衷理事長、張輝明董事長、辛志鵬董事長、洪玉芬小姐,以及唐振瑜導演等都紛紛慷慨解囊襄助,這本書終於孵育誕生,如期出版。本人忝為總編輯衷心感謝諸鄉長厚愛支持,也要對諸位鄉訊人物會員表示歉意,因為這一年來,我們把全部經費及精神都投入在這本書的製作上,往年例行的餐會都沒舉辦,但我可以肯定,當您翻閱這些報導細讀它,給予您的觸感當比三杯高粱酒更震撼!因為它留住了一個世代的金門影像,一個無可取代、不可逆轉的時空,它記錄了你我的共同心路歷程。 記憶不會再成長,但將會更理解,回首向來蕭瑟處,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晴。 金門鄉訊人物聯誼會秘書長 《金門鄉訊人物誌》總編輯
-
難忘的鮮美海蚵湯
海邊長大的我對蚵仔並不陌生,母親通常煮薑絲湯,起鍋加一點酒及撒一把蔥花,就是味美料實在的鮮蚵湯,因為我家離地名叫「蚵寮」的村落並不遠。二○一○年五月得了機緣走訪金門一趟,大大不同於十六年前印象,居然有觀光公車,更還配備導遊。路線有三,機動性高,是自由行經濟實惠的選擇。未演先轟動,還沒踏上金門土地,來過的朋友已經有口皆碑介紹一定要嚐嚐道地口味的美味海蚵湯。 第二天行程來到山后民俗村,甫下車立刻被那傳統閩南二進式建築給吸引住,解說員是王家後代子孫,也熱情地迎了出來,十分詳細把個來龍去脈如數家珍細說從頭。介紹完已經接近中午了,民俗村一隅,解說員不忘推薦珍品美味鮮蚵湯,我們夫婦連同新加坡一對華僑夫妻不約而同點了石蚵湯及蚵仔煎,邊吃邊聊,相逢自是有緣,離席時老爺搶著付錢,皆大歡喜。海蚵湯獨到之處在湯鮮味美,阿婆加了紫菜,讓味道更上一層樓,打燈籠無處找。 導遊說:「是石蚵,有別於台灣西部的竹蚵唷!」他說竹蚵大很多,石蚵小多了,它的培育過程是把石條豎立在海棚上,幼蚵會攝取海水中天然藻類。首先有所謂沖刷蚵石污漬的「倒石」動作,然後是二十塊蚵石盤成一隴,掛上蚵苗,叫「車石」。直到農曆六月,分開插植,藉海潮來回,幼苗可以吸食浮游生物,最後採收叫「擎蚵」,約在九月十月間直到翌年二月。除了海蚵湯,民俗村阿婆的蚵仔煎也不遑多讓,色香味俱全,入了口,便把五臟六腑熨得服服貼貼,齒縫留香。後來我跟外子在總兵署前店家,又品嚐了蚵仔麵線,巧遇一位從金湖鎮專程而來的老饕小姐,固定每週前來捧場,證明店家的料理確實有一套,才會讓客人成為長期造訪,而幫我們導覽總兵署的志工老師是一位退休教官,則極力推薦貞節牌坊前那一家,還直嚷著要請客。我們當然心領而已,因此第三回合,除了蚵仔麵線,連同廣東粥也沒遺漏。蚵仔麵線,芳香而不油膩,你甭想打聽他的獨家秘方,用心品嚐就對了。我們造訪的時間點正好是農曆四月十二城隍爺生日前,大街小巷可以看到張燈結彩總動員要迎接一年一度的平安遶境活動。志工老師還給了我一本有關城隍爺的冊子,熱心建議若不趕時間,可以留下來看熱鬧,瞧那萬頭鑽動景象,後浦人辦喜事,可是盛況空前呢! 三天兩夜的金門旅遊,除了聚落建築之美,固若金湯的地道、風獅爺以外,我見識了連帶具指標作用的小吃也一併征服了遊客腸胃,返台前,馬家麵線、高坑牛肉乾及各式貢糖一應俱全,滿載而歸。
-
千年古樹勃生機─記西園鹽場文化館的誕生
五、再生與復育: 經過多年的努力和許多人的投入,「西園鹽場文化館」展館修護的工程、展示設施和展示內容分別在2006至2007年陸續分期完成。在開館之前,文化局先於2007年12月18日舉辦西園鹽場文化館導覽志工培訓,安排「西園鹽場文化館現況介紹與導覽解說」、「浯洲鹽場史」、「生態多樣性」、「地方文化館與民眾參與」、「導覽解說員角色與技巧說明」、「導覽志工經驗分享」等課程。 2008年1月23日,在祥獅獻瑞及才藝表演揭開序幕後,由縣長李炷烽、金沙鎮長陳昆第、縣議員楊應雄、蔡水游及西園鄉老莊太白等貴賓共同剪綵,為西園鹽場文化館開館啟用,更為已有一千一百年歷史的浯洲鹽場之新生再利用,增添了熱鬧的喜氣。李縣長致詞時表示,經過六年的規劃、籌備,特別是文化局有感於文化資產的珍貴與價值,以及熱心的文化工作者積極的參與,西園鹽場文化館,才能以新的面貌呈現在大家的眼前。鹽場文化館雖然是簡陋,但是也很古樸,希望大家珍惜和愛護,共同維護金門珍貴的文化產。 2010年一月,西園鹽場文化館內唯一一座傳統建築型式的館舍也接著修建落成,這座初建於清雍正二年的「西園鹽務辦事處」,也是「浯洲場」辦公處館舍於明代「年久損壞」後遷址西園現址所建,是這段遷址歷史的證物,落成前文化局要為廳堂撰一幅對聯,我就以「浯洲場年過七百,金門鹽史逾仟壹」,將五代開啟的金門鹽業,以及元大德元年設場徵鹽的年代,清楚的標示在對聯上。至於兩邊窗楣上,則以「東埔開基,西黃蔚起」八字,說明元代設浯洲場於東埔,雍正二年再遷址西黃現址的史實。 民國三十八年國軍復建西園鹽場前,鹽務辦事處前原本是各家各戶的小鹽倉散布,國軍復建進場後,鹽倉拆除,館舍大門上書「以場作家」,這座閩南民居型式建築斥資三百一十八萬元,係依據文化局「西園鹽場文化館館舍升級計畫」進行,期程從2008年至2009年,內容包括:館舍設施提升,鹽田復育可行性評估研究、生態調查及「以場作家」傳統建築修復,讓傳統建築重現風華。 該期計劃中,文化局並在文建會、金門縣政府的支持下,同時試辦性的復育了包括原有鹽田的第一、第二副改造為儲水池兼作海水浸泡池,原第三、第四副修改復育曬鹽,並以一條土堤分開作為走道。舊有的大蒸發池保持原樣,原有小蒸發池則分為小蒸發池和結晶池。經過將近兩年時間,在大嶝技師的協助下,風吹日曬辛勤復建,終於在2010年底完工。 2011年3月,天氣回暖後,修復完成的這兩副鹽田八個結晶池,終於曬出了比先前顏色更白淨、顆粒更碩大的第一批結晶鹽,此時距最近一次關場停產,已經十六年了。停產了十六年後,一千一百年歲數的「浯洲場」,依然老而不衰,再度勃發其盎然生機。文化局則利用這段結晶鹽的盛產季,選定八月六日在鹽場文化館舉辦一場文化講座,讓參加民眾以讀書會的方式,從閱讀《浯洲場與金門開拓》這本書,導引其進一步體會復育後的鹽場,藉著鹽文化的復甦讓民眾更深一層認識製鹽的過程與鹽和金門開拓的歷史意涵。 這座鹽業文化館之誕生不易,它包含許多人的投入和協助,其中有文建會的經費補助、金門縣議會的提案支持、前任和現任兩位李縣長對這座館的重視、金門縣文化局李局長和全體同仁幾年來為執行該計畫而奔波,台灣鹽光文教基金會與廈門市大嶝鹽場的從旁協助,還有許多位鹽場退休員工的呼籲,讓這項一千多年歷史的文化產業不致於在我們手中消失。在直接和間接的參與工作中,也使我體認到這座文化館的誕生,往後更需要社區與在地人的配合和參與,才得以讓其生命活化並得以延續。 復育成功後的鹽田,要求的不在於產量的多寡,而是產值的高低,尤其是以潔淨、白晰的結晶鹽為最大要求,最近文化局更利用產製的粗鹽精心設計了小巧可愛的鹽罐鑰匙圈文創產品,兼具驅邪保平安的意涵,相當值得讓人收藏,並共同見證金門鹽田復育成功的經驗。也藉著這項持續了一千一百年的浯洲場鹽文化史,讓更多人共同體認金門先民為這塊土地在歷經辛苦開拓、海盜侵擾、風砂危害、禁海遷界、異族侵佔、國共內戰等一次又一次的劫難之後,其歷史文化得以不斷延續創新,迎向一個更輝煌的世紀。
-
《石蚵小麥文化季徵文》好大一碗蚵仔麵線
許多年前,出現了一本暢銷書叫《在台北生存的一百個理由》,其中一個理由,竟然是「阿宗麵線」。 阿宗麵線我吃過,他的主角是大腸。那豬大腸滑脆可口,不像一般那麼軟爛,咀嚼起來咬勁十足,無論品質或料理手法都是一流。加上大量柴魚以及,可能有蝦類熬湯助陣,集陸海於一身,還有不得不提的獨家老虎辣醬和特別的蒜沫烏醋,真是爽脆鮮香又辣又酸!把五臟六腑一次降服。 當然,價錢公道也是主因。在寸土寸金的台北城西門町,想花四十五元品嚐一碗料多味美的道地美食,並不容易!難怪台北沒了阿宗麵線,會有許多人活不下去。 其實,麵線在台灣,和臭豆腐、蚵仔煎,儼然成為台灣小吃的鐵三角。 臭豆腐和蚵仔煎的主角變化不大!麵線的主角卻有很大的差異。鹿港人用赤肉當主角,用蛋花、油蔥酥和金勾蝦當配角,這裡的麵線自成一格。曾在旗山老街看到一家以三輪車叫賣麵線生意興隆的小攤,裡面加了瘦肉、大腸、鮮蚵,料多又大碗,一碗竟然只要三十五元。 台北是美食重鎮,這裡除了上述那些材料之外,在萬華還吃過加大腸頭的,味道也不賴!不過,吃了許多年無數攤麵線之後,還是覺得麵線和鮮蚵最搭。 麵線分為手工和機器;鮮蚵也分養殖和野生。 養殖鮮蚵無依無靠,被串在一條線上,終日埋在海水之中,不斷覓食與泡水的成果,就是碩大軟滑。野生鮮蚵則必須自行覆生岩石之上,退潮後得忍受強烈陽光曝曬。海水的一進一退,造就出野生鮮蚵肉質的彈性,無法全日沉入水中覓食的結果,就是體型比較嬌小。 一般來說,市面上很少看到野生鮮蚵,因為台灣本島的野生蚵幾乎都被挖光了!三十年前,剛上國中,和同學一起到八里海水浴場玩水,那裡許多戲水客好不專業,也不游泳,拿著一支螺絲起子不斷騷擾岩石,後來才知道,原來他們在挖野生鮮蚵。 當時,大家都還沒聽過法國生蠔時,那些泳客便開始大啖台灣生蠔。 初次吃到野生鮮蚵,倒不是在八里海水浴場,而是當兵時到鹿港學長家。鹿港人喜歡用野生鮮蚵來炒米粉,炒熟爆香的野生鮮蚵大小只剩一粒花生米,鮮美海味全被米粉吸收,這是別地吃不到的美味!幸運吃了幾次,退伍後,和學長失去聯絡,連帶的,和野生鮮蚵也就無緣了。 漸漸地!我忘了台灣還有野生鮮蚵這件事,直到某一次轉到美食節目,看到金門的麵線,才想起這段記憶。 好吃的友人知道後,一直鼓吹我一起到金門旅行。我知道他應是「假旅遊,真吃蚵。」大家嘴巴很會講,手腳卻不太會動,拖了十多年,勿忘在莒依然遙遙無期,直到去年,生了一場重病,狀況比較好之後,決定不顧一切前往。 踏上金門第一件事,就是找一家蚵仔麵線一償宿願。 因為從不做功課,也鮮少看旅遊指南,隨意踏進一家麵店,點了一碗夢想已久的蚵仔麵線。 金門的蚵仔麵線和台灣的大不同!台灣用的是任性十足的紅麵線,得慢熬、勾欠,一次煮一大鍋。金門用的卻是容易軟爛的白麵線,不勾欠,一鍋煮一人份。金門麵線雖然不勾欠,卻因為料多湯少,和勾欠沒兩樣。 本來以為,金門麵線給的鮮蚵應該不會太多,因為野生,以及電視節目採訪總會誇大其效果!誰知道,當店家將麵線端上來時,我簡直感動到熱淚盈眶! 碗公裡擠到不行的野生鮮蚵,舀動時,彷彿隨時會跌出碗外,這是要補償我思念十多年又大手筆搭飛機前來的辛苦嗎?以前吃蚵仔麵線,因為麵多蚵少,總是捨不得先吃鮮蚵,幾粒蚵在碗裡竄來竄去,直到麵線都吃光了!再一口一粒,小心仔細慢慢品嚐鮮蚵。 來到金門,這些步驟全省了!現此時,我宛如鮮蚵爆發戶,可以肆無忌憚的吃鮮蚵,而且,還是野生的喔! 去過蘭嶼綠島馬祖澎湖之後,發現金門有個奇特的現象,就是一些食物的物價比台灣低。就拿鮮蚵來說,台灣一斤600公克要120至160元左右。金門一斤500公克卻只要100元。而且野生蚵體型小很多,要剝滿一斤,得多花許多時間,然而,價錢卻很便宜!這也許是,我可以吃到便宜又大碗蚵仔麵線的原因之一。 以後,若有心人也出一本《在金門生存的一百個理由》,裡面一定要給金門蚵仔麵線一個位置,倘若沒有,這本書將大大失色!如果這本書由我編輯,那金門的蚵仔麵線,我鐵定會讓它進入在金門生存的一百個理由的前五名。因為真是,太便宜、太好吃、太有特色了!
-
《金門鄉訊人物誌》序 匯聚浯江臉譜
二○○九年歲末,誠惶誠恐接下「金門鄉訊人物聯誼會」會長一職,聯誼會當晚鄉彥張邦育董事長、王水衷理事長、李台山秘書長、許秀影教授等紛紛熱心捐款,霎時感受到這麼多鄉親的熱情資助,擔子忽地沉重,內心暗自思索著該做些什麼事來回應眾鄉親朋友的熱忱。恰巧上一任會長吳奎新及本任秘書長李台山同時提議把歷來鄉訊人物報導編輯成冊,留作金門近現代發展史的一段記錄。小女子斗膽一口允諾,因而成為過河卒子,勉力敦促諸位夥伴以一年為期,全力促成《金門鄉訊人物誌》的出版。 「金門鄉訊人物聯誼會」起草之初,純粹以聯繫鄉親聯誼,並集結各學有專精或事業有成之鄉親,凝聚力量,為金門家鄉發聲出力,無非是緣自母鄉情懷的一股衝勁,實則沒有任何經濟基礎或實質團體字號之登記。純粹聯誼,維繫離鄉遊子有一個不定期聚會的理由而已。 優秀者多,有故事性者眾,值得書寫紀錄的鄉人更是不勝枚舉,鄉籍報導文學家楊樹清長久以來陸陸續續採訪了四百多位金門鄉親,並且在《金門日報‧鄉訊版》忠實地描繪出一張張勤策奮進的臉譜、建構出一筆筆珍貴的金門人力資源庫。再因二○○八年六月二十八日「金門鄉訊人物聯誼會」創會,首任會長洪俊義、次任會長吳奎新全力推廣會訊,讓不同時空的鄉訊人物有了聯繫。 二○一○年底,楊樹清再度辭去前後長達六年二個月之久的《金門日報》鄉訊版主編一職,重返文學創作現場,不得不中斷諸多優秀鄉親訪寫之計畫。 我們深信還有更多成就非凡的金門鄉親,在各自專精的領域上銜領風騷,但站在時間的定點,我們只能以二○一○為金門鄉訊人物誌的一個階段性記錄。歷史仍持續延展,遺珠之憾,容或他日再有因緣際遇或經費足夠,「金門鄉訊人物聯誼會」必當繼續成就此一具有特殊意義的出版計畫。 二○一○年秋天某夜,國策顧問李錫奇、雲林科技大學校長楊永斌以及編輯成員,在福華飯店餐敘,席間再得三采文化總經理張輝明,世博法律師事務所首席顧問周延鵬,台北市同鄉會王水衷理事長等解囊相助,促使《金門鄉訊人物誌》的出版往前邁進一大步。 《金門鄉訊人物誌》編輯過程艱辛,因人物眾多,遍佈海內外,蒐集照片即是一大困難;且不以事業有成、成就顯赫者為界限,凡對金門家鄉有所奉獻、且足以代表金門精神者皆為受訪對象。但前後時空跨越近二十年,有些稿件時日久遠,彙整編纂實屬困難,因而編輯小組每月定期召開編輯會議,檢討進度、編排體例等,為如期達成出版時限,壓力非同小可。 作為非官方屬性的《金門鄉訊人物誌》,編輯出版列為建國百年大事之一,時常有鄉親關心詢問何時出版?個人亦深怕辜負眾望,幸得編輯組成員彼此鞭策,始能排除萬難,得以付梓出版!在此一併感謝所有精神上、資源上給予支持鼓勵的鄉親們! 金門鄉訊人物聯誼會會長 《金門鄉訊人物誌》總策畫
-
斑駁的華麗
加爾各答,摩肩擦踵的街市,喧囂吵雜聲,充耳不停。 一行共五人,急急趕路,穿過街心。主人三人六手拎滿東西率前,客人兩人四手空空遠拋在後,主人的盛情,在來不及應邀享饜的咖哩香料味蕾,全化成拎滿手中的餽贈禮物。 短短里路,街市風情,庶民生活的真實面貌,看得客人目瞪口呆,左顧右盼,放慢腳步,只為貪心的目覽這風情迥異的印度街景,後方夥伴頻頻催促,因為錯過三點退房,便要價半日錢。 瞬間,浮起一個念頭,推翻原本計畫好的Twinings(唐寧,英國名牌)茶香採購計畫。暗下決定,趕回飯店退房,臨去機場前的數小時,來個都市巡禮。 二、三月天,孟加拉灣吹來涼風徐徐,陽光灑落,人們說這是熱帶季節最好的天氣,來巧也來對了。三百年大英帝國遺跡,一點一滴,全寫在街心裡的多少維多利亞時期風味的建築物上,花瓶似的欄杆、浮雕的窗櫺、大圓屋頂,細花雕琢的牆面,彷彿細訴著城市過去英屬首都的盛世。英國人走了,自己當家數數已有數十年,壯觀雄偉的建築,卻盡是斑駁、敗壞、傾坯的面貌,看得人迷茫、恍惚起來。同伴嘖嘖感嘆:「三百年,時間的長河,留下這麼多漂亮的房子,也不曉得保存愛護。」一遍說完又重複一遍,語調不禁提高且義憤填膺起來。 不禁想起十幾年前,在孟買遇到剛到任的貿協主任,他說,以前外派駐點盡是歐洲美國等城市,現在來到印度,那心情,彷彿是自天堂坐著雲霄飛車,下墜至地獄,但是一直到不了。那時,覺得他言詞誇大了,現在似乎可體會他的心情一二。 一下飛機,在往客戶朋友廠房的路上,前座的主人告知,為了工人取得的方便與成本考量,特地把他的廠房設立在類似貧民區的地方,其意我明白,為我們的到訪打個預防針。雖然如此,不得不說,仍被這一幕幕的市容景象,深深的驚嚇著。尤其剛自一Biryanin(印度的燜香料油飯)知名的原鄉─海德拉巴,一個新興亮麗的城市,搭機而來,飽餐了咖哩羊肉飯的香腴豐盛,心情的落差,只有「震撼」兩個字可形容。 從來沒有一個城市,能讓一顆心揪成重球,隨著車輪滾動,兩旁市容自眼簾拂過,球愈沉愈重,愈重愈沉。車內,身為客人的我倆,噤聲不語,卻明白,有一股共同的聲音在心底迴盪著:「同是生而為人,為什麼世界上還有一個角落讓人卻以如此不堪的姿態存活著。」 凌亂交錯的電線在高於頭頂沒幾吋的上空橫躺著,低矮狹窄的鐵皮屋隨處充斥著,高分貝鳴叫的喇叭聲自街頭四處響起,河堤邊堆積的垃圾小丘,與蚊蟲相飛舞著。不管是瘦骨嶙峋的青年男子,或行走坑疤路面的光腳丫孩童,或是身著西裝褲印度長衫的壯漢,都有一張黝黑沉重的臉孔。這是一個令人無法不屏息睜目驚看的國度。這一幕幕景象,打出娘胎以來,似乎在台灣社會,也未曾見過。雖然印度來去多回,以為熟稔一切,面對這令人覺得沉重的影像,剎那間的心情,竟連前夜在華麗餐廳裡大啖咖哩香味麵餅,也深感罪惡起來。 現在,數日停泊,起錨離去的剎那,都市巡禮,安步緩行,表面狀似沉靜,內心實則驚奇不已。可不是嗎?城裡1983 年就擁有了全國第一條地鐵,但既不四通也不八達,因此,各種交通工具如:電車、公共汽車、嘟嘟車…,每一部車都老態畢露,像報廢廠勉強駛出,卻在馬路上競相叭叭,做最後一搏。 還有,還有,當街露天維生的小販群,五花八門,蔚為奇觀。一個小板凳,一條圍兜,理髮師則半跪半蹲的服務,低頭頷首的那人,似閉眼養神,頂上電剪來回推按ㄔㄔ作響。走沒兩步,有人當街埋鍋生火,熱油鍋翻滾的肉丸子,夾雜咖哩辛香味在空氣中飄浮。市井小民的生活百態,全在露天街頭一點一滴進行,乍似髒亂,人來人往,民生作息秩序,像是亙古開天闢地以來,各循所依。只有我這外來闖入者,內心驚驚嚷嚷,面對眾生眾物,無不好奇佇足,無不貪婪流連,在加爾各答街頭的下午。 尤其,最愛逛的是傳統市場,左繞繞,右晃晃,晃到了令人難忘的鏡頭,做為都市巡禮的句點。市場狹仄的店面,木架上,綠得欲沁出水滴來的瓜果菜蔬,在陽光下特別耀眼;地面上,一袋袋排列著是裝有雜糧榖物、咖哩香料或是顆粒不等的豆類,似乎民豐物阜,彷彿老天爺未曾遺忘過這個有沉重臉龐的加爾各答,就像一棟棟大英帝國遺跡的建築物,傾坯中尚見一抹斑駁的華麗之美,隱約若見,一股歐洲印度風情的揉合,在轉身離去的剎那,嬝嬝生起。
-
千年古樹勃生機─記西園鹽場文化館的誕生(上)
2011年三月,當西園鹽場復育後第一批雪白粗大的結晶鹽再度曬出時,幾乎所有曾參與這片鹽田復育工作的人,都對它發出一陣驚呼,這陣驚呼中有驚喜,也滲雜著因為來得太快而有點不敢相信的意外。 一、日落浯洲場: 1994年,縣議會以西園鹽場年年虧損,通過決議停止所有鹽場的營業;次年金門縣政府宣布自七月一日起,西園鹽場正式關閉,也為金門島上從五代初期就開始的鹽業歷史正式劃上句點。當時這項決定正式對外宣佈後,社教館《金門》季刊主編許能麗小姐在一次見面時,約我為鹽場的關場寫一篇文字。慚愧得很,身為土生土長的西園人,對於西園鹽場的歷史卻一點都不清楚,但面臨這項關場的決定來臨時,算是為它寫一點悼念的文字卻是件義不容辭的事。這時才開始翻書閱報、追源拍照,終於如期交稿刊登在八月出刊的第46期《金門》季刊上,篇名〈陽光、海水、鹹土情〉,那已經是十七年以前的事了。 關場後的鹽場,只留下一座堆積了三十年、大約六千多立方公尺的鹽山,以及兩位受雇看護這座鹽山的老鹽工。2000年的世紀末,金門縣政府再度宣布:原西園鹽場這座鹽山所有存鹽,自三月一日起,開放給民眾自行採挖,這些堆積了三十多年的陳年老鹽,從三月一日開始,被來自全島各角落的各型車輛,尤其是市場上的菜販、雜貨店,不到十天時間就被挖掘一空,只留下一片空盪盪的堆積場,讓「西園鹽場」大門前曾經上過郵票的那尊風獅爺的視線,可以看得更遠,和隔著儲水池對面的田墩風獅爺面對面打聲招呼。為此,畫家吳鼎仁老師有一張畫作,標題〈日落落洲場〉,近處是鹽場大門前這尊風獅爺,遠方是一格格的鹽田和天際的落日,來憑弔浯洲鹽的關場。 當年所作的關場決定,曾經引起文化界人士的關心,許多人都覺得這項決定未免過於草率,但這畢竟是許多傳統產業不得不面對的慘酷事實,關場既已成定局,只有照原作的決定:將西園鹽場朝「金門鹽業文化館」作規劃。只是這項鹽業文化館的規劃並未及時進行,好在人們對待許多事實似乎總是在某種事物失去後才知道珍惜,關場後的西園鹽場,也在這時才開始得到許多人的注意,不只是本地的文史工作者,包括台灣的電視媒體,也在其節目中對於這座金門鹽場作了一些報導,儘管這些節目只是穿插而非專題,但無形中已經使這項在金門開發史上占有相當重要地位、並已有一千一百年歷史的傳統產業,逐漸得到許多人的認識與重視,這些都有助於後來「西園鹽場文化館」的催生。 二、資料的蒐集: 金門鹽場的相關史料,以往常見者大部分來自歷來出版的幾本金門地方志,諸如81年版《金門縣志》〈卷七經濟志〉第一篇第一章製鹽工業,其中第一節記述民國三十八年之前的史料約二千字,其中包括明代金門先賢蔡復一和蔡獻臣各一篇「鹽議」,其餘也有錄自同安縣志的史料,而一般文字中提到的金門鹽史,都不外乎金門鹽業沿革開頭的這段文字:「金門之建場徵鹽,始自元大德元年(1297年),場轄十埕,埕分上下,上埕轄永安、官鎮、田墩、沙尾、浦頭,下埕轄斗門、南垵、保林、東沙、烈嶼。……」,其餘就是錄自其它方志的編制和產鹽數量資料,至於金門鹽史的其他相關史料就少有涉獵。 西園鹽場關闢後,有關「浯洲場」的許多相關資料,才在本地地方文史工作者細心的蒐羅下陸續出現,較具價值者有以下幾項: (一)設場之始: 根據陽翟《浯陽陳氏族譜》記載:「浯陽陳氏始祖陳達公(898~933年)於五代後梁乾化三年癸酉(913年)年方十六,閩主王審知榜求元光後,公與兄通同往,留通麾下,授節度使,加公承事郎,領父命,奏鎮同安浯洲鹽場。」陳達長子陳洪濟,於後唐長興四年(933年)大同場改制同安縣時,任同安首任縣令,創「浯陽」堂號;次子陳洪銛分居後行(今後珩,位於西園鹽場近鄰),創「浯江」堂號。陽翟一直到第六世的陳大燦,均任管鹽場事的九品承事郎,陳大燦卒於南宋高宗建炎二年(1128年),金門到宋代時,人口日蕃,故宋太宗太平興國三年(978年)已開始輸納戶鈔。 由前述這段文字記載可知,在陳達任承事郎至島上管理鹽場之前,金門已有鹽場,宋代開始輸納戶鈔。元大德元年開始設浯洲場鹽司令、司丞、管勾、典吏各一員,正式納入管理徵鹽(稅),之後代有改制。《浯陽陳氏族譜》這段記載的出現,使金門鹽業史往前提了四百年,至今最少已有一千一百年之久。 (二)永安埕址: 浯洲場所轄十處鹽埕中,有九處的現址大概都可以確認,而十處中唯獨沒有「西園」(舊名西黃),以往對於「永安埕即西園址」只是推測,之後從明萬曆年間出版的《福建運司志》書中所附的一張「浯洲場圖」,不但有浯洲場址、十埕地點,甚至連金門千戶所、五個巡司、三塔和到處可見的「鹽坵」都標得清清楚楚,永安埕在官鎮和田墩埕之間,即現今西園鹽場所在地。同時還在現鹽場附近,找到一方不知何時出土而不受人注意的「永安橋」石碑,證明此橋名與永安埕有關,更確定現今西園鹽場即早期的「永安埕」。 「浯洲場圖」中的「浯洲場、東埔村、年久損壞、官賃民房」四個標示,十四個字也將當時的這段歷史背景交待得很清楚,告訴我們昔日「浯洲場」辦公處設於現今石鼓山下的東埔,這與元代「浯洲書院在金山鹽場司之西,元司令馬某建,有租贍士」一段文字更是緊密相釦。 (三)年產鹽量: 最近本地文史工作者蒐集得到一分《福建浯洲場大使錢利用任內公牘匯鈔》手抄本,該書現藏北京中國科學院圖書館,有人在其扉頁書:「浯洲,即今金門縣,清代為福建省主要的食鹽產地。清政府為控制食鹽生產和銷售,曾在金門設置福建等處都轉鹽運使司鹽法道浯洲場大使。是書為清代後期咸豐、同治年間浯洲場大使錢利用等官員的鹽務公牘匯鈔,對於了解當時福建的鹽務以及金門的社會經濟有所裨益。」 根據縣志職官志記載,錢利用於咸豐八年至同治二年任浯洲鹽大使,書中所記包括其任前、任後的資料,大都是零散的數據,而有幾項具有參考價值者,如:咸豐年間,「浯洲場年定產額鹽二萬七千二百六十七擔五十斤。」「咸豐六年的月報,五至九月每月收鹽都在一千八百擔上下,存鹽八萬五千七百九十八擔三十七斤。」等,還有一分「浯洲場水單」,這段時間浯洲場給鄰近各縣配額數並配過數目開列的清摺,計有:龍溪縣年配額鹽九千擔,長泰縣龍溪縣鹽年配額九千擔,漳平甯洋二幫年共配鹽四千八百擔,平和縣年配額鹽一千五百擔,海澄縣年配額鹽二千二百擔,南靖縣年配額鹽三千擔,同安縣年配額鹽三千七百擔。 這段記載與我先前一次前往廈門時,前鄭成功紀念館副館長何丙仲先生告訴我:「金門的鹽場不只關係金門的經濟,對福建的經濟也很重要,宜好好保存作研究。」也難怪民國初年以來,福建省政府對金門鹽場的存廢始終特別關切,也存存廢廢,一直到民國二十二年,才以「為避免鹽場被日軍所用」而停產。 三、走讀參訪: 鹽場關閉後,昔日以產業為主的西園鹽場,在風吹日曬雨淋外加海水沖擊下,原有一格格坡坎被弭平,原有的鐵道已鏽蝕,原本的結晶池被挖深作小魚塘,外圍那一千多公尺長塊石壘砌的埭岸,也在雜草樹根的穿縫擠隙下逐漸崩塌。而這段時間,無人管理也不知道權屬是誰的大片場區,日漸荒廢。2001年之後,隨著金廈小三通的往返愈來愈方便,文化交流日益頻繁,資訊取得容易了,蒐集與浯洲場相關的史料也多了。尤其在社教館改為文化中心,再從文化中心改為文化局之後,許多活動都利用星期例假日舉辦,更為廢棄後的西園鹽場作事後的彌補,並為籌劃中的鹽文化館作預作準備。 (一)2002年之後,幾度走訪大嶝鹽場。大嶝場即以往的祥豐場,既是距浯洲場最近的鹽場,1915年金門設縣之後,大小嶝島劃歸金門縣轄,祥豐場也屬金門鹽場,而當時大嶝大橋未建、海堤尚存,鹽場也還在曬鹽生產,有許多事物值得參考借鏡。 (二)2003年為配合每年九月第三個週六日舉辦的「認識古蹟日」活動,本年度主題「探尋產業文化資產」,文化中心於9月21日舉辦西園鹽場深度文化休閒學習之旅,首站從金龜山開始引領參加者遠眺金門北海岸的鹽埕、俯瞰金沙灣與西園鹽場,再到西園鹽場遺址了解鹽埕設施(埭岸、儲水池、給水溝、鹽埕坵坎)、曬鹽流程(大小蒸發池、結晶池、鹵缸、排水溝、產鹽工具、儲鹽倉)、浯洲場與鹽務辦事處的歷史,最後參觀劉澳、浦邊的鹽場遺址。 (三)配合古蹟日活動,編寫出版《浯洲鹽場七百年》,首次將金門鹽業相關資料及以往蒐集到的舊照片、史料,於2003年九月出版,該書又於2007年十二月西園鹽場文化館開館前修訂再版。 (四)2005年3月19日,文化局舉辦走春活動,安排參加的民眾前往西園鹽場、金沙水庫、文化園區、沙美老街、西山前李宅等景點參訪,在春暖花開時節進一步認識金門之美及金門的鹽業歷史。 (五)2010年文化局走春活動於3月21日舉辦,走訪陳景蘭洋樓周邊設施及西園鹽場文化館,以增加民眾對於金門鹽文化的深刻認識,金門西園鹽場文化館的成立,正是為先民開發金門的艱辛,作一個歷史的記錄與見證。 四、規劃與修建: 關場後預定規劃為鹽文化館的工作,遲至2003年才正式啟動,此時距關場已有十年,由於原有設施部分已棄置毀損,規劃進度緩慢。 (一)2004年由文建會委託財團法人鹽光文教基金會,於10月完成文獻與物件清查,整理出「西園鹽場遺留之文獻與物件清查報告」書,大部分文件係戰地政務時期的法令公文。 (二)2004年3月,幾位議員在第十一次臨時會所提「為西園鹽場再生計畫案」中指出:七百多年歷史的西園鹽場是台澎金馬最古老的鹽場,曾經是地方居民集體記憶的公共場所,是居民生活與生命傳承的原動力,民國八十四年在受到國際鹽價、人工曬鹽成本過高、供過於求與經營年年虧損因素影響下,七百餘年歷史的鹽場於八十四年七月一日宣告停止營業,正式走入歷史。為活化西園鹽場,擬以「地景保存」與鹽產業博物館做為社區發展的方向及振興地方產業之方向。由此開始了西園鹽場文化館的規劃。 (三)從2004年4月至12月,文化中心邀請鹽光文教基金會專家來金,與西園鹽場退休老鹽工共聚一堂,舉行四次座談,以口述歷史方式匯聚老鹽工的共同記憶,概略規劃為鹽業主題展示館,結合教育、展示、遊憩、文物典藏等功能,進行舊有文物保存,推銷地方特有產業為目標,期望讓舊空間再現其歷史生命力,發揮活化社區功能,展現觀光魅力。第一階段辦理「西園鹽場遺址復舊或閒置空間再規劃」,工作項目包括有舊鹽場辦公室規劃為主題展示館、儲藏室規劃為典藏室、維修室規劃為特展室、舊鹽場辦公室前廣場規劃為煎熬鹽體驗區及社區文化體驗區、鹽堆地將復舊,作為鹽斤野積的場地,以及開闢停車場與親水遊憩設施、兒童遊樂場等,第二階段再進行展示內容。 文化局轉達李縣長對西園鹽場的整修復育規劃非常關心,同時表示西園鹽場過去以經濟效益不符合而被關閉廢棄感到惋惜,如今要加以復育也得投入大筆經費,如何適當的整理出西園鹽業歷史遺跡及其物證,使之成為金門觀光景點獨到之特色,讓鹽田遺址、生態、景觀及其傳奇故事,成為地區吸引觀光客的賣點,是縣府重要的課題。 (四)2005年金門縣文化局委託財團法人鹽光文教基金會,於7月完成「西園鹽場地方文化館展示內容規劃」。8月文建會出版的《白金歲月台灣鹽》,書中介紹台灣的鹽業,其第三章〈六大鹽場走透透〉之末,附上第74頁「中華民國境內最早的鹽場在那裡?正確答案應該是:金門」,簡略介紹浯洲場的歷史。 (五)2005年二月底,文建會主委陳其南到廢置的西園鹽場舊辦事處,看過之後表示,西園鹽場的歷史久遠,採一貫作業,小小的場域內,一應俱全,很值得被保留下來,供人參觀學習。民國八十六年,陳其南曾到西園鹽場參觀過。當時鹽田、鹽丘規模俱在;如今則是物已非、人已散,連堆積如山的鹽丘都被免費贈送,全部被人搬掘一空了。 陪同的文化局長表示,金門縣文化局委託鹽光文教基金會提出規劃建議,將「再現西園鹽場」的意義不在恢復舊觀,而在挖掘舊有記憶與技藝,使之發展成為地方性的文化產業,並重建社區與鹽場的新關係。鹽田必須復育,但不是為了生產,而是為了觀光! 文建會主委陳其南到現地會勘後,允諾補助金門縣三百九十萬成立「西園鹽場地方文化館」,並由金門縣自籌一百八十萬元。 (六)金門縣文化局分別於2006年11月及2007年9月,兩度舉辦「西園鹽場文化館」舊照片及器具徵求活動,為即將成立的「西園鹽場文化館」預作準備,希望鄉親踴躍提供參加,共同來保存這些難得的文物與記憶。可惜情況不熱烈,主要原因是戰地管制時期,照相器材也在管制之列,器具除鹽場之外,民間很少有人擁有,更不可能保存。 倒是因為鹽光文教基金會受委託這段時間,在台南找到一位早年任職台鹽而曾到西園鹽場指導的技師李啟旋先生,有其保存的十多張西園鹽場的照片。李先生將照片提供給西園鹽場文化館,所得費用託筆者捐給金門縣家扶中心。
-
連繫鄉親﹐凝聚鄉心
金門鄉訊人物聯誼會會長楊筑君女士及《金門日報‧鄉訊版》前主編,也是本縣知名報導文學作家楊樹清先生紛紛來電,要我為即將出版的《金門鄉訊人物誌》寫序,拙於文字的我,在他們盛情邀約下,只好勉為答應。 二○○七年五月九日奉派接任金門日報社社長職務,由於之前的職務大多在行政管理或社會福利方面,所以帶著誠惶誠恐的心履新,深知金門日報是金門人重要的精神糧食,除了是生活在金門母島的人們,一早必看的報紙外,也是海內外鄉親了解金門訊息的來源之一。了解自己責任之深,也對自己有份期許,就任後除致力於報導內容的提升外,也希望透過金門日報的版面傳遞海內外金門人的事蹟。因緣際會,二○○七年六月份,樹清兄因協助Discovery來金拍攝《謎樣金門》,在成功村的金門日報社裡,拜託樹清兄《鄉訊版》的復刊事宜,承蒙樹清兄不計酬勞一口允諾,經過繁複的行政程序,終於在二○○七年九月一日正式復刊。 《金門日報‧鄉訊版》的復刊,讓金門日報增加內容的多元性及可讀性,報導的內容,除了有各行各業傑出的金門人士外,甚至不是金門人,但關心金門、熱愛金門的人,也是《鄉訊版‧星期人物》報導的對象,並增加許多金門的專題報導及文學題材,總而言之,《鄉訊版》的內容是豐富與多樣化的,但創版的目的「連繫鄉親‧凝聚鄉心」也一直維繫著。 因為樹清兄的熱心與投入,每周的《鄉訊版》已然成為讀者的最愛,金門日報於二○○八年二月正式在本縣統一超商販售,每逢周六的金門日報一上架即銷售一空,可見大家喜愛的程度;也由於樹清兄的鼓吹及其所報導人物的熱情參與,「金門鄉訊人物聯誼會」於二○○八年六月二十八日正式在台北縣新莊市「大宅門」餐廳成立。該聯誼會首任會長為警界英雄洪俊義先生,第二任會長為吳奎新律師,現任會長為楊筑君女士(筆名牧羊女),都是本縣優秀傑出的鄉親,值此中華民國建國一百年之際,筑君會長自籌(募)資金,排除萬難,發起《金門鄉訊人物誌》叢書的編印發行,是再一次金門人力量的展現。感謝樹清兄在我服務報社期間,對《金門日報‧鄉訊版》的投入與奉獻,也感謝筑君會長及所有鄉訊人物聯誼會執事人員的努力,再度為金門留下可貴的人文資料。欣見叢書發行在即,略綴數言,表達個人敬佩及祝賀之意。 (前金門日報社社長 金門文化局秘書)
-
受傷的黃玫瑰
有很長一段日子完全無法睡個安穩覺,胃痛雖然不是什麼偉大的理由,卻可以把單純的生活搞得寢食難安。我是那種龜毛到不開心就胃抽筋的人,現代人說這是「公主病」,我倒覺得再這樣下去我快得「憂鬱症」了。 上個月,終於達到忍無可忍的地步,只得乖乖去聯合醫院看胃腸科,接受吞胃鏡檢查。結果是意料中的胃潰瘍。。。附送幽門桿菌一起作怪,我皮皮挫地求醫生先開胃潰瘍的特效藥給我吃看看,因為我太了解自己容易藥物過敏的體質。 說也奇怪還真讓我料到,吃了那藥,半夜時膝蓋和腿部大抽筋,嘴唇又破洞。只好停藥,等一個星期後的預約,才上醫院找醫生換藥。醫生說我的體質很奇怪,文獻上吃那顆藥的人根本沒有這種副作用。只好再換別的藥吃一個星期看看,謝天謝地,這次總算可以接受! 一個禮拜後再上門診。醫生開了治療幽門桿菌的特效藥給我,還特別吩咐我一定要吃完,否則會前功盡棄。 接下來的七天,我完全處於昏睡中,每天至少睡12個小時,最長的睡眠時間可以長達16個小時,清醒時兩隻腳幾乎撐不起力量走路,雙眼模糊,活脫脫像個小老太婆,走起路來發現地球真的有在旋轉,老師沒有騙我們! 好不容易撐過最可怕的一週,回診時,醫生說幽門桿菌雖然已經殺死,還是要繼續服用一陣子治療潰瘍和修補胃腸的藥品。 這段日子都是先生全程陪伴,因為女兒白天要上班,清醒時不免盼望兒子送來一句溫語,直到兩天前才曉得先生根本沒有將我的詳細病情告知住在隔壁街的兒子。無論我如何哭泣哀求,先生就是不願意趁這個機會幫我們母子化解多年來的心結。 我不懂他不讓兒子回家探母的真正原因是什麼?是霸佔?還是真的不捨兒子擔心?結縭將近30年了,先生一樣不懂子女對我的安慰和支持,才是讓我勇敢對抗病魔的特效藥。 前日是慈悲的天上聖母媽祖娘娘的壽誕,千百位忠誠的信徒用燦爛的笑容和鼎沸的香煙裊繞於天地之間,為聖母娘娘獻上最虔誠的祝福。 我雙手合十面對聖母娘娘,默然請示聖母:「今日一切苦難可有解藥來救度?信女若值得您的慈悲,可否請您指引一條正道,祈願來世莫要再犯今世的罪孽。」 我很感謝先生照顧,可是那句「謝謝你!」已經悄然飄進烏雲,隨著風雨落入地底。女兒說:「妳那麼想念哥哥,就打電話叫他回來,別再辛苦自己了!」可是我還是相信當年出嫁時,母親勇敢地對我說:「沒關係,妳心中若有想到媽媽,再遠妳都會回來,這是天生的母子情。」 我不想變成只會抱怨的人,「恨人」是一件很累的事,當我們用盡心力去怨恨某人時,某人也許根本不知道,或許正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到最後受罪的往往是自己失去可貴的健康。而真心「愛人」,則不一定要把對方綁在身邊,有時候適時的放手,才是真正的愛。 轉個念,事情並沒有那麼嚴重,我要學母親那樣當個勇敢的女子,讓心境開朗起來,哼一哼我最愛的那首「黃玫瑰」,受了傷,也不讓淚珠濕花蕊,告別溫暖的陽光,一樣要開得燦爛美麗。
-
人海找鄉親﹐大海撈鄉訊
十月接獲「金門鄉訊人物聯誼會」會長楊筑君(牧羊女)來電,提及「金門鄉訊人物聯誼會」將策畫編印《金門鄉訊人物誌》套書,因為《鄉訊版》是我當金門日報社社長時創刊的,因此邀請我為該套叢書寫一篇序。牧羊女的這通電話讓我勾想起《金門日報·鄉訊版》出刊的往事。 記得一九九三年四月一日我奉派接任金門日報社長職務,為革新金門日報版面及強化本土報導,希望能運用金門日報版面建構一個聯繫金門島內外鄉親,凝聚海內外鄉心的平台,經與時任金門日報總編輯的李錫隆兄研討,乃決定推出《言論廣場版》及闢設《鄉訊版》,並擬聘請長期關注金門文史及旅外鄉親資訊的傑出報導文學家楊樹清君擔任本報駐台特派員暨《鄉訊版》的主編。五月十八日當時我在莒光山莊的金門縣臨時縣議會的定期大會場外巧遇樹清兄,便把我有關闢設《鄉訊版》的構想告訴他,並竭誠的邀請他擔任本報駐台特派員暨《鄉訊版》的主編,負責本報有關金門旅外鄉親訊息的採訪與報導工作,承蒙樹清兄對我構想的認同與支持,慨然應允。十來天後六月的第一個星期六,也就是一九九三年六月五日《金門日報·鄉訊版》就匆匆出刊,正式與讀者見面了。當時揭櫫的創版精神便是簡單明瞭的八個字「連繫鄉親‧凝聚鄉心」。 回顧當時《金門日報·鄉訊版》一推出,立即受到讀者的喜愛與肯定,獲得熱烈的迴響,許多讀者及鄉親每逢週六即引頸企盼一睹《鄉訊版》最新報導內容。《金門日報·鄉訊版》第一階段從一九九三年六月五日首次創版到一九九六年六月樹清兄因赴加拿大遊學請辭《鄉訊版》主編而暫停刊,計有三年,出刊一百五十八期。這些報導的內容與資訊可說是金門島內外鄉親及關愛金門的朋友彌足珍貴的資訊與史料。 樹清兄暫停主編《金門日報·鄉訊版》一段時間,許多讀者及鄉親都感到非常可惜,企盼能儘速復刊。直到二○○七年五月黃雅芬女士接任金門日報社長後,我曾建議黃社長再度聘請樹清兄重回主編《鄉訊版》。沒想到二○○七年九月久違的樹清兄主編的《鄉訊版》又復刊了,內心真是高興萬分,那種失而復得的欣喜感覺實非筆墨所能形容。 本縣報導文學作家楊樹清在一九九三年六月至一九九六年六月第一階段的三年裡及其後第二階段二○○七年九月至二○一○年十月的三年二個月,總計六年二個月,受聘擔任金門日報駐台特派員暨《鄉訊版》主編期間,本著「人海找鄉親,大海撈鄉訊」的精神,一手發掘與報導了金門日報《鄉訊版》眾多的「星期人物」,更為了提供這些平時難得在同鄉會活動出現的鄉訊人物一處跨地域、領域,觀察鄉人鄉事動靜的平台,讓這些散居各地橫跨各領域的傑出鄉訊人物凝聚在一塊而奔走鼓吹,進而串聯各鄉訊人物發起於二○○八年六月二十八日在台北縣新莊市「大宅門」庭園餐廳成立了「金門鄉訊人物聯誼會」。 樹清兄總計兩階段、六年二個月時間,主編《金門日報·鄉訊版》,共計出刊三二五期,報導、書寫在各行各業奮鬥有成、表現傑出的海內外金門菁英四百多人,匯聚出一張張金門臉譜,建構一筆珍貴的金門人力資源庫,復因「金門鄉訊人物聯誼會」的創會,讓這群在不同時空產生的鄉訊人物,有了聯繫鄉情、凝聚鄉心的舞台,而有發起《金門鄉訊人物誌》的叢書出版構想與行動,並作為建國一百年金門文化獻禮。 《金門鄉訊人物誌》這套叢書由「金門鄉訊人物聯誼會」以向企業募款、鄉訊人物認購及經銷收入等方式籌資編印及出版發行。這套叢書第一輯共有十本,綜觀其內容除了樹清兄主編《金門日報·鄉訊版》期間每週所報導的星期人物之外,也包含了鄉訊專題報導的部分。這十本書依序分別為「東渡卷」、「異域卷」、「浯島卷」、「閩廈卷」、「南洋卷」、「藝文卷」、「學術卷」、「企業卷」、「鄉事卷」及「過客卷」,內容精彩豐富,燦然可觀,殊值閱讀與珍藏。 《金門鄉訊人物誌》一書付梓前,「金門鄉訊人物聯誼會」會長楊筑君索序於我,有感於楊樹清兄多年來致力於金門文史的採擷,尤其是我任職金門日報社社長及黃雅芬社長期間,樹清兄主編《金門日報·鄉訊版》時對金門島內與旅外鄉親訊息的報導,不遺餘力,筑君會長及金門鄉訊人物聯誼會有關執事人員為保存及整理《鄉訊版》出刊與發行期間所報導的這些珍貴鄉訊及文史資料的一片熱忱與用心,爰就所知所感,書寫成篇,以為祝賀,並樂為之序。 (前金門日報社社長 古寧國小校長)
-
你瘋了嗎﹖
「你瘋了嗎?你不怕塞車嗎?幹什麼去人擠人湊熱鬧啊!」 當我告訴朋友:我和兄弟姐妹一行約二十人、五輛車,決議要在今年228四天連假,往中部著名賞櫻地:武陵農場一遊時,幾乎所有的人都異口同聲勸我。連我家老公也一直煩惱個不停,擔心到時塞在車陣裡進退兩難,幾度想打退堂鼓。 再加上行前的前幾天,媒體不斷的在報導賞櫻人潮大量湧進武陵山區,造成近二十公里回堵的車陣,平常連對小小塞車都不耐煩的他,更是焦慮得要求兄長們改變出遊計劃。 「可是我們已繳了清境民宿的費用,而且要湊齊大家一起出遊也只能利用連假,況且你一直想去武陵農場,每次都失之交臂,這次不能成行,又不知何時有機會了!只要我們計劃好行程,盡量避開車潮,應該不會有那麼嚴重啦!」我心中雖也七上八下,但仍想了各種理由安撫他的焦慮。 終於假日來臨,我們一早在高雄晴朗的豔陽下一路往北,誰知才進到彰化地區,天空就灰濛濛的,進入埔里更開始下起濛濛細雨,不知何時白茫茫的霧也圍繞而來,車行在往清境的山路上,我不敢打擾駕駛者的情緒,這時他更要全神貫注應付這危險的路況。一路我只能默禱天氣快快好轉,不要掃了我們一家人好不容易一起出遊的遊興。 一路我們在車上聽著新聞報導的路況,仍是說山區著名賞櫻區車潮如何踴躍等等……但也夾雜著報導最近的NBA英雄:外號「林來瘋」林書豪的神奇事蹟。 老公的眼睛仍專注的看著前方,「這林書豪真不簡單,年紀輕輕卻有這麼成熟的人格,難怪全美都在為他瘋狂,他母親真是教得好啊!」 一路老公都只用簡短的話語回應我,我知道只要達到讓開車的人不打瞌睡的目的,我可不在乎他的冷淡。 終於車到達首日的目的地~清境,雖細雨仍不絕,但空氣清爽,沁人鼻息,天候雖不佳,可遊客仍不絕於途,還有遊客推著嬰兒車或推著老人家的輪椅緩緩行在往青青草原的步道上,為了避雨顯得有些辛苦狼狽,好不容易找到車位停的老公看到說:「發瘋了,這種天氣帶老人家和嬰兒出遊,真是自找麻煩。」 但我卻看到年輕父母雖辛苦但卻放心的神情,及老人家因有著兒孫輩的伴遊,臉上充滿滿足的幸福,而我們雖在霧茫茫中欣賞每次來都失之交臂的綿羊秀,但仍被幽默風趣的外國牧羊人逗得開心不已。 隔日雨仍不稍歇,甚至有愈來愈大的趨勢,但我們仍決定照原計劃繼續往更高海拔的武陵前進。一路仍是白霧茫茫,又加山路彎曲濕滑,老公一路仍緊跟著前車,不敢稍有疏忽。 一行車隊終於在下午時分到達預定的民宿,所有駕駛人都已筋疲力竭,小小的閉目養神一番。 這時卻見兩個身著勁裝,腳踏車後座夾著簡單行李的年青人要來投宿,他們說他們從桃園一路騎腳踏車橫越中橫而來,計劃在武陵休息一晚,再騎往清境方向。老公想到剛才來的泥濘路況和寒風刺骨,再看到他們單薄外衣和滿臉風霜疲累,不禁又說了句: 「你們瘋了嗎?」 年青人不以為意的笑說:「已經走完一半上坡路了,接下來應該都是下坡,總要完成這趟路啊!」 我們趁著天未黑,就在山地部落附近閒逛,經過一座美麗小巧的山地小學,只見有人搭著帳棚在學校的迴廊上,他們也是計劃在此度過寒夜,趕著明日一大早去武陵賞櫻,這對我們這一行平均年齡五十五歲上下的團隊而言彷彿又需要些瘋狂的勇氣! 環山部落裡,我們看到一個小天主教堂,執堂的神父是一位高齡77歲的外籍神父,傴僂著背跪在十字架前祈禱,我們請他為我們臨時主持一個彌撒為我們的旅程祈福,他不僅欣然同意,還為我們做更特別的禮儀。 不是天主教徒的老公在旁觀禮,事後跟我說,要遠離自己的家鄉到陌生的國度,且是這偏遠山區傳教,國語說得如此流利,需要多大的意志和毅力,他說:「也要有點瘋了才行!」 隔日為避開賞櫻的車潮,我們趕著清晨六點即出發至武陵,料想不到車至武陵入門處車已大排長龍,沒想到與我們一起發瘋的人真的不少。在車陣中塞了約四十分鐘後,終於等到入門的資格,未料到幸運的我們竟在入場後遇到前車故障拋錨使車子大排長龍等車位,迫使得我們五台車只好兵分兩路,有車位停的就在園區賞櫻,停不到車位的只好一路照計劃北行至宜蘭。 所幸我們有找到車位,當走在清晨微寒浸潤的步道上,鼻息間是沁涼新鮮的空氣,欣賞到那在微微細雨中,被群山綠樹及青翠茶園環抱,襯著不時飄浮在樹間的山嵐,漫山遍野綻放豔麗桃紅的櫻花更顯空靈之美,彷彿走在仙境雲端般,此刻只覺一切的辛苦都有了代價。 可惜為配合已先行往北去的同伴,我們只好放棄原停留至下午的計劃,趁著另一波車潮未湧進前,趕緊離開與前車會合。 往宜蘭的路上老公神情輕鬆不少,不僅因天候雨象稍解,路況也比來的時候好,而且他從未去過宜蘭,該是這動機促使他有了振奮的力量吧!趕到宜蘭時,前車的親友已在用餐,我們剛好路過一個計劃外的景點,就順道下車去參觀遊覽順便用餐,未想也嘗到免費試用各種飲品的樂趣,也算意料外的收穫。 同行的女兒在網路上查詢宜蘭著名的小吃,等我們約下午四點半在投宿地點安頓妥當,知道有一網路推薦的三星蔥油餅離住宿處僅十幾分的車程,當下跟還未與我們會合的兄長們說,我們先去幫他們買蔥油餅當下午點心。誰知等我們興的抵達,只見一條排著約八十人的隊伍,蜿蜒約一百公尺癡癡的在細雨中等待一嘗那蔥香四溢的小餅。 老公見了說:「一群瘋子,算了,回去吧!」他的話還未說完,女兒和我已開了車門出去,邊撂下話:「你先回去,我們等,一會兒我們坐計程車回去就好!」 女兒知道她老爸絕沒耐心為了吃等這麼久,但她好不容易來宜蘭一趟,又已答應為大家帶點心回去,意志堅定的堅持給他排下去。所幸的是小小的攤位已經驗豐富,四個人手腳俐落的迅速滿足了大家的需求,我們約等了三十分鐘後,終於捧著那熱騰騰的蔥油餅,與那熱鬧非凡的小攤合照後,一口咬下這外皮酥脆內裡三星蔥味特別香甜的小餅,女兒滿足的說:「哇!不會遺憾了!」只見天色已昏暗,待我們將餅送達眾親友手中,已近晚餐時間了! 稍晚我們又去羅東夜市一逛,只見許多攤位前也是大排長龍,看在我們這些老人家眼裡只覺不可思議,但女兒卻說:「那都是網路上推薦的美食,會受歡迎一定有他的道理啦!」 他老爸還是那句話:「真是瘋狂,我絕不會為吃的排這麼久的隊。」只見女兒吐吐舌:「這也是一種樂趣,你不懂啦!」 隔日我們走完宜蘭幾個重要景點後,約下午四點走雪隧往南回程,途中親友又臨時決定在新竹停留,去探望兩位同在清華大學讀書的姪子,我們聽著讀大學二年級的姪子說前晚為搶購與交通大學歷年競爭激烈的梅竹聯誼籃球賽的入場券,在徹夜寒風中席地而坐等待了約七個小時的故事,咱們這群長輩又是面面相覷,無言相對,還是我那一向直言的老公又一句:「原來就算是清華的學生也有一堆瘋子哦!」 終於我們平安的完成了這四天的環島旅程,當我聽到老公跟我說:「我總算去成了武陵和宜蘭了,不會遺憾了!」我悻悻然的提醒他:「你不是說發瘋了才連假出遊嗎?」我可不想放棄這難得調侃他的機會。 「這一路上我聽你說最多的話就是『這些人瘋了』,不瘋狂點,人生會少好多樂趣呢!」 想想真的,自決定連假環島走熱鬧景點起,看到不畏天候嚴酷,山路陡峭,堅定挑戰自我的年輕人;為了傳揚福音在偏遠山區落腳數十載的神父:;為了一嘗美食大排長龍的人群;為了支持自己學校球隊甘願忍受寒流的大學生;如果他們稍為理智些,一定會預設很多可能遇到的困難和挑戰,猜測懷疑自己的能力和意志,因而也就放棄了希望和夢想,從而夢想就成為一生未完成的遺憾。 林來瘋的新聞在旅行回來後仍持續的在發燒著,若不是他一直堅持對籃球運動的瘋狂熱愛,又怎會有一亞裔之人在黑人當道的NBA創造如此傲人的成績? 人生苦短,對年過半百的我來說,能追求的夢想和快樂已不多,所以下次無論是我決定做什麼事兒被別人如此詢問:「你瘋了嗎?」時,我應該會很開心又驕傲的回答:「也許吧!但是,為什麼我不能讓自己偶而瘋一下呢?」
-
記那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下─《憶往情深》系列之六
唯一反常的是,曾就讀台大農學院的林正義,大一上「成功嶺」參加寒訓,向長官報告願「投筆從戎」進入「陸軍官校」就讀,以第二名成績畢業,又考取國防公費碩士斑,畢業後因與長官同名,而自行改名為「林正誼」,獲派赴金門擔任馬山連連長,負責接待高級長官和外賓參觀,馬山連號稱「天下第一線連」,能奉派擔任該連連長,前途無限光明,卻於民國六十八年五月十五日晚間帶著連旗和作戰計劃泅水渡海,游過二千三百公尺的對岸的角嶼島,向共軍投誠。 當天晚上,馬山連的官兵找不到連長,經通報金防部,緊急動員官兵展開水陸地毯式搜索,隔天全島大規模「雷霆演習」,十萬軍民總動員,當時,我們身為「自衛隊員」,亦曾手臂上綁著「識別」的白布條,手持木棍參與搜尋,翻遍每寸土與水塘,並密切傾聽對岸的廣播。 只可惜,搜遍全島毫無所獲,也聽不到共軍任何有關林正誼叛逃的心戰廣播,由於一直未尋得他的屍體,研判可能是叛逃失敗溺水葬身魚腹。所以,國防部以「失蹤死亡」列案,並發給家屬四十六萬元的撫恤金。(後來,證實林正誼泅水叛逃到大陸後,改名為「林毅夫」,並到美國留學,成為農經專家,民國九十八年膺任世銀副主席。) 因為,馬山是金門距離大陸最近的地方,戒備非常森嚴,一般人不能任意進入,設有高倍望遠鏡的觀測台,專供高級長官與貴賓眺望故國河山。 雖然,我們家住在馬山附近,卻無法進去一窺究竟,直到民國六十五年進入「正氣中華報」服務,有一次,國防部掌管新聞的長官蒞社視導,奉命陪同參訪防區軍經建設,有幸首次能進入馬山陣地,走過長長的隧道,抵達觀測站瞭望台,透過高倍望遠鏡眺望故國河山。 更可喜的是,陪同國防高官視導,亦隨同進入「馬山播音站」,現場聆聽播音員親切地向「共軍官兵及大陸同胞」呼喚,以及播放鄧麗君的「月亮代表我的心」、「甜蜜蜜」等歌曲。因為,喇叭是向著大陸喊話,所以,在金門島上聽不到播音的內容。據說,金門各喊話站對大陸的廣播,其中以鄧麗君的歌曲最受共軍官兵喜愛,許多人偷偷地聽,因而流傳著「白天聽老鄧,晚上聽小鄧」,大家心照不宣。 共軍對金門的廣播確實令人討厭,大家都很不願意聽,唯一的例外是,宣佈對金門停止砲擊的廣播,諸如:民國四十七年八月二十三日下午六時三十分,共軍廈門、大嶝、小嶝、深江、蓮河、圍頭之火砲突然向金門島群瘋狂濫炸,揭開「八二三砲戰」。隧後金門守軍展開還擊,雙方激戰四十四天,金門島群落彈四十七萬九千五百餘發砲彈,共軍眼看以重砲摧毀及長期海空封鎖,企圖逼使國軍放棄金門的陰謀無法得逞,於十月六日透過角嶼喊話站叫囂「停火一週」後,繼而又廣播「停火兩週」,後來,再提出所謂的「單打雙不打」。 往後的二十年間,每逢農曆春節、中秋節或五一國際勞動節,共軍通常會透過角嶼喊話站,宣佈暫時停止對金門群島砲擊:「國民黨軍官兵們!金門同胞們!為了讓你們和祖國同胞一樣,歡度春節(或秋節、五一國際勞動節),中國人民解放軍決定,從×月×日零時開始,停止炮擊,以示關懷。」同樣是由一男、一女,以國語和閩南語唱雙簧,一遍又一遍反覆重播,算是播放「佳音」,較受金門軍民喜歡。 所謂的「單打雙不打」,就是「單日炮擊、雙日停火」,然因天候因素影響,形成「雙日一定不打,單日不一定打」,但日曆上的單、雙日,其分界點在午夜凌晨時分,也就是每個黑夜,都有「單日」,只是前半夜與後半夜之別,所以,生活在金門島上的居民天天籠罩在遭受砲擊的恐懼之中。類似的恐懼,一直延續到民國六十八年元旦,「中」美正式建交,角嶼喊話站播出「告台灣同胞書」,宣布即日起停止對大金門、小金門、大膽、二膽等島嶼炮擊,漸漸結束軍事對峙的局面,開啟交流的新頁! 民國六十八年元旦之後,金廈海域的砲聲漸漸遠颺,兩岸有形的戰爭慢慢歇止,同時,角嶼喊話站對金門的廣播,言詞轉為較和善,並於民國七十四年起停播,金門島上的居民,才脫離長達三十二年的噪音侵害,夜間終於能睡個好覺!
-
跟往事乾杯
元宵過後,青衫與二十餘位浯島同窗相聚於桃園之老船長,藉幾瓶金門高粱,敘說離散三十餘年之鄉愁。昔日俊秀,今之社會中堅,都已兒女成群,回首前塵,感慨係之,於是將是日參與同學名字與席間聽聞故事拼湊成詩,為這場同學聚會留下記錄。其中或有不願外人知曉之情事,盼好友們敞開胸懷,已是知天命之年,何妨一笑置之,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關風與月! 自古良師如寶藏,筆墨難寫是文章,之乎者也無人賞,桃李花飛滿穹蒼。 炳樂曾遊四大洲,大海歸來嫌錢多,游龍戲鳳展歌喉,笑看人間幾多愁。 金盞花兒開山坡,迎風搖曳送秋波,裙擺飄飄未曾皺,人如風中枯枝瘦。 水財終究不是財,志發自是好人才,委身公門當信差,老來讀書太悠哉。 玫瑰玫瑰最豔麗,唱歌總會想到妳,母性光輝照大地,幸福人妻在這裡。 耀光從小立大志,村長專管芝麻事,服務熱誠載鄉誌,攜子來台為甄試。 婉茹最愛瓊瑤夢,亭亭玉立人稱頌,姻緣路上有人寵,妝罷方覺帽子重。 世耀敦厚行事緩,謙謙君子春風暖,少年老沉舊時款,說話依舊不輪轉。 玉堂原為宮闕形,神仙寵妃居所名,巾幗常伴鬚眉影,風韻猶勝當年情。 孟弘向來愛燈光,技術獨到有眼光,鏡頭總是對山川,快門按下忘閃光。 秀猜默默常無言,嬌小玲瓏惹人憐,滄桑歷盡嘆紅顏,深閨夢裡難迴旋。 智育曾是人中龍,陸戰隊裡稱英雄,酒色聲光太縱容,未老先衰痛失聰。 春香秋香都是香,伯虎但知點秋香,春香賢婌傳家鄉,鄰村雄哥搶爭先。 水源修車名聲揚,娶得嫩妻美嬌娘,莫管閒語與閒言,相親相愛比人強。 罔市已然如雲煙,秀萍相逢在鄉間,猶記當年故人樣,萍蹤如今在眼前。 金壽特立又獨行,專業電器自修行,山中別墅埋幽徑,夢裡仍盼儷人行。 美葉可憐無花果,半吊日語來誇口,東京夢斷歸碼頭,還在啊伊烏噎嘔。 建慶兄弟相識久,黑白道上麻煩有,兩岸三地二號酒,浪子回頭是好友。 亞珠無緣享盛饌,電話熱線掛不斷,流觴若有下半段,金門有人想來亂。 博學之名已難追,半生戎馬愛相隨,航太科技子何為,國內國外任來回。 玉樹臨風時俊彥,夫唱婦隨人稱羡,治國大家有貢獻,含貽弄孫明年見。 笠島青衫酒未醒,平平仄仄分不清,詩詞胡亂湊成型,說給故鄉親友聽。
-
記那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憶往情深》系列之六(上)
不久前,南韓部隊於北緯三十八度線「非軍事區域」內裝置大型喇叭,重新啟動對北韓心戰喊話,觸怒北韓人民軍隊,其參謀總部認為是嚴重的軍事挑釁,立即發表「重大佈告」:宣稱南韓「傀儡軍」在軍事分界線一帶,共設置了十一個心戰用的大喇叭對北韓廣播,違反「六一五兩韓共同聲明」,以及「南、北韓軍事協議」,是一項軍事挑釁行為,形同對北韓正式宣戰,嚴厲警告南韓,北韓已進入全面軍事打擊行動,要將首爾變成一片火海。 敵對的兩軍不是用槍砲、或飛彈相互攻擊,僅僅只用大啦叭心戰喊話,進行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真的有那麼嚴重嗎? 看到這樣的一則新聞,眼前仿佛一把時光利劍晴空擘下,頓然經過一條時光隧道,我又回到四十年前的童年歲月……。 金門島位於閩南沿海九龍江口外,島形仿若一個啞鈴,隔著一衣帶水的金廈灣,緊緊依偎著大陸故國河山。其東北角有四個濱海的村落,由北而南依序是青嶼、官澳、西園和洋山。其中,官澳村郊最北端突出的馬山,與大嶝三島之一的角嶼,距離僅有二千一百公尺,退潮時更僅有一千八百多公尺,是金門本島最靠近大陸的地方。 而我,就出生在洋山村,那是一個百餘戶人家的古樸農村,幾百年來,居民以耕地種蕃薯和下海插石養蚵維生,而我們家門口面對著海,每天推開柴扉所面對的,就是故國河山的大嶝島──所謂的「匪區」、或「鐵幕」。 其實,大嶝、小嶝和角嶼等三個島嶼,原歸屬於金門縣管轄,雖只一水之隔、近在咫尺,白天站在岸邊隔海相望,用肉眼即能眺望彼岸人影舉手投足;晚上,夜深人靜時刻,兩島的雞鳴狗叫聲,彼此皆能清楚聽聞。而且,自古以來,居民語言、風俗習慣相同,婚嫁十分普遍,往來關係十分密切,形成共同生活圈。 當然,金門與角嶼兩島近在咫尺,類似的情況發生在世界上任何一個地方,都不足以大驚小怪,但是,自民國三十八年十月二十五日「古寧頭大戰」之後,「國、共」兩軍,就隔著金門與角嶼兩島之間二千一百公尺的海峽重兵對峙,彼此海岸佈滿鐵絲網和地雷,不再相互往來,雙方「槍口對槍口、砲口對砲口」,動不動砲彈就一群群呼嘯而來、也一群群呼嘯而去,時時硝煙四起、烽火漫天,金廈海域成了「美、蘇」武器試驗與競賽的殺戮戰場,無數的生靈在硝煙中淪為冤魂,無數的財產在烽火中化作灰燼。 古往今來,兩軍交戰,為求勝利,手段往往無所不用其極,所謂「兵不厭詐」,歷史上使用奇兵、奇計制勝的例子屢見不鮮。諸如:距今兩千多年前的楚漢相爭,劉邦和項羽為了謀取天下,兩軍對陣苦戰四年分不出勝負,雙方以鴻溝為界訂下互不侵犯盟約。 但是,劉邦率先爽約,趁項羽撤兵之際背後追擊,將楚軍兵馬困在垓下,並派人夜裡在軍營四周大唱楚國歌曲,兵疲馬憊的楚軍於睡夢中,聽到四面八方傳來家鄉歌聲,無不勾起思鄉情緒,無心戀戰紛紛丟盔棄甲潛逃,項羽眼見軍心渙散、四面受敵,自覺大勢已去,無顏見家鄉父老,便在烏江河畔自刎而死。 話說民國三十八年四月,「國、共」南京談判破裂,共軍大舉強渡長江,一路南下勢如破竹,短短半年之間,輕鬆「解放」一千餘萬平方公里的大陸河山,卻在金門「古寧頭」吃了敗仗。而且,面對只有一百五十平方公里的彈丸小島,連續用兵多年仍遲遲無法「解放」。 且說剛撤退到金門的國軍部隊,十餘萬官兵枕戈待旦,隨時準備「反攻大陸」,並沒有長期紮營的意思,普遍暫借村落的宗祠、或民房棲風避雨,為激勵士氣、雪恥復國,他們用油漆書寫,或用水泥在牆壁彫塑「反攻大陸、收復失土」、「反共抗俄、殺朱拔毛」、「消滅萬惡共匪、拯救大陸同胞」等等反共精神標語。 此外,官兵早晨起床或晚間就寢前點名,都要高唱: 反攻,反攻,反攻大陸去! 反攻,反攻,反攻大陸去! 大陸是我們的國土, 大陸是我們的疆域; 我們的國土, 我們的疆域, 不能讓俄共長期佔據, 不能讓倭寇侵略欺侮, 我們要反攻回去, 我們要反攻回去, 反攻回去,反攻回去, 把大陸收復, 把大陸收復! 據說,許多官兵難以壓抑思鄉情緒,常常有人大聲的唱、賣力的唱,聲嘶力竭的唱,唱到淚流滿面!因為,他們的家在海的那一邊,那兒有魂牽夢縈的爺娘、那兒有茂密的森林,那兒有無邊的草原,春天播種豆麥的種子,秋天收割等待著新年…,他們想家,他們渴望趕快回家! 《孫子兵法》有云:「攻城為下,攻心為上」。歷史上,諸葛亮南征,採納馬謖「攻心為上,攻城為下;心戰為上,兵戰為下」策略,七擒南蠻首領孟獲成為美談。據說,共軍暗忖戍守金門的「國民黨」部隊,絕大多數是從大陸撤退時沿路所抓的「壯丁」,他們離開家鄉已超過四個寒暑,親人音訊全無,思親情緒必定十分濃郁。 尤其,把部隊帶到台灣的「國民黨」三軍統帥蔣介石,曾揚言「一年準備,兩年反攻,三年掃蕩,五年成功」,可是,官兵一年盼過一年,卻遲遲等不到「反攻大陸」的號角響起,也等不到回家的那一天到來。 因此,共軍企圖展開「心戰」攻勢,想利用金門位於廈門灣外,三面被大陸包圍的地理優勢,自民國四十二年三月五日起,在距金門最近的角嶼,架設「中國人民解放軍福建前線廣播站」,使用九個二百五十瓦功率的擴音喇叭,向金門軍民展開心戰廣播,希望「東施效顰」當年劉邦的伎倆,營造「四面楚歌」的功效,瓦解國軍官兵士氣! 由於共軍在角嶼架設的「廣播站」,音效籠罩整個金門島東北角,而且,廣播內容包括向國軍官兵喊話,搧動起義回歸祖國大陸,除了給予金錢獎勵,並提出「五條保證」寬大政策──保證生命安全、保證不打不罵、願意回家者發給路費、立功者授給獎金、願工作者安排就業。 其次,是對國軍眷屬展開親情呼喚,以及播放大陸各省民謠歌曲。更重要的是,藉以宣揚「戰無不勝的毛澤東思想」與「共產黨」的建設成果,諸如南京長江大橋和鷹廈鐵路通車,發現大慶油田等等,均屬於攻心為上的「心戰」喊話。特別是秋、冬吹東北季風,共軍播音站的音波隨風南下,金門整個東半島幾乎籠在喊話範圍之內,對國軍官兵來說,確實是產生重大傷害和危機。 當然,國軍部隊也沒有蒙著頭挨打的道理,立即採取反制措施,同樣在馬山架設一座四十八個喇叭的「播音牆」,大約半年之後,「金門馬山播音站」正式開播,向閩南沿海共軍官兵及大陸同胞進行心戰喊話,宣揚復興基地台灣在「三民主義」自由、民主光輝普照下,民生樂利的繁榮景象,帶給四萬萬同胞光明的希望,以鼓舞反毛反共、擴大敵前抗暴活動,並號召共軍官兵棄暗投明起義來歸,進行對敵心理作戰,冀望瓦解敵人士氣,達到「不戰而屈人之兵」之功效。 隨後,國軍又在金門西北角的古寧頭、小金門的湖井頭和大膽島等四處設「喊話站」,對抗共軍在廈門的香山、石胃頭以及白石炮臺的喊話播音。於是,兩岸「心戰喊話」在金廈海域空中交會,一邊高喊「解放台灣」,一邊誓言要「反攻大陸」,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正式開打。 前面說過,我出生在金門島的東北角的洋山村,那是一個面對著大嶝島的村落,站在岸邊舉目西望,大嶝島上屋宇房舍,依稀可見。雖然,距小嶝的角嶼約有五、六千公尺之遠,但就東北季風吹向而言,角嶼正是金門島的上風處,形成兩點之間最短的距離,所以,角嶼「人民解放軍福建前線廣播站」對金門的喊話,不分白天或晚上、無論在室內或室外,句句聽得非常清楚,不想聽也得聽,除非是耳朵塞棉花;特別是夜深人靜,更是句句穿進耳膜,噪音吵得令人徹夜無眠。 其實,共軍在角嶼所設的「喊話站」,比我早兩年誕生;換句話說,從呱呱墜地起,住在閩南式的磚瓦房子裡,沒有玻璃門窗阻絕,嬰兒期即天天承受噪音的侵害。民國五十年,進入「金沙中心小學」就讀,老師在講堂上課,窗外卻傳來大陸喊話站嗡嗡的聲音,非常吵雜,逼得老師要提高嗓門,才能讓後排的學生聽到;升上金沙國中,校園地勢較高,共軍角嶼喊話站的叫囂聲更響亮,嚴重影響學生聽課,不在話下。 民國五十五年前後,大陸正如火如荼掀起「文化大革命」,共軍喊話站是全天候播音,每個節目開播之前,必先呼喚:「蔣軍官兵弟兄們!金門同胞們!」然後,分別由男、女播音員,以國語和閩南語交替喊話,主要的內容離不開「農業學大寨」、「工業學大慶」,工、農、兵、群眾在「毛澤東思想」領導下,「艱苦奮鬥,自力更生」,生產創造了許多奇蹟,歌頌「毛澤東」和「中國共產黨」,而且,每一次在男、女播音喊話之後,會播放高吭的「大海航行靠舵手」或「東方紅」、或「義勇軍進行曲」等激昂的進行曲,一遍又一遍反覆重播,不想聽也得聽,那是一種高分貝的噪音,對聽眾是一種凌遲和傷害。 當然,大陸對金門之播音,偶而會播放台灣民謠,最常播的是「農村曲」,歌詞為: 透早著出門 天色漸漸光 受苦無人問 行到田中央 行到田中央 為著顧三頓 顧三頓 不驚田水冷霜霜 炎天赤日頭 悽慘日中逗 有時踏水車 有時著搔草 希望好日後 每日巡田頭 巡田頭 不驚嘴乾汗那流 日頭那落山 工作才有散 有時歸身汗 忍著寒甲熱 希望好年冬 稻仔快快大 快快大 阮的生活著快活 雖然,那是一首日據時代,描述台灣人民生活艱辛的心聲歌曲,卻被共軍藉以嘲諷台灣同胞吃不飽、穿不暖,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難怪歌曲播放完,必定補上響亮的口號:「台灣是中國不可分割的一部份,我們一定要解放台灣!」 所謂「好話三遍,連狗也嫌!」共軍對金門的喊話,內容是千篇一律的歌頌與政治叫囂,而且,每天不停的反覆重播,不想聽也得聽,真是活受罪!何況,共軍的喊話,極盡醜化台灣在「美國帝國主義」及「蔣幫」統治下,政治黑暗腐敗,貪官污吏橫行,人民過著牛馬不如的生活,分化、挑撥官兵情感,容易引發情緒不滿,尤其是士兵夜間獨自站衛哨,思想易受污染,遇部隊有不當管教,家庭或女朋友變心等感情因素糾葛,就易引發暴力犯上事件。因此,面對角嶼的廣播,國軍加強宣導官兵「不要聽、不要信、不要傳」。 事實上,大陸經常對金門島發射砲彈,雖然,「砲彈不長眼睛」,不幸被炸到,將身首異處,血肉模糊,但是,砲聲聽久了,一般人都能輕易判別落點之遠近,衡量該不該躲防空洞?有沒有生命安全?何況,還有「單打雙不打」,一年之中,還有一半的時間免於砲彈威脅,可是,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沒有日夜之分,完全籠罩對岸廣播噪音之中,讓人油生「砲彈易躲,播音難防」之嘆! 由於對岸隔海傳來的「喊話」,音貝非常大,夜深人靜的時刻,句句穿透耳膜,很多人要耳朵塞棉花才能入眠,不僅部隊非常困擾,連尋常百姓也受不了。長期暴露在高音貝噪音之中,易罹患聽覺障礙,和引發情緒暴躁或心血管疾病。曾經,有一位中年村民,夜間被吵得睡不著,大聲嚷著:「汝爸泅水來去將喇叭弄破」。 不巧,被鄰人聽到了,因為,為了阻絕共軍進犯與「水匪」摸上岸,或防止國軍官兵叛逃,金門島上海邊遍布鐵絲網,和地雷,同時,嚴禁軍民私自藏有籃球、腳踏車胎等助浮物,發現有人下海泅水,岸上衛哨兵可直接開槍「格殺勿論」,所以,唯恐他真的下海游泳釀禍,因而向戰鬥村警員告密,結果,中年男子被治安單位抓去深入調查,所幸,最後證實只是一時氣話,才放他回家。 根據傳聞,當初共軍在角嶼島上架設的喊話喇叭,功率較小,卻被駐守青嶼的「成功隊」兩棲蛙兵摸黑登陸破壞,共軍一氣之下,重新建造一個更大的喇叭,號稱是「世界最大廣播喇叭」,特別在四週還架設高壓電網,重新開播之後,國軍「成功隊」再次摸黑上岸,不幸有人觸網犧牲性命,為國捐軀! 共軍角嶼播音站重新開播之後,全年無休,日夜不停高音貝向金門島廣播,音效涵蓋金門東半島大半村落,而且,大陸「文革」運動也結束了,不再是歌頌「毛澤東思想」,內容大幅調整,常常找一些國民黨政軍高層的家屬,或叛逃的國軍官兵來前向袍澤喊話。 印象最深刻的是:民國五十八年五月,空軍官校上尉飛行教官黃天明與學生朱京蓉,駕教練機在廣州迫降向共軍投誠。無獨有偶,同年的八月,戍守金門的陸軍九十二師二七五團二營四連中尉排長周振德,從大金門西園五龍山下海泅水叛逃到大陸,受到共軍熱烈歡迎,被當作宣傳題材,特別是從金門叛逃的周振德,向舊屬官兵喊話的錄音,一再的反覆重播,對軍心士氣打繫最大。 一般而言,金門島上發生官兵失蹤,必定立即全島實施「雷霆演習」,無分軍民,全體總動員展開地毯式搜尋。當然,「周振德叛逃事件」亦不例外,金東守備區部隊連夜移防南雄,讓官兵駐進太武山坑道裡,就聽不到共軍的喊話廣播,以穩定軍心。
-
烙印原鄉圖記
金門自古以來人才濟濟,從「一榜五進」、「八鯉渡江」、「父子進士」、「人丁不滿百,京官三十六」、「金門無地不開花」、「無金不成同」等俗諺可得證。 然而,或因土地荒瘠、盜匪猖獗、烽火戰亂,造成大量人口遷徙流變。種種天災人禍,雖然是金門人長久以來埋藏在心中揮之不去的夢魘,但這一切苦難卻化作了養份,從島內到島外,從台灣、大陸到南洋、東洋、甚至歐美,處處可見浯鄉子弟勤力打拚、勉力奮鬥而卓然有成的學人博士、職官、企業家、藝文創作者,這些成就背後,處處可見原鄉圖記深深地烙印。 鄉籍報導文學作家楊樹清先生過去十多年來,二度擔任《金門日報‧鄉訊版》主編,採訪、撰寫、報導在各個領域發光發熱的金門鄉親超過四百人次。透過他的文字媒介,這些散居世界各地的浯島子弟無形中與家鄉產生了情感上的連結,串連成一道跨越時間與空間的鄉心情誼,從金門日報的《鄉訊版》乃至全國各地金門同鄉會紛紛爰用「鄉訊」為刊物或網站為題可以看出,源自金門家鄉的米水情份是無法割捨的一種血緣脈絡,無以割捨。 而金門經歷過近代史上幾場重要戰役,如「古寧頭大戰」、「九三砲戰」、「八二三」砲戰……,或金門民主過程的轉折,如金馬鄉親立院抗爭、金馬地區解除軍管、兩岸小三通……等,也在楊樹清的專題報導下,讓「一九四九」、「一九五八」、「五○七」、「一一○七」這些關鍵數字,產生了撼人的音節! 在我擔任台北市金門同鄉會理事長期間,深刻感受到「團結,才有力量!」金門要人家重視、尊重,一定要團結,才能夠讓外界聽到我們的聲音。《金門鄉訊人物誌》的編印發行,可視為近現代金門人力資源庫的建立,不同世代的金門人在這套書裡交會,不同耕耘領域的專精卓見,不僅見證了金門人的純樸戮力,勤耕不輟,也期待能為金門的大未來發聲! (台北市金門同鄉會理事長 《金門鄉訊人物誌》總顧問)
-
薄餅情書──再續日本神戶的華僑鄉情
2011年八月在金門日報上,江柏煒教授寫就「日本神戶的薄餅餐會」一文,就他受邀參加金門華僑群在日本神戶的薄餅餐,描述所知的民俗村十八間閩南大厝建造人──王明玉(國珍).王敬祥.王敬施一生在海外打拚,回饋山后鄉里,且戀念落葉歸根於金門等事情;積極地建議金門縣文化局,可以將在金門山后村周邊的這些墓園,指定為縣定古蹟,以給海外鄉僑後代,多一些心靈慰藉等等。 當時閱讀印象深刻的,只記得是關於那「七十多歲的王昭基女士,健康樂觀,看起來頂多五十多歲,有著料理的好手藝,尤其是精於福建薄餅(潤餅)的製作」等的描述,心下隨意,薄餅也罷,潤餅也好,反正是金門傳過去的拭餅吧?還應該是金門拜拜太多的產物哩! 至於文字間所提王氏墓園行路難的事,老華僑們德風夙昔,為什麼不讓現在山后子孫們──首開觀光風氣生意興隆的管理者──去重建新路就好呢?(難不成我們王氏子孫維護祖產謀生,連顯揚祖譽,也得政府來插手處理?) 2012年開春,機緣巧合地接受金門大學人文社會學院的指導,懷著「輕旅行」的愉快心情,背起超重十公斤的掃瞄機,照相器材,相機腳架,以及錄影機好機台等等,(錄音筆的設備那更是不在話下,因為每人必備,而且都被訓練得對歷史事物十分敏感,反正只要是閩南文化研究所出來的學生們出門,無論男女老少,通通都如同記錄歷史的快樂苦力們一般)參加日本東京大學舉行的國際研討會──我其實最被川島真教授研究的主題「金門近代史上的連續與斷絕──以僑鄉因素的變遷為例的初步探討」所吸引著,所以甘心安然,不辭辛苦,其實很好奇的是華僑與家鄉,怎會產生數代的連續與斷落這一類的研討。 Ok啦!安抵福岡機場! 會議之外,神戶北野充滿異國風味的旅行主題一直是異人館── 偷偷想著,總要找個機會,來一下異人館和居酒屋,嚐嚐日本酒酌微燻與咖啡的優雅──誰知道老師帶領這一群苦力學生們,參加的卻是一場必須「用手吃」的薄餅餐會? 意外的卻是超漂亮,開朗的王昭基女士,在神戶地區活躍的教學著社區外國人士,為推廣健康飲食撰寫的中華料理食譜,全都是憑著兒時記憶,自己再三實驗而成的「金門菜」──我們又怎能想像,幾位八十歲以上的老人們,因為需要提前一天準備金門薄餅材料,幾天來結伴同行,下山採買的蹣跚與熱情?! 在老華僑們笑哈哈的談辛亥革命,同盟聚會的回憶裡,我們無法不揪心用濕潤的眼角,喀擦,喀擦拍照,並且記錄下一道又一道恭敬的潤餅捲程序: 當他們巍顫顫地攤開自己擦拭的美人皮 指導我們鋪陳碾碎也無悔鄉情路的花生粉礫 拿取一小撮百年不變其烏黑的金門炸海菜 接續那一小撮水裏孵出嫩白的金門豆芽菜 覆以所有合炒諸菜 左包離鄉愁,右捲相思苦 總之報喜不報憂 大大捲起一切平安 邊緣再黏上一層牢牢的思鄉淚 然後就豪邁的大口大口吃將起來罷 我們真是無法不揪心哪! 這一生,從來沒有像這一次吃薄餅,如此的纏綿在豆芽菜,紅蘿蔔,綠豌豆,蛋黃絲,青海苔和擦餅皮之間。 在香味四溢而且優雅進食的薄餅餐會經驗中,我們還會見敬謹的神戶福建會館秘書長林正茂先生,精進好學的宜蘭籍留日博士後研究員,中華同文學校的陳來幸老師等等關心在日華僑事情的朋友,並且被這一群華僑們,對金門家鄉的愛心感動不已。 這才認真的觀察著,中國國務院每年都到日本致謝意,僑居神戶的辛亥革命支持者金門山后王敬祥嫡孫,知名建築工學博士的王柏林,王柏群昆仲,以及王敬施後裔王昭基女士次子與孫女一家人。 這才認真的臨摹著老師們做事用心的殷切──三度造訪神戶的江老師,非常仔細地為他們準備貼心的禮品:因著柏林,柏群昆仲,對家鄉組墳的重視,所以要為他們的老花眼,足足放大好幾倍的照片,一一的仔細護貝,以便利好拿取,好保存。 而寄贈麵線與王柏群先生年紀相仿(只差了一歲而已),事實上是輩份差了一輪的小姑估「昭基姑」的薄餅約會,更充滿了比我們所能想像來得更多的情份。 這才知道,為什麼行前再三研討,徹夜翻盤,重新討論,累得人仰馬翻,也才令我們認真的正視著,總要補闕的「金門華僑東洋史篇章」。
-
相見於《浯江副刊》──兼說《溫柔時光》
宗兄洪明傑近年來勤耕《浯江副刊》,並將其文稿結集成《溫柔時光》一書。 民國百年,周圍的朋友紛紛邁入後五十的人生。大多數的人離開了職場,轉變了生活角色,他們活躍在宗族活動、社團活動、菜市場、菜圃……等,生活重心回歸家庭,上侍年邁的父母,下輔新生的孫兒。 民國百年的金門社會,深受臺灣社會的影響,大量引進外籍女傭幫忙照顧年邁的父母,年輕族群崇尚少子化的育兒觀,因此,這群50-70歲的退休族,他們在家庭工作之餘,成為最有精力、財力和時間去從事休閒活動的休閒族群。精力充沛者在觀光版圖上東征西討,注重養生者在運動場上聞雞起舞,喜歡農作者在菜圃裡春耕秋收……,還有一群人在《浯江副刊》悄悄地筆耕起來。 在臺灣各大報副刊相繼式微的千禧年代,《浯江副刊》似乎逆向發展,反而因為休閒族群的紛紛加入而熱鬧起來。即使是移居於國外、臺灣,一年僅回一、二次金門故鄉的候鳥型人物,透過電子郵件的現代科技,一樣能在《浯江副刊》版面上與文友屢屢不期而遇。 一出手即寫《浯江夜話》專欄的洪明傑,即是教職退休、年過五十後才投入藝文創作,寫作、繪畫、攝影齊頭並進,他以靜觀萬物的心態,帶著自己也帶著讀者去回味金門的故鄉年少,去比較臺灣的母國文化和加拿大的異國風情。 《溫柔時光》一書共分四輯,基本上,輯一取材金門,輯二取材溫哥華,輯三旅遊和讀書,輯四畫圖說故事。故鄉金門是舊地,文中的情感自是眷戀的;移居的溫哥華是新城,筆下的觀察則充滿好奇新鮮。《溫柔時光》一書嘗試融合新、舊元素於一爐。 明傑大哥和我相識甚早,早在民國60年代我們的年少歲月裡。他與家三姊是金門高中特師科的同學、小金門國小的同事。巧的是,我們又同時就讀於臺北的大學,一台大,一師大,在羅斯福路和龍泉街的地近之利下,基於同鄉、同宗的情誼,我得以受到其不少的照顧。但大學畢業之後,各忙各的工作、家庭,明傑一家先由金門調職臺北,退休後,再移民加拿大,也就漸行漸遠漸生疏了。 不料,移民後的洪明傑竟在年過五十歲後,勤筆寫作於《浯江副刊》版面,隔著疏遠了的忙碌中年,隔著遙遠的加拿大異國,藉著《浯江副刊》,我們卻因文字而再度結緣、熟悉,那種感覺是奇妙的。 翻閱著新出版的《溫柔時光》,重溫書中的一些篇章、人物。順心隨意地讀來,輯一的金門年少篇章,仍是最能牽動起我的回味。 〈浯江溪憶舊〉的江魚仔,被孩子們抓進晶瑩剔透的玻璃瓶內觀賞。〈那一年,我們看戲〉的總兵署中山台,勞軍團一來,阿兵哥尖叫、吹口哨,老百姓則拿來長板凳、椅頭搶佔觀眾席。〈搭「開口笑」的日子〉,在高雄十三號碼頭等候機密的開船時刻。……這些已消逝的60年代金門情景,已成了我們這一代金門人的集體記憶。 溫柔的時光從何而來?如作者所言:「溫柔時光,來自於記憶中那些溫柔的影像、美好的事物、深愛的人;溫柔時光,來自於肯定生活不是要與時間賽跑,生活要能從容、滿足,並從中獲得樂趣。」〈溫柔時光〉一文裡的祖母,在有陽光的天井下縫補鈕釦,挑挑選選;父親在閒暇的片刻裡,吆喝著孩子們喝大紅袍茶,開講著閩僑陳嘉庚的南洋傳奇。〈我的祖母與母親〉一文,作者深情地描繪出兩代的金門婦女。長年穿著藍色衣褲裝、髮髻簪花的祖母,逢年過節,細緻地剪出發糕上的八卦紅紙;鍾愛寬鬆旗袍的母親,戴上金邊眼鏡後,氣質越發高雅,還被臺北的美容院小姐詢問是否在立法院上班?…… 照說,浯江溪、總兵署、十三號碼頭等等,這些情景才是60年代金門人的集體記憶,而作者對自己祖母、父親、母親的影像描寫,應是很個人的,但是我仍能從《溫柔時光》一書中看到自己親人的形貌。 我的外祖母也是常年藍、黑衣褲,不同的是,她不做剪紙的細活,而是勞動於戶外,上山摘野菜,下海拿海蚵等等。我的母親同樣鍾愛淺灰、淺藍的寬鬆旗袍,面對困境,同樣堅毅樂觀,只是她除了日理萬機的家務外,還得幫父親照顧零售五穀雜糧的文市,母親雖不識字,但論斤算兩的心算能力一流。我的父親同樣愛泡茶,店門一開,總有一壺大紅袍可待客,不同的是,喝茶的父親只會和來客談生意,不會和他的子女說陳嘉庚的傳奇。 讀《溫柔時光》,這些大同小異的人物形像讓我萌生興趣。是不是拉遠了距離之後來觀察一群人,他們的大同就會被彰顯出來呢?同樣活躍在60年代的父親輩、母親輩,他們是否意識到自己的大同小異呢?是不是每一個人除了個性外,也跳脫不了群性?而且其群性正是由其所處的時空背景所決定。什麼年代、什麼地域的人,他們就有一些共同的習性,即所謂「一方水土養一方人」、「一個時代有一個時代的歌」! 民國百年,《金門日報浯江副刊》因退休族群的加入而熱鬧起來,許多久已停筆、不再年輕的文藝青年重新提筆上陣。隔著疏遠了的忙碌中年,隔著遙遠的加拿大異國,藉著文字因緣,既得以與明傑宗兄屢屢相見、再度熟悉,並分享其《溫柔時光》結集出版的喜樂。
-
我不傻﹐我只是癡
「An apple a day keeps the doctor away.」每天一顆蘋果,醫生遠離我。這句美國人的生活俗語,我奉行多年,「醫生真的遠離我了」。哈哈,我的好朋友都知道此話一語雙關,暫且按下不表,這就進入本文的主題。 今天早晨吃蘋果,突然想起某次與文經社吳社長榮斌先生會面,他影印了一篇商業週刊1138期刊載的文章給我,標題是:一生,至少要當一次傻瓜。文章裡介紹一位日本朋友─木村秋則先生,大家習慣稱呼他木村阿公。這位木村阿公堅持種蘋果不施肥,也不噴灑農藥,他足足等了11年,他種的蘋果樹才終於開花結果。過程當中,木村阿公曾經拜託被蟲咬得即將枯萎的蘋果樹,一棵一棵對他們說:「請你們不要枯萎。」結果,蘋果樹真的努力戰勝害蟲,勇敢地存活下來,並且結出又香又甜的蘋果。這篇文章結語下得相當好,木村阿公說: 「為一件事瘋狂,總有一天,可以從中找到答案。」 是啊!傻有傻的可愛,瘋狂有瘋狂的樂趣,一輩子短短幾十年,能夠瘋狂的做一件事,從抒情感性的角度來看,也可以算是一種幸福吧?我的尋真詩集裡有一首詩,也許有點兒木村阿公說的那種人生哲理。野人獻曝,倒是真情走筆。 〈我不傻,我只是癡〉 撕裂天空的午后 伸手 接了一捧雪花白 瘋狂 擁入懷中 化成淚 等候你 恰似 在夏日的玫瑰園 尋一朵龍膽花 回首 秋 了 我不傻 我只是癡 山腳下,小小的龍膽花,在寒冬才盛開。詩裡頭提到的「等候」是一種近乎絕望的欣喜吧?然而,詩的最末兩句「我不傻,我只是癡」在看似弔詭的矛盾中,又找到了某種平安、某種身心的安頓。覺得自己傻嗎?癡嗎?朋友!或者是瘋狂?如果能夠從中找到生命的答案,就像前頭提到那位種蘋果的木村阿公那樣,傻得多麼可愛,瘋狂帶給他如此這般的喜樂,其實是一種很稀有的幸福呢! 多年前,我在自己的學敏游藝部落格PO了一首詩,題目是〈窗外〉,配上一幀我自己拍攝的照片,沒想到這樣一首小詩,竟然收到一位可愛的部落格訪客熱情的回應,他自稱是「忘了」,好可愛名字喲。這位「忘了」寫了一首〈窗內〉回應我的〈窗外〉,這也算是某種浪漫的瘋狂吧? 〈窗外〉 你看我 是 窗外 我看你 也是 因為 你不屬於我 我也不屬於你 你賞你的風景 我寫我的故事 各自 漫度晨昏 〈窗內〉 我讀你 在 窗內 你讀我 是也不是 所以 我變成了你 你也變成了我 我看我的流光 你記你的旅程 共同 刻劃人生 ◎晚安,親愛的朋友!跟著您寫一寫,不會介意的吧?!──忘了 【回覆】 忘了,您真是太棒啦!您的詩好溫馨,看起來是正沐浴在幸福之中呢!我喜歡您的詩,感謝 主!感謝您以文會友,真大大的開心呀。Blessings ──學敏游藝 瞧,這一來一往的,多麼風雅。在現今這個忙碌、冷漠的時空中,在某個夜晚、某個不起眼的角落,能夠發生這樣有點兒傻氣的心靈交會,是多麼值得珍惜與感恩啊!生活中,如果我們能多釋放一點兒善意、一點兒熱情給親朋好友,甚至是給某位與我們擦肩而過的路人一抹友善的微笑,我們這個世界一定會變得更美好的。管別人笑我們傻!笑著回答他:「我不傻,我只是癡」。哈哈……
-
構造桃花源──讀東瑞《魔術少年》
魔術少年名叫阿偉,在經常搭車的車站,發現了一個故事。一個少婦專門等候在路邊車站,撿拾匆匆的路人丟失的錢幣。東瑞是一位正宗的正人君子,傳統的道德觀念規定他不會接受少婦貪人便宜的行徑。但他又十分厚道,沒有冷臉呵斥,而是善意地嘲諷。先是安排「一隻男性的大皮鞋」,踏去少婦的希冀;然後,又安排阿偉做「魔術實習」,從而斷了少婦的念想。 近期讀書、撰文,一直在為現實的繁雜所糾纏。 太陽每天都在升起,花兒每天都在飄香,生命每天都在延續。可是陰雨總會不期而遇,鮮豔隨時都在遭遇摧殘,人生忽然就會嘎然而止。這,還是大而籠之的。細而化之,有時就難免無奈和失落。 我正在馬路上好好地駕著車,一輛車蠻橫變道,從一側撞上了我。有法有規,依例處置,本不是複雜的事件。可是,管事的坐在桌後,公允而不偏頗,聽憑你們自行解決。蠻橫的違駕者不認賬,我又沒時間拉鋸,結果就是不談是非,把漿糊搗到盡可能差不多,了事。 其實,凡事至此,也就沒有是非可辨。 作家是知識份子,通事理,講道德,自然義憤填膺。為此,可拍案而起,作文吶喊。但更多的是採取形象的手段,以結構故事來申明大意。這實在是有些難為人。 東瑞塑造阿偉就很辛苦,完全採取虛構的框架,宣洩內心的那份理想。我與東瑞交往多年,知道他著書既為稻糧謀,也為念想謀;他有著一份文學為現世、為社會、為人生的勁頭和執著。他不喜歡貪婪的少婦,所以讓她在小說中尷尬、碰壁。 更進一步,東瑞索性寫起很像《桃花源記》的《君子列車》,勾勒一幅全然就是至上至美的烏托邦式的人間天堂。純真女孩為上車的盲者讓座,大腹便便的孕婦為純真女孩讓座,六十開外的阿伯為大腹便便的孕婦讓座,二十來歲的少女為六十開外的阿伯讓座……生活中是有這樣的感人事蹟,但作家把它集中並強化了。 《認領》在意旨上,是對《君子列車》的昇華。蘇珊失業了,不但心靈失落,而且囊中羞澀,但她撿到別人的錢袋,毫無貪念,如數奉還。雖然俗世並不少見的是惡有善報、善有惡報,東瑞卻在收筆時,擺動鳳尾,把失主寫成實業主人,讓蘇珊好有好報,從此喜獲崗位。 像《君子列車》、《認領》這樣的構思,是不容易寫好的,倏忽間就可能流於失真。東瑞馳騁文字世界多年,著書洋洋灑灑超過百冊,因此細心經營,不至於出錯。不過從接受的角度而言,《親筆信》在寫法上,也許會更容易為普通受眾認同。這篇短構,現代商業社會氣息濃郁,現代人生活和精神狀態也得以逼真地展現。棋漢也許並沒有寫足七百封信,但是,他的生活況味,已經不容人懷疑他的選擇和作為。從他的心理,到他的行為,直至他得到的回報,作家寫得極其流暢、熨貼。而從本質上講,《親筆信》的立意和情節演變,與《君子列車》、《認領》等作品都是一脈相承的。 這些天,我一直在反覆閱讀東瑞以《魔術少年》命名的微型小說集。我時時想起與他會面時的一些細節,我發現其女用「憂鬱」兩字來概括他,非常精準。他那臉龐、眼神,確實只能用「憂鬱」兩字來概括。但是在作品中,他卻竭力掩飾一己的私情,努力向受眾展露積極的思想。這便是當今社會迫切需要且難能可貴的責任感了。
-
一些小小遭遇九則
{1}在我的遺址挖到眾多的孤獨 出土時間是每天的夜晚 不具人形和繁文縟節 勉強拼湊可以火化成三公克的靈魂 {2}我在牆角讀尼采 太陽在屋頂酗酒曼舞 一個無聲抵達的某日午後 我們都成了片段 {3}痛是白色的。痛是綠色的 痛是黑色的。痛是黃色的 痛是紅色的。痛是紫色的 最後的最後。痛是無色的 {4}酒和放逐很像 一個人。一個世界 塞滿自己 一臉無邪的純醉 純粹到高過於死亡 {5}劃亮一根小小火柴 把字句燒灼 故事裡就看見我們 {6}我夢見我在公路上奔馳 直到太陽褪色為止 我的夢終於誤竄到一枚月暈 沒有流血和傷痕 只有微微的灼熱 像吻一樣。很腐闌 {7}您在鏡子裡看見我 您趨步走近 後來。世界就黑暗下來 {8}跟隨我一輩子的影子 忽然鬧脾氣 它說它要躲在世界的裡面 讓我成為看不見的人 {9}粗黑體46級字粒 站在峰頂的頭條版 對準我們怒吼 您們。您們。您們。您們。 聲音彷彿是熟悉的哀鳴 這時。我撿起一塊歪斜的社會版 用心的放回原位
-
口齒留香「鹹粿炸」
提起鹼粿炸對本地金門人來說,已經成為家喻戶曉,人盡皆知,遠近馳名道地的在地美食小吃了。吃法也可說百百種,或純當早點、或當早點稀飯的佐料、或配以茶水當上、下午的點心,無不稱心如意,家鄉人就是喜愛享受那口齒留香的滋味。 金門炸鹹粿炸的小吃攤民國以來金城有兩家:一家在后浦南門城隍廟附近,現已不知去向;一家就在金城莒光路貞節牌坊邊,店名永寬,就是取用現任老板父親的名字。 據翁老板說其祖先從金寧頂堡移徙后浦東門定居,在祖父這一代利用農閒時間,將家中年節所製作的鹹粿,切成厚薄適中、大小如一的鹹粿片放入熱鍋鼎中煎熟,一方面可供全家大小的點心之用,二方面也不致於糟蹋食物。經煎熟後的鹹粿外酥內實,嚐起來感覺有一道清香,吃在嘴裡不油不膩,香氣四溢,咀嚼在口中別有一分滋味。 起初只是當家人的平常點心,或充當從事農務田間休息的小點心。有一年,農暇之餘,其祖父走到後浦最熱鬧的市集,只見人來人往,好不熱鬧,環繞觀音亭兩旁、石牌坊、巴剎、糟水溝兩旁擺滿了來自各村里的攤販,除了日常民生百貨外,賣魚蝦、雞豬、青菜蔬果佔滿巷道街口,也有賣早點像花生湯、馬花炸、油條、鹹稀飯、蚵阿麵線、包子饅頭,另外有燒食賣、水餃、鍋貼、肉粽、春餅、扁食、滷仔麵、蚵阿煎、馬蹄酥、豆沙餅、卡車餅、燒餅、蚵嗲、好吃糖、豆花,還有捏麵人、茶間、剃頭間、金紙店等等,真是五花十色,應有盡有。當下心理有點悸動,不如也來湊一腳,於是就想起賣鹹粿炸的念頭,隔天準備了家伙工具,先在觀音亭的拜亭邊設攤。因觀音亭是一座古剎,香火鼎盛,善男信女、香客來自四方,可能聞香而來,不愁沒有生意,就這樣賣起鹹粿炸來。 在觀音亭邊擺攤維生,早先鹹粿並不是用「油炸」的,而是放在鼎中用油煎成的。起初生意普普,偶爾也顯得清淡些。原來當時鄉人在年節時分炊粿綁粽,到處皆是,拜完神明祖先後,鄉人聰明得很將剩下的一大堆祭品,除飯菜外,還有堆積如小山的甜粿、鹹粿、膨阿粿等,一一將它們切片,或煎鹹粿,或煎甜粿,或煮成甜粿湯,作為全家人的小點心享用,有的將膨阿粿切片晒乾後便於保存食用。說真箇的自己家中一時都享用不完,怎可再去買呢?所以賣鹹粿炸也只是業餘農暇之事,談不上貼補家計,不把它當為主業就是了。 倏忽歲月炸鹹粿雖不是什麼賺錢行業,但已在後浦慢慢傳開,鄉人多少也知曉觀音亭邊有一擔賣鹹粿炸的攤販。對進入後浦城辦事的鄉人來說,除了享受後浦的道地美食之外,偶爾買些小點心嚐鮮也是所在多有,再且價錢低廉,買個鹹粿炸充充飢也大有人在。 雖然小本生意不一定賺到錢,但越做就越有興趣。後來考慮下雨刮風,西曬東曝,頗為不便,興起租店面較能永久。就在石坊邊向王姓屋主賃屋,也為了使鹹粿炸能讓顧客接受,於是就嚐試用熱油炸,果真經過熱油炸過後的鹹粿炸,又香又酥,比往昔用煎的風味自然不同。後來又搬到斜對面,最後再搬到左對面原經營泡茶間(原陳憨溪經營)的現址,店面是向許姓屋主租賃的,現在已經是到第三代的老板了。 瞧瞧現在的店面,是一幢西式二層樓建築,二樓採凹壽建築,原本左手懸掛籃底紅字的永寬的直立招牌,也不知在什麼時候不見了,而門楣上橫幅的招牌在油煙故意的薰陶下也退隱多年,甚而被鐵捲門所取代。但是店裡的一口爐灶、一把爐火、幾桶油、一枝帶著歲月年齡的切刀,及始終不變的鹹粿炸原料,還有一籠籠等待下鍋變身的鹹粿,竟也撐起小吃的天地來。不怕你找不到,只怕你會聞香而來。 雖然現在鹹粿炸已成為鄉人日常的道地小點心之一,但嚐在嘴裡那酥香可口的味道又是怎麼來的呢? 永寬鹹粿炸的材料是取用在來米經浸泡研磨後,再加入適當比率的芋頭攪碎成泥狀,然後將兩者混合攪拌均勻成稠狀,再加入適量的胡椒、粗鹽、味素攪拌,就可倒入備妥的蒸籠,送至灶上蒸熟,大約需要一炷香的時間,待冷卻後帶有灰白顏色的就是炸鹹粿的成品。一大早將一蒸籠一蒸籠的鹹粿從家中廚房載至莒光路的店裡,開始一天炸鹹粿的生活。 首先要熱爐灶,使鼎中的油逐漸加溫加熱,經眼睛一瞧,腦子一判斷,老板不慌不忙將已切成大小形狀如一,厚薄相等的鹹粿一一放入油鼎中,只見滾滾的熱油將每一塊入鼎的鹹粿熱情包裹著,死命擁抱著,就在此時老板已將緊抱在一起的鹹粿和熱油,無情的分開,讓每塊鹹粿能公平受到熱油的照顧。說時遲那時快,老板以迅雷不及掩耳將它們一起撈上瀝油網上,只見一臉笑意,身穿著酥黃衣服的鹹粿炸,舒舒服服躺在那兒,等待顧客的光臨。 「老板!買三十塊,老板我的五十塊。」顧客上門了。老板老神在在,一句話都不回,早已抓起將剛炸好的鹹粿,熟稔地用剪刀將適量的鹹粿剪成不規則狀,一一放入油鼎中,又是一陣滾滾熱油在跳躍著。這時,老板一手伸入灶口將部份柴火移出,順便將竅門灶門半掩,順手撈起已帶點焦酥的三角塊狀鹹粿,倒入準備好的紙袋中,加入一小包自家獨門調配的佐料,遞給顧客,找了錢再度完成每天的工作。 這麼簡單的工作,任誰看了也直呼不夠如此吧了!現切現炸誰都會,但就火候溫度這一項可考倒許多人,如果沒有傳承,沒有數十年的累積的經驗,從失敗中學習,領會其竅門所在,又如何經營下去! 每天早上七點前老板已準備就緒,等待顧客上門,到十點左右打烊;下午兩點後又開門營業,直至傍晚時分休息,難得春節期間休息四、五天。老板早年還利用打烊時間從事農務,或做小工以貼補家用。近年身體已步入耳順之年不得已只好將農作放棄,專心賣鹹粿炸了。 觀光客不太會買鹹粿炸大都認為是臺灣的蘿蔔糕,主要消費群還是以金門人為主少部份機關團體開會早餐訂購。即便台灣觀光客認為鹹粿就像台灣的菜頭粿、蘿蔔糕一樣,大陸則稱菜粿、或米豆腐。其實加蘿蔔就稱蘿蔔糕,加菜則稱菜粿,而金門則不加蘿蔔或菜類很多觀光客都將其渾為一談,台灣的則淡而無味較難入口,且外形體積較大,但是金門的鹹粿炸就是有金門獨特的風味,任誰也搶不走,金門人就是喜歡。 永寬鹹粿炸歷經三代歲月時光的傳承,價錢從新台幣五角到今天的五元,口味百年來始終不變。鹹粿炸那香酥的味道,燙又不燙的味蕾,確實伴隨著無數鄉人一起生活,即便遠離金門的鄉親遊子們,偶爾不經意想起故鄉金門的小吃,鹹粿炸那口齒留香的口味,委實令人懷念,甚或魂牽與夢縈!
-
浯土浯民‧島內島外
「是薛主席嗎?我是楊永斌的姊姊,冒昧打擾您了!」雖然聽得出對方是第一次打電話給我,我立即回應:「我知道您是牧羊女,是嗎?」接到這通電話,既是偶然,也好像是註定會來,因這支電話,平常很少使用。既然是牧羊女要我寫序,我這心儀已久的羊,當然願意自投羅網。牧羊女楊筑君是楊永斌的四姊,永斌兄則是我台大的同事也是好友,雖然我倆同於二○○九年二月十六日就職,所不同的是,我在政府服務只是過客,永斌兄則是從不間斷的歷練與學術生涯,那才是真的人生與成就。答應寫序,不是因為永斌兄,而是牧羊女,光從楊樹清的報導中,就足以讓我甘心做一隻羊。 牧羊女策畫記載金門籍海內外各界精英的套書《金門鄉訊人物誌》,作者是楊樹清,如今有機會將歷年來他筆下的「鄉訊人物」集結成書,真是令人期待!內容有關金門浯島的人、事、物,以及關鍵的歷史事件與人物,浯土浯民、島內島外,盡收筆下。我曾戲稱樹清兄是「偷走時間的人」,因為他總是神出鬼沒,經常出現在餐會中,強迫賓客們在他的筆記本上簽下「時間本票」!其實,那不是楊樹清的筆記本,而是偷走賓客們時間的證據!就是因為他偷走了大家的時間,才有今天的「鄉訊人物」;換言之,大家的時間經過他的詮釋,成為了歷史的片刻! 樹清有今日成績,絕非偶然,在許多場合裡,不論是同鄉會或研討會,都可看見其身影,一手相機、一手筆記,抖動的手不停的「震」筆直書,忙得不可開交,再加上其吆喝聲,可說是浯島之怪胎奇才。 樹清兄在周末《金門日報‧鄉訊版》所撰金門鄉訊人物六年有餘,在他的辛勤筆耕下,洋洋灑灑集結成十冊史書。十冊目錄依序為:渡台風雲、閩海過帆、浯潮再起、兩門相望、出洋故事、島嶼游藝、瓊林傳燈、鴻圖大業、烽火遊子、遠鄉近情,今適值出版前夕,樂為之序。 「學習可以改變人的命運」、「謙卑可以延續人的韌性」,承泰兼任省主席兩年來,這兩句話綜合我所觀察到海內外許多鄉親的特質。金門人出外打拚,他鄉異地既沒有背景也缺乏支援,能茁壯所靠的是學習與努力,能融合憑的是謙卑與誠信!第四屆世界金門日不久前在金門成功落幕,我們看到許多回鄉的僑領,他們的成就,不只是經營企業的成功,他們的生活與處世哲學,尤令人敬佩!在這套叢書中,牧羊女的籌劃加上樹清兄的筆力,刻畫出當代金門人的形象,在這中華民國建國一百年之際,提供了最好的典範價值!
-
善美本質之傳承
金門自晉世開化以來,數世生聚,人口日蕃,惟以瘠田不足於耕,清末水陸大開伊始,鄉民乃相率離鄉,遠赴海外或赴台打拚,其雖人在異地,對於魂縈夢繫的金門母島,他們內心深處的依依眷戀,卻不曾稍減。 君不見,在僑鄉、在台灣,但凡看到與金門有關的事物,其熱切、興奮之情,深切表現在金門鄉親的臉龐──他們只希望盼得一份故鄉的信息──這是每一位曾經身在異鄉為異客的金門鄉親的共同寫照。 《金門鄉訊人物誌》乃楊樹清先生將或旅居在外、或留居金門,各領域表現傑出之金門鄉親,以及熱愛、奉獻浯島的金門之友,以其報導文學之精湛筆觸,連結金門故鄉與台灣、海外異鄉的信息,振筆寫下四百餘篇典範性的人生故事。透過本書,讓我們了解到,金門人勤奮、踏實、真誠與果敢,這也是他們賴以成功的人格特質。 希望藉由《金門鄉訊人物誌》的出版,讓我們將這樣的善美之質繼續傳承下去,也繼續感動每一個人──每一位主角鏡映著的都是我們熟識的影像,引領我們再三低迴吟詠,細細品味。 綜觀《金門鄉訊人物誌》系列套書,作者上下求索,積極訪覓各方人物,將離散在外的鄉親,一一移駕書中,運用其生花妙筆,刻畫每一位主人翁,情感真摯,筆調豐富,與書中人物表現同屬劇力萬鈞,今倩人索序,忝為金門縣長,樂為之綴;尤得藉此為在外奮鬥、奉獻有成之金門鄉親,用申無限崇敬。
-
海角樂園
午后的高美濕地,燦爛動人,那一抹抹斜陽,映照在海面上,波光粼粼,閃閃動人,猶如一縷金絲帶,鑲嵌在鏡面,溫柔地散放著和煦的光芒。 海岸交界的濱海濕地,從滿是堆砌垃圾的荒蕪,一躍為海角樂園的生物天堂,每一個生命的軀體,都恣意地在泥灘裡,悠遊嬉戲,吞吐著生命的氣息-尤其那招潮蟹,奮力地伸長著大螫,永遠比著「YA」的招牌動作,扭腰擺臀地迎接我們,如同招呼潮水一般,夾道歡迎、歡欣鼓舞。 佇立在泥灘地,退潮時分,海水約莫二、三寸高,腳踝陷於淺灘泥,海水一波波襲來,那是安全中的恐懼,和平裡的驚慌,在安全許可的疆界裡,我們都忘卻生命的枷鎖。 我喜歡。喜歡平凸於水面的小小地,那是退潮之後所浮現出的沙洲島嶼,一層一層像綿綿蛋糕一樣;仔細留神,那小小島嶼,是招潮蟹的遊樂天堂,每個凹洞,如通往水底的秘密通道,是招潮蟹遊樂的避難所,柔軟卻安全,看似狹窄卻別有洞天;數百個小泥洞,我幻想著如蟻窩中的分工社會,每個洞內,都有專屬的工作環境,每隻招潮蟹,都肩負著獨特的海洋工程。 除了仔細留神,更該洗耳躬聽;那一灘灘泥地,是灰黑色的視覺意象;那一聲聲鼓噪,是喜悅的聽覺歡騰。招潮蟹在泥地裡,猶唱一段「請君為我傾耳聽」,我便倒臥在沙地,聆聽那交錯複雜,屬於海洋生物特有的「天籟美聲」。 那般聲音,從泥地裡若隱若現地竄出,煞時間,每個小小的洞內,都有著些微的砂粒滑落,那是調皮的招潮蟹,戲弄著地底沙粒,撼動了地面的泥沙;接著,有些晶瑩的氣泡,從小鑽出,那是招潮蟹,呼吸著、交互循環著,一種生命延續的可能。 不消一會兒,大螫從洞中逐漸露出,鬼頭鬼腦地試探地面的威脅物種;稍有聲息,牠們便如觸電般,再縮回大螫,持續藏匿在洞內中,直到下一刻的靜謐、安全時光;倘若環境許可,招潮蟹在伸出大螫之後,便會得寸進尺,側著身,鑽出一側的腳,眼觀四面,耳聽八方,並且用眼睛,偷窺環境的友善程度,有趣極了。 招潮蟹終於從地心全面竄出,數以百計的招潮蟹,如蝦兵蟹將,足夠攻佔整個地盤,聲勢浩大,數量驚人,伺機而發,儼然是個蟹群王國,隨時可能消滅我們這群──人類!招潮蟹持續鑽出,千軍萬馬,浩浩蕩蕩地更加掩蓋灰黑的泥地;牠們目中無人,傲視群雄地蠢蠢欲動,橫衝直撞地打破原有的秩序。我想像著地底畫面,真該如熱鍋,如熱浪,逼著每隻招潮蟹,儘速逃離那燙手山芋般的泥地小窩。 那著實可怕,猶如我們的皮膚,布滿著凹凸不平、深淺濃淡的斑點,一看就只以令人驚心動魄,渾身起了雞皮疙瘩;招潮蟹的囂張狂妄,終究抵不住我的吳儂軟語,我輕輕一個撫動的身影,就足以讓所有招潮蟹乖乖就範,瞬間退回小洞;牠們口么喝地同步行動,似乎在草擬研商對付我的計謀。我假裝在招潮蟹的地盤裡,贏了這一盤,但我知道,我寧願輸了這場比賽,也不願見到牠落荒而逃後的顫動、焦急、失落、不安。 蟹群回家了,傍晚時分的落日,也悄然地離開了天際,牠們都回家了。海天一色,逐漸變化出紫紅色的彩霞光影;踩在泥灘碎浪上,我伸出像招潮蟹的大螫,揮別這片海角樂園,離開了高美濕地,離開了蟹群,我也該回家了!
-
落地生根在浯島
少將參謀長,捍衛疆土、保國衛家鄉,終身拼命在沙場;婚後多年,子嗣無著落,遺憾膝下沒香火,手足情深的兄弟,將么兒過繼給他當兒子,從今而後,程理達有兩個父親將他捧在手掌心………。 程家本是大地主,收一年租金吃三年,豐衣足食惹人羨;而於民國三十年,抗戰期間,浙江的衢州府衢縣,被日軍佔據,家鄉一夕成了他人的土地,不但浙江丟了、連江西亦沒了,國軍一路退到福建武夷山;民國三十一年五月,第三戰區四十九軍中將軍長王鐵漢率領軍隊大戰日本軍,在衢州會戰,收復故土。 十五歲,唸完初中的程理達跟隨少將參謀長的二伯父,繼續求學唸高中、追求更深的學問;於民國三十七年報考四川成都的陸軍官校第二十三期,南校場為步兵科、北校場為特種兵科,程理達讀的是工兵科、在北校場,這是官校在大陸的最後一期,爾後到台灣,則從二十四期開始算起。 民國三十八年,四川成都被共軍包圍,官校學生畢業在即,老總統親臨主持,第二十三期的學生組織了護衛隊,保衛老總統安全離開成都。當美齡號飛機在四川軍機場起飛,老總統全身而退後,成都即動彈不得地陷入共軍的手中,參與剿匪的二十三期學生,少數存活、大都數被殲滅;天空變顏色,火花迸裂、硝煙瀰漫,亦是護衛隊成員之一的程理達,右手中指被波及,竟斷了一節,霎時,手在滴血、心在淌淚;每個護衛隊的學生、身上都有急救包與消炎片,程理達既包紮、又服藥,肉體雖受傷,愛國的情操則不變。 傷勢尚未復原,程理達負傷地隨軍隊、經廣西十萬大山到香港灣仔頭,由香港搭乘商船到台灣,在基隆上岸,隨後坐火車、直達高雄鳳山的步兵學校。當時孫立人亦在鳳山開辦陸軍軍官學校第四軍官訓練班,軍訓班向他們熱情招手,他們一刻也沒停留,直接北上與蔣經國秘書長相見。而陸軍軍官學校於民國三十九年復校,位置即是孫立人將軍的訓練班所在地。 接獲蔣經國祕書長的報告,二十三期學生已來報到,老總統喜上眉梢;煙硝瀰漫的機場,砲聲連連、火花四射,竟然還有學生衝破層層關卡,在台灣與他會面。而英勇過人、患難與共的二十三期學生同時成立了同學會,爾後歲月相扶持,足見生死與共、患難見真情;來到台灣後,程理達被分發到九十六軍工兵營、駐守澎湖中屯的一所國民學校,擔任少尉排長,終日修路、築工事,至四十二年才換防。 民國四十二年,程理達隨部隊到屏東,駐紮內埔、由軍方建蓋的急造營房,臨時建造、腦力激盪,考驗工兵的實力,半年之後再調防。精挑細選,惟有程理達一人回轉澎湖軍部,九十六軍更改為四十五軍,高魁元當軍長,部隊大整編,隨後,反共義士來歸,程理達接收部分人員加以訓練,地點在大甲鐵鋁山,此刻他的階級為中尉排長,負責訓練反共義士的一般工兵課程與思想教育。 同年,部隊又改編,四十五軍走入歷史,程理達被編入一軍團五○六浮橋連,駐守樹林浮洲里,借住老百姓的空屋;隨後再調工兵指揮部、擔任本部連上尉連長。 民國四十三年,程理達在北投情報學校受訓半年,再調第二軍工兵群當情報官,而後上級長官來挑選,程理達被選上,接受情報人員的專業訓練,該班代號為三一訓練班,以情報人員為基幹,並接受三棲訓練,成立陸軍特戰部隊。 三棲訓練橫跨陸海空,除一般陸地軍事訓練,尚有水中爆破、潛水和空中跳傘。程理達回憶,電視上演的「新兵日記」即是當時他們受訓的情形。台灣多處海域,他都游過,最高紀錄游一萬公尺,認為最好的場地是苗栗的通霄,他經常帶著學員從通霄游到後龍。跳傘一百多次的程理達,起初心膽顫,跳完三次有膽量,而鐵漢跳傘,一天兩次不怕煩;跳傘著陸點在高雄萬壽山,一邊市區、一邊西子灣,倘若風向抓不穩,著陸不成、掉水中,自己則必須奮力游上岸,再加強訓練。而在特戰部隊表現優異的程理達,不但當教官,還於民國五十二年、槓上開花升少校。 民國五十四年十二月,程理達由特種部隊調至金門防衛司令部第三處,擔任少校工兵官,負責防區工事檢查;戒嚴軍管時期,連老百姓蓋樓房,擋住軍事要點則不能過關,第三處都要配合前往會勘,通過後始能建造新房。 民國五十七年元月,程理達軍職外調金門縣政府,在軍事科擔任科員,縣長屠森冠、科長鍾儒亭,他則借住在金城魁閣的民防總隊部。同年九月,地區為了戰備需要,將全縣一五五個自然村,併編為七十三個戰鬥村,採軍、政、警、民合一體制,程理達被指派為金城鎮南門里副里長。 同年,程理達借住金沙浦邊的民房,房東老阿婆看他既誠懇、又有學識,很熱心地要為他說親,經作媒多次不成功,原來姻緣在家中。那年,程理達三十三歲,阿婆的孫女十八歲,她的二哥在第三士校當士官,為兩人牽紅線。 雖對女方有好感,但是年齡差距大,程理達裹足不前,而半年之內倘若沒家眷,便無法長留金門,必須依規定回金三角受訓。當女方祖母得知後,以長輩身分做主、再加二哥敲邊鼓,拍胸脯保證、他是值得託付終身的對象。同年三月二十九日,程理達娶了新娘何素愛,耳畔傳來親友的祝福聲,地瓜芋頭結成雙,喜慶洋洋、送入洞房,愛苗在心裡滋長,印證了愛情的國度裡,年齡不是問題、身高不是距離。 婚後,男主外、女主內,程理達過著朝九晚五的生活,賢淑的妻子將家裡佈置得窗明几淨,給他一個無後顧之憂的環境,每天快快樂樂去上班、歡歡喜喜回家園,賢慧之音傳千里,程理達一絲安慰在心裡。 民國六十二年六月,自衛總隊成立,程理達當科員,隨後調任金城鎮警衛幹事,復又由縣政府遴派為該鎮副鎮長,再由金城鎮調至金湖鎮,擔任副鎮長一職數年,協助鎮長綜理鎮務。 民國八十一年,戰地政務終止,沒有副鎮長的編制,程理達轉而擔任金湖鎮兵役課課長,後調林務所當課長。八十七年,殯儀館成立,他是首任館長,陰森之地不畏懼,因為不做虧心事,以一顆虔誠之心來善待這些往生者,做功德直至退休。 目前居住漁村的程理達,育有三女一男,均已長大成人,且已男婚女嫁,他如釋重負,與老伴過著銀髮族愜意的生活。而樂觀的性情、海派的個性,程理達交友廣闊,他常到老人間打牌消遣、三五好友聚一堂,亦常到郊外,欣賞各地的風光景緻。 遇有婚喪喜慶,其妻一手攬;當有事情,號召左鄰右舍,大家一起來幫忙;平日含飴弄孫,有事古道熱腸,鄰里間,無不豎起大拇指稱讚程理達有福氣,落腳在這座島嶼,又娶了一個賢內助。 程理達的長女程祖瑛,服務於金湖國小,教學認真,無怨無悔地奉獻給生長在這塊土地的孩子們;女婿楊世宏現為金門縣政府環保局局長,以其所學、為這座島嶼的環保把關,可謂是中生代的社會菁英。 引燃戰火不足取,兩岸和平較實際;心在滴血的程理達,兩趟回家鄉,總是觸景傷情憶過往、滴滴淚水淌衣裳;自他離鄉,親人上天堂,只能朦朦朧朧夢中見,呢呢喃喃喊爹娘,再問兄弟一聲可安好?今生有緣來到前線,兩岸締結良緣,但是,誰願生在這個亂世的殺戮戰場?他冀望後輩必須為社會的長治久安、以及長遠著想,讓世界和平永久遠………。
-
小葉懶人樹
公司大樓前的人行道上,原本種植成排的印度膠樹。 印度膠樹也稱為緬榕,樹幹與臺灣榕樹的外觀幾乎一樣,原產於印度、尼泊爾、緬甸。印度膠樹的樹液可製橡膠,但汁液量少。而因其橢圓形的樹葉長可達三十公分,葉寬可達十公分,兼具綠黃紅三色,大又有光澤,非常耐看,我很喜歡站在樹下深呼吸,因為感覺上應該可以吸入很多新鮮的空氣。 月前,公司前的印度膠樹突然全部被移走,改種上一種細樹幹,枝葉稀疏,長得很高的樹。我不認識這種樹,問同事,同事告訴我,樹的名字叫「小葉懶人樹」。 「為什麼要改種小葉懶人樹?」 「應該是比較好種,容易活,好整理吧。」 之後每當我走到小葉懶人樹的樹下,總會習慣性的抬頭,仰望樹上稀稀疏疏的樹枝與小小的樹葉。然後心裡就會開始嘀嘀咕咕:「數得出有幾根細枝與幾片小樹葉,當然容易清掃落葉,但是呼吸不到大量的新鮮空氣,與電線桿有什麼差別?」 後來我注意到市區很多地方,也種有這容易活、好整理的小葉懶人樹。 日前,住家的社區中庭也新栽了一株小葉懶人樹。老婆問我:「那是什麼樹?」我不假思索地回答說:「這樹叫小葉懶人樹,因為好種,又容易整理容易活。」可是等樹種好後,看了樹前的木牌,我才知道,原來這樹的名字是叫「小葉欖仁樹」,不是我聽錯的「小葉懶人樹」。木牌上寫道:小葉欖仁樹,又稱非洲欖仁樹、細葉欖仁樹;使君子科。落葉喬木,樹高可達十公尺,主幹圓而直,細長,分枝水平伸展,輪生於主幹四周。冬天落葉後展現細緻優雅的枝條,春季萌發青翠的新葉,十分美麗可觀。
-
祭二姊
記得農曆年前,您在媳婦的陪伴下匆匆地來到榮總就醫,以為只是簡單的病痛,過幾天就能回家團圓,卻沒想到一住進榮總,便沒離開過加護病房,轉眼就是二個多月,當好不容易可以回家時,卻是您人生的最後一程。 那天,從榮總醫院加護病房送您上飛機回金門的那一刻,抬頭望著天空,只見是灰灰的一片,還來不及回神跟您說再見,救護車已經直奔松山機場而去,當救護車汽笛聲越來越弱,時間就像凝住似的,叫人無法呼吸。醫生不是說您出現敗血症、很危險,怎是選在這時回家呢? 如此的選擇是金門人的悲哀,姊夫說趁您還有體力先回金門老家,假如情況好的話則先到署立金門醫院治療,萬一….就直接回家了。下午三點十五分送您上救護車奔向松山機場,五點二十分時卻傳來您不用去署立金門醫院了,他們說您只能選擇直接回家,聽起來好痛喔。回家!原本是溫馨的,但這時聽來,這趟回家的路卻是讓人無奈與鼻酸。 我一直以身為金門人為榮,也以金門人擁有最多福利為傲,只可惜那麼多「福利」,卻不包括「醫療」這一塊。如果今天的金門「醫療」,像台南有成大醫院、像台北有台大醫院,以您那個小病,我確信現在仍能聽您爽朗的笑聲跟一些不一樣的人生哲理。 針對金門跟成大合作經營金門醫院的構想,在99年年底,我曾於校長室看到李縣長與當時的賴校長相談甚歡,隨後又與醫學院林院長商談合作細節,事隔一年多,不知雙方進展如何?我想,如果金門早早建立好的醫療水準,不必在這時跟您說再見! 作為一位平凡金門農婦的您,卻能在平凡中顯現其偉大的人生,十幾歲嫁為人婦,雖過著清貧如洗的生活,連照顧自己小孩都顯得困難的同時,還不忘伸出援手,提攜、照顧讀書的弟弟,二哥能夠在Q大擔任校長、而我能在C大謀個半職,都是因為在求學時,曾獲得您許多的幫助。 對我來說,您近乎是媽媽的角色,雖然您書念得不多,卻總有一些為人稱道的人生哲理,您一直是我的精神導師。未來無論您在那,您永遠常駐我心中。
-
生活是甜的
在戶籍地的平價超市裡我盯上了個方型蛋糕,六吋左右。泛大眾的奶油芝士口味,上頭綴以米黃核桃片,拉開令人垂涎的風景。 略想三秒後,我隨即將它丟入購物籃內。 只有奶油、蛋加麵粉、糖粉打底的內蘊,烘焙後放進舌尖,綿密度口感分明挑得出與白木屋、聖保羅、貓尾巴、丹堤甚或85℃的名品有別,但不知為何,整下午我都以為自己賺到了。絕對充實的一抹好感。即便逛這樣的商店,只要一套休閒服、一雙平底拖、一只寬型拼布包即可搞定,我仍忘情地塗上粉色系唇膏,彷彿有某種難言的喜氣要對誰宣告似地。 當今火紅戲劇裡有段經典對白。憂傷不露的母親對著婚姻出現紅燈的女兒溫婉勉勵:「要記得生活是甜的,未來也是……」 好幸運,我竟然記下了。 記下冷熱適中的三月天,給自己來些嘉勉的甜頭,彷彿,什麼事都鑲嵌著值得慶祝的任性。 ◎ 沒錯,女兒的生日趴剛過(所謂趴是指全部到場的同學一起趴在懶骨頭沙發床上,像趴趴熊一樣看齣租來的忠狗小8而已……)。 她自豪地說著,今年已收到四盒提拉米蘇蛋糕和滿房間拆不完的禮物。 「啥?四盒提拉米蘇?妳們會吃到發胖蛀牙啦──」 想不通這些女孩們腦袋瓜裡裝什麼,相同口味的蛋糕重複買就是浪費。切,還怪我這做媽的什麼表態也沒有。 我要表態什麼?難道也趕熱潮去買盒十二吋提拉米蘇?或滷一鍋摻了花生豬腳的麵線+染色的紅雞蛋當賀禮?切。 倘時間能以金錢計量,我花出去的豈不能堆出一座座蛋糕城堡來咧? 女兒一屁股扭進她房裡。感覺那背影正對準我的「不上道」咆哮,甚且嗤之以鼻。 怔忡的我卻兀自搜尋起,二十世紀的我「十八歲」那個位址。究竟,我為自己過過一次像樣的生日沒有? (總覺母難日就該專為那些偉大母親而設,怎是我們這些討債鬼在享樂?) ◎ 那隻早已失寵的老舊風鈴,曾經也很撩人豔麗。在故居抽屜,那種粗糙拙劣的調調足可讓人遙遙聯想起,站牌附近幾間小書店、文具行裡侷促的風情。那天下午,一位著藍綠百褶裙、揹白色書包的短髮女生買了它,然後交給我。 「諾。拿去。」這句夠粗魯的對白,真正教人想忘記也難。當時我的表情一定很怪吧?新娘學校裡的平凡社眾本就鮮有奢求,破例說出自己的生日,還覺得有點荒唐矯情過了界。 單純漫散的通勤生涯,直到我外出找事後才一度有了高潮迭起的跡象。我像初次酗酒酗咖啡的人那樣,戀上了自己的流浪宿命,更在多年後學會拋忘記憶,減輕行李重擔。 ◎ 沿途,我將許多視為累贅的物件剔除。或者無心的丟失,或者有意的送走。我,遂也一日日空曠起來。彷彿再沒有什麼東西,能阻礙來去。但腳步終究倦了。二十五年跌宕,原是要替自個掙得更長久的安身立命之所? 可我年少的哥們友朋啊,那些過站旅客般停泊復抽離的舊情人、舊玩伴、舊緣份,已被我拋置何方?彷彿有根線細細長長,在腦中不斷兜旋、梭游;在早已淡遠的鬨堂曲巷,留下一卷卷嘆息的遺影…… 像兒時的蠟筆畫,使勁一刷便掉下許多斑駁碎屑,再沒原路可尋。這回,想必通達了。「既然飛不了便成家罷──」這樣的意念逐漸征服了對戀愛的嚮往。人生原是甜苦交匯,困頓來時就在心裡擱一顆糖,在夢裡放一片巧克力,給自己一百萬分的微笑做打賞。 塵緣如戲又何妨?誰說幸福一定要有形式、要有目的、要有規章? ◎ 終明白,兩個孩子何以那樣興沖沖地縱容自己過生日了。唯有這樣鮮明的符號印記,能使我們盡情揮霍木已成舟的特權。唯在齒頰間重重留香,方能證明那些存在與不存在、物與非物的林林總總,確實陪我們併肩履過。 也許,在很深很深的夢裡。也許,上一世。 噢。也或許,過去那一處空白的成年禮,才真正是我「想太多」所遭致的無言的結局呢──
-
【徵文啟事】
為配合縣府2012金門迎城隍活動,以及石蚵小麥文化季,本報擬辦理徵文活動。迎城隍部分,歡迎針對浯島城隍、城隍神蹟等各類主題撰文參與;石蚵小麥文化季則希望聚焦小麥、石蚵美食的回憶。兩類稿件將優先刊錄。 來稿請註明《參與徵文》,檢附個人基本資料(筆名、真實姓名、出生年月日、身分證字號、戶籍地址、金融機構名稱與帳號等),逕寄副刊專用信箱art.kmdn@gmail.com。稿費從優,歡迎踴躍參與!
-
老年生活小筆記第五記下
捐書 不少老人為其遺產煩憂,不知如何分配,給得不均,會引起紛爭,一些富豪甚至死後家人爭產,被傳揚開來。這情形是有形的遺產成分多。有一種情形也常使某些人煩憂,卻少紛爭,也少人注意。那就是部分讀書人的書。 讀書人,顧名思義,是喜愛讀書的人。他可能一生沉迷於書,愛書如命,與書寸步不離。因為愛書,便不停地買書,慢慢他的書可能堆積如山,把房舍都堆滿了,佔據各處外,連臥室也堆得一大堆,客廳也是,甚至堆置走道,妨礙走路,或可用氾濫成災來形容。他的家人不見得會是喜愛讀書的人。這些書在他過世後,常常是走上被棄置之路,有些會被毫不吝惜地當成廢紙丟棄或被當成回收物論斤秤兩賣掉,對愛書人來說是太可惜了。書乃無價之寶,勝過金銀珠寶!愛書人在有生之年如何為他的愛書尋找知己?總不能讓他的愛書流落到當廢紙丟棄或一把火給燒掉吧!最好的方法是,把書捐出去。捐給偏遠地區缺少書讀的學生,捐給圖書館或文化機構,都是辦法。我知道有些朋友是把書捐出去的。近些年來,有好些圖書館或文化機構收容這些書。我所知道的,捐書者大都是愛書的大學問家或作家。圖書館或文化機構收藏這些書可以說是為愛書人料理書方面的後事,讓他們的書有可以安居之處,算是很貼心,另一方面可使後來的愛讀者得以讀到,尤其一些珍本,可說是功德無量。 雖然距離處理這些書還有一段時日;但我已經年過古稀,也開始預作準備了。 除以前出版著作送給部分圖書館,對我來說,捐書給圖書館或文化機構,我是從2008年「文訊」雜誌來函引發的。因該社這一封來函,我於2008年送去了兩次書,2009年送去了一次書,約有拙作8本、期刊348本及他人著作7本等,其中光是期刊的創刊號或第一期就有29本,計為大光月刊、中國新詩出版社出版的中國新詩、今日文化企業公司出版的中國新詩、中國詩友月刊、中國詩友季刊、北極星年刊、台灣文藝、星座月刊、桂冠季刊、海鷗詩頁、海鷗復刊號、詩季刊、詩園地半月刊、詩園地雙月刊、詩播種月刊、噴泉半年刊、盤古詩頁、盤古中英對照詩頁、學生文藝、縱橫詩刊、縱橫詩頁、藍星詩選及雜拌等。該社另有一本大學詩刊創刊號則是後來我找現任文化大學中文系主任兼研究所所長劉兆祐接受訪問時他捐的,加起來共30本。這些創刊號或第一期刊物大部分是詩刊或大幅刊登詩的雜誌,是很珍貴的,難怪該社執行長封德屏看了愛不釋手,連聲讚賞,特於去年初辦了一個「青春結社--台灣資深大學詩社展」,現場展出當年各大學詩社資料,同時每隔一週辦系列講座,邀請當年活躍在各詩社的主要詩人擔任講座,於期間截止時,欲罷不能,再展期,總共為期約三個月。 這次的捐書,給我兩個警醒:1、我的書有多少?以前我沒給統計,常約略說幾千本,這次捐出的書卻沒動到我藏書的九牛一毛,約略估計不及三十分之一;如果加上我這一生搬家十幾次丟棄的,恐怕不止一萬五千本。真叫我吃驚不少。難怪當年就讀大學時,我每學期南返,托火車運送都超過規定免費重量。2、書捐出就是人家的了,臨時要用可就麻煩了。曾經想寫一篇當年與吳濁流相互往來的文字,卻只得找「文訊」的胡海敏小姐從台灣文藝影印寄來。這叫我想到,暫時不捐出書了;可是巧得很,高雄文學館竟於去年11月找我去演講,並為駐館作家,展出作品。我把好多與我有關的書送過去展覽,除印度出版的Poet詩刊外,便全部捐出了,包括諸如希臘、巴西、日本、澳洲、美國等的外國書籍。我現在很擔憂,哪一天用到那些書裡的資料怎麼辦?記得當年「文訊」執行長封德屏有先見之明,曾提醒我,捐在台北要用時比較方便。 和生前處理有形遺產一樣,預立遺囑,是否可行?有形財產單位大,且都有跡可循,書不但單位小,而且紛紛繁繁,圖書館都要請專人分類登記,一般愛書人哪有時間和力量去做?那是大工程呀!預立遺囑就難了。至少對我來說,這是個難題。 老人進修 內人蜜子雖是女子高中畢業;但是當年她沒把英文讀好,正好碰上外孫女若妍,才四歲就把英語說得如外國人,刺激她進修英語的意念。去年,她到新莊高中附設的社區大學進修了一個學期的英語課程。她一向做事認真,去進修當然不例外。進修期間,她瘋狂地讀,把教材讀得滾瓜爛熟,有問題就找曾在美國德州大學拿了碩士的大女兒靜靜和我「求救」。這當然讓她的表現相當突出。老師雖規定,在客堂都用英語,不講中文,她仍準備得很充分,應付自如,最後一堂課,老師還帶他們去麥當勞,各自用英語點餐。老師還曾在班上公開稱讚,她是所教過讓老師「最有成就感」的學生。 她的一個「老」朋友秀蓮則情況不一樣。因才國小畢業,她去進修的是農會辦的初級英語,卻讀得很「爛」。進修了三年,仍然在原地踏步,連一點簡單的會話都支支吾吾,沒能說好。 一個學期過了,蜜子突然「倦勤」,說辭是冬天到了,晚上去學校及放學後回家太冷,她要自己讀,反正有教材在,有兩個「老師」在,不愁沒能繼續「進修」。她這說辭我雖不贊同,卻並不便持反對意見,反正「隨緣」嘛!老人了,這麼一大把年紀了,英語講不好也不會怎樣;只是心裡還是不茍同的。沒去學校,自己讀,不會持久的,哪會把英語學好?有學校在,有老師帶,有同學的互動,才會循序漸進,持續不斷,才會有進境。 剛開始時,她還相當認真,還常向靜靜和我「求救」,也買了CD來聽,跟著讀;可是時日一久,不出我所料,漸漸疏了,到現在已幾乎不碰與英語有關的那些勞什子東西了,英語能力沒有倒退已經很了不起,說有進境,怕要去茫茫大海裡撈針了。 日前碰到她的「老」朋友秀蓮,由言談知道,她進步多了,至少簡單的一些日常用語可以說了。 現在台灣,特別是都市裡,社區大學已相當普遍,以我所在的新莊來說,有高中附設的社區大學,有國中附設的社區大學,有長青活動中心附設的社區大學等等,社區也有讀書會的組織,開的課,舉凡英語、日語、繪畫、書法、寫作、瑜珈、棋琴等等都有,只要有心,認真去學,不愁沒得進修,怕的是沒有恆心,那就免談了。 是誰害死的 中港河廊開放使用後,提供了許多方便,除休閒而外,我行走便利多了,到宏泰市場採買,到思賢公園作休閒和運動,到那附近走訪,我差不多都走那裡。河廊既提供了美景,又有噴水設備和小瀑布,吸收空氣中的灰塵,提供芬多精,別說什麼休閒,只以那邊作通路就很好了。那裡的開放,讓我多了一個去處,每有空閒,我會往那邊跑,沒多久,好些朋友也都來了,我們一起,或閒聊,或下棋,或靜坐,或散步,或觀賞……。 這個傍晚,我們幾個老夥伴又坐在堤邊石椅上聊起來了。 佑霖又吹他如何善待他先父了。他總是說那炒了不知多少遍的話。他說,他先父在世時,很喜歡吃雞腿和薯條,他常常帶他去麥當勞吃雞腿和薯條,每次外出也給買回好些給他先父享用。 大家差不多都和以前一樣,睜著讚嘆的眼睛看著他,認為他很孝順。 沒多久,和應卻發話了: 「你別吹。你這才叫不孝。」 大家聽了,莫名其妙,都睜著懷疑的眼睛盯著他。 「怎麼說?」明雄終於提出了大家放在心中的疑問。 「你知道你父親是怎麼死的嗎?」 大家詫異地瞪著眼看和應。 「是被你害死的。」 大家更詫異地瞪著眼看他了。 「你父親很胖不是嗎?」 「是呀!」 「你父親血壓高不是嗎?」 「是呀!」 「你父親是腦溢血死的不是嗎?」 咄咄逼人的連珠砲! 「是呀!」 「那就對了。最近我看到一篇醫學專門研究報告,說人吃多了漢堡和薯條,容易發胖,吃多了肉類會造成血管阻塞,你讓你父親常吃其中兩種,所以你父親一直發胖,最後血管阻塞,就腦溢血死了。這不是你給害死的是誰?」 佑霖一下放聲哭了出來。 這下大家慌了,趕忙安慰他。 「你是出於一片孝心,不是有意的。沒關係啦!」 和應也加入勸說行列。「不知者不為罪。以前我也不知道,如果是我,我也是一樣啊!」 刷牙齦 用牙刷沾牙膏或早期的牙粉或有人用的鹽粉,把牙齒清乾淨,我們通常稱為刷牙,我則以為稱刷牙齦比較適當,特別是要防止牙周病,特別是容易患有牙周病的老年人。 和我同一世代的現代老年人,對牙齒的清潔可能有些是任其自去的,大部分則隨便刷刷,草草了事,或方法錯誤,沒真正把牙齒刷乾淨。我可能就是其中的一個。小時候,沒有人教過我如何刷牙,跟在大人之後刷。他們是早上起床後刷一次牙,然後整天就只刷那麼一次,刷的部位也只是牙齒,沒刷牙齦。我年輕時牙齒是很好的,咬魚肉的軟骨有如用利刀切菜,甚至連硬骨頭也咬,咬吃堅果和連皮咬吃甘蔗則不給當一回事,對刷牙就更不去在意了。當四十幾歲時,有一次吃豬腳,啃粘在上頭的餘肉時,不小心咬裂了一顆牙齒,雖然痛得要命,卻仍不當一回事,事後照樣喜咬吃骨頭和堅硬的食物;去看牙醫時,牙醫師也沒告訴我如何刷牙,保護牙齒,照樣每天只在早上刷一次牙。其結果是可以想像的:牙齒逐漸「衰頹」了。前年和大前年我因攝護腺發生問題,手術了兩次,第一次被醫生誤了,造成血液流失太多,身體虛弱,對疾病的抵抗力差,除帶給我便秘、高血壓和激烈咳嗽外,牙齒病痛到幾乎寢食難安。幸好我有一個公共衛生博士的兒子Jiunn Jye和一個護理博士的媳婦Huey Shys,後者還是美國國家護理院的院士,他們不辭辛勞地給我指導,尤其是兒子,即使現在我身體恢復得差不多了,還是每週至少來一次電話,問這問那,有問題便叫我如何處理,我的所有毛病現在幾乎完全痊癒了。 原來我的牙齒因為沒清潔好,牙周病早就悄悄和它們「親親」了,只是我沒察覺到而已。我攝護腺手術後身體較虛弱,對疾病的抵抗力較差,它就來搗蛋了。我去看牙齒的這個牙醫師還好,照實說我這患的是牙周病,要我每天三餐後一定要刷牙,加上睡前刷一次,並要我買優點漱口水含,弄得我牙齒染了赤褐色,好些人都問我是否染上吃檳榔的惡習了。雖然牙痛比以前好些了,卻仍沒痊癒,時不時就給我苦吃。後來還是「打虎親兄弟」的兒子和媳婦給我方法把這「痛腳」袪除的。他們教我每天三餐後和睡前各刷一次牙,刷時最重要的是刷牙齦,媳婦還怕我不會,特別以按摩牙齦來形容,說那是她的發明;後來沒多久市面上竟也出現按摩牙刷了,因為她是紐澤西大學的護理系副教授,我懷疑這按摩牙刷的發明是否向她偷來的理念。不要扯太遠了,我按照他們的方法去做,牙周病竟不翼而飛了。一月初我再去給我的牙醫師檢查,他竟然說我的牙齒乾淨,牙周病不見了。我現在雖然違背我的牙醫師叫我不要吃硬物的警告,卻又恢復以前喜歡咬吃堅果和骨頭的習慣了,不只丁香魚、大肚魚之類小魚,泥鰍、台灣鯽魚、秋刀魚、俗稱的肉魚甚至小黃魚等,只要骨頭不是硬梆梆的,我都是連肉連骨帶鱗一起吃下去的,不吐一根骨頭。 方法很重要。只要方法對了,很多事都不是什麼難題,甚至發明不也是發明家找對了方法嗎? 我對牙齒的清潔工作,正本清源,主張稱為刷牙齦,不要稱為刷牙;否則可能誤盡蒼生,尤其是患有牙周病的人,尤其是患有牙周病的老年人。刷牙常會把牙齒的琺瑯質刷掉,反而讓牙齒吃起東西來發軟,更不好。所謂牙齒敏感或過敏,應該就是刷牙太「認真」造成的。 要吃什麼? 想想,明天要收割的稻子,明天要採收的蓮霧,有的農人今天還在噴灑農藥,稻米和蓮霧會留有多少殘毒?…… 咱們肚子裡已經吃進了多少農藥?身上藏了多少農藥?你是想像不到的。這些毒藥什麼時候發作?咱們沒法拿捏得準。所以癌症和什麼不知名的死骨頭怪病,頻頻襲擊人類,便沒什麼好怪的了。 這是1987年4月29日我發表在自立晚報副刊的一篇散文,名為「面對這片寂靜」。因為收在即將出版的「走過仔溝」散文集裡,將在近期出版,出版社寄來校對第二校,校到這裡引起我一陣驚心。台灣食物的污染、含毒已嚴重到只要一想起便心驚不已的地步了。 一直主張少吃肉,多吃蔬果,以免因而引發許多心血管等病;但是蔬果就保險沒問題嗎?像上面的敘述我早在約十五年前就看到寫出了。同一篇散文裡,我也這麼寫: 我敢講,若是陶淵明活在現代台灣,他會沒有一塊田園可以隱居;若是梭羅活在現代台灣,他會找不到一處湖濱可以隱居。 是這樣沒錯。台灣污染的程度已叫人一想起就心驚,已到叫人感嘆不已: 吃什麼 魚肉不使得吃 果菜、豆干不使得吃 這不使得吃,彼不使得吃 不知要吃什麼? 怎麼辦?當神話傳說裡的神仙吧!那是傳說,是神話,不是真的。所謂天堂,所謂神仙,那都是虛幻的傳說或神話,都是人類用來自我安慰的迷幻藥。誰能給搬到現實世界來?難不成如我在同一篇以「吃什麼」為題發表在1994年11月9日的台語詩裡所說的「想作仙」這些話? 祈禱吧!祈禱農人們多些良心吧!當然,自己也得想法少吃加工食品,少吃帶農毒藥的食品,多吃無農藥的純生機食物了。
-
分享是歡喜榮耀
2010年承蒙兩岸交流協會會長李沃源推薦,進入百年名校──北京師範大學書法專業碩士研究班就學,兩年下來,書法成為我的愛,發誓學它一輩子,直到「人與字俱老」。確認學書法是終身的事,是追求至高「元形式」的實現。 北師大上課回家後,均在金門日報,闢專欄發表心得報告,第一年「京師學書法」,第二年「京師學藝」,發表後,都分別贏得熱烈迴響。 今2012年7月,北師大碩士班課程進修結業,將特別出版「樂在分享書法專集:書法,我的愛」,內含「京師學書法」十二篇、「京師學藝」七篇、「京師學習前後」九篇書法文章,穿插照片、往昔書法習作及近年的書法代表作品三十件,結集編輯成冊,準備在7月11日在北京大學藝術展示館,北京師範大學第五屆書法專業碩士研究班,舉辦同學結業書法作品聯展中,一併當作自己結業成果,獻給北師大母校與各位師長、同學,以示感謝師長教誨之恩,同學護持之情。 承蒙北京師範大學書法系鄧主任寶劍教授,為我作序,甚感歡喜榮耀,特轉載分享如下: 「己欲立而立人,己欲達而達人」 ──談楊清國先生的「樂在分享」書法專輯 2010年暑假,北京師範大學書法專業迎來了從五湖四海趕來的第六屆研究生課程班學員。同學們懷著對書法藝術的滿腔熱愛,在炎炎夏日中堅持完成學業。在這一屆學員當中,年逾七十的楊清國先生贏得了全體教師和同學的尊敬。 北師大的書法研究生課程班一直堅持系統授課,學生要修完足夠的學分才能結業。正因如此,課程安排得非常緊密,在三十天的時間裡,學生每天要上六個多小時的課,晚上還有晚自習,辛苦的程度可想而知。楊清國先生從寶島臺灣地區金門遠道而來,克服生活中的種種不適應,堅持上完每一節課,而且自始至終聚精會神。我清楚地記得他聽課的樣子--時而抬頭看著老師和黑板,時而低下頭認真地做筆記,時而積極地向老師提問,表情和目光就像一個小學生一樣。他的精神感動了每一個人,大家潛心求學,相互幫助,共同度過了兩個充實而又快樂的暑假。 在臨近結業之際,楊清國先生寄來了他的書稿《書法,我的愛》(「樂在分享」書法專輯),並邀請我寫序言。楊先生在書中記錄了他來北師大求學的點點滴滴,這些真摯的文字讓我回憶起大家一起度過的快樂時光,我也更深切地感受到楊先生高尚的情操,內心湧起無比的感動。 楊先生是以一種見證佛法的態度來求學的,用他自己的話講,便是:「我學佛修行,是寧願讓自己忙點、苦點,但要讓生活過得更充實而有意義,永遠心向太陽,想不斷發光發熱,激發自己的潛能。」他學習書法,是要在那一筆一畫中寄託自己虔敬而篤定的內心。以這樣的精神學書,書法焉能不進?以這樣的態度修行,佛法又焉能不彰? 在這本書中,楊先生詳細地記錄了課上所學的知識和自己的學書心得,並附有自己的書法作品,諸位同道即使沒有來北師大學書法,也可從中受益。楊先生說「樂在分享」,這是一種「己欲立而立人,己欲達而達人」的仁者之風。楊先生擔任過很長時間的中學校長,堪稱一位教育家。他雖然是以一個學生的身份進入北京師範大學的,卻依然以一種特別的風範給人一種「不言之教」。作為後生晚輩,我從他的身上感受到激勵和鼓舞。 我衷心地向各位同仁推薦這本書,並祝願楊清國先生書藝日進! 鄧寶劍(北京師範大學書法系主任)
-
【徵文啟事】
為配合縣府2012金門迎城隍活動,以及石蚵小麥文化季,本報擬辦理徵文活動。迎城隍部分,歡迎針對浯島城隍、城隍神蹟等各類主題撰文參與;石蚵小麥文化季則希望聚焦小麥、石蚵美食的回憶。兩類稿件將優先刊錄。 來稿請註明《參與徵文》,檢附個人基本資料(筆名、真實姓名、出生年月日、身分證字號、戶籍地址、金融機構名稱與帳號等),逕寄副刊專用信箱art.kmdn@gmail.com。稿費從優,歡迎踴躍參與!
-
金門印象
1 一八一二年,這座 四柱三間三層石造牌坊 矗立金城,老街多了一種仰望 嘉慶君的聖旨 是一品太夫人許氏的身分認證 她,出身浯江 是將軍夫人,提督母娘 年未三十,失去丈夫 滿月幼嬰是唯一的希望 持家教子二十八年 孤寂無助的歲月,依然記得 將軍臨別的眼神,深情款款 一則雄偉的節孝,迄今 是金門人的共同記憶 2 在民俗土壤耕耘 播種希望,三十年 娓娓詮釋金門元素 3 風獅爺,威武的屹立田園北方 守護多風的島嶼 陪伴子民,朝朝夕夕 4 水墨揮灑四十年 幾杯陳高測度靈感,他 籠絡島嶼風情於筆端 重現故鄉的容顏 5 喝陳高唱南音 毛筆文筆與鐵筆齊揮 讓書法篆刻繪畫陶藝,活現 生命的姿彩 6 他拿捏金門土 塑造風獅爺,以虔誠的心 訴說島民的神話世界 7 捏陶玩土十年後 他決定投入鋼鐵世界 覓尋自我 8 天縱大手筆 在鐵裡打滾 金門焊匠,柔情似鋼 9 從澎湖跨海溯源 十稜絲瓜的原鄉 在浯江,一張移民地圖逐漸顯影 10 走進時光隧道 那句昂揚的「還我河山」,彷彿 低緩的回音:山·河·我·還。 11 醉眼望天 島嶼星光深深現 雞唱夢淺,有濤聲到枕邊 12 在中國神話,酒神是杜康或儀狄, 在金門,高粱的酒仙是葉華成。 葉老是新加坡華僑 一手經營的事業,毀於二次 世界大戰。衹剩一身返金門 一九五○年,他嘗試製酒 在地高粱、寶月神泉加上 配方,屢敗屢試 終於釀出香冽辛辣似蛇竄的 白乾,一種香醇厚的酒液 喝了不上頭 一九九六年,在金門見聞 葉老有關罈罈酵母的騷動 那種晶瑩透澈 能教飛揚或溫厚,原形畢露 今夜放懷陳高,忽然想起 滴酒不沾的葉老 一位被遺忘的酒仙
-
老年生活小筆記第五記
老榕樹撐著綠傘 故鄉那個不到十戶人家的小農村,有一棵老榕樹,枝葉繁茂,綠蔭披覆頗廣。它給我極深印象和感情。不論人到哪裡,我會永記不忘。每每我會以詩文來記述它。最具代表性的是這首「老榕樹」: 撐著一把巨大的綠傘 越撐越開越大 向四面八方 無私無我地 送出濃濃綠蔭 送出披覆 自身也曾經歷 風霜雨雪,也曾經歷 諸多災難 卻一無畏懼,凜然挺立 任時間拉長鬍鬚,刻下傷痕 反以鬍鬚飄蕩其自在 反以滿身傷痕宣示其堅強毅力 無私無我地 送出濃濃綠蔭 送出披覆 這把巨大的綠傘 越撐越開越大 欲撐成蒼天 以遮風遮雨遮烈陽…… 一直以為,天下榕樹,沒有比故鄉這棵更大的,沒想到這次到金廈旅遊,在金門金城鎮泰仰路看到了一棵更大的大榕樹,遂自嘆「古井水蛙」。那才是天下無敵的大榕樹。前面這首「老榕樹」曾發表於2010年9月23日出版的金門日報副刊文學,現在才自忖,可能是編者認為我寫的是這棵大榕樹使然吧! 這棵大榕樹,其樹形之完美,樹幹之粗,樹身之高,披覆之廣,真令我嘆服!「安得廣廈千萬間,盡庇天下寒士盡歡顏?」杜甫的詩句不自禁從我心裡湧出。這棵大榕樹的披覆,誇張點來說,可比喻為杜甫所謂的廣廈吧!這真是超大綠傘,可比為廣廈。它靜靜地挺立在那裡,飄蕩著長鬍鬚,看起來生活得健康快樂,輕鬆自在,釋出廣廈般的涼蔭。我曾前後兩次遊金門,看過風獅爺,嚐過著名的高粱酒、貢糖、麵線,走過大街小巷,參觀過寺廟、宗祠、隧道、擎天廳、古厝、太武山、莒光樓、八二三戰史館、烈女廟、八達樓子、民俗文化村、馬山觀測站……古老的,現代的,民間的,最近開放的軍事設施等等,不可謂不多,看到這棵大榕樹,它一下便在我心中,蓋過所有一切,佔據了所有的位置,也把我故鄉那棵老榕樹的位置取代了。許是跟我故鄉那棵老榕樹有關吧!許是移情的關係吧!想它會永遠長留在我心中,不會消失的。 但願這棵大榕樹能抗拒所有的風雨烈陽,所有的病痛災難,永遠健康,永遠挺立,永遠活得自在!更願所有老年人都能活得和這棵大榕樹一樣,健康,快樂,自在! 水中有真意 「此中有真意,欲辯已忘言。」 陶淵明的「飲酒詩第五首」是以這兩句作結的。我套用他這兩句,曰:「水中有真意,欲辯嫌多言。」因為言者多,我只簡單「言」之如下: 水之於宇宙之於人大矣哉;可是一般人卻認識不足,以致漠視之,或視而不見。我就曾經是其中一個。小時候,我不知地球有十分之七的部分是水域,是後來才知道的。小時候,我糊里糊塗地喝水。那時,有泉水從地下自動冒出,曾經在路上,口渴了,就著就喝;曾經在田裡,口渴了,就著就喝;稍大後,喝過各種各類的水。有一次,那是我在學校任教了,瘋排球,玩到天黑了,準備回家,卻口渴得要命,乃到學校廚房去喝水。剛打完排球,氣喘如牛,拿起大水瓢盛水就牛飲,沒想到一口大口的水竟噎在我的喉嚨,人幾乎昏了過去,好久才回復。從此,我對喝水就小心謹慎了,必定要口渴了才喝,而且每次喝少許,只求解渴;後來,常有頻尿現象,怕常上廁所,更是盡量少喝;終於患了攝護腺肥大症,於大前年和前年手術了兩次。第一次失敗,回診了半年,醫生拿著超音波片子給我看,一大片沒刮到,卻告訴我那是死角,刮不到,要我再手術一次,用雷射。我聽了,回頭就走。明明是一大片,哪是死角?然後找台北榮總,結果是兩天就出院了,張醫師告訴我,要多喝水。他原來只要我回診一次就好,我因為第一次手術的經驗,夢魘未除,多去了一次,張醫師竟給我臉色看。我想,姑且聽他的,多喝水吧!就這樣,我的攝護腺毛病沒了。不但這樣,術後的便秘沒了,我手臂和小腿嚴重的掉皮屑,常被內人譏為蟾蜍皮,跑得不見蹤影了,少許老人斑也一樣不見蹤影了。我這才體會到喝水的重要和好處。 於是,我認真地找關於水對人體的重要和好處以及如何去喝。以下是我找到並經體驗認為可用的知識: 1、水不僅可以解渴,輸送各種養分、排出廢物、調節體溫、潤滑關節、保持皮膚彈性等才更重要。 2、水是處理我們身體毛病的良藥,可以去除頭痛、貧血、高血壓、筋骨酸痛、耳鳴、四肢無力、胃酸過多、便秘、糖尿病、咳嗽、肝臟病、腎臟病、結石症、眼痛、喉病等,戰勝疲勞,減肥美容,甚至對抗癌症。 3、不是口渴才喝水。健康的喝水法是,除了不牛飲,盡可能一次喝完一大杯,起床就喝一杯,所以促進排便,排出躲在體內想作怪的廢物及毒素,餐後半小時喝水,每小時最好喝200cc。 4、喝的水要是溫的。炎炎夏日,很多人喝冰水;但是冰水喝下去,體內需耗費能量去熱溫,反而對胃腸不好。 5、一天喝水量約為2000cc,太少恐不足,過多也不好,過猶不及! 人沒有氧氣是不行的,沒有水一樣也是不行;兩者同是人所不能或缺,較之其他因素更行重要。 失眠?愛說笑! 凡認識我的人,包括親朋好友都知道,我是不會失眠的。他們有人竟至說我有特異功能。哪有人不會眠的? 是嗎? 我自來睡眠很好,早年一躺上床,不要十秒鐘就睡著。別說夜晚上床睡覺,即使是白天,坐車,司機一把車子開動,我便開始睡覺,坐車南來北往最是典型了;當年服兵役時,每週週會,司令或演講者在台上口若懸河,我則站著打瞌睡;和別人說話,常常邊說話邊打瞌睡;騎機車曾邊騎邊打瞌睡,有位作家在寫我時給說成「迷糊幾分鐘」;甚至上英語課,為學生帶讀,也曾趁學生跟讀時,「迷糊」幾秒鐘;最不可思議的是,前年在榮總手術攝護腺,手術後休息觀察時間我也睡著了。這很出乎一般人的想像;所以從小就被人認為我有特異功能。到現在已年過七十,一般正常是:「坐著就呵氣,倒下就睏不去」,我睡眠的功夫雖因年紀影響,沒以前那麼「高強」了,卻仍一躺上床便呼呼大睡。不久前到金廈作五日遊,在廈門的旅遊車上,雖然導遊小強滔滔不絕地解說,我還是打瞌睡,後來他眼尖,發現了,一再當眾叫醒我:「又在睡覺了。」出去旅遊,不看風景,幹什麼?看當然要看,可是眼皮就是睜不開呀! 如果我有這情況就說我有天生特異功能,恐怕仍然值得商榷。天生有些愛睏基因或許有可能,譬如我一向脈搏跳動次數少,通常是一分鐘六十次,現在常常只有五十次,容易疲倦,愛讀書卻讀不了多久就打起瞌睡來。我出生農村也在農村長大,從小就在田地間勞動,又愛運動,可能是造成這體質的原因。但我卻不認為,這是具有天生特異功能,我認為主要是習慣。習慣之中人也大矣哉! 出生農村也在農村長大,從小就在田地間勞動,又愛運動,養成習慣了。這是其中之一。樂觀可能是我最大最好的習慣。人一生絕不可能風平浪靜,「每天過年」,必定會碰到病痛、挫折、不如意事、傷心事。對這些負面的事,碰上了,我只在當時當地受到一些影響而已,事後尤其是晚上睡覺時便渾然忘卻了。即使我在三、四十歲時碰到我人生中的最大苦難,我敢說別人一定承受不了,我卻晚上照睡不誤。我常常自我調侃,說我天生「神經線太大條」,太皮了,事實上我就是這樣。事情過了就過了,還煩它幹什麼?煩只增加對自己的不利因素,何不拋諸九霄雲外,置之不理?尤其干擾睡眠,更是不該。睡眠不足,對人體的不良影響是很大的,常常因此生病,特別是老年人。至於如果是好事,是樂事,我也不會常掛在心上,通常是讓它一如流水,順流而去,最多只起個小漣漪。譬如結婚是人生大事,我當年也是以平常心態處之。 我的習慣如此,到現在七十幾歲,還是一樣。誰能想像得到我會失眠? 失眠?愛說笑! 路在嘴裡 台語有一句俗諺:「路在嘴裡。」意思是,到任何陌生的地方,認不得路,開口問,就可問出路來。我覺得很受用。 到陌生的地方,要找人,人生地不熟,難免認不得路,暗自摸索,不如開口問人。以前到鄉下,更方便,按住址問路名戶號可能仍問不出;當地人幾乎都相識,或許問偏名還更能問出來。 這道理其實很簡單,誰都懂得;說這些簡直太囉唆了。 是的。太囉唆了。我要說的不只是這個。 人,出生時是懵懂無知的。這也是眾人皆知的。從懵懂無知開始,初時,聽別人說話及講道理,由別人的言行學習模仿;然後進學校受教育,慢慢開啟智慧,學習知識,以致懂得許多道理。到一定的年齡和程度,有好些便沒得明顯學習模仿的了,有許多東西是隱而不顯的,也沒有可資學習模仿的,至於更高深的學問和道理,有時會幾乎無可學習或模仿。到這時怎麼辦呢? 問!問是唯一可行之道。其實也是唯一可走的路。朱光潛曾說︰「創作是舊資料的新綜合。」這些舊資料大部分是「不恥下問」的堆積。發明不也如此?借用他人的舊資料每每可成就大創造發明。 可是有不少人,到一定的年齡尤其到老年,便噤聲不問了。為什麼?自以為「老大」了,不好意思問了。那麼簡單的道理都不懂?都要問?還問別人,笨死了!羞死了! 不好意思問是阻礙一個人進步的最大障礙。要進步,即使「上窮碧落下黃泉」,都要「動手動腳找資料」,都要「打破砂鍋紊(問)到底」!不管對方是如何身分,是何一性別,年紀是大是小,不恥下問是正理。 且看小嬰兒吧!他出生還不會講話,便跟著旁人咿咿呀呀地講,別人笑他,他何曾不好意思過?才不管呢!就這樣,他學會許多東西了。不止是講話而已,舉凡人生必要的一切他都學到了。豈大人尤其老人而不如一小嬰兒?小孩子之所以逐漸進步,大人或老人之所以逐漸鈍化,其分別就在這裡。很多人說,學外語,年紀越小,越能學得。想來非無道理。 問是一個人進步成長的良藥!學問,要學就要問。何不多問?問出路來!問出大道理來!問出大成就來!哪個大發明家不是從問中走出來的?他們先天就有作發明家的基因在嗎?愛說笑! 親近與離棄 都說老年人像機器用久了會有磨損現象出現。那麼,是否一個老年人就可以不保養,任由機器繼續磨損下去,不予理會?不,不但不任由機器磨損下去,不予理會,而且更要特別注意保養。不保養,身體的機器會加速磨損,以致提前離去。人,「好死不如歹活」,即使是黃昏時候,還是有美麗的夕陽好欣賞的。為什麼要放棄?那不叫自暴自棄了嗎?常聽說成功者,堅持到最後五分鐘,何以作為一個人活在人世間,要半途而廢呢?也許到這一把年紀沒能有什麼大作為;但是至少好好走完這段路嘛!做事要有始有終,作為一個人何獨不然? 我常說,人要對自己的行為負責;同樣地,也要對自己的身體負責。行為的好壞,肇因於習慣;同樣地,身體的好壞,也肇因於習慣。我們日常的生活習慣有多少不好的?有多少好的?好的要繼續保持,並努力親近;不好的則要想法離棄。這是每個人為人的主要原則。 一般說來,應該離棄的不好習慣約如下述: 1、多油、多鹽和多糖:老年人每多慢性病,而慢性病則多肇因於飲食中攝取了太多油,太多鹽,太多糖。因此,要少吃油炸肉類,要多吃蔬果,少用沾醬、調味料,選清湯,少喝濃湯。多油、多鹽、多糖的不好習慣應予離棄。 2、抽煙、酗酒:抽煙對人的身體有百害而無一利,癌症多與抽煙有關,另外會導致心血管等各種疾病,降低性機能和生育力等,也在不知不覺中影響情緒和思考。酒則偶而少許無妨;但是應酬、借酒助興、乾杯等則不可。酒精對心臟有毒害作用,也會影響肝臟代謝。這兩個不好習慣還是離棄為妙。 3、睡眠不足:這問題對老年人是個相當難解的事情;但是生活有規律,常做些適當有益的運動,可能就會早睡也能早起,多少會有改善空間。如果像好些老人,每常「坐著就呵氣,躺下就睡不去」,那就難解了。 4、生氣:有些老年人有動不動就生氣的不好習慣,應設法離棄,尤其是有心血管方面疾病的老年人,更應離棄,否則生氣致心臟病發或腦中風等就不好了。控制好自己的情緒,看開些,「兒孫自有兒孫福」嘛,不必管太多。 5、發胖:年紀一大,發胖是一大忌。別認為發胖是發福。那是以前物質生活條件差才有的想法和說法,現在則是危險的徵兆。發胖會提高疾病的罹患率和死亡率。離棄發胖為妙。少應酬,少吃宵夜,多運動吧! 應親近的好習慣約之如下: 1、多蔬果:吃天然蔬果是今人最聰明的飲食法。肉類是製造酸性體質的毒藥。蔬果是抗氧化和抗老化的最佳利器。主要是以前的人生活物質較缺乏,油脂類較少,需要吃肉類以充實之;現代則不但無此必要,而且嫌太多。 2、多運動:這也是和以前人不同的。以前多用人力工作,今天則較多用機器,少用人力,好些人少動的結果,胖出病來,只好藉運動流汗,促進循環,將體內堆積起來的熱量和毒物排出體外,運動出健康來。 3、多喝水:喝水所以解渴,補充體內所需水分,尤其可以排出體內堆積的有毒廢物。我們每天吃進多少有毒物,是一般人沒法想像的。凡入口之物,包括藥物,幾乎都含有毒,非排出不可。 4、多微笑:微笑表示一個人心情愉快,尤其是一個人親和力的代表,讓別人易於親近。既心情愉快,又和人易於親近,生活必然無憂,病痛便不會上身了。 5、適當休息和睡眠:休息和睡眠是重要的。一部機器都不能不停地運轉,何況有血有肉的人?尤其熬夜更是大忌。兩者都同樣可以恢復體能,然後再衝刺,增進工作效能,也可保住不至於「過勞死」。 親近好習慣,離棄不好習慣吧!這樣健康自然來,老年人自然可以延年益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