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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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尾仔囝
他剛才之於和他談論那麼多,甚至把他多年前借軍服到軍樂園嫖妓的舊事重提,雖然並非是一個晚輩該有的行為,然則不得不藉此來提醒他,他亦有許多不可告人的風流韻事,別口無遮攔地僅道他人之短,而自己活了一大把年紀則不思檢討,這何曾是一個長者的風範? 回到家裡,貓仔馬俊已有先見之明,凡事絕對逃不過父親的眼光。 「你行路哪會按爾?」跛跤膨豬關心地問。 貓仔馬俊沒有回應,僅以一對愧疚的眼神看著他。他深知自己愈解釋、愈會增加父親的氣憤,索性沈默。 「你是毋是去風流?」跛跤膨豬又問。 「我已經打針吃藥、無事志啦。」貓仔馬俊故裝輕鬆地說。 「你毋是講彼個甜甜對你袂歹嗎?毋通做對不起伊的事志啦!」跛跤膨豬語氣沈重地說。 「阿爸,衫褲店割袂成啦。」貓仔馬俊不得不據實說。 「割袂成?」跛跤膨豬疑惑而緊張地,「咱匯去的赫錢咧?」 「可能暫時無法度通討倒來。」 「講赫六空的,」跛跤膨豬不認同地,「店割袂成,錢當然嘛是著還咱!」 「伊講擱一段時間才欲還啦。」 「啥物人講的?」跛跤膨豬逼人地問:「是原來的頭家,抑是甜甜彼個查某?」 貓仔馬俊一時心慌,竟答不出來。 「十三萬人民幣,若是以這陣的行情來折算,將近六十萬台幣,毋是一筆小數目啊!你緊想辦法去討倒來!」跛跤膨豬激動地說。而實際上是十八萬元,尚有五萬元是貓仔馬俊偷拿房契去抵押的,他並不知情。 「我有共伊討,但是伊毋還無打緊,而且擱叫鱸鰻欲打予我死。」 「啥物!欠錢毋還,擱欲拍人,敢誠實有赫爾鴨霸的事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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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起雕刻刀
雖然經過那麼久的時光了,當我想起那個站在神雕街看藝術家雕刻的午後,檜木的香氣彷彿就從思念的荒原裡奔聚過來,一陣山林的清新味道在週身漫竄,馬上帶領我回到那個時空,充滿懷舊與想念質氣的,關於木頭與雕刻的點點滴滴。 記得那是個薄霧輕籠的午後,我們從木雕博物館剛觀看了豐富的展覽出來,山嵐在後方的山頭凝聚集結,霧氣一下子就把四周的氣氛沈澱得更加靜謐,那時的博物館才成立沒有太久,前面神雕村街上也不像現在到處都是販賣藝品的商店、觀光客川流不息,而是有股淡寞氣息、邊境街坊的清冷味道。冬日,低寒的氣溫,加深著冷寂的況味,令人不想多語。 因為已飽覽了博物館裡藝術性高濃的豐富作品,眼瞳再也容不下商店裡同質性太強的過多商品,複製性的千篇一律厭膩感化成快速走出商店賣場的刺腳石,趕著快移的步履。倒是有藝術家正在作業中的工作室,像磁石一樣,馬上把我們吸引過去。 不管木頭的飛屑是否沾染髮際衣衫;得努力抓定一個風向相反的觀看位子,不管電鋸的聲音是否過大,耳膜難受必須掩耳,都趕不走我們想觀看藝師們的工作情形。就像一場精彩絕倫儀式的進行,每一個動作,都令我們用眼深凝。 一方方偌大的木頭在電鋸的幾刀切磨下,已經出現大器感的粗略胚型,當木槌與雕刀一起做工,叩叩打打的聲響變成一種節奏頻率,不特別好聽,但當一陣音頻段落之後,木頭的立體深壑就會加劇,彎轉出更清明的輪廓,讓人臆測著什麼樣的形象將會從木頭裡清朗顯身。 我喜歡看藝師們專注的神情,定透的雙瞳裡彷彿已有將雕之像的具體形貌在虛空中落款,喜歡看他們蒼勁有力的手之線條,在木頭上一刀刀鑿斧的深刻力道,那是刻寫記錄著多少時光加累下的經驗值。喜歡聞嗅空氣裡被各式木頭所染暈的濃濃木香,尤其是檜木的香氣。還有地板上凌亂鋪展的卷曲狀木屑場景……這些氛圍,構成一種熟悉不已的親切感,就像一條隱形絲線般地,輕易地就帶領我滑回童稚的領空。 ● 是的,既使經過這麼多年後,我還是能憶記起那個充滿溫暖的木香之地。 那是還沒上幼稚園前的幼兒時光,我家對面有家木雕的工作室。成天就是飛屑與噪音的集中場,裡面的電鋸和雕刀是附近長者用來嚇阻孩童不聽話的最佳武器,總是丟一句『不聽話、就用鋸子把手切斷喔!』這類的恐嚇字句,嚇得孩童們把那裡當成煉獄般的危險場域,裡面常常揮汗如雨、不穿上衣的工人個個都是魔鬼。 也的確,當我還不認識他們,遠遠看著有深邃輪廓、眼睛超大的大人們,在我童稚的認知裡,他們真彷如異世界的奇怪人類。後來才知道他們是山裡來的人,就是我們現稱的原住民。其中有位叫『馬沙』的叔叔對我特別好,總會在他們下工了後,過來對街逗我玩,把我抱在懷裡,抱上肩膀,抱到他們的工作室探險。 模糊的記得工作室裡有許多完成或未竟的半成品,有些美麗細膩,有些臉孔五官未成形充滿著未知的魔幻感,令人不敢多視。我總是撿著地上的曲卷廢木屑玩耍,坐在地板聞嗅著滿滿一屋子的木香不肯離去,好奇地想要拿起雕刻刀把玩,很快地就被馬沙叔叔移開,告誡這不是玩具,是危險物品之類絕不能再碰觸。 過了一陣子工作室就搬遷了,離開時馬沙還送了我們家一幅有位高爾夫球友揮杆的浮雕木刻作品,那是當年外銷的產品,我們也不懂欣賞其美醜好壞,只覺得那封存表達著馬沙對我們的情誼,紀念著一段歲月的紋理,就一直擺在我們家的客廳電視牆上,成為一方固定的風景。 後來曾問過爸爸木雕工作室到哪裡去了?他說他也不是很清楚,只聽說工作室搬遷到其他地方了,年輕的馬沙說想到北部去學藝也離開了。 在那個木雕業外銷興盛的年代,也許馬沙是北上到三義來學習也說不定,或者最後會回到他的部落去當雕刻家,繼續雕鑿屬於他部族的圖騰,以更創新的手法,一切都不得而知了。 只是當我再見到相似的場景;木頭的香氣與飛屑在風裡漫舞,就不禁想起那稚齡時令我感覺溫暖的撫抱,那創造出許多美麗雕像的工作場域。 也想起自己真正拿起雕刻刀的那年。 充滿興奮與失落交雜的木雕時光。 ● 是的,即使經過這麼久的時間了,我還是會懷想起生命中僅有的一段木雕課,那是不會再重返的獨特景致。以木槌與雕刀的節奏音階為襯樂,以樟樹的香氣薰染化勾教室的無形邊界,以狂摯的興奮和巨大的失落當家常便飯。在一刀刀的雕鑿中,仗量著自己耐性的度量衡。 那是大二那年,一整學期的木雕課。不是孩提時拿小雕刻刀刻橡皮擦或肥皂的有趣練習,也不是木刻版畫課裡把較軟性的白楊木推出線條,挖去多餘版層的簡單浮雕式木刻作。而是對著一塊圓桶型的樟木段,要雕刻出立體的造型。 老師沒有拘限具象或抽象的題材,完全交由我們自己定奪,我因喜愛單純彎曲的線條,遂勾畫了一張看似簡單的抽象草圖。 樟木的硬度大,當拿起雕刻刀,每一個敲打都要有力道,得套上工作手套保護,才能減少反作用力的震麻,說起來就是個辛苦的工作,汗水滑在衣襟背脊裡的騷動感也是家常便飯,每每一堂課下來,體力的耗費就要以更多的飯食來補充,回家後,手臂與腰背的酸麻就要以時間來沈澱化去。 不僅體力上的耗損,信心與耐心的消蝕才是更大的考驗。草圖的二度空間要轉變為立體概念的三度空間,總是一遍遍的打擊著人的信心。為何所想與真實敲打間總有那麼大的差距。某一面的形貌感覺不錯,轉個角度看另一邊又完全覺得不行。有時一個太過的下手力道把木塊切鑿下來,形成過大的凹洞與之前所畫的的草圖相去甚遠,就只好改變草圖的意旨,讓形貌隨著拙劣的技術變化著造型,真是比畫畫還要難上許多的藝術啊。 雖然做木雕總是辛苦多矣的,但相對的成就感也非常大。靜靜的面對一塊雕刻中的樟木,是一種很美妙的時刻。它的紋理總給我看不膩的無邊想像,它的芳味好似帶我飛進一座林野裡的自在,它磨後的溫潤質感總讓我想要撫摸輕觸。 尤其當規律的敲打成為一種節奏,會發覺在單調敲擊中有一種清明的思想會生出。雕刻時的腦際,被『空』所充灌,外界的音聲都撤退遠颺,只聽到自己內在的聲音,這種專注與單純是雕刻時極高的享受,像極了修行的境界。 木雕課不只教導著木頭造型的美感追求,也讓我們領略了專心、耐心、細心、去我執心、隨順之心……種種造型之外的附加心得所感,都是在做木雕的過程中體會到的無形收穫。 木頭所教導我們的,比我們以為的還要更多更多。 後來在選了平面的油畫組後,這些雕刻刀就被我封藏起來,沒有再有出鞘的機會,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堆藏到自己遺忘的角落,不再出現在生命裡了。但這些做木雕的經驗,早已化成無形,像歲月在木頭上的年輪紋理,有著紀實的層表,一切面就清楚可見。我一回顧學生時代的過往,就會看見這木雕課烙在心版上的記憶之紋,這紋理讓我對木雕藝術家有著更崇敬的心態,知道他們所創造出來的藝術之美,是用了多少辛苦的琢磨、體力和汗水才換取而來,所以都是要非常尊敬的。 ● 不拿雕刻刀後,對於木雕的欣賞與喜愛還是依舊,三義的木雕街總是在某些時候就會召喚我前去流連的腳步。即使在我生活的城市裡沒有那麼多的木雕藝品店,但我還是會佇立在某些佛具店前,透過玻璃窗欣賞著一尊尊莊嚴的雕像,想像著祂們從一塊木頭被雕鑿出來的過程。 有一次忍不住跑進佛具店裡和老闆娘聊天,聽她講述每一個木雕作品的小故事,她說她們的木雕都是藝術家單一獨特的傑作,而非機器大量雕琢複製的成品,每件作品都有著與眾不同的靈魂,很耐看。她說她都是北上苗栗拜訪藝術家的工作室,直接把有感覺的木雕佛像載運回來的。 一聽她講苗栗,我就順著聯想:「是三義的木雕師嗎?」 老闆娘說不是三義,而是通宵,一個更清靜適合創作的所在。她說現在的三義已經變得比較觀光化,好的作品難尋囉。 後來又和老闆閒聊了一些關於宗教與藝術的點滴,買了天然的檜木精油和香皂就離開了。老闆說這些精油都是雕刻佛像剩下來的檜木段、檜木屑提煉蒸餾而來的,非常天然精粹。 而我也就在這些檜木味的香氣中,想念苗栗,想念起青春歲月的木雕課,想念那些一起敲打著木頭的老同學。 突然好想再拿起雕刻刀刻個什麼。 找了老半天也找不著以前的那些木雕工具,只有一盒學生用的小雕刻刀。但不管了,就是想刻個什麼,這樣小巧的雕刻刀就夠技巧拙劣的我好好運用了。 想了想,就從我愛看書的藏書票下手吧! 現在我再度拿起雕刻刀,感受刀與木頭接觸後川行的力道,不必為分數而焦慮的做著自己喜愛的作品,感覺幸福滿滿的。 一刀下去,屬於苗栗行旅的想念奔聚前來。 第二刀接續,屬於童稚時光想念馬沙叔叔溫暖的情誼在心頭湧盪。 一刀又一刀,在檜木精油香味的伴撫下,我重新體會了拿起雕刻刀的雕琢樂趣。雕、鑿、挖、磨……手裡的刀雖然小,心裡歡喜的感受卻巨大無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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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崗湖畔
東漢嚴光年少的時候和劉秀是同窗好友。後來劉秀即帝位為光武帝,嚴光不受舉賢當官,歸隱富春山,耕釣以終。後人就將其在富春江岸釣魚的地方,稱作「嚴陵瀨」,傳為千古美事。這隱者的山水,令人遐思。 南朝梁人吳均在「風煙俱淨」的一個好日子裡,遊覽了富春江。「從流飄蕩,任意東西」的逍遙自在中,江水的清美、山峰的峻奇,讓他有著「鳶飛戾天者,望峰息心;經綸世務者,窺谷忘返。」的感懷,於是捎信給好友宋元思,也流傳給後人知曉那是美麗的江山。這是文學家的富春山水,值得再三玩味。 7月31日中午,從台北盆地的南邊搭著公車來到故宮博物院。一進院,售票口貼心寫著:「欲參觀山水合璧,須排隊等候2~3小時」。這檔展期的最後一個下午了,既然已大老遠跑來,就癡癡排隊等候吧。 原先以為展期到九月上旬,一直惦記到時再來參觀,沒想到這日是那「剩山圖」最後一天展出,過後要回大陸浙江省博物館了。當近正午時分聽到這一番原委後,就急忙趕來。這「山水合璧」展的是黃公望的「富春山居圖」。黃公望,元四大畫家之首,八十二歲時卜居富春江畔畫下了此圖。這長卷的山水圖自來就不凡,又有著曲折輾轉的收藏故事,讓人傾心不已。這圖在明朝吳洪裕之手,有爐火焚燒斷成兩卷的不幸遭遇,而後到兩岸分治,51.4公分長的「剩山圖」在浙江,636.9公分的「無用師卷」藏在台北故宮博物院,兩卷遙遙相對,令人惋惜。如今能相聚台北,合璧展出,機會難得,怎能錯過? 老老少少,男男女女像似朝聖般排隊等候著,人龍彎來彎去成好幾折。明燦真是有心,早上知曉要撤展的消息,中午搭著飛機也趕來了,排在我之前三、四折裡。隊伍中有的看著書,有的說著話,有的聽著音樂,大家亦步亦趨跟著,有條有序。在我前面的是從國外回台的兩位婦女,她倆正在學國畫,聞知要撤展,就相約趕赴。在我後頭是一對夫妻,特地帶著子女來增見識,也順便要完成有關的暑假作業。由於長時間排隊的機緣,讓前後左右的人彼此容易說上話,天南地北就聊展覽,談學校,講孩子,好排遣時間一分一秒快流走。 終於進了場,昏暗微光的展室,黑壓壓都是人。滿場除了竊竊私語外,多的就是那些服務人員「請把握時間!請往前走!」的催促聲。其實不用那麼頻頻的叮嚀,因為觀眾就好像站在輸送帶上,不必走動,隊伍自然就將你往前送,想多貪婪幾眼,多逗留一陣,那可不容易。整個參看行列幾乎無法停下腳步,聽解說沒辦法聽個完整,看畫卷就是那麼瀏覽而過,就是那麼匆匆,說來也是有著遺憾。遺憾雖是遺憾,但在那匆匆幾眼的「掃描」之下,整幅長卷氣清意淡的氛圍、用筆的靈動有致、物景的變化豐富總是引人入勝。就在那些峰巒坡石和淺渚平沙裡,畫家的富春山水高蹈出塵,叫人嚮往。 一江富春山水嫵媚多情,滋潤著隱士、文學家、畫家的性靈,讓他們多份淡泊自然的心,多一份這樣的心境,生命就多一份自在快意,這真叫人羨慕。 何處的青山不嫵媚?何地的江水不多情?如何才能找到自己的山水? 瀏覽過「富春山居圖」後,緊接著「黃公望書畫真蹟」,再看「黃公望的師承與交遊」,再看看「富春山居圖臨仿本」等展示。美不勝收,讓人有些眼累,但浸沉在那麼多的山水意境裡,像似感應著那山那水的生動靈氣,心暢神舒,愜意滿滿。 下班關院的時刻到了。離院的人潮推擠我上了公車,後來,下車的人們又將我推出在士林的街道上。華燈初亮,天色就早些暗了。車潮在斑馬線兩旁不耐煩吼吼等著,人潮擁擠我過馬路,擁擠進捷運站,擁擠進車廂,於是淹沒在動彈不得的乘客中。緊閉窒悶裡,我懷想那些清靜隱逸的山水畫卷,在疾馳的捷運上。 8月初離開繁華擾攘的都市返回島鄉。當飛機俯臨島嶼的時刻,晴空下,陣陣浪花輕撫著潔白的沙灘,溫柔而美麗。小山丘草樹交錯著岩石,平緩起伏在島嶼上。夏日樹木草叢正豐茂,田野的高粱也正滋綠,一片明麗的青綠顏色。青綠之中散落著村屋民厝,多安謐恬澹的田園啊!島鄉將為我切換一個寧靜的時空,在其中無需匆忙緊張的步履。 島嶼的日子讓我沉澱喧囂煩躁,島嶼的山水也一再殷切呼喚。8月8日的下午古崗湖的湖光山色牽引著驛動的心,燠熱中我來到湖旁柳樹下寫生。面對著路旁的大磐石,石旁的相思樹,石下的野花野草,還有照在其上的陽光;這些簡單的景物已足夠我消磨了,夠我放懷了。9日再去。相同的一塊岩石、幾棵樹、幾簇草叢、一抹陽光就這麼輕易將心扣住,讓呼吸勻暢,讓眼睛舒服,讓人放輕鬆。 一角落的小山水總給著小滿足,一小滿足卻時常讓我生出大幸福。或許當人內心的需要越來越少時,自然而然就落入此下場。這時,夫復何求哉?就專心致志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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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尾仔囝
「你毋通聽人亂亂講!」老枝伯仔對這件事似乎還很在意,「事志已經過去真濟年啦,擱講無啥物意思。」 「若是像你講的按爾,著證明別人講的攏是實話。」 「喙生咧別人的身軀,伊欲怎樣講著怎樣講,對我這個老歲來講,無差啦!」 「誠少看著一個老歲仔像你風度赫爾好的。老枝伯仔,咱兩人攏是豬哥國的,下逝若是欲去廈門,才相招湊陣來去揣甜甜!」 「毋成囝,你講有定無?」老枝伯仔笑著說:「你從金門騙到廈門,查甫騙到查某,騙規四山坪,毋通連我這個老歲仔也想欲騙。」 「我佮你仝款啦,一世人清清白白,歹路我袂行啦!」貓仔馬俊仿著他剛才的語調說。 「你比我較害喔,」老枝伯仔不屑地看著他,「毋通數想欲騙大陸查某,大所在的查某攏毋是省油燈,是予你騙袂倒的。若是毋知死,會予伊騙倒去。」 貓仔馬俊一時無語,老枝伯仔這番話,可說已說到他的心坎裡。然而,他內心的鬱卒又有誰知道。老枝伯仔或許已從甜甜處知道一些端倪,以及看出他罹患性病的醜事,一旦踏上這塊土地,難免又會加油添醋四處散播,以醜化別人來凸顯自己的清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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坦克與黃牛
說真的,我當了兩年兵,從來不曾看過坦克車在路上走,可能跟我的兵種有關,海軍陸戰隊與坦克車完全是不同的概念,任何人都很難將之聯想在一起。然而,我對坦克車卻一點都不陌生,去過金門的觀光客,必定都看過坦克車,甚至有人還看過數種坦克車:有國軍的,有共軍的;有些擺置在海岸邊,瞄準中國大陸,像是慈湖觀景台旁的那幾台;有些鎮守在戰史館的門口,例如「金門之熊」那兩輛大坦克,氣勢磅礡。在其他的景點,偶而也可以看到坦克或砲台,所有的坦克都是貨真價實的武器,但已完全不堪使用,擺著好看,目的不在展示軍事實力。坦克車的用意,為的是向人民訴說一段金門人英勇抗敵的故事。 金門解嚴之後,原本充滿肅殺氣氛的軍事陣地,陸續對外開放,尤其是在金門國家公園和文化局積極經營下,戰地逐漸變成兒童樂園。碉堡是戰地的表徵,也是發展觀光的好素材。金門縣政府曾在2004年時,邀請中國旅美藝術家蔡國強策展「金門碉堡藝術館--十八個個展」,藉由蔡國強的國際知名度,把金門推上國際舞台。2007年又在長寮重劃區舉辦碉堡裝置藝術展,以「魔幻光影·移動碉堡」為主題,帶領觀眾體驗光與影的魔幻饗宴,感受「火燒碉堡」的震撼力,讓卸下戎裝的碉堡以藝術風貌,變裝為觀光展場。藝術無價,我們肯定這樣的活動,只是對曾經走過那個烽火年代的鄉人,或是駐守在陣地內,以生命護衛這塊土地的老兵而言,不知作何感想。 碉堡對我而言,既熟悉也陌生,這是一種頗為矛盾的感情。家在海邊,沿著海岸線,分佈著各種碉堡陣地,碉堡的週遭幾乎都是雷區,鐵絲網圍起來的草叢,樹立一塊告示牌,或者直接掛在鐵絲網上,「地雷」這兩個字可能是所有中文字中最具威嚇作用的,嚇自己也嚇敵人。我常常想,是不是可以在向大海的那一面也貼出「地雷危險」的告示,讓敵人害怕,被困在沙灘上,進退不得。兵法上說「不戰而屈人之兵」,應該就是這種謀略,心理攻防更勝於碉堡內的槍砲。這幾年金門一直在進行掃雷工作,地雷二字變得相當熱門,腦筋動得快的商人已經把它作成紀念品出售了,繼砲彈後,金門又多了一項圖騰商品。 小時候曾經隨著阿兵哥進到碉堡內,感覺上就是一處住的房子,空間不大,但生活用具一應俱全。就像村裡的防空洞,可以躲宣傳彈的砲擊,也可當作住的地方。我在防空洞裡住了好幾年,還幫防空洞取了一個意義深長的名字--「潛龍」。碉堡內冬暖夏涼,是極佳的避暑勝地,大型的碉堡甚至有地下坑道,生活機能完善,如果可以拋開戰爭的陰影,碉堡會是很適合人類居住的建築。當兵時曾在柴山守防,防區有數個據點座落在西子灣旁,我們就住在類似碉堡的掩體內。台灣其實沒有戰爭的威脅,雖然軍事訓練經常把事情搞得像真的一樣,但大家心知肚明,阿共仔會跑到西子灣來,比天方夜談還不可信。 在兩岸較為緊張的年代,金門到處有反空降掩體,保守估計超過一千座,漆上迷彩色,座落在重要的十字路口或空曠的地方,這些機槍堡主要用來對付空降傘兵;另外還有一些掩蔽大砲的碉堡,用來對付飛機。解嚴後,這些軍事設施不再神秘,觀光客可以隨意拍照,放上部落格讓大家欣賞,完全不怕洩露軍機。機槍掩體比較沒有特色,不像海防碉堡,碉堡的存在與消失,正好見證了金門從封閉走向開放的進程。 2007年我帶著家小再次回來,正好趕上「碉堡藝術節」,因此也參觀了小金門的幾個知名碉堡,例如:將軍堡、鐵漢堡與勇士堡,號稱「烈嶼三堡」。另外也看了一些只有當地才知道的碉堡,例如虎堡、誠實堡、曙光堡等,這些名不見經傳的碉堡,似乎沒有整修的價值,多數仍是荒煙漫草。整修後的碉堡,早已沒有煙硝味,牆上的紅色標語,讀起來不但不感人,女兒還笑它字寫得太醜。國家公園一直在苦思如何應用這些閒置空間,或許可以這樣安排:在將軍堡內吃中飯,在勇士堡的大樹下喝下午茶,然後夜宿彷如迷宮的鐵漢堡,這會是怎樣的情境?既浪漫又實用。這些軍事陣地,畢竟不是古蹟,固然有其保存的價值,若只是提供參觀,意義不大。不必把所有金門的東西都變成戰爭博物館,既然金門想轉型,就得拋開過度的戰爭記憶。當槍炮彈藥銷毀後,當地雷清除完畢之後,碉堡只是一處生活空間,而且,以目前金門海岸陷落的速度,下一代未必還能看到謎樣的碉堡。 沿著四維坑道口到東崗採石場的海邊,以前有很多小型碉堡,外觀看只是個長滿雜草的小土堆,加上有木麻黃樹作掩護,不論從空中或地面都很難被發現。但是因為有駐軍,看著阿兵哥進進出出,碉堡的存在也不是秘密。前幾年,我帶小孩來東林海濱公園戲水,不管是向前看或往後看,一時之間竟找不到熟悉的碉堡,碉堡都不見了。小時候誤入沙灘會被衛兵嚇止,惡劣的衛兵還會作勢開槍。如今,沒有兵,也沒有碉堡,一整片的沙灘,只剩馬鞍藤和菟絲子,稀稀疏疏,卻又彼此糾結不清。在地勢較高的地方,偶而可以看到崩解的碉堡殘跡,鋼筋水泥或許可以抵擋炮火襲擊,卻敵不過海浪與海水的侵蝕,慢慢風化,被海水帶走,終致一無所有。大自然的力量讓人害怕,也讓人更加珍惜這片刻的存有。 來到東崗的直昇機停機坪,看到兩頭黃牛悠閒地在吃草,女兒拿起數位相機猛拍。以前去牧場玩時,看到的都是乳牛,買牧草餵大牛吃,買牛奶餵小牛喝,這荒謬的遊戲小孩玩得不亦樂乎。不管大牛或小牛都是被人圈養,不曾有機會與野外的牛如此近距離相處。眼前的黃牛似乎很怕生,小孩也怕牛生氣,無法像爬上坦克拍照那樣自在,把坦克當作大玩偶。牛雖然很溫順,是農人最好的伙伴,但牛脾氣一旦來了也是六親不認。透過鏡頭,女兒突然看見很奇特的事,原來每隻牛都有記號,牛背上竟然烙著數字。經過我解釋之後,有點似懂非懂,但好奇程度不減反增。接下來的旅行中,只要看到牛,就會趨前去看看數字。還好沒聽過金門有人簽六合彩,否則牛不徒不能悠閒地吃草,恐怕連睡都不安穩。 家裡捕魚為生,雖然也有幾塊田,不常種,形同荒廢,既不養牛,也不需幫人牧牛,因此,對於牛沒有太大的感覺。金門人對於黃牛向來很敬重,從小我就被告誡不可吃牛肉,理由千奇百怪,我也不覺非吃不可,一直到高中才有機會偷吃。來到台灣讀書後,幾乎吃遍跟牛有關的所有商品,牛排、牛肉麵、牛肉乾,不吃牛肉還真的是件困難的事。大賣場的牛肉大多自國外進口,吃起來比較沒有罪惡感;菜市場標榜正宗黃牛,看到「黃牛」一字我反而有點退卻,總是會不經意地想起家鄉那些隨意放牧的黃牛,那種聯想讓人變得很難過,心情不對,再美味的食物都難以下嚥。 這幾年,金門的牛肉加工已經打開市場,成為重要的觀光商品,本地人吃牛肉料理的也愈來愈多。有人專門蓄養黃牛以供宰殺,有大型的牧場,也有零星的農家。路上看到的黃牛已經不全是為了耕田之用,多數會進入饕餮的五臟府。天生萬物以養人,耕田的未必不能發揮其剩餘價值。只是,對於黃牛我依然深覺不捨,我會購買金門的牛肉乾送人,但回金門時,我不會想吃牛肉。我無法克服黃牛與牛肉的矛盾,我不是素食主義者,但想到殺生,我寧可不食。 這幾年,為了提振金門的經濟,政府與民間業者大力鼓吹以金門酒廠的酒糟來養牛,以高粱酒灌製黑毛豬肉香腸,這個趨勢似乎已難遏止。在牧馬侯時代金門原本就是牧場,但養的是戰馬,不是會破壞生態的畜牧業,顯然這些人誤解了歷史。我已離金門太遙遠,沒有資格對家鄉作任何建言或批判,只是單純地覺得,坦克與黃牛都是金門的資產,即便在那個烽火的年代,黃牛體現了金門人的生命力,認命與自在。金門人不怕沒肉吃,怕沒乾淨的水喝,當坦克已熄火、碉堡已傾頹,輕風吹來,卻是一陣陣的牛屎豬糞味,我怕金門會成為人們想再度逃離的戰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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陪兒子學車記
進入科技時代的今天,車子已然成為必備的交通工具之一,而開車就順理成章的成了一項必備的技能。這就好比當年的我們在小學畢業前一定要學會騎腳踏車一樣,為的是方便畢業後可以騎車去到離家較遠的國中唸書一樣。如今,隨著科技的進步,人們的腦筋也越加靈光,您瞧!小朋友早在幼稚園階段,甚而在進入幼稚園之前就已經學會騎腳踏車了,一如現階段尚未進入職場的青年也早已具備開車這項基本技能了,一切似乎皆向前推進了若干年,讓人不得不信服這應是累世的智慧有以致之啊!亦讓人不得不感嘆時代進步的神速而思急起直追,以求跟得上時代的腳步,做一位e世代的新新人類。 因而在好久以前,總是想方設法的鼓勵、誘導孩子們學開車、考駕照,然而,一個個皆不為所動,也許出門皆有老媽、老爸忠誠不二、隨傳隨到的專屬司機接送,有無駕照對他們來說似乎無關緊要,導致無法深刻體會出駕照的必要性,也就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度過了許多年,直到近日裡,看兒子等待服役前的這段日子閒閒無所事事,再次慫恿他,並帶他去市港海邊試開了幾次,產生了興趣,才興起了考照的意願。 為了兒子考照乙事,全家作息作了一番調整,我們提前、也縮短了市港海邊靈犬路總管的放封時間,以方便老媽晨泳歸來再接送兒子赴駕訓班練車…。一人的目標呈現,家人傾全力相互配合,不但處處洋溢著更為緊實的生活作息,也帶來無比的活力,就連快樂的氣氛中也蕩漾著滿滿的希望,恰似一股時時激盪著的暖流,不停的迴旋、盪漾,迴旋、盪漾…。這樣的感覺好似隨著空巢期而失落好久好久了,如今再度拾得,何等溫馨與快慰啊! 處此油價飛漲的非常時期,節約減碳、人人有責,心想:在這學車短暫的一小時裡,我不如待在駕訓班的辦公室裡等待,看看書報或塗塗寫寫,省卻來回奔波,費時又耗油。但,兒子竟如是說,你待在這裡好像很奇怪也!真是「一語驚醒了夢中人」,讓我不敢再作如是想,只好另謀計議,您瞧!如今可都是現代版的「孝子」、「孝女」啊!當下靈機一動,想到了一個好去處,那就是美稱為我家後花園的林務所國家森林公園。 一大早,蟲鳴鳥叫應和著涼風徐徐,恰似一曲鳥鳴協奏曲,分外悅耳動聽,園丁們在樂聲的薰陶中陪伴著早起的鳥兒一起工作,有的搬運沙土、有的割鋸樹枝、有的清掃廁所、除蟲、施肥、移植、灌溉…等,一一就序,全方位的動將起來,並帶來朝氣蓬勃的一天,大家為維護園區的整潔美觀而賣力工作。然而,遊客稀少,大家竟遺忘了人間還有這一處寧靜幽美、遺世獨立的人間天堂,特別是逢此初秋時節,秋風送爽,既沒有酷暑的難耐,又沒有寒冬的凜冽,在此景色宜人的季節裡,就我獨自一人享受這一大片美好的人間美景,實在是奢侈之至啊! 往昔來此,看山看水、看花看草、漫步觀鳥、遊園賞景…,信步走來,擁抱一番雅致好心情,暮鼓晨鐘是非得去敲它幾下以示「到此一遊」不可的必遊之處,總是如此這般的隨興之所至,漫遊一圈旋即歸去,鮮少有獨自一人坐下來寧靜欣賞、獨處沉思的片刻時段,總以為要活就要動,而運動就是不停的動,充滿「強勁有力」、「競技為先」的動,才叫做運動,殊不知以寧靜的心靈來對抗塵世間的紛紛擾擾之迫切需要,這些日子我都一大早獨自一人來到園區,放空自己,享受真實的當下,感到分外舒暢、開懷,也讓我深深有感於:放鬆才能讓心靈得到最佳的調適,而獨處方能帶來適切的心靈沈澱與反思。真的,自個兒一人於此得以天馬行空的靜思冥想,天大地大我最大,感受真是大不同啊! 林務所的涼亭四處林立,造型迥異,各有風格,我選擇了這座我偏愛的竹搭涼亭,它是少見的長方形,造型高雅,不同於一般圓形、多角形的造型是其特色。落成時懸掛的彩球、燈籠雖已留下歲月的刻痕,但如今依然是大紅燈籠高高掛,一點兒也不失當年光彩。仔細觀察,還可發現貓頭鷹造型的飾品高高盤據在屋頂上,圓睜睜、虎視眈眈的居高臨下,好似在搜尋獵物般的無比威武,尤其傳神。 這座涼亭十分舒適宜人,座位依涼亭四周而設,應可容納十人左右,別有一種特殊的溫馨,我一來便坐上一個小時左右的光景,享受著涼風送爽,靜聽那風聲鳥鳴、以及園丁們之間的竊竊私語、開懷暢談,雖不知他們論東道西所為何事,但言語的抒發讓人心情平靜、格外快活!瞧她們表現在臉上的神韻當不難明白其快樂的心境;再聽那鳥兒啁啾不已,不正也是在傳遞著一份快樂的信息嗎? 證嚴上人要人「心存好心、口說好話」。那位面相圓潤豐腴的園丁瞧我帶著紙筆坐在涼亭內疾疾書寫,還以為我是正在準備參加高考的學子呢,直讚美我如此的認真用功,實在讓人感到窩心,真正是美言一句三冬暖啊!的確是執行了「口說好話」的美德,雖然所言有些誇張,但不管怎樣聽起來還是讓人倍感溫馨、開懷無比的,畢竟是歲月不饒人,年輕不再,卻還讓外人誤以為正當盛年,準備高考呢!為此,心中不得不暗自竊喜一番!再則是我看來有此涵養、氣質嗎?能有此雄心壯志參加高考,又豈是泛泛之輩啊!所以,聽起來真是叫人打從心底的開心,只是當思緒回到現實的世界,徒加深我無限的悵惘與時不我予之嘆! 很快的,隨著一個多月時光的流逝,我從穿著防曬衣、帶上口罩陪兒子私下練車,到轉交給駕訓班;從他完全陌生於機械的操作,到運用自如;從他新手上路練習,一直到純熟;從膽顫心驚、有驚無險一直到高枕無憂,我都是坐在駕駛座旁的前座,這一路走來,讓人開心、讓人欣慰!當他拿到駕照的當下,心中更有一股說不出的喜悅,不由得讓人想讚嘆一番:年輕真好!年輕就是一身滿滿搶不走的財富啊!真的,學習要趁早。 兒子學車的這一段期間,我在園區內閱讀、書寫、冥想,甚而享受不一樣的早餐時光,雖然,步調緊湊,但卻帶來心靈無比的歡愉與至高境界的享受,想不到因兒子的學車,還附帶為我帶來另類的心靈饗宴,想想人生中的際遇應該都是俯拾皆是的甜蜜收穫吧!端看您如何去感受與解讀囉!當然,更重要的是要懂得去把握當下,珍惜現在,並好好享受、體驗那真實的當下,因為,快樂的時光總是特別短暫,霎那間便成永恆了。而更加開心的是:自今而後可就多一位「副手」得以專車接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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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鄉後的一些雜想
比肩連綿的山色,剛要觸及天空 轉眼 便被夜的魔手撈個正著 它擦拭著一遍又一遍,走動的雲朵兒 它一塊一塊地黑掉了 罩住了整個鬧街的茶鄉 古老的炊煙正流動著熟悉的香味 那個穿白色制服的外送員激情奔走 任憑我以回憶的舌尖舔舐,童少的夢 懷春少女的夢,乃至 當了母親之後的夢── 任憑饑餓的無力感爬滿嗅覺 熊一樣撲掠。。。咕嚕咕嚕 熬煮地瓜飯的灶房 此時,村庄顯得寂靜 溫暖 只惜田邊已無水車的蹤影 所有佚逝的舊物 僅能紛紛躍入腦海裡反芻 一種悲喜糾結的情緒 咬碎在喉頭某處 苦澀拌著淡淡甜韻 圈圈飄揚在空氣中 迴盪在山谷間;和 深山裡的動物嗥叫 和風吹松竹的曲軸 揉合在一塊 你分明想放聲呼喊 卻又為那久違的情怯給制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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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尾仔囝
「貓仔馬俊,我是佮你滾笑,親彩講講的啦!倒來咱兜,你才是毋通四界講,若是講予阮某知影,會予伊罵半死。」老枝伯仔雖然難掩內心的喜悅,卻也有點擔憂。 「袂啦,我貓仔馬俊毋是彼種大喙舌的人,絕對袂親像一屑仔無品的小人,專門咧查某的面頭前講別人的歹話。」貓仔馬俊說著,話鋒一轉,意有所指地說:「老枝伯仔,你敢毋捌聽著,有人三不五時仔著去大陸送牛奶粉錢,共別人湊飼囝,飼佫一個囝仔膨獅獅。可惜彼個囝仔毋是伊的種啦,最後是空歡喜一場,牛 奶錢嘛白白了去!」 「敢誠實有這種事志?」老枝伯仔故裝迷糊。 「人著是按爾啦,講別人精霸霸,以為該己真高尚,實際上伊咧變啥物蠓,除了伊該己毋知影,鄉親序大攏嘛看佫清清楚楚。」 老枝伯仔心虛地看看他,一時竟無言以對。 同在這座小小的島嶼,即使貓仔馬俊之前不當的行為無人不知,但老枝伯仔偽君子的面目和失格的舉止行動,鄉親又有何人不曉。只是基於他已屆花甲之年,以及惟恐傷害到他的家人,不願讓他當面出醜罷了。 兩人你來我往針鋒相對一番,彼此都有心照不宣之感。原來甜甜那片青青草原的最深處,貓仔馬俊比老枝伯仔捷足先登,論情論理可說是他的「先進」,然而卻被他這個「後生晚輩」給出賣了。如果不是老枝伯仔在甜甜面前數說他的不是,甜甜也不會那麼快就和他斷絕關係,甚至又假藉祖母過逝,讓他又平白損失了五萬元人民幣,若非如此,後續勢必還有好戲要上演。只要有了甜甜,他絕不會找小桃紅,沒有小桃紅,他也不會染上花柳病。人在「衰潲」的時候總會碰到鬼,貓仔馬俊感到前所未有的窩囊。 可是仔細地一想,老枝伯仔的格調又能高尚到哪裡去,既是去送奶粉錢,怎麼又會和應召女郎勾搭在一起。如果兩人沒有性交易那是騙人的,因為甜甜本身就是一個出賣靈肉的妓女,老枝伯仔竟敢大言不慚地說甜甜是KTV的服務小姐,這真是一個充滿著謊言狂語復加荒謬的社會啊!說謊者或說大話的人,並非只有貓仔馬俊一個人。萬物之靈的人類,果然有高一等的智慧,往往為了達到目的而不擇手段,更善於用謊言來掩飾自己的醜態,甚而為了討好女人不惜以狂言來凸顯自己的高尚,試圖把自己塑造成一個品德完美的聖人,其實這些都是騙人的假象。即使貓仔馬俊這個「毋成囝」的人格有瑕疵,而那些虛偽又醜陋的社會人士,又能以什麼來服人呢?「龜笑鱉無尾」似乎也是這個社會的通病。 當客輪抵達碼頭後,貓仔馬俊即使想最後一個下船,以掩飾自己得了性病的窘態。然而從他走路的姿勢,明眼人一眼就看出,他不是生「檨仔」就是長了「菜花」,而這兩種優雅的果菜名稱,卻都是不折不扣的性病俗稱。首先發覺的就是 老枝伯仔。 「貓仔馬俊,你行路哪會怪怪?」老枝伯仔以不屑的眼光看著他,似乎是明知故問,「你是毋是著鏢啦?」 「老枝伯仔,這種事志無啥物大不了啦,查甫人敢去開查某著毋驚著鏢,我相信你也是過來人,毋通龜笑鱉無尾啦!」貓仔馬俊非僅不忌諱,甚至毫不客氣地說。 「我會使咒詛,我這世人清清白白,這種歹路我絕對袂行。」老枝伯仔理直氣壯地強辯著。 「敢是按爾?」貓仔馬俊以輕視的眼神望著他,「你從少年的時陣著愛這味的,逐個攏嘛知。」 「白賊,」老枝伯仔有些激動,「我無親像你貓仔馬俊赫爾豬哥,著鏢抑擱毋知通見笑!」 「老枝伯仔,我講一個笑話你毋通變面好無?」貓仔馬俊轉換話題笑著說。 「你註你講,袂要緊,我風度誠好,一定袂變面。」 「有影無?」 「當然嘛是有影,老歲仔人袂佮恁這少年囝仔計較啦!」 「聽人咧講,你少年的時陣借兵仔衫去穿,偷走去軍樂園開查某,毋爾著鏢,而且擱予憲兵掠去關。老枝伯仔,敢有這種見笑事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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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物有情心有愛
雙親早上天,伯父義不容辭地養大了柯炳炎,十九歲結識紅顏,對方是個讀過初中的女孩,純純的愛,撩撥著他年少的心懷。 認識女紅妝,尚未結成雙,她就加入共產黨;柯炳炎心寒,決定離家鄉。 民國三十八年,社會沒秩序,共產黨又作亂,柯炳炎與同夥商量、決定到台灣求發展;在他對女友痛心之後,挽回這段感情已無望,他決定加入國民黨,與共產黨抗衡。 那年,胡璉將軍在廣東招兵買馬,告訴年輕人不要被共產黨騙,這事發生在三十八年、一個看歌仔戲的夜晚……。 晚間七點到十點是演戲的時間,戲臺強強滾,戲棚下萬頭鑽動,凝神聆聽於劇中人物的悲歡離合,彷若身歷其境,跟著歡樂、亦跟著哀傷。 當曲終人散,出口處已有諸多士兵守衛,人影晃動在等誰?原來他們端著長槍、守株待兔,知道看戲的人多,不需費吹灰之力,即能手到擒來,年輕人快速上鉤;在這募兵無人理、沒人願意去當兵的情形下,老少讓他們走、青壯年沒收身分證,強制留人口,不能想跑走,要不,就地開槍、或拿繩子綑綁,少年郎、每一個都乖乖地就範。 二十歲至四十歲的男丁被攔下後,逐一核對年歲,三更半夜被抓走的約三、四十人,集中到兵營,剃刀不留情,喀嚓喀嚓、三千髮絲落滿地,理個大光頭,百姓衣服全沒收,換穿軍服、統一管理,晚上睡覺在一起。柯炳炎說閩南話,營長雖是廣東人,但口音則是香港腔,天一亮,集中訓話,要他們好好當兵,相信國民黨,社會才能保安康。 廣東潮州人的柯炳炎,出生於民國十七年,這支被抓的新兵隊伍,他亦是其中的一員,原本蓄留長髮、愛漂亮的他,如今頂上已無毛,家鄉人知道;資訊雖不發達,但有報紙,被抓不到兩星期,伯父輾轉已知情,情報員的朋友給了訊息,透過關係,兵營答應放人,但是柯炳炎的頭髮已被理光,女朋友又在共產黨那邊,他的心情跌落谷底,堅持加入國民黨,與對方勢不兩立。而親人到兵營探望,期望帶他返家園,柯炳炎當場拒絕,但承諾等待清平後,十年之內回家鄉。 三十八年端午節過後,柯炳炎被抓,中秋節當天,部隊由家鄉汕頭碼頭,準備坐船出發,同夥誰也不知道要去哪裡。家鄉的習慣,中秋節吃月餅,月圓人團圓,而此刻則不能外出,班長看出柯炳炎的心情,並受他之託幫他買月餅,但買不到,班長幫他買兩條菸和一雙球鞋,讓他帶在身邊,就這樣,柯炳炎和同夥乘上了被國軍強行徵調的商船。 一艘船可載好幾千人,他們總共坐了三艘船,有兩個師,將近一萬多人;柯炳炎被分發在十一師,師長劉頂漢、營長蔡浩然、連長高寶田、排長吳英命,大商船在海上兩天三夜,開到一半,不敢前進,因共產黨打廈門,船只好停在海中央,多日只吃一餐糙米飯;除此之外,船老闆開始管制糧食,不給水也不給飯,理由很簡單,食物和水剩下沒多少,船在海上又漂太久,海水太鹹,既不能吃也不能喝,只得勒緊褲帶等奇蹟。 共產黨打廈門,廈門兵退,砲停歇,大船乘機駛到金門新頭的外海停泊,海水太淺、船太大,無法進港,只能用小船接駁;軍隊到金門已是晚上,暫時下榻新頭廟宇、就地而歇;當他們走入村內,只聽見老百姓在講話,但看不見金門長怎樣,以為金門是黃金打造的地方,除了遍地是黃金、門也是框金,所以稱它為「金門」。 在廟宇暫住一宿,天剛亮,連長帶他們外出洗臉,終於看到金門的景觀,與想像中的差之甚遠,「黃金」在哪裡,原來只是腦海的想像;柯炳炎在外面多看一眼,徒增夢幻一場,夜晚躲在棉被裡哭,不在家中當少爺,竟來這個孤島當小兵,後悔離家門、好想盡快回家鄉。 部隊到溪邊,幾棟古厝在眼前,金門百姓不跟他們多談,年輕人避得遠遠,惟有一個阿婆敢講。軍隊進駐老百姓家,古厝只有一張小桌,他們睡房間、軍隊佔據屋宇的其他地方。雖然腔調不一樣,但簡單的吃飯、抽菸,聽得懂,看老百姓吃的是地瓜、不吃大米飯,柯炳炎好奇問阿婆,何以捨米飯、選地瓜?阿婆告訴他,金門沒出產米,吃米會腹疼、吃地瓜易消化。 民國三十八年十月二十三日到二十五日,柯炳炎親歷古寧頭戰役。第一天聽砲聲、不會怕;第二天晚上十二點,部隊奉命要去古寧頭打仗,班長問他、打仗怕不怕?柯炳炎回答、打共匪才好,想到撕裂的初戀、與女友分手的那一幕,他恨死了共產黨,恨不得將他們碎屍萬段。柯炳炎不緊張、不害怕,班長輕撫他胸口,心跳不劇烈,誇他英勇過人,足可做軍人的典範。 新兵留守、老兵出去打仗,部隊迅速抵達古寧頭觀音山,仗已打完,他們這支部隊、毫髮未傷。但前一刻的兩軍交戰,無論海灘與陸地、死傷無數惹人憐;十月的金門氣候仍為深秋,在秋老虎的使然下,屍體快速地腐爛,於是,聞屍臭、不好受,就地挖洞埋屍首,無論國民黨、共產黨,人死為大、全部讓他們入土為安。 古寧頭戰役過後,部隊移防官澳,許多居民不在家鄉,他們移民南洋,留下許多空房,軍隊順理成章、一部分住民房、一部分住海邊,柯炳炎鑿洞守海岸,海沙太柔軟,海水倒灌、容易崩塌,奉命拆古厝樑柱與門板、支撐碉堡。 柯炳炎是旱鴨子、不會游泳;有天,大夥兒去海邊抓魚、抓螃蟹、拾海螺,他不會游水,但只能佇立一旁、羨慕他們如魚得水。按規定,軍人不得隨意下海,他們則因守海防地利之便,下水兩三次,這種荒唐的行為隨即被長官制止;爾後潮起潮落,也只能遠觀、不能近玩。 隨著砲擊的緩和,後方勞軍團帶著慰勞品來前線,第一批踏上戰地的藝人有白光、李麗華……等人,他們風靡港台兩地,師級長官近距離地一睹明星丰采、一般士兵在夢裡相見。 民國三十九年,柯炳炎由金門調防台灣,駐紮宜蘭蘇澳,後住花蓮東澳、靠海邊駐守七、八月;隨後轉往羅東礁溪,最吸引他們的是溫泉,只見一條不起眼的溪流,流出來的竟是充滿硫磺味的熱水,泡起澡來、全身通體舒暢,流連忘返。 民國四十年,柯炳炎駐守羅東林腳海邊,營長對他很關照,副營長讓他進廚房;一百多人吃的飯菜和饅頭,豈是一件簡單容易的事,柯炳炎不會煮,經過他不斷地學習,摸清狀況約半年後,漸入佳境,伙夫一當近一年,練就了一身烹飪的小本事。 民國四十一年,營長受訓回來,鼓勵他到駕訓班學開車,一營軍隊數百人,只有兩個駕駛兵,一個開長官座車、一個開大卡車;柯炳炎結訓歸來,大車開一年,覺得太危險,營長又幫他爭取到裝甲兵學校受訓,並以維修車輛為專長,想來既保險、又安全,柯炳炎找著了方向,爾後修車歲月、一修十幾年。 民國四十三年,這支名聲響亮的虎軍部隊,身穿繡有老虎臂章的軍服,信心滿滿的從高雄坐船、在新營附近,一路行走、一路唱軍歌,老百姓看到虎軍,放鞭炮歡迎。部隊抵達金門,駐紮浦邊與高坑,負責修車;單位不到三個月,防衛部成立了汽車修理廠,柯炳炎被選上,地點在夏興發電廠附近,一待就是兩年,最開心的就是不必站崗。 兩年本島、兩年外島的軍旅生涯,於民國四十五年,柯炳炎隨部隊移防桃園能雲崗,駐紮六、七百人,營區很寬敞,修車更方便。而於民國四十七年,部隊欲調防金門,但不明原因被取消。 民國五十年,柯炳炎依然背著黃埔大背包,又來到金門前線,踏上九宮碼頭,駐紮在島外島的烈嶼,營區在小金門東林;國光戲院沒有電,放映電影要用自備發電機,柯炳炎擁有一點機械常識,順理成章被調到戲院支援,當年他是中士班長,月薪二百元,再加二百元鼓勵他。 虎軍於戍守小金門期間,於五十年十月中旬,簡陋的電影院用鋁板搭建,並以土磚隔地板、上面鋪上木板當座椅;縱然如此,播放影片,仍然座無虛席。而戲演一半難收場,影片斷裂要黏接,時播映與時暫停,放映師很緊張,守候的觀眾要耐心地等待。 國防部長俞大維到烈嶼巡視,看到如此簡陋的景象,基於讓第一線官兵有一個娛樂休閒的空間,承諾撥專款興建一座電影院。虎軍部隊承接工程,歷時三個月完工,花費三十餘萬,建造現代化二層樓建築、由軍方經營;舞台既可表演、亦可播放電影,與觀眾互動,木椅則整齊排列,座位號次分單號與雙號,早期由阿兵哥賣票,而後聘請當地的年輕小姐擔任售票員與收票員,每日上映三場,每一場播映完畢,人員清場,阿兵哥隨即整理環境。 位於烈嶼龍蟠山下的文康中心,除國光戲院的軍民休閒,尚有販賣部、百貨部,虎風山莊,都是好去處。爾時購買免稅福利品不易,民眾要跟軍方維持良好關係;軍方聘請服務員,烈嶼小姐水噹噹,她們穿制服,無論短袖或長袖,每年都為她們量身訂做。 萬綠叢中一點紅,美麗的女孩是官兵追求的對象,上下班、吉普車接送,路上很風光,軍人與學生,見車如見官,都要舉手敬禮,高喊一聲「長官好」。 身上有了錢,每當電影放映完畢,柯炳炎跟阿兵哥聚一堂,白天辛苦、晚上打百分牌消遣,十打九輸,未存老婆本,不敢娶妻生子,怕連累了對方。 柯炳炎在東林街認識了一個女孩,順利交往,但沒錢不敢娶老婆;部隊將輪調,女孩除了送他兩瓶酒,還包裹一雙筷子、一個碗,囑咐他回台灣再看。 民國五十二年,柯炳炎輪調回台灣,任務沒有變;於五十六年移防馬祖一年半,學機械的柯炳炎在馬防部中正堂戲院、擔任售票員,軍民將他捧上天,為方便看電影,請他私下留兩張;上士班長的他,每次出門,憲兵非但不找麻煩,反而禮遇地喊他一聲士官長。 軍人居無定所,輪調頻繁,於民國六十年,柯炳炎又回到小金門,他特地到東林街探望紅粉知己,看她過得好不好;女方已結婚,育有兩個活潑可愛的小孩,家庭幸福美滿。當年辜負了她,如今看她有美好的歸宿,柯炳炎獻上祝福。多年後,她已全家搬遷赴台,再也沒有聯絡。 一路走來,從排長到營長,都和柯炳炎在同一單位,他們對他呵護備至,讓他當行政,管吃飯、領薪水,並於六十二年升上士官長。 柯炳炎讚嘆胡璉司令官對金門的貢獻,除了古寧頭戰役的勝利、名滿中外,而又修築中央公路、體會民間疾苦,其愛民如子的典範, 普受讚揚。 因緣結識成功村的一名女子,於民國六十九年五月,柯炳炎與另一女子同時收養了她剛出生的女兒,柯炳炎贈與孩子的生母紅包一萬六千塊;小嬰兒落地兩星期,即被養母帶往台灣的桃園大園,一待六年半,他每月匯三千。直到養母過世,柯炳炎赴台攜回養女,托育后沙一位婦女。 民國七十五年,柯炳炎屆齡退伍,落腳於東埔;退伍之後的柯炳炎,在金沙鎮東埔租屋,曾經,他的兵營就在附近,與百姓互動良好,落腳處選擇在這棟古式建築裡,整修與維護,他出錢又出力。 從保姆那裡接回九歲的養女同住,柯炳炎一人身兼二職,既當嚴父、亦當慈母,女兒從國小、國中到高中,成績名列前茅;聯考總分為五百分,她考了四百多分,柯炳炎引以為傲地看她念上政大國貿系,而後在該校財經研究所深造,於九十年完成學業,他開心地參加畢業典禮,女兒亦爭氣、畢業三個月即在銀行覓得一職。 女兒的男友住台南,與她是同窗,愛情長跑多年,終於決定步入紅毯;男方要來金門提親,柯炳炎體恤路途遙遠,一票人來太花錢,於是親自走一趟台灣,為孩子主婚。 民國九十九年,柯炳炎的養女在台結婚,歸寧回金門,宴客在餐廳;金防部張慶翔司令官、榮民服務處鄭有諒處長親贈結婚喜幛中堂祝賀,吉祥的對聯,祝福在裡面;金門日報記者大幅報導,彩色版的清晰畫面,全島軍民,分享了這份嫁女的喜悅。 民國一○一年,屬龍的柯炳炎最大的心願,期望結婚兩年的愛女、生個龍子或龍女,喊他一聲外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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乘著歌聲的翅膀
近幾年歌唱比賽的節目如雨後春筍般地在不同的電視頻道播放,許多歌唱比賽的優勝者變成歌唱巨星,受到這些巨星名利雙收的影響,更使得許多年輕人前仆後繼,勇於表現自我參與競爭激烈的歌唱比賽,期許自己有朝一日也能在舞台上發熱發光。 不知是否自己對歌聲的好壞沒有敏銳的感覺,亦或是現在年輕的孩子們歌唱技巧高超,我總覺得每一位參賽者的歌聲支支悅耳動人,旋律優美。但在評審的耳中聽來,除了少數人例外,嚴苛的評審們總可以言詞犀利,話語刻薄的說出歌唱者的許多缺點,每當我看到這些年輕的歌者聽完這些對他們的年齡幾乎是殘酷的話語,但還要強顏歡笑的說:「謝謝老師!」然後含著淚步下舞台,我都要為他(她)們的勇氣喝采! 試想這些孩子們要鼓足多大的勇氣,事先要做多少的練習,懷抱美麗的歌唱夢想,才敢在那麼多人的眼光下,走上舞台,展現自己認為最棒的表演。但這一切卻可能在幾句冷言冷語下被摧毀殆盡,可能從此一蹶不振,連唱歌的勇氣都沒了! 最近常看到一位從小與兒子一起長大的小伙子出現在電視上比賽引吭高歌,歌聲清新,繞樑於耳,但卻見評審在客套地讚美他的歌聲後仍然讓他以些微分數之差落敗,只見他只能臉色黯然地下台。 第一次看到他參加比賽,我還興奮地打電話給他母親,我在電話裡讚美她兒子的勇氣,問她怎麼不告訴我們,讓眾好友為年輕人打氣加油,卻聽到她說: 「我又不贊成他去,可是他卻不死心,競爭這麼激烈,那有這麼簡單?我寧願他好好的去找個正當工作,為了比賽浪費了好多時間,我們還在為這事僵持呢!」 聽她的語氣,似乎為了兒子執意要參加歌唱比賽而煩惱,甚至母子之間有些齟齬,當下我也不好說些什麼。 之後我又不經意的看見兩次他再度去參加不同的歌唱比賽,但終究以落敗收場。我看了真替他惋惜,再去詢問他母親的想法,她淡淡地說: 「他現在已快死心了,朋友叫他唱KTV都意興闌珊。」 我只能由衷的祝福他,但真的很想跟他說: 「美好的歌聲就好像有一雙能展開飛翔的翅膀,讓人們能隨著優揚悅耳的樂音翱翔在無數充滿奇妙想像的空間,只要你繼續善用上天賜予你的美好嗓音,能發自誠心唱出歌曲裡蘊含的熱情,就算只讓一個人聽到,讓他得到從歌聲裡傳達的意境,你就是個成功的歌者了!」 我相信今後仍然有無數的年輕人會為了完成他們在舞台大放異采的夢想勇敢的在台上接受評審殘酷地批判,而能得到最後優勝的畢竟寥寥無幾。我只求所有勇敢參賽的孩子們,不要因比賽的落敗就此折了翅膀,願他們仍然相信自己有帶給人快樂幸福能力,願為身邊的人高歌,一起乘著歌聲的翅膀飛向無限想像的遠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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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尾仔囝
「講實在的,像我這種跤數無才調啦!」貓仔馬俊早已知道他的底細,故而以諷刺的口吻說:「若是欲共伊帶出場,可能著親像老枝伯仔你這種有錢有勢、出手大範的社會人士,才有彼個才調啦!」 「我老啦……。」老枝伯仔搖搖頭。 「老,老步在啦。誠濟七老八老的老歲仔,去廈門的目的攏嘛是去看水查某。像你這種紳士,錢銀濟又擱大範,大陸查某上煞。小弟仔若是六點半舉袂起,買一粒威爾剛食落去,半點鐘後就變成一尾活龍啦。老枝伯仔,你毋知有試過無?效果毋知有好無?」貓仔馬俊故意消遣他說。 「無啦,老著認老,我毋捌食這種物件。」老枝伯仔辯解著。 「敢按爾?」貓仔馬俊以疑惑的眼神看著他。 「老啦,無法啦。」老枝伯仔再次地強調,而後竟然說:「威爾剛我毋捌食過啦,但是阮大陸彼個湊頭也,伊有予我食一種藥丸,嘛有中藥燉牛鞭予我食,效果袂歹。」 「老枝伯仔,你若該己咧這喊老,實在無人欲相信。看你頭毛黑金仔黑金,寒天西裝油食粿,熱天紋衫麻花炸,擱有查某緣。平平六十歲的老歲仔,有啥物人佮你會比並的。」貓仔馬俊誇讚著,卻也不忘挖苦他兩句,「咱厝人攏嘛咧講,老枝伯仔你少年的時陣緣投,食老的時陣風流,這陣若是欲去大陸娶細姨,一定有真濟查某排隊咧等,想袂到你老早著有湊頭的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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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出來的食物更美味
談到飲食各地區有各地區不同的飲食文化,尤其是原始部落、蠻荒地帶,更為奇特;簡易生食的時期過去後,產生一種叫Earth Oven Cooking的地下土坑熱石燜食法,雖然費工費時,食物卻是香噴噴的令人無法抗拒呢!而在文明世界裡,人們更是不斷的考究如何讓食物變得更加可口美味。 據我所知:很多食物在經過專家的特殊手藝,揉和、拋甩、拉扯…之後就變得更香Q可口,下面要與讀者分享的就是經過拉扯之後的幾種迷人的食物。 百吃不厭的拉麵 在大陸旅行時最喜歡吃的就是拉麵,尤其喜歡看師傅拉麵,覺得不但吃起來香Q有嚼勁,而且是一種有趣的表演呢!拉麵多半用手工,所以師傅的手勁兒和技巧很重要,除了醒麵、揉麵,最大的工夫在拉,將麵糰拉得像跳繩般長長的,然後對摺成U字形,再使力向上甩,有如跳彩帶舞,直到麵繩變細。技巧熟練的師傅,十指從當中插入往兩旁一拉,就剛好是一碗量的麵條呢!如此一下鍋加上蔥花佐料,可想有多香多Q了! 印度拉餅 印度拉餅也叫甩餅,不僅在印度,如今已經風靡了整個東南亞小吃攤,聽說在新加坡已被列入十大異國小吃之一,台灣幾處有名的夜市像基隆、士林也都少不了這一攤。欣賞師傅的精彩表演就是吸引群眾的一大樂事,麵糰在師傅靈巧的手上快速就甩成圓形,只見他兩手交替旋轉,餅皮越來越薄也越大片,然後在平底鍋或大鍋背面鋪下,鍋子的高溫很快就讓餅色透出誘人的金黃,而陣陣的餅香早已令人垂涎,拉甩的功夫也讓餅的口感大不相同呢! 神乎其技的拉茶 印度拉餅一定要配印度拉茶才夠味,咦,茶也能拉嗎?沒錯,它的材料也不過是茶粉、開水和煉乳,重點在師傅的拉泡技藝,你可以看到茶水就在兩只杯子之間反覆的、拉得長長的騰空飛來飛去,一滴也不會滴到地上,果真神乎其技,所以馬來人稱此為「飛茶」。師傅的經驗老到手勁夠、距離越遠拉出來的茶越棒、泡沫也越多,喝起來和一般奶茶不一樣就是不一樣! 三峽老街拉糖蔥 你相信嗎?糖也能像拉麵一樣的拉扯哦!拉糖蔥是台灣傳統的一門古老技藝,如今專業師傅所剩已無幾人了。在三峽老街卻仍有一家食品店專製糖蔥,在這裡經常可以看到專業師傅表演傳統技藝拉糖蔥。首先是將蔗糖加入麥芽糖煮成糖膏,稍冷卻後用一支圓棍做拉軸,另一端則固定在一支木樁上,將糖膏越拉越長越柔軟,顏色也漸漸由赤糖色變透明再變成乳白色,糖膏便被拉成長長的糖繩,然後灑粉撲在桌上,一段段切成蔥狀,所以叫糖蔥,不但風味佳、入口即化還不沾牙呢! 「拉」出來的食物特別有風味,自然和力道有關,所以要讓食物變得更香Q可口,多下點功夫、用點力絕不會錯,做其他諸事又何嘗不是如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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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葉欖仁與狗
王禾是個喜歡小葉欖仁與狗的女人。王禾有時是炙熱的陽光;有時是晨間的微曦;有時是傍晚的微風。王禾很多時候像是聖誕老公公。王禾因為生過大病,認識許多名醫,心臟科、腎臟科、皮膚科、外科,王禾嗜帶親友看病,是熟門熟路的看病達人。王禾喜好烹飪,展現一等廚藝。王禾有些時候自我感覺良好,她的選擇都對。所以,與這樣的朋友相處,應該是:吃飯餐館由她選。看電影片子由她選。旅遊地點由她選。搭小黃車子由她招。當她的朋友省卻許多麻煩,王禾竟也不厭其煩讓日子終日忙碌。 小葉欖樹枝幹筆直,橫枝成輪狀,葉橢圓,狀極雅,春發新芽,冬落葉,有褐色果子,生命力極強,尋水生長,經常發展到無法遏止。 王禾喜好此樹,喜其優雅,個性也恰如其樹,甚為正直,不偏不倚。經常雀躍指著:好美的樹。 王禾是善解人意、體貼溫暖、時尚固執的人,因為不肯越軌,謹守軌道內的規矩活著,因而沒有絢麗情感,可是外在予人多采樣貌,朋友常虧她,活到今日,各方條件都好尚且小姑獨處,檢討一下吧!因為時尚的穿著加上傳統的固執,熟識友人知其挑剔,遇不到有緣人與其個性有關,獨身到老是極有可能。王禾有一位偶像,該偶像似磁鐵般,任何女性碰見都對其鍾情,許是他談吐儒雅、具說服力,為人寬厚、工作認真,若坦承他年薪數千萬,可能會褻瀆眾女人對他崇拜,王禾尤其不可提到「錢」這個俗東西。因而對偶像是抱持一種態度:僅可遠觀。然;眾人皆知王禾對偶像崇拜似少女。談到偶像心裡滿滿的甜滋滋。 王禾愛送禮;常讓收禮的人驚喜不已,譬如花生一送10斤,所有親朋好友極少漏網。譬如她在公司隨處藏有禮物,經常姐妹淘一人一份,心情十分隨興,慷慨與人,自娛娛人。她常常帶著狗兒;行走信義區逛百貨、喝咖啡、看人潮,一勁兒自我感覺,感情這件事只說不做,談一嘴好戀愛,牽個手兒的情人卻無。 信義區市府旁、新光三越旁,有無數小葉欖仁,王禾常指著樹:我就喜歡它,清秀優雅,端莊筆直。王禾是好條件的女人,工作能力強,似吸鐵般的人氣,行走職場光彩奪目,極其耀眼,姐妹淘戲謔她,找一個富一代或富二代嫁人吧。 王禾喜好伺候別人,在古時候會是很好的僕役,在現今是很好的管家。王禾好做家事,有事沒事洗被曬被,對廚房裡的湯湯水水更是熱衷,女人們厭煩的家事,王禾樂在其中。 王禾有張白皙的臉,卻不用化妝品,有些時候一天也洗不到一次,沒來由的讓大夥嫉妒她省錢的臉皮。頂著素顏的臉看不出年齡,老的少的朋友一堆。 王禾愛狗有些病態,一件狗衣二千元,狗櫥裡不下二十件,賓士狗推車、鑽石狗項鍊、桃紅狗蝴蝶結、狗食、狗鞋,不勝枚舉的狗東西,沒事要與狗女兒親嘴,也不怕沾滿狗味。台北東區小葉欖仁樹下,經常可以看到王禾和打扮漂亮狗女兒悠遊其中,如果碰到元宵,與高掛著的紅燈籠相輝映,王禾的人生自在閒適,倒叫人覺得台灣男人沒眼光。 王禾好時髦、好吃、好說話、好客、好友、好旅行…… 王禾最近換了工作舞台,忙碌讓王禾神采奕奕。因而好長一段時間看不到王禾拖著行李箱隻身走天下。 王禾是充滿衝突,卻又順理成章的都會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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蒜爆高麗菜點點梅花香
生活的趣味在於創新,倘若一成不變、墨守成規,那肯定是會教人無聊加無趣。下港三長爺從來就不是「常」的人,無常在他潛意識裡恆占一角,這從他由遠庖廚男人搖身一變到料理型男可見一斑。 縱然三長爺並非日日磨刀霍霍向豬羊,三餐伙食他全包,但偶爾靈機一動,料理新點子浮上心頭,他是那種非得立即上場舞弄一番不可的人,就算孩子們離家在外,只有阿盧媽一個忠實食客,他還是不煮不快。也幸好阿盧媽秉持了老一輩的金玉良言──晴天要存雨日糧,不定時冰箱裡都有魚肉蔬果備品,也才能任他三長爺早也炒炒、晚也炒炒。 萬一正好三長爺需要用到的材料缺了呢? 放心,凡事堅持到底的三長爺必會立即衝向24小時超市,買回他要的素材,就算貴了點也得忍著痛。 這一晚,三長爺想到大顯身手時已是夜晚十點半過後。「來煮個什麼好吃的吧?」 「十點半過了,哪家人會在這時候弄鍋弄鏟?」 「空氣隨人吸,我們在自己家裡,又不是跑到別人家去。」三長爺轉過身已經大翻冰箱備品了。 不一會兒,三長爺確定了他要的材料,忙要切切洗洗了。 「今晚給妳嚐鮮?」 「??」 「妳等著吧!」 阿盧媽我不甚放心,隨侍三長爺身邊,只見三長爺準備了十六分之一個高麗菜,200克梅花火鍋肉片,三顆大蒜,半匙醬油膏,四分之一匙豆瓣醬。 「這樣就夠?」我總感覺流理台上的素材單薄得像隨時會飄走的棉絮。 「嘿,別小看這些東西,小兵也能立大功。」 「是嗎?」 「妳等著吧!」 三長爺雖是臨老才入廚下,可他對自己廚藝信心滿滿,這從他老是拒絕阿盧媽我的善意協助便可看出。 「妳閃邊去別礙了我。」 「口氣不好一點,等一下我可不捧場喔!」 「喔,好啦,妳就等著吃好料。」 咱雖是被要求暫離廚房,可阿盧媽我心裡略有擔心,怕三長爺一不小心燒了菜還燒了房,那可就慘了。另一方面咱也想趁機觀摩,說不定原來遠庖廚的老饕,真能做出創意料理。 瓦斯爐前三長爺點了火鍋裡放了油,估量油將冒煙時放下拍扁的大蒜,下鍋爆出蒜香,然後很快的拋下高麗菜翻炒兩下,再將梅花火鍋肉片放下鍋拌炒,見肉色轉白,才倒下調味的半匙醬油膏和四分之一匙的豆瓣醬,再翻炒幾下,讓調味料均勻分布,然後就熄火盛盤起鍋。 「來來,快來嚐嚐這盤……『點點梅花香』。」正得意的三長爺還給自己的傑作取了名稱。 「點點梅花香?」聞言我喃喃道,感覺還真是貼切,再聞那香氣,看那不停冒出的煙,忍不住食指大動,拿起筷子夾起送進口裡,「嗯……」 「怎麼樣?不錯吧?」 「嗯,好個點點梅花香,不錯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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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尾仔囝
經過專科醫師的診斷並打針服藥後,貓仔馬俊的病情雖然有了改善,但似乎尚未痊癒,陰莖與褲子磨擦時依然疼痛不堪,因此走起路來顯得極為彆扭,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得了花柳病。然而,他所帶來的錢僅剩下幾百塊,的確已不能在此地久留。在回程的船上,他刻意地戴上一頂帽子,坐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以免碰到熟人。可是好死不死,一位老紳士緩緩地走來,在他身旁的空位坐下,他竟是經常來往兩門的老枝伯仔。 老枝伯仔在島上雖非首富,但他口才便給,又懂得養生之道,即使已是花甲之年,然則看來與實際年齡小了很多。加上他穿著體面,既染髮又抹油,猶如是官宦世家的後裔,可是背地裡與其紳士般的外表則有顯著的落差。他遊走兩門的真正目的,並非為了做生意或觀光,而是替一個叫他爸,卻非他所生的孩子送奶粉錢。只因為他踏入此門時,孩子的媽即屬他所有,一旦他離開,隨即又有另一個男人來接班,這是一個多麼奇特的現象啊!但是某些道貌岸然的社會人士卻樂此不疲。他們在島上自命不凡,裝得人模人樣,批評他人「精霸霸」,暗地裡則男盜女娼,專門做些自己不知道,旁人則看得清清楚楚的勾當。 當他們來到這個霓虹燈閃爍的不夜城,更挾持著口袋裡有幾文錢,藉機在此花天酒地、召妓作樂,老枝伯仔就是其中之一,其行為與貓仔馬俊又有什麼差別。而他們何曾沒有被騙過?何曾沒有染過性病?只是礙於面子不敢聲張而已。倘若不改其風流性,誰敢保證他們不會得到梅毒或是愛滋病。 「貓仔馬俊,你也去廈門佚陶喔?」老枝伯仔主動和他打招呼。 「是啦,去行行看看的。」貓仔馬俊朝他笑笑,「老枝伯仔你是去做生理、抑是去遊覽?」 「佮你仝款啦,我嘛是去行行看看也。」老枝伯仔說後,突然問:「你敢捌一個叫著甜甜的大陸查某。」 貓仔馬俊訝異地,他怎麼會問起這個問題,一時竟無從回答起。 「你毋免緊張,伊是好意咧探聽啦!」老枝伯仔已發覺他的情緒有異常的反應。 「你佮伊有熟似呢?」貓仔馬俊語氣低調。 「無啦,」老枝伯仔以詭譎的眼神看看他說:「即項事志已經過去真久啦,傷少嘛有半年以上。有一暗,我佮朋友佇KTV唱歌,伊來坐檯,知影我是金門人,伊咧探聽啦。」 「喔,我想著啦,」貓仔馬俊說著,也同時起了疑心,這個滿口謊言的風流老鬼,勢必也會在甜甜面前興風作浪,因而故意呼應他說:「我嘛是佮朋友佇KTV唱歌,佮伊熟似的。這個查某生了袂歹看,歌聲嘛袂歹,聽講會使帶出場去開房間。」 「你敢捌共伊帶出場?」老枝伯仔睜大眼睛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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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白畫兩棵檸檬桉樹
當初畫這兩棵檸檬桉,完全被這高身兆的樹身所吸引。加上右側的房舍建在低凹處,僅露出屋頂的襯托下,使得這兩棵樹更為高聳。 這樹位於家鄉歐厝村落的入口處,歐厝有很多閩式的二落大厝、一落四櫸頭等格局的老厝。昔日我喜歡騎著單車拜訪這村落,還有珠山、古崗、舊金城、水頭等。這些村子有豐富的古厝聚落,錯落在高低起伏的小丘陵上,景色特別迷人。 村子的另一頭是一片平坦的白色海灘,這沙灘延伸至泗湖、后湖、昔果山、尚義、陳坑等村莊,形成一美麗弧狀海域。猶記昔日蛤蜊盛產季節與友人來沙灘挖拾蛤蜊的情景,充滿著歡樂與趣味。挖來的蛤蜊加些薑絲煮湯,那鮮美清甜的湯頭,讓人回味無窮。 昔時家鄉為了防風及軍事掩護,種植了難計其數的林木,其中以木麻黃最多。檸檬桉樹也是較多的樹種之一,這樹又叫尤加利樹(Eucalyptus)原產地為澳洲,是無尾熊的最愛,據說還有驅蚊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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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尾仔囝
「附近有醫院嗎?」貓仔馬俊問。 「轉角往前走,有一家專門治療性病的診所。」 「遠不遠?」 「不遠,走路大概五分鐘就到了。」 然而,貓仔馬俊此時已寸步難行,豈能再忍受走五分鐘的路程。 「麻煩妳幫我叫一部計程車。」 「那麼近的路,還要坐計程車啊?」 「我一走動就痛,不坐車要走到什麼時候才到。」 服務生詭譎地笑笑,或許暗中正罵道:「該死的風流鬼,終於嚐到中鏢的苦果了吧!」 在痛苦的煎熬下,貓仔馬俊已不懂得什麼叫著羞恥,一到診所見到醫生,就迫不及待地脫下褲子讓醫生診察。 「你得的是皰疹,也就是俗稱的菜花。」醫生看過後,以其專業的口吻說。 「有沒有關係?會不會好?」貓仔馬俊緊張地問。 「有病找醫生診治就會好,如果延醫即使是小病,拖久了也會要人命。」醫生幽默地,也毋忘提醒他說:「以後千萬要記住,如果有嫖妓解決性慾的需要,除了要戴保險套外,事前也要多喝水,事後更要小便,才能不讓性病纏身。幸好你得的只是皰疹,如果是梅毒或愛滋,那就麻煩了。」 「我現在才來就診,會不會太晚了?」 「如果病毒沒有侵入神經節,治療後應該沒有問題,但是也不能低估它,這種病一旦讓它惡化,除了會影響肝臟功能,甚至也會引起心臟血管方面的疾病。」 醫生解釋著說。 「醫生,拜託你一下,我實在痛得要命,你先幫我打打針、止止痛好不好?」貓仔馬俊請求著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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濃濃泥氣淡淡花香─陳秀竹及其《浯島念真情─故鄉的水土》
1 2010年11月8日我們第四次到金門旅遊時,陳秀竹送給我和瑞芬一本他的書《浯島念真情--故鄉的水土》。陳秀竹在書首題寫了『分享金門』四個字。我覺得非常有意思。事緣全書五十五篇散文都是寫金門、與金門有關。正如作者在自序中說的:「金門實在是一個獨特的島嶼,融合了諸多的文化層,見證了閩南文化、僑鄉文化」、「金門島嶼的風情是迷人而豐盈」、「金門島人情味深濃,淳樸的小鎮風情,更常是遠道而來的朋友,所深深迷戀」……「要將對金門島的真情,一股腦兒和關心、喜歡金門島鄉親和好友分享,更希望對金門懷有憧憬的朋友,能透過全書,走進金門、愛上金門」。我是一個喜歡書、愛讀散文小說的人,一本書到手,買不買或讀不讀,都要先讀目錄。秀竹的書送到手,首先也是讀目錄。一讀就馬上被迷住了。散發濃濃泥氣、淡淡花香的目錄,叫我愛不釋手。譬如《母親的傳家寶》、《衙門口的童年》、《菜尾的滋味》、《養豬的歲月》、《古厝的風》、《打開生命中的窗》、《鄉間小路》、《花鬧》、《響在田間的笛聲》、《桂花夢》、《拜訪春天的容顏》、《魚鱗的天空》、《鳥言鳥語》、《邂逅金門美麗的鳥》等等,在我讀來,簡直都是一句句充滿濃烈詩意的好篇名,僅是這些篇名就強烈吸引我進入書的世界中。金門島資料我收集了很多,不僅為了寫作時參考,更是為了多了解金門。像我們這樣將自己的大半生分給印尼加里曼丹島三馬林達(及椰城)、中國大陸和香港三段歲月的半個「番仔」,多麼需要除了多回鄉親炙故鄉外也要靠多讀有關金門的書來「惡補」對金門島了解。因此,陳秀竹送此書,正中下懷,送得其所,被我列為工餘必讀之書。但沒料到回到香港,馬上被各種俗務纏身,五月與網絡朋友到金門、六月到鄭州領「小小說創作終身成就獎」,七月上北京,九月回母校福建泉州華僑大學講學、領取「華僑大學客座教授」聘書,十月中到金門參加第四屆「世界金門日」,十月底辦兒子婚宴大事……加上多項社會公職在身,稿債堆積如山,以致雖然已將陳秀竹的《浯島念真情》列為「必讀書」,卻是無法細讀。後來我下定決心要儘快讀完,從2011年11月開始便將陳書放在我的公文包,用上下班在車上的時間讀,甚至在到印尼度假的12月,我也將書帶在身邊,利用早晚在酒店的時間讀,終於「大功告成」,將55篇文章讀完了,結果沒有失望,證明了當初我列為『必讀書』是有眼光的,不然就錯過了一本好書。讀完之時,書整整在我身邊一年有餘了。 2 當然,注意到陳秀竹,自2004年起。當時我們首次到金門,是從台北飛抵的。2004年4月18日我們探訪了祖屋甲政第。回港不久,回故鄉的激動心情讓我寫成了很詳細《仙洲之旅--金門行日記》(注,記敘2004年4月15日到20日共6天,後來收進香港獲益出版事業有限公司出版的、東瑞著《雨中尋書》265頁至296頁中)。4月18日那天的日記,就多次寫到陳秀竹。如,金門縣寫作協會為我們洗塵,「有好幾位鄉親文友已在上面的飯廳等候,包括金門縣寫作協會的溫仕忠理事長、陳秀竹女士、陳為學校長等」、「坐在左側的陳秀竹女士既熱情,笑容又可掬,一早就簽好她的書送給我們了。談話間,才知道她在金門國家公園管理處做事,與李金昌前輩非常熟,不時也有通信聯絡。」寫到去探訪我們的姑表姐妹時,秀竹也一道前往;「延宗兄和陳秀竹陪我們和安娜安妮姐妹談天。一會,陳秀竹先走了。」寫到去探訪祖屋甲政第時,沒料到陳秀竹又趕來:下午要探祖屋,還要祭祖,延宗兄駕車,載我、老伴、安娜、安妮,先在馬夫雕像前留影,然後直奔祖屋。大家都說這祖屋「很漂亮」,最初我很不理解,因我沒回來過。祖父住的地方,年代那麼久了,肯定十分殘破了。如何能「漂亮」?後來才知道、才醒悟,說它漂亮,是從歷史的眼光、文物的眼光!從莒光路走進去,在一個空曠處,就看到祖屋了!也看到金門國家公園管理處的陳秀竹換了一套藍色長袖長褲,還揹上了照相機,準備與我們一道探祖屋,今天午宴時,真是陳女士,不住地稱讚這已近百年的屋子「很漂亮」。「當然,作為黃家子孫之一的我,甲政第最後無法抵抗得住商業的謀算,毀於一夜之間,令我大有無力回天,無力力挽狂瀾,哽咽無語的哀傷!所幸當時已有所預感,趕在2004年親炙祖屋的氣息。我寫的那篇《我那金門島的祖屋》末尾已有所預感:「下次不知何時再來?會否一陣大風吹過,神話般消失……」後來,每一次隨團到金門,總是看到陳秀竹的身影,出現在不同的景點、民宿,與鄉親們交談,非常熱情地介紹金門。第四屆金門日,我們大團離開金門水頭碼頭時,她甚至送大家到碼頭,鄉親依依,令人好生感動!她對金門的人情味有很高的評價,正因為她本身就那麼身體力行。試讀:金門「那種人與人之間誠懇、真摯的情誼,傾心相待的盛情,宛如一道歷史長流中,最甘甜的清流,值得品嚐」(陳秀竹《浯島念真情》自序)。從陳秀竹的一系列熱情的待客之道,她對金門國家公園保育課課員的工作是非常盡責的。金門國家公園管理處處長許文龍為該書寫的序就高度肯定和讚美陳秀竹的工作精神和表現:「金門國家公園於民國八十四年成立以來,致力於文化資產的保存維護工作,同時委託學者專家進行各種基礎調查研究,陳秀竹小姐任職於本處保育研究課。她對於工作極為投入。無論是人文資源的關懷與推廣,或是自然生態保育的宣傳活動,她那種全力以赴的精神,「樂在工作」的心境,讓人極為佩服和感動!本人認為,像陳秀竹這樣為保育而奔波於金門旅遊景點、大量接觸鄉親、又勤於筆耕、著有分量很重的有關保育文字的優秀課員,應頒授「最受歡迎的傑出課員」之類勳章榮譽。 3 回說陳秀竹《浯島念真情》一書。我之所以特別推薦,正是因為它是用文學筆觸介紹金門人文風情、自然生態、物產生活和今日往昔的一本精彩好書,並非只是一般的旅遊指南,而是參透了作者的成長和感情。秀竹以自己的成長、見聞和感觸為「個案」,以散文為體裁,以對故鄉金門的深深情愫征服了像我這一類沒有在故鄉生活過的、在外漂泊的金門遊子。全書分為三卷,非常科學合理。卷一「人文采風」涉及童年溫馨的回憶、金門早期的樸素風氣和艱難生活、對養育自己的父老弟兄的懷念和感恩、金門各種失傳的手藝的鉤沉、學生時代的同窗書寫、八二三砲戰的記敘……從這一卷文章,我們讀到了作者是「十足金門女兒」,為金門的苦而泣、為金門的喜而歡,為金門的美而歌,寫得「太金門」了。從中我也深深體會到金門早期生活的艱難,有人堅守著,也有人落番闖南洋。造成今日金門人遍布東南亞的現狀。我也很欣賞作者那種細膩的文筆和熱熱的感情,無論寫到什麼,都那麼樂觀,洋溢著對生活、對故鄉的熱愛。而為老一輩的失傳手藝留下文字,最是珍貴無比。卷二「有情花草」主要集中了寫花、瓜、水果的文章,也描述了金門的自然生態、一些少見的動物、植物,文筆優美,內容美不勝收,從題目到內容,都非常引人。例如《擁抱田野風光──金門獨特的自然生態》,寫得好美,寫金門迷人的秋季,從九月寫到十一月,細緻地寫盡了金門秋天繽紛的色彩,包括了一些稀木珍禽,如紅花草、欒樹、白千層、芙蓉花、高粱、烏臼、鯨豚、角梟等,讀來不禁想到了像我這樣五穀不分的「城市仔」,實在有必要坐在課室裡聆聽出色的保育員陳秀竹為我們補課,而此書就是絕好的函授教材呀。《拜訪春天的容顏》則寫金門島春天,也寫得好美,文內好幾段都以「春神的手輕撫著金門島大地」為起始,充滿了音樂性,既寫金門島太武山、中山林,也寫金門島的山野,隨便數數,被寫到花卉和植物就有羊角拗、杜鵑、烏臼、海綠、刺桐、樟樹、苦楝、木棉……作者就像「花的使者」,為每一種筆下的花唱幾句動聽的歌,如讚田代氏石斑木開的花」「像是一朵朵甜美的笑,每看一回就叫人醉戀一回」,苦楝紫色的花海是春神最浪漫的戀情,成串的紫色小花帶著強烈的香氣,在田野間延燒,燒出春天最美麗的戀情」等等,在此卷中,還收有我很喜歡的幾篇散文如《花鬧》《鄉間小路》《響在田野的笛聲》等;卷三「鳶飛鳥躍蘊生機」,主要收了一些有關金門海洋、天空自然生態的文章,涉及多種稀有鳥類、魚類,個中細緻的描寫和對自然生態的愛護,實在令人讀之動容,為之讚歎不已,尤其喜歡寫觀察鳥的《鳥言鳥語》和充滿感情寫戴勝的《邂逅金門美麗的鳥──戴勝》,後者,作者就彷彿是戴勝的媽媽,以憐愛的眼睛和愛心的手對待戴勝的一毛一羽。秀竹的散文,補充了金門資料的不足,親切樸素,娓娓而道,有人的感情的參透,容易生發魅力,吸引讀者一書在手不易釋下地追讀。 4 《浯島念真情》一書我認為至少有著三大特色: 首先是筆觸上的極度細膩以及濃厚的地方色彩。文雅一點說,就是「濃濃泥氣,淡淡花香」。作者是如假包換的、土生土長的「金門女」,一舉一動、一言一語都「非常金門」,書得到金門縣文化局的資助理所當然。書中許多描寫不但生動感性,而且細膩具體,尤其是講述老一輩的一些失傳的「絕活」,喚起了我們海外金門子弟對於上一代父老久遠的記憶。例如那篇《醃豆豉的風情》,叫我們不禁聯想起童年時期在三馬林達看外祖母醃鹹菜的情景,具體步驟已全然沒在記憶網絡中留下任何痕跡,但陳秀竹居然寫得那樣有聲有色,把我們帶到現場:試讀(做一次文抄公):「要醃豆豉需要先從選豆開始,母親就會到五十年代後浦非常興盛的菜市場『吧薩』去買黃豆,回來之後先煮熟,再放到米篩去曬,很像不要曬得太乾,就要用布蓋起來,放到大廳長案桌下悶著,三不五時就看到母親去掀開遮布看一看,要等到長黴,有些綠色的黴菌鋪滿黃豆的表面,而且要黴菌長得越旺,醃漬的豆豉會越甘甜,但黴菌長滿了米篩,彷彿要頂開那一層蓋在上面的布幔,母親就知道時候到了,開始把準備好的甕,拿來太陽下再曝曬,然後將長黴的黃豆黴洗掉,再一層長黴的黃豆,一層粗鹽,一直裝到快滿到甕口,再把口密封起來,然後又拿到大廳角落放好,大約要個把月吧!」……「這一段簡直是可以照辦煮碗、如法炮製了。但最驚人之筆還在後面這一段:「其實,豆豉要甘美,還要在開封的時候有一些蛆混雜其中,才算是特出的美味哩!孩童的我每看到那在甕中的豆豉,湯汁中撈著撈著,盡是一隻隻的蛆,看得我都不敢動筷子,可是大家都說這樣才是最好的……」,接下來還寫了母親將西瓜皮拿去醃並佐餐的情景,最後作者感嘆地將今昔加以對比:「如今色素、防腐劑、化學成分充斥各類食品,我才明白母親的豆豉是最天然、最環保的食物,更把金門婦女那種勤儉持家的美德發揮得淋漓盡致,家電凝聚力和張力是那般令人感動!」像這樣的細膩具體文字,不時出現在賞花、觀鳥的篇章中,叫人讀出故鄉的泥土氣息。另外,秀竹散文運用大量通俗易懂的閩南方言,如後生、擦餅此類詞語,頓然叫我們感到親切。 其次,我覺得作者的語言很美。有的雖然好「白」但「白」得有味道,有的遣詞造句頗為特別,讀來感到新鮮。例如,寫先生向她求婚,非常「土」也夠含蓄:「有趣的是多年以後,當我認識先生,感情發展得不錯時,先生開口向我提婚事,他的求婚台詞居然是:「家裡的大豬已經太大了,所以母親催著要趕快結婚。」(《養豬歲月》)秀竹好多文字寫得美,充滿濃濃詩意,如:「歲月不斷的流失,但是那些'知了!知了!'的蟬叫聲,總是把我的童年叫了回來!」(《上山下海──姨婆的巧手》)有時人生感悟令人感同身受:「我怎麼會想到當年的口沫橫飛,結點果實竟是如此這般的叫人溫馨與感動!」(《甜美的果實》)有時充滿令人發出會心微笑的自豪:「我常想阿爸雖然沒有生個兒子,卻也生個可以穿軍裝的女兒」(《寄思念到夢中》)有時對生命的感悟發人深省:「小草也有自己的芳香泥土,讓生命活出自己的色彩」(《讓生命活出自己的色彩》)以下人格化的描寫更塗抹了一層童話色彩,優美如詩:「春神不僅叫醒了大地上花草,更叫醒了冬眠的萬物,南來的燕子忙著銜泥築巢,愛吃果子的白頭翁總是在枝椏間奔忙,清晨進入民間,忙碌的小鳥婉轉鳴唱讓人忘憂,有時還可觀察到求偶的白頭翁上演甜蜜的激情鏡頭,喜鵲築巢的功夫特別的高明,如果仔細觀察的話總可以發現野外高高的樹上,有牠穩固的家,麻雀成群結伴讓田野更像大劇場,活力四射生氣盎然!」(《拜訪春天的容顏》)秀竹的散文語言是一種鄉土氣息與抒情新詩的結合。 最後,我覺得《浯島念真情》不少篇章具有標準的散文之美,作者具有散文大家的風範。例如《花鬧》一文,入學生課文讓他們細讀也不為過啊。《花鬧》的一個『鬧』字雖出諸『春意鬧』詩詞之典,但內容上頗多創意,寫杜鵑而寫出了一個令人驚喜讚歎的氣氛。描述杜鵑的容貌色彩、杜鵑與自家的緣分、感情,文字發揮到了淋漓盡致的地步,最妙的是最後,寫到了花朵與人的一起成長:「杜鵑花以前伴我成長,更伴我和孩子走過許多快樂的時光,如今外甥那一對雙胞胎也開始會爬樓梯了,孩子的媽便一手牽一個,母子一起上五樓,我有時正好放假在家,便相偕上樓,我們一起讀作杜鵑的花開,現在麻雀也會來花間穿梭,時而蝴蝶也不怕高樓的飛了上來,一方小庭院,便一點也不寂寞。我便會帶著孩子來認識杜鵑花的容顏,又是一場自然的饗宴!一月,春天在我家,在我家的杜鵑花,花鬧了一整個春天!」(《花鬧》)《有情花草》寫了好幾種花卉,計有百合、梅花、草莓、蘆薈、山藥……《響在田野的笛聲》以笛聲為引,寫對老一輩的父老的回憶,溫馨親切。限於篇幅,佳作無法逐一分析,只好留給作者慢慢欣賞了。 讀秀竹的散文集《浯島念真情》,了解了不少有關金門的水土人情、自然生態、海洋天空和往昔今日。我們到金門旅遊,很多時候只看到金門島外觀,讀了秀竹的書,我們了解了金門的內涵原來那麼豐富,讓我們這樣的金門子弟更加熱愛金門,金門老家更加回不厭。 2012年1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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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家
啊,我現在是真正的「坐家」了。 嗚…,話說從頭,自從學校「倒閉」之後,啊,說太快,情急之下說錯了,中正國小這麼大的一間學校,怎麼可能倒閉?嗚….,是學校「倒塌」,唉,又說錯了。不過,學校雖沒倒閉,但其中有一棟樓層要「被迫倒塌」倒是事實。 為啥米哩?因為,當初學校教室不夠,申請擴建時,一樓的「屋齡」有多久了?好像也沒列入考量,就直接給它「加蓋了二樓」。如此過了幾年,才發現原來底層早已「超齡」,而這超齡的「一樓婆婆」卻又得揹著年輕的「二樓小子」,變成了「老揹少的危樓」。 為了學生安全,學校經過申請評估後,只有忍痛拆除中庭的這棟主體建築樓層,蓋棟全新的大樓。 所以,二年級的小朋友每天就得坐著公車去「金門技術學院(現為金門大學)」的教室就讀,提早認識高等學府的幽美環境,感受一下高等學院瀰漫的書香及散發的自由氣息…..。 之前,就有傳言說學校主體樓層拆掉、新建時,就會連同一起取消「福利社」。原本我也以為當危樓「倒塌的那一刻」,我也得跟著危樓滾蛋消失。 不想,流言歸流言,學校也沒這麼做,我又繼續混了兩年,每天看著辛苦的二年級導師們,像母雞帶小雞般地呵護著小朋友們搭車上學、放學回學校來整隊回家….。 2005年9月,是我人生中的一個關鍵。學校沒倒閉,但是,我所賴以工作多年的福利社卻「倒閉關門」了。啊,為啥米哩?因為……因為….,嗚…,這都要怪那一年的學生家長,閒閒沒事為何多了一班「新生」來?那年夏天,一年級的小朋友由八班「暴增」為九班,現正在「大興土木」的學校再也擠不出一間教室來,而「福利社」本就是間有講台有黑板的教室,在「學生需求的教室」和「供應吃喝的福利社」兩者之間,理所當然的是以學生為重,因此「福利社」就順理成章地「閉門休館」,恢復它原本「教室」的身分。 其實,在早早之前,我就做好心理準備。畢竟,這工作一年一聘,原本就沒任何保障。再而,歲月不饒人,近數年來體力大不如前,若是想再「硬撐個幾年」也力不從心,總覺得精神越來越不濟,工作時的倦怠感越來越濃。 只是,人都有貪念,身有工作,總捨不得放。如今為情勢所趨,沒工作了反倒心安,反而沒任何不捨。其實,我還真得感謝2005年入學的小朋友們,他們成全了我,讓我得以「名正言順」的回歸家庭這個崗位來。 九月伊始,開學了,我不用再去上班了,以前工作時所帶來的壓力整個的被徹底驅逐解放了。時間對我而言再也不那麼緊張了。 沒工作了,雖然少了一份收入,但人生不全然是以賺錢為目的的,若要論慾望,那可是永無窮盡之日。錢,夠用就好,有得住、衣食無缺,我們該歇息放下時,就得放。何況,老公絕對養得起我,讓我「無後顧之憂」。 開學了,我那鬧輕度憂鬱症的小女嚷著要到台讀書,沒工作的我正好陪她到嘉義去當「伴讀媽咪」。想來,老天把我的人生時間表安排得真是「剛剛好」。 雖然這期間,小女尚在憂鬱期,書讀得斷斷續續的。但是,我把心整個的放下了,我不再對她有任何的要求。俗話說:「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只要她「健康快樂」,總有一天,她會想通讀書與學歷的重要。 而在這一年裡,我開始整理多年來的文稿,出了人生中的第一本書,這算是我第一個夢想的實現;而在嘉義的日子裡,我開始學電腦打字,不再用那落伍而費力的手寫稿了。 當小女走出憂鬱症的幽谷,回到正常軌道後,一向喜好攝影與旅遊的我開始跟團到處去旅遊。我想趁我還能跑、能跳、走得動的時候,多去看看這個多采多姿的美麗世界,拍下許多旅遊中美好的歡樂記憶。 2006年,我專注於美容這一區塊,終於在年終的12月份裡,年過半百的我完成了我的第二個夢想,拿到我人生中的第一張證照(美容丙級證照)。 沒上班了,日子過得很悠閒。每天過著閒閒坐在家裡吃飯、睡覺、做家事、看電視,非常愜意的「坐家生活」。孩子都在台,我階段性的任務也稍可卸下。老公去上班,繼續為家庭拼經濟。我每天睡覺睡到自然醒;早、午餐一人吃飽全家飽;做家事就當是在活動筋骨的運動;書報、電視隨我看到倦;電腦唯我獨享,現在,家裡就是我的天堂,我的城堡。 我的一票親朋好友及鄰居們都問:「妳沒頭路後,每天在家會不會很無聊?」我總斬釘截鐵笑說著:「絕對不會,雖然我離開職場從『社會大學』畢業了,現在是在『家裡蹲研究所』進修,但我的生活裡從來沒有『無聊』這兩個字,因為,我愛的事太多,常常還把自己忙翻…。」 偶爾在街上巧遇之前在窗口設位的店家,她們也曾殷切問我,如果學校教室蓋好後,我是否會「回鍋」再來當經理?大家相處多年,每天嘻嘻哈哈無所不談,都成了麻吉,如果教室完工,福利社再開張,自然希望「再續前緣」。 但我不這麼想,一是「上台總有下台時」,沒有誰能永遠坐在一個位子上直到老死(經營之神王永慶例外),二是「年年增加」的歲數與日漸衰退的體力已不容許我再勝任此職,三是「讓賢」,讓有能力者、年輕的一輩去掌管、經營。所以,每每遇此詢問,我總斷然告知「絕無可能」再復出之意。 有人說,退休之後生活沒了重心,會讓人蒼老得快;腦筋不再用,容易得老人痴呆…。我想,難道退休之後人生就近玩完了嗎?我倒覺得,退休之後才是人生下半部曲的開始,我們可以「真正做自己」了,全力演出屬於自己的角色。 雖然賦閒在家,不用再看手錶趕上班,但時間對我而言,仍有其珍貴的意義。我對自己這「坐家生活」總是「有所求」,每年我都給自己訂下幾個目標,鼓勵自己要努力以赴去完成。 想想,人生若以八十計,我已過了三分之二,剩下的這些時光,理當留給自己。我不想虛度這大好的人生,我始終堅持「人生要築夢」,雖然我不喜歡阿扁,但「有夢最美,希望相隨」這句話卻深得我心。在往後即將進入老年的生命歲月裡,我告訴自己,仍要勇於築夢、追夢…。 2007年5月,是我人生中的黑暗期,我的一眼發生病變,導致視力受損,霎時我由天堂掉進地獄。試想,如果我無法再看書報、打電腦,那我的世界不就變成「黑白的」。再而,我得了憂鬱症,我的日子變得了無生趣,整個生命色彩一片灰暗。我不得不放棄再努力追求「美容乙級證照」的夢想。但是,即便如此,對於一向喜愛的書寫,在精神尚佳時,我仍是努力打字,留下一段段的生活記憶。 2008年,一向頑強的我已走出陰霾,繼續再接再厲出版第2本書。同時,在這一年裡,感謝數位中心舉辦的「衣物彩繪班」研習,讓喜愛畫畫的我在衣物彩繪結業的比賽中,得了第二名。回想在我僅僅九年的學生生活裡,資質平庸的我從未得過任何一張獎狀,未想從職場退出後竟有機會「拿獎狀」,欣喜之情真是溢於言表。 2009年5月,好友約我一起參加城隍文化觀光祭舉辦的「妝人化妝創意比賽」,我們報名「戲劇賽」的社會組,好友詮釋的「媒婆」角色,勇奪第二名,我的女英豪「穆桂英」角色緊跟著得第三名,這張獎狀算是我投注不少時間與金錢去學美容的一點成績吧! 同年7月,感謝梅英小姐提拔,讓衣物彩繪得獎的前三名者當「種子講師」,有機會在金沙數位中心開辦的衣物彩繪班擔任「種子講師」。當彩繪講師,也算是圓了我兒時「立志當老師」的夢想。衣物彩繪,讓我在生活中又增添了一種樂趣。 年底時,我把新舊文稿再做整理,再出第3本書,算是我對生活不留白的一種交代。同時,這一年裡,我也玩太瘋,到韓國、澎湖、雲南、山東等地旅遊,導致荷包大失血。於是發誓2010年絕不再外出旅遊…..。 2010年1月1日,值得紀念的一天。因為從這一天開始,我瘋狂愛上部落格。一早起床下樓後,第一件事就是「開電腦」,我把生活重心全放在格子上,諸事皆不顧,完全沉迷於格子之中。我努力經營部落格,5個月後累積破萬人次。 雖然如此,但在這一年的年度大事裡,仍有值得雀躍之事。那就是能順利在社大開「衣物彩繪班」的課。感謝社大,在結業典禮上給我一個六分鐘的「走秀」節目,從選音樂到排練以何種隊形出場及走下舞台的順序,讓我體驗到如何做好一個節目的樂趣。所幸,當日所有參加演出的學員,在輕快的音符裡,走台步的時間都掌握得剛剛好,完美的演出,節目圓滿達成,大家都開心極了。 在這一年裡,我亦努力「遵守諾言」,除了偶爾赴台外,都在家「閉關」沒再外出旅遊。 2011年7月,經好友惠美推薦,到兒童唸佛班(類似兒童夏令營)教小朋友製做創意相片、衣物彩繪及製做手工書,重溫之前在學校工作,和天真無邪的小朋友們在一起時的快樂。 8月底,我終於圓了那兩年前就在構思的夢,那就是我與女兒共同創作的「金門漫畫T恤」完工了。 算算日子,如今我已「坐家」六年了。在這六年中,我的朋友對我的行徑總有些「疑惑」。有的問我:為何學美容考取證照後又不開業?我想,若開業,就有一種責任在,就必須專注去經營,那我其它的喜好勢必得一一放棄。因之,遲遲未跨出「第一步」;有的問:為什麼妳要對自己「要求那麼高」?為什麼妳總要把自己「搞得那麼忙」?為什麼不輕輕鬆鬆過日子?我說,我是個喜歡自我挑戰的人,要我在家閒閒沒事過日子,心裡就很不踏實,覺得是在虛度時日。我喜歡人生有多種的體驗與不斷的前進,這種種的經歷與體驗都豐富了我的生活。我更樂在夢想完成時的那些努力過程,在一個個的環節銜接之下,夢想成真時,那就是我生命中的成績單。 在這建國百年裡,回顧我這六年來的「坐家」生活,在「家裡蹲研究所」努力進修的成果,哇咧,還當真有了些小小的「成績」哩! 而今2012年即將到來,我在心中又許了新的目標要來挑戰自己,期許自己在往後的歲月,在我的坐家生活裡,仍要保有顆奮發向上的心,活到老、學到老,讓我的坐家生活一樣要…繼…續…精…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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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靈捕手
飛揚天使 那天午間,在女兒工作的咖啡店小憩片刻,正當欣賞著大片玻璃窗外人來人往時,突聽一聲尖叫「哇!」原來是兩位女士不小心將手中兩杯咖啡全數傾倒。兩位女士以不安與愧疚的眼神向櫃檯求救! 正在咖啡機旁操作的女兒眼尖,看見此景立刻拿著抹布小跑步過去處理,此時,店裡一位甫由市政府社會局輔導進來的「飛揚天使」(這是我替腦麻患者所取的名字,我覺得用「腦麻」形容他們實在很殘酷,所以有一次在替高雄市腦麻協會會刊撰寫文案時,替他們取了這樣的稱呼),他一面看著女兒在地上抹擦咖啡污漬;一面傻笑著,女兒示意他趕快再拿一塊抹布來。 飛揚天使飛快的拿了一塊抹布。然後他竟隔著一群客人的距離,突然間一出手,彷彿打籃球投籃那樣,把抹布投給女兒,然後臉上爆開一串笑容,在我的解讀裡:當時他對自己的決定感覺非常得意!女兒接過抹布,轉身要去擦拭地板時,我發現女兒用一種責備的眼神看了一眼飛揚天使。他立刻隱藏臉上燦爛的笑意,他知道自己做錯了事,然後即匆匆的進入裡間。 於是,我走到女兒身邊輕聲告訴她,不要責備他,要給他鼓勵。 女兒答以:不會,我不會罵他,他當時認為那是最快的傳遞方式,但他忘了公共場所的禮儀。「但,我會教導他,讓他從這件事中得到成長」女兒補充說明。 望著「飛揚天使」的背影;還有女兒繼續在擦拭地板的身影,我的嘴角揚起一陣深厚的笑。我的「得意」來自於女兒真正擁有人文思考模式,這點我自認為對社會是有其一定貢獻度! 而,我也很慶幸那位「飛揚天使」,能在如此優質的環境中學習、生活,將來他的成長是必然非偶然。 漂流的心 回到港都一切仍是那樣熟悉,井然有序的街道,由「一」到「十」的命名,是全台城市街道名字的獨特風格,也因為這樣省去很多尋路者的麻煩,來到港都的旅客只要記住路名的排序,很容易便能找著目的地,這是前人的智慧結晶! 喜歡在這個城市的某個角落沉思冥想,三十年以前這個城市仍是醜小鴨一隻,我們曾經在愛河邊的咖啡館喝咖啡談詩、論藝術,那個年代已然久遠;但,記憶猶新,那時候的同伴,泰半都還健在,卻也有一兩人已然辭世,那是令人傷感的憾恨;也是文壇的損失,造成家庭的悲劇是理所當然!那些結果都非我們意願。 來到這個城市的初時階段,總是不斷讓我們興起想家的念頭,雖至後來在此成家乃至有了傳承香火的後代,仍然期望有天能夠回鄉定居,事與願違的結果,終於使得我們不得不將這異鄉變做故鄉,而,故鄉卻也早已變原鄉,在台灣,這個美麗芬芳的寶島,天涯也不過是咫呎,也就不能再分何處是鄉關,台灣,就是我們大家的故鄉! 總是希望能藉由文字書寫,寫盡城市的一切,總是不能如願於萬一,只因有太多故事等待挖掘,有太多感動長留青史,想要刻記一足跡、一履痕,並非輕薄短小的書寫所能竟其功,想望著哪一天能夠緊緊抓住這個城市的神韻,介紹給後人知道,文學寫作不就是「紀錄社會歷史與變遷」那回事。 女兒知道我回來,高興之餘的第一句話便是:「老爸!您能不能不要走?」這個問號打擊得我「晴天霹靂」,我非天生愛流浪,也希望能夠時常在這個城市逗留,只因這兒有太多我年輕的記憶,以及曾經和三朋五友許下的夢想,那些夢想來不及一一實現,我們卻已垂垂老矣!能不悲嘆時光之無情與歲月之易逝! 明白終有一天仍須一別;知道人生過程只是一種試煉,也清楚「人生無根蒂,飄如陌上塵」,只期待那份漂泊的心靈能夠有所依附,不再是茫茫人海的一撮飄萍! 心靈小雨 曾經,陪著妳哭;陪著妳哀愁!如今,看著妳歡愉的心情迎向美好的未來,我的心情無名的喜悅,我知道那就是一種愛情,可,我不敢與妳言說,怕因此而驚嚇到妳,讓我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信心,會因此而毀於一旦。 妳的現況讓我十分喜悅,妳知道嗎?那也是我深深期待的,希望妳能從愛情的廢墟堆裡重新站起來,那是我的心願,但,走出情傷十分不容易!可,妳做到了,而且做得異常漂亮!這才是妳的真面貌。 今晚,聽過妳的聲音,從妳充滿自信的語氣裡,我知道自己期待的妳已經回來了!為妳高興之餘,是否又有一點神傷;或許那也會是我失去妳的開始! 會這樣嗎?我不知道!但,我不想成為妳的心中塊壘,因此;也就無所企求,只希望妳能平順無波的創造妳更新的人生旅程。 經常,在心靈下著小雨的夜晚,我面向北窗,遙想著心靈的小雨,今夜亦如是! 美麗邂逅 放下心中巨石,妳的疼痛減輕;我的心疼消失,牽掛因此成為永遠的甜蜜。 原本兩顆陌生的心靈,藉由網際網路的牽連,竟然可以互相關懷;彼此牽掛,這不是一般緣分所能解釋!雖說在這雲端世紀此等際遇不足為奇!但我仍十分珍惜! 然而,愛情並非單純的愛慾,愛的本質如黑咖啡般苦澀,加入其他配料佐以心靈的甘泉,這杯愛的咖啡才得以甘醇香濃,也就難怪世間男女會如此投入愛情的漩渦而難以自拔! 對妳的愛仍是如斯堅定,那是啟自心靈深處的無名震顫,一則亙古久遠的美麗傳說,在我們彼此生命底層掀起纏綿的故事,讓我百讀不厭倦的是妳那隱而不見的真情闡述,卻經由眼波盪漾,傳導至我敏感的心靈神經,日日夜夜,我因此神魂顛倒於美麗的傳說。 美麗的故事一經引爆,心靈的火山遂岩漿四射成燦爛的雕塑,來自久遠的愛情因子因而蠢蠢欲動,想要創造另番生命的風景。 心靈的吶喊,不只一次在空氣中凝結成美麗的幻影,隨著那七彩夢幻,我隨心所欲的探索妳心靈深處的奧秘,我自由自在的想像,陪伴我走過無數晨昏與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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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尾仔囝
貓仔馬俊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總是睡不著,這下可好了,偏偏明天要回家,今夜卻發現中了鏢。為避免讓它繼續惡化,他應該留在廈門就醫,等病情好轉後再回去。尤其這裡不易碰到熟人,一旦回家再赴醫院診治,除了會延誤病情外,他在廈門「開查某」得了性病的風流事,勢必也會快速地傳開。他的形象原本就不好,倘若再加上這種有失顏面的中鏢事件,往後他將如何面對鄉人。同時,性病這種東西非同小可,即使他內心感到無比的恐慌,但必須盡速去求診,讓醫師替他找出病源,然後對症下藥。但願他罹患的只是一般的性病,而不是那種即使有藥可醫,卻僅能治標不能治本的愛滋病或梅毒。但在沒有經過專業醫師的診斷之前,什麼狀況都可能發生,男人若想不染花柳病,就不要去做風流事。別忘了,玫瑰多刺啊,誰被扎到誰倒楣!而明明知道自己染上性病,竟還繼續「趁食」的小桃紅,更是罪不可赦! 翌日清晨,當貓仔馬俊起床小解時,發覺水泡已潰瘍,陰莖的頭部劇痛無比,行動時與褲子摩擦更是痛苦難忍。於是他索性把褲子脫掉,雖然暫時能紓緩龜頭的疼痛,但豈能不穿褲子光著屁股外出。尤其褲子前端有一排拉鍊,一旦與其相摩擦,簡直痛不堪言。貓仔馬俊終於意會到,原來歡樂過後亦有痛苦的一面,人在「衰潲」的時候,「了錢」似乎也不能「消災」。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狼狽,但又不得不到醫院求助於醫生。 他小心翼翼地把褲子的拉鍊向前提,避免與龜頭相摩擦,當他緩緩地走出房門經過櫃台時,服務生已發覺到他的異狀。 「楊先生,你是不是中鏢了?」服務生關心地問。 「痛死了,」貓仔馬俊提提褲子的拉鍊,一副無辜的痛苦狀,「都是妳們害的,怎麼可以把染有性病的小桃紅叫來給我。」 「真是不好意思,」服務生歉疚地,竟怪起了應召女,「小桃紅也真是的,染病還接客,缺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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圍欄的氣味
野獸在荒野用體味用尿液標示領土 國與國用山岳用河海替代疆域 也有偉大的王朝用土用石築起高高的邊境 而今我們遺傳了那個王朝的偉大 燒製一扇扇一座座鐵鋼的門窗與欄柵 當作一座迷你長城以防備外賊 也把自己當作盜匪住進看管嚴密的牢籠 就讓我們欽羡,欽羡起那些荒野中的野獸 及牠們的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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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自由行
金門與廈門「小三通」之前,不少金門鄉親從《金門日報》上慕名繞道到同安拜訪我先生顏立水(他自1995年就在《金門日報》發表一些介紹金門與同安歷史上「八緣之親」的文章,被楊樹清譽為「金同文史拓荒者」)。他曾經寫一首詩送給已故的楊媽輝先生,寄托「金門同安」自由往來的期盼。詩云:「金橋已架成,門待仙山客。同是一家人,安能長相隔?」2001年元月2日試行「小三通」,「兩門」來往方便多了,我家也成了金門鄉親接待站,先後約有五六百人次造訪。如現在是馬英九國策顧問、著名畫家李錫奇,《金門日報》前社長陳金文、總編傅仰土,前佛光大學校長、《金門學》叢刊總校訂龔鵬程,現在是金門縣的教育局長李再杭、課長許能麗,金門籍作家楊樹清、陳延宗,畫家吳鼎仁,陶藝家王明宗、謝華東,書法家陳添財,攝影家蔡顯國,寫作協會理事長,采風文化發展協會理事之黃振良、葉鈞培…他們到了我家,我都熱情接待。有次龔鵬程博士和廈門對外圖書交流中心總經理張叔言來我家,我用同安的「碗仔粿」、「八寶飯」、「番薯粉粿」招待他們,心裡很是過意不去,但據說卻給龔博士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凡是來訪的鄉親,他們都熱情邀請我們到金門作客。由於種種原因,「一拖過三冬」,直到今年11月24日,我先生陪我終於走進了這座「海上花園」。 我們乘坐的「新武夷」輪靠近水頭碼頭時,金門高級農工職業學校劉溪丁主任已經在那裡等候。他駕車將我們送到學校辦公室,還拿出學校園藝科實習農場自產的香茅茶招待我們,一股檸檬香氣撲鼻而來,清甜爽口。劉主任介紹,這是他們農場用金門酒廠高粱酒粕為有機肥料種植的檸檬香茅草研製的養生茶,已經推入市場,上半年為學校創收150萬元。他們還研究了酸白菜的另一種醃製法,讓醃出來的酸白菜口感好,沒有傳統醃作的臭味,在臺灣食品比賽中還獲得第一名,劉主任由於諸多奉獻也獲得臺灣地區「超級教師獎」。看到一位普通的教師如此敬業,在平凡的教學中做出非凡的業績,我也非常敬佩。中午陳水芳校長邀請我們吃飯時,同桌還有四位來自臺北一家食品企業的科技人員正與學校洽談如何經營這些產品的意向,可見學校農場的前景非常廣闊。飯後返回農場,看到農地上一群學生正在揮汗收割香茅草,我很詫愕,今天的學生還能幹這樣的農活?劉主任說,培養學生參加從割香茅草到製香茅茶的整個實踐過程,讓他們學以致用,而且給他們一定的勞動報酬,體會「誰知盤中飧,粒粒皆辛苦」的含義。我也曾在學校教過學生,對這種教育方式感觸良多:教學如果沒有同實踐相結合,學生有可能成為「頭重腳輕根底淺」的牆上蘆葦。 翌日早晨,金門縣文化局長李錫隆先生到金帝酒店看望我們,還特地引領我們參觀後浦的幾處文物古跡,如數家珍地給我們介紹浯江書院、盧成金故居、清總兵署、邱良功故居、奎星樓、模範街等的歷史和現狀。我看到邱良功母親許氏節孝坊保存非常完整,不像內地許多古牌坊,那些可以移動的部件都讓不法分子偷去賣錢,祇剩下一座「空殼坊」,據局長介紹,金門古建築的維修,基本上是政府出錢,按照「修舊如舊」的原則修繕,保留了原本的建築風貌。難怪一路所見,許多古房子都還「有康康」,而且環境也很整潔。後來蔡顯國先生還特地載我們到浦邊參觀王世傑故居的維修現場,進一步讓我瞭解到金門縣政府對文物古跡的重視程度。李局長和我先生是老朋友了。他在《金門日報》擔任總編時,編發了我先生許多稿件。後來轉任文化局長,又竭力幫助我先生出版《先賢行跡采風》(合作)、《顏立水論金門》、《鳳山鍾秀》等專著。這次見面,使我有機會當面向他致謝,同時也看到了一位文化官員紮實的工作態度和親民的工作作風。 如到廈門必遊鼓浪嶼一樣,到了大金門自然想去小金門。小金門有位著名華僑、汶萊國宮廷大臣丕顯甲必丹劉錦國,祖籍同安城內,清末徙居烈嶼高厝。五年前,我先生幫他寫了一本《汶萊丕顯甲必丹劉錦國與同安華興薌據團》的書;前年他回烈嶼老家,翻建了「劉林宗祠」,又委托我先生為他撰寫祠堂重修碑記和石柱楹聯,我們也想藉此機會實地參觀劉先生翻建的祠堂。劉溪丁主任(劉錦國侄兒)又專程陪我們乘船到達九宮碼頭,林馬騰先生也趕來作陪。大家一起參觀了美輪美奐的「劉林宗祠」,隨後又到烈嶼鄉文化館參觀。一座祇有14.851平方公里的小島,卻有一幢非常寬敞的公共文化館。三層樓都有豐富的展品,一樓的民俗器物,琳琅滿目。有農耕時期的生產工具和生活用具,如犁、耙、棕簑、戽桶、麥疏、吊烏桶等;還有婦女的「腳白」(裹腳布)和插在頭上的金釵,小孩的「椅轎」,媒人乘坐的「黑轎」,宮廟的神輦以及炮戰時期的實物和圖片。這些民俗文物,現在在內地徵集已不容易,烈嶼在地文化工作者能及時搶救保存,讓子孫懂得歷史,實在是件「功在當代,利在千秋」的善事。據林水綠館長介紹,文化館原本是鄉政府大樓,沒有用來營利而是用作公益,足見鄉政府對文化軟實力的重視。文化館工作人員都是一些公職人員退休而來當義工的鄉親,所有的展品也都是民眾自動捐獻,在「一些向前(錢)看的轉型時期,這種無私奉獻的精神應該彰揚。我還發現到,許多年青人也熱衷這些地方文化,他們積極參與編修族譜、徵集文物等工作。聽說我先生過來,他們也很高興,還帶著一些資料前來諮詢。在這裡,我體會到濃厚的文化氛圍對薪傳優秀傳統文化的重要性。 一天晚上,楊清國校長帶我們到莒光路購物,街上遇到肩上揹著洞簫的吳鼎仁先生,他一眼認出我先生,還盛情邀請我們到他們南樂社作客。第二天晚上,楊清國伉儷和許麗芬女士陪我們到體育場「金門樂府傳統樂團」所在地。十年前,金門的弦友時常到同安與「銀安堂」進行南曲交流,「銀安堂」社址就在我樓下,我唸小學時學唱過幾首南曲,所以有時也來湊熱鬧。今晚來到金門樂府,見有一層裝飾典雅的演唱廳,中有繡裙八仙桌、浮雕門神、螭虎窗雕、御賜涼傘,畫家吳鼎仁先生還親手雕塑安金一尊樂神「孟府郎君」。樂府弦友演唱《春江花月夜》、《告大人》南曲後,我也演唱《因送哥嫂》、《阿娘聽女間》助興,大家彷彿回到了那「老少雜坐,引吭而歌,輕弦慢板,其樂陶陶」(《金門縣志》卷三)的時代。聽說明天吳鼎仁先生要上泉州找王大浩購買洞簫,王大浩正是我的堂弟,一把洞簫吹到英國、日本而獲「簫王」雅稱,這讓大家更以為我是出身「南曲世家」,其實我是小時偶爾學唱,老來還記得幾首罷了。 短短的三天自由遊,當然比「團隊遊」輕鬆多了。到古寧頭看廈門的環島路,過何厝順路參觀陳為仕民俗館,到了下埔下拜訪顏忠誠主席,原本還約定到莊美榮、宋夢琦夫婦家吃地瓜稀飯,可以說是「心想事成」。但也是時間倉促,仍然是「坐車觀花」,浮光掠影。金門給陸客留下最深的印象是:環境乾淨,秩序良好,鄉親熱情,但我還得加上一句:閩南文化氣息濃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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漁夫之歌
吼唉呀呀吼唉呀 唉呀唉呀吼呀吼唉呀 我凝望海洋 海洋以雲豹的眼瞪視我 白月冷冷,船舷要射向海洋 霧靄淫身,我們沒有更多夢想 只要籠籠漁獲溜滑滿倉 只要今日的風浪比天低 呼嘯的風,呼嘯的浪 在我古銅色的肌膚上鞭打 我們不畏海洋烙刑子大 疾馳的雲,旋轉的天 任汗水如雨,我們不畏艱苦 我們不怕海洋變臉氣概讚 吼唉呀呀吼唉呀 唉呀唉呀吼呀吼唉呀 遠處跨海大橋張著雙臂 將兩個流浪的島牽牢 目斗嶼燈塔值了一夜的班 那與它換崗的日出滿腮嫣紅 以萬道金光帶來暖流高潮 我們大聲清唱: 撒網下水,下水撒網 潛魚無聲,游進濃密圍城 吼唉呀呀吼唉呀 唉呀唉呀吼呀吼唉呀 提網進船,提網進船 捨棄小魚讓自然生生不息 海潮搥著甲板,鹹濕的手 張牙舞爪,將船高高舉起 我們屏氣坐著雲霄飛車 學鯨魚吐吶於渾沌之間 吼唉呀呀吼唉呀 唉呀唉呀吼呀吼唉呀 有時海洋溫柔如妻子眼裡的波 我在波裡長粗一身筋肉 任風吹不散我們的影子 我們不畏海洋作怪吼嘿呀 努力張網拖船吼嘿呀呀吼嘿呀 燕鷗啣來島的情書 不斷傳唱老榕樹底下的蝶戀花 牠不知天人菊從不想跳華爾滋 天人菊只想到媽祖宮裡燒燒香 保佑海洋永遠像母親的手 搖來滿船滿船蝦蟹 滿船滿船的魚兒蹦蹦跳 吼唉呀呀吼唉呀 唉呀唉呀吼呀吼唉呀 我們在島嶼與島嶼的虛線裡 想像田園、美酒,那陳年的夢 當紅日殺青今天的戲碼 燈塔也以炯炯的眼神撿回迷失的船 那玩累的沙蟹扛著螯劍回家了 那看戲的美人魚也依依不捨的回洞了 我們的桅蓬與繩索還要在月光中 為了明天高漲籌碼 在濃密的藍髮間吹開霧 在深深深深的夜裡聆聽魚訊 ──直到獻身海洋的那一天 持楫的水手不回頭呵,吼嘿呀 不回頭,持楫的水手不回頭 親愛的妻,我們均屬於海洋不要哭 那一日來臨,請不要躺成望夫石 雲飛霞舞的地方 我只是隨侍海洋變成星星了 吼嘿呀呀吼嘿呀 吼嘿呀呀吼嘿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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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吃攤
朋友在我家附近開了一家照相館,本來生意還不錯!自從數位相機普及之後,生意就一落千丈,最後只好關門大吉。 空出來那間店面,一直無人問津,養蚊子數年後,最近終於找到承租戶,是一對大約三十出頭的年輕夫婦,做的是湯湯水水的麵攤。 這間麵攤,從店面前的人行道借得一塊長方形空地,底下用實木做地基,一頭擺了一台透明冷藏冰櫃放小菜、另一頭則放置用來煮麵的木製攤車。冰櫃和攤車,突出於該棟建築物的一樓,叫人不看見也難。 開幕時,每次經過,都會特別注意冰櫃裡的小菜和掛在攤車前簷的價目表。小菜很別緻,但價位太高!一盤要價四十元。至於麵食,陽春麵小的一碗四十元、雲吞麵大的卻要八十五元!這已經是臺北市的物價水準了。除非,這裡的麵特別好吃或比人家大碗,否則,在這小地方,誰要當冤大頭? 聽開照相館朋友說,之前承租這間店面時,月租就要兩萬五,算一算,這間麵攤一天得賣二十幾碗陽春麵給屋主,且成本還得自行吸收才行,但是,每次用餐時間經過,這間麵攤了不起一桌、兩桌,也沒什麼外帶客源,真是替這對夫妻捏一把冷汗。 許多年前,也曾自行創業,賣過滷味和麵線,深知小吃攤難為,因此,好幾次經過麵攤,當老闆殷勤招攬時,很想鼓起勇氣走進去,和老闆分享一下當年賣小吃的經驗,可是轉念一想!兩次創業都失敗了,那有資格給人家什麼建議呢?於是,開幕一個多月,每次經過這家麵攤,總是低頭快步經過。 沒想到!今天經過時,發現麵攤竟然沒開,還貼出「廉讓」訊息,一陣愧疚的感覺油然而生,或許,當日我該勇敢走進去,說說自己的看法,畢竟,除了賣過小吃,我還當過廚師,也在餐飲業服務了十多年,應該可以給他們一些衷心的建議。 景氣不佳,許多失業人口紛紛轉進餐飲、零售業…,卻因為競爭激烈、經驗不足、過於樂觀,賠上自己多年的積蓄,這種例子,身邊比比皆是。 根據我的觀察,現在連小吃都進入戰國時代,再不能用玩票性質做生意。若真想嘗試,不妨從沒有店面的攤位做起,當作一個實驗,最多賠個幾萬元,還不至摔的粉身碎骨。 可惜,這席話說的太晚!不知那對賣麵的夫妻將何去何從?雖然不相識,但,那對被蒸氣模糊了臉孔和身影的夫妻,忙碌的身影,一直縈繞腦海,久久無法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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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尾仔囝
回想父親身兼母職把他拉拔長大,可是三十歲之前,他多數時間都浪費在吃喝玩樂、為非作歹的時光裡。甚至以「騙」聞名於島鄉,即使金額不多,但受到傷害的鄉親無數,父親也以養了一個「了尾仔囝」為恥。但是在三十歲之後的今天,即使他無意騙人,但說了些不實的謊言和狂語,開出不能兌現的支票,與騙徒又有什麼差別?原以為那個漂亮的應召女郎會上他的圈套,成為島鄉最美麗的大陸新娘。而萬萬想不到,他想騙人,反而被人騙,難道這就是冥冥之中所謂的報應? 想當年他騙取父親和鄉親的金錢,全部加起來亦只不過是區區的幾萬元台幣,除了遭受父親的責罵外,又被外人狠狠地痛毆了一頓,倘若沒有經此教訓,小騙子勢必會成為無可救藥的大騙子。此時他若遇見甜甜,是以牙還牙,還是以暴力來教訓她,抑或是該佩服她那種放長線釣大魚的技法。然而冤冤相報幾時休,甜甜亦非省油燈,在地的服飾店老闆都得屈服於她的惡勢力,遑論是一個外地人。既然他曾經騙過人,此時卻領會到被騙的感覺,即使不能說是報應,但教訓兩字絕非言過其實。此事一旦讓父親知道,勢必會引起巨大的家庭風暴,遭受一頓責罵在所難免,被掃地出門亦有可能,但無論如何,他已做好向父親下跪認錯的準備。貓仔馬俊情不自禁地搖頭感歎,在這個現實的社會裡,被騙得最慘最重者,或許都是那些自認為最聰明的笨蛋,自己就是其中之一,又怨得了誰呢? 無意中,貓仔馬俊竟走到之前甜甜帶他來買化粧品的百貨公司,想起那時他們手挽手肩併肩地走在一起,儼若是一對親密的戀人。即使他花了千餘元人民幣幫她買化粧品,復又花了五百元請她吃西餐,但這些都是值得他回憶的往事。此時想起,依然有一份甜蜜的滋味在心頭,只是往日的情景已不復見。 驀然,一個熟悉的背影從他眼前掠過,她不就是甜甜麼?於是他定神一看,只見她穿著一襲天藍色的洋裝,足蹬白色的高跟鞋,左手拎著鱷魚皮名牌包,顯得既高貴又端莊;右手則挽著一個西裝筆挺、戴著墨鏡、頭髮梳得發亮,表情嚴肅的男人的手臂。一位黑衣小弟提著皮包尾隨在他們背後,從兩位男士的穿著和排場來看,並非是商場大亨或巨擘,而是道上的大哥和小弟。識時務的貓仔馬俊,眼睜睜地看著他們坐上一部豪華的黑色轎車離去,竟連屁也不敢放一個,遑論想討回被騙走的錢財,更別夢想能成為他心中最美麗的大陸新娘。唯一讓他感到自豪的,或許是大哥身旁這位美女,曾經赤裸裸地躺在床上,任由他粗糙的手在她雪白的肌膚上游移,甚至和他共度好幾個令人陶醉的春宵。倘若此時花二十萬人民幣,也休想摸她一把,果敢貿然從事,絕對是吃不了兜著走。貓仔馬俊想到此,竟也釋懷了。 回到他下塌的旅館,向來服務週到的服務生,別的不問,就喜歡問他要不要叫一個小姐來作伴。然而,提起這檔事,他下身的敏感部位竟又癢了起來,儘管不好意思在她面前抓癢,但他還是情不自禁地拉拉褲子,冀望能藉此止止癢。他尷尬地向服務生搖搖手,淡淡地說了一聲:「不要。」便逕自回房休息。可是當他半夜起來小解時,卻感到陰莖的頭部有些疼痛,仔細地一看,他的龜頭竟冒起一顆米粒大的水泡,當它磨擦到內褲時,更是疼痛難忍;而且排尿時,尿道亦有灼熱的感覺,霎時,簡直讓他驚恐萬分。在第一時間裡,他已意識到是怎麼一回事,眼前的小水泡已清楚地告訴他,他中鏢了,一定是得了花柳病。而且從種種跡象顯示,性病的帶原者絕對是小桃紅。因為當他倆交媾後起身時,他已聞到有一股噁心的異味從她身上散發出來,當他的那話兒深入她的陰道時,亦有一種無名的灼熱感。從他的感受中,不管是之前的妞妞還是甜甜,或是別的女人,可說都沒有這種現象,因此他敢於斷定,傳染性病給他的就是小桃紅。「我共你講啦,趁食查某若是傷 ,會予你著鏢啦!」香香的話言猶在耳,可是現在已來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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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忘裝檢夜──《憶往情深》系列之三
民國三十八年「古寧頭大戰」之後,「國、共」兩軍隔著金廈海峽重兵對峙,雙方劍拔弩張,隨時可能再爆發戰爭,因此,金門島上實行「戰地政務實驗」,由金防部司令官集黨、政、軍一元化領導,島上居民不分男女全民皆兵,男性年滿十八至四十五歲、未婚女性年滿十七至三十五歲,統統納入民防自衛隊編組,人人配發槍枝接受軍事訓練,隨時接受動員參與對敵作戰。 父親是菜農,靠種菜養活一家老小;由於父親還未滿四十五歲,自然而然是「無糧又無餉」的民防自衛隊員,在「軍事第一,作戰為先」的大原則下,民防自衛隊員接到徵集令或調派任務通知,得立即放下手邊的工作,趕往指定地點報到。 有一天傍晚,村公所的村丁捎來父親應出公差的命令:「當晚要到村裡的小學擔任衛兵」,負責看守「戰鬥村」年度裝備檢查的陳列武器。因為,民防自衛隊配發槍枝與彈藥,平時除了出操訓練,武器裝備亦需妥善保養維護,金門民防總隊部訂有檢查評比制度,由軍方派員進行檢查評比,要求非常嚴格,若是被檢查缺失,不但要補檢,還將依規定懲處,譬如被抓去「關禁閉」或罰服勞動役,所以,每逢武器裝備檢查,大家心驚膽顫,謹慎應對,不在話下。 然而,不巧的是,當日大白天裡,父親已拔好一擔青菜,準備隔天清晨挑去市場販售,如果依照命令得擔任「守夜」衛哨,將無法把菜挑去市場販賣,那麼,辛苦種出來的青菜,拔起後未能立即賣出會腐爛,一個多月來澆水、施肥、和除草,所有的辛勞將付諸流水;但演習視同作戰,軍事徵召命令誰敢違抗,該怎麼辦呢? 父親接到出任務通知,憂愁不已,準備去拜託其他隊員換班替代。我暗忖著:由於時值高二寒假期間,唸高一時,適逢我國退出聯合國,台海兩岸戰雲密布,為因應時局變化,金門高中全校學生人人配發槍枝,每天下午停課,由部隊派來的助教,帶到校門口至下埔下一帶的田野,進行單兵伍攻擊、班攻擊、排攻擊教練。同時,也接受刺槍、射擊打靶,以及手檔彈投擲等等訓練,我個人早已完成國軍基本戰技訓練,倘若戰事爆發,將隨時以「充員兵」的身分,撥補進入國軍野戰部隊,投入戰鬥行列。 雖然,我的年齡尚屬預備隊,並非村內編組的正式民防自衛隊員,按理不能代替換班出任務,但父親不能去賣菜,一家人豈不要喝西北風?於是,我主動提出要求,希望由我替代擔任衛哨,反正,只是晚上到學校教室睡覺,看管陳列的裝備檢查武器彈藥,並不是去接受訓練或部隊校閱,只要自己不要太張揚,村公所大概也不會派員去巡查,何況,與戰鬥村員警頗為熟識,即使被「抓包」,也不至於遭以冒名頂替送辦。 我的建議獲得父親首肯,於是,趕緊喝了一碗地瓜粥,匆匆拎著一條棉被,在太陽下山之前趕去村郊的小學報到。原來,衛哨是兩人一組,與同村的明伯仔一起輪值,他比我早到,已先一步辦理交接手續,待我表明來意之後,兩人一起檢視陳列武器,便各自把教室的書桌併排成床,鋪上棉被準備就寢;因為,當時鄉下還沒供電,既沒有燈光可看書,自然也沒有電視節目可供排遣漫長夜。 海島金門的冬天,夜幕似乎來得特別快,一眨眼的工夫,黑幕就籠罩大地,到處是一片寂靜與漆黑,只剩寒風吹得玻璃窗砰砰作響;遠遠地,風濤在木麻黃林梢迴盪,以及對岸共軍打過來的宣傳彈呼咻聲,忽遠忽近的此起彼落,憑添幾許肅殺的氣氛。 其實,讓人覺得心生害怕的,不是忽遠忽近的砲彈聲,而是學校北側山坡那一大片亂葬崗,因為,白天路過,放眼儘是一片雜亂累疊的荒塚,曾傳聞有人夜晚路過,聽見冤死鬼哭泣的聲音,也有人看過紅、黃、綠、藍的燐火球在追逐飛揚;由於附近存在著許多靈異傳說,大家繪聲繪影,平日大白天打從那裡經過,都覺得心頭毛毛的,常常不由自主地加快腳步,連頭都不敢別過去多看一眼,更甭說是暗夜客宿在旁邊,怪不得吹熄蠟燭剛躺下身子,便有一股陰森恐怖的感覺不斷蒙上心頭! 靜靜地躺在書桌上,諦聽著寒風敲窗與風濤迴盪,不一會兒的工夫,睡在旁邊的明伯仔即鼾聲大作,並不時發出磨牙聲與斷斷續續的囈語,為黑夜的夢鄉增添恐怖氛圍。雖然,白天幫忙田間農事,早已累得精疲力竭,非常渴望能一躺下身即入睡,但明伯仔忽兒磨牙、忽兒說夢話,令人睡意全消,久久不能閤眼。 認真說,我是屬於比較淺眠類型的人,每每夜晚睡夢之中,任何的雞鳴狗叫聲,都很容易驚醒,且醒後便很難再入睡,常常是輾轉反側數羊挨到天明。 而今,躺在荒郊野外的教室裡,四野一片漆黑、寒風呼嘯,心裡一點安全感也沒有,我把頭蒙在棉被裡,希望能儘快入睡,但愈是想睡,反而久久無法成眠,更遭糕的是腦際開始胡思亂想,浮現出傳說中那種披頭散髮、目面猙獰的鬼魅魍魎;也浮現那種行動飄忽不定的黑影,以及種種靈異傳聞,……。愈想愈害怕、愈想愈睡不著,因此,我開始後悔出門時走得太匆匆,忘了到廟裡拿一張王爺的平安符,或拿一面黑令旗,想必能驅邪鎮煞,安心入睡! 其實,夜宿村郊外的學校,莫說一旁是「夜總會」──亂葬崗,存有各種恐怖的靈異傳說,光是身旁的在幾百支七九步槍與機槍,就令人毛骨悚然,因為,那些老舊的槍枝,若非歷經八年對日抗戰,就是經過「國、共」內戰,不知有多少生靈命喪槍口,多少的冤死鬼陰魂長相左右、附聚不散。 據說,人有三魂七魄,人死之後,一條魂魄留在斷氣的地方、一條隨軀體在葬身埋骨的墓地、另一條被「道士」牽引至神主牌位,供後人燒香膜拜。特別是天災、人禍意外死亡那一刻,受高度驚嚇魂飛魄散,陰魂若沒有超渡凝聚引往極樂世界,將成孤魂野鬼四處飄蕩,所以,每年的農曆七月,家家戶戶於門口擺設豐富的食物,焚燒大把的紙錢祭拜「好兄弟」,就是為普渡孤魂野鬼。 金門歷經「古寧頭大戰」和「八二三砲戰」等多次大戰役,砲火下無數寶貴生命冤死,多少人目睹血肉橫飛,到處靈異事件頻傳,造成人心驚惶不安,因此,自二OO六年起,民間發起籌辦超薦大法會,立即獲得海內外善信熱烈響應,爭相踴躍捐款,或自願擔任志工,更獲得兩岸三地佛教界的認同與支持,曾先後啟建三次兩岸和平消災祈福超薦水陸大法會,由地方各界首長、民代、與兩岸三地高僧及十方善信共同點燈祈福與誦經,每次皆一連舉辦多日佛事法會,共同超薦因戰亂捐軀英靈或災難喪生冤魂離苦得樂,以消弭戰禍的陰霾,祈望讓亡者安息、生者安心,使飽嚐戰禍的金門島,成為安祥樂利的和平島! 事實上,教室裡的這些民防自衛隊槍枝,都是國軍淘汰的陳舊武器,就地緣關係而言,可能都在「古寧頭大戰」時使用過,當時,共軍九千餘人強行搶灘,與守軍激戰三畫夜,雙方死傷枕藉、屍橫遍野,最後清理戰場,共軍三千多人戰死、國軍一千多人陣亡,可以合理的懷疑,其中不少是奪命的凶槍! 正因在金門使用的槍枝,幾乎都是上過戰場的凶槍,所以,無論是部隊或民間,「槍口瞄人」是最大的禁忌,要是那個不知好歹的傢伙,無端用槍瞄準人,必定遭致一頓拳打腳踢,因為,很多槍都曾殺過人,冤死鬼陰魂不散,會適時「抓交替」,即使槍膛內沒有裝子彈,「空槍打死人」時有所聞,也因此,暗夜陪著那麼多凶槍睡覺,如何安然成眠? 想著想著,睡意全消,也不知過了多久,忽然,耳畔傳來沙沙的腳步聲,我蒙在棉被裡,經過幾次仔細聆聽,證實自己的耳朵沒有聽錯,千真萬確,那是沙沙的腳步聲,交織在明伯仔的打鼾聲中。而且,腳步聲步步逼近,我嚇得皮皮挫,渾身顫抖。 漆黑的夜裡,我想喊叫,但喊給誰聽?我想起身逃跑,但跑去那裡呢?何況,赤手空拳,手裡連一支可防禦抵抗的棍棒也沒有,面對張牙舞爪的鬼魅魍魎,豈不自投羅網,自找死路嗎?於是,我決定抱持鴕鳥策略──眼不見為淨,繼續以靜制動,靜靜地躺著,也不敢出聲叫醒睡夢中的明伯仔。 由於沙沙的腳步聲真的愈來愈近,彷佛就在身邊,心裡更慌張,認真思考是否該起身逃跑,於是,我偷偷拉開棉被,小心翼翼地朝腳步聲的方向偷窺,但見兩顆明亮的眼睛,在暗夜散發兩道深遽的藍光,彷佛是兩把利劍朝我刺來,我驚嚇尖叫,把身旁的明伯仔驚醒,但見他迅速擦拭火柴,點燃蠟燭,霎那間,燭光照到一隻黑貓,腳下似乎粘著半張捕蠅紙,迅速逃離教室,留下一團恐怖的黑影。 我拭去額頭上潺潺的冷汗,呆坐半嚮說不出話來。相對的,不一會兒的工夫,明伯仔熟睡的鼾聲又迴盪在夜空,而我,仍躺在書桌上毫無睡意,直到東方天際露白,才吁了一口氣。如今,年過半百,每當回憶起民防裝檢守夜的情景,依然心有餘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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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裡的一把熱情
──金門冬季賞鳥與自然生態有約活動紀實 早上起得稍晚,因為昨天和大姐及惠在小徑「花園咖啡」喝了一杯蘋果茶,昨夜睡不好,06:50乍醒趕緊梳洗出門,來到金門縣文化局,金門鳥會同仁勇為及第一位報到的學員曾文已經在幫忙其他學員辦理報到,天氣雖然十分的寒冷,但隨著熱情的學員陸續來報到,似乎感染了大家,整個文化局的大廳變的溫暖了起來,熱心的勇為忙著同時收鳥會會員新年度的會費,我則把帶來的鳥類紀錄卡置於報到桌,讓學員可以自由領取,學員中有高齡的、也有才上小學的孩子,有來自學校的老師,有爸爸帶著孩子,也有全家一起來的,最重要的是大家都好熱情,因為這些熱情與活力,讓人覺得天氣不再冷了,約07:45完成報到後整隊,「金門冬季賞鳥與自然生態有約活動」出發囉! 因為有一位學員鸞要搭08:30的船由小金門來參加,於是我和儀及曾文一起開小轎車,跟隨著A、B兩部遊覽車分別先到了中蘭橋近海邊處,展開第一個定點賞鳥的行程,這裡有一個不小的池塘,帶隊的莊老師說,這裡以前鳥況很好,池塘整修之後,由於水泥化,鳥況有了很大的變化,現場池塘上空有鸕鶿飛翔,莊老師說金龜山最近發現也有鸕鶿棲息;鸕鶿繁殖地分布於歐、亞洲北部及北美洲,亞洲族群冬季會遷移至中國南部、十南半島一帶度冬,金門地區度冬的數量已經突破10000隻了,鸕鶿會成群集體覓食,也會在返回棲息時,在空中排隊形,非常的壯觀。池塘邊也有蒼鷺在水邊等候,像一位智者般,守候著一整個池塘的變化,水面上有紅冠水雞,池邊還有磯鷸,另有一隊隨著許老師、薛老師、蔡老師、楊老師,在海邊架起單筒望遠鏡,透過單筒望遠鏡,大家排隊欣賞遠處的大杓鷸,有的學員則忙著翻閱賞鳥圖鑑,仔細辨認鳥的特徵,許老師說,這裡是非常好的賞鳥景點,而且景色美麗,可以欣賞多種鳥種,每年都來金門的稀有冬候鳥「黑鸛」,屬世界上珍貴稀有的保育類野生動物,在這裡很容易觀察,今天因為潮汐的關係,退潮很遠,黑鸛在遠處覓食,未能看見,許老師指著附近的環境說,這裡環境也在改變,現在這裡被整理得一般人很容易到達,這樣對鳥類的棲息與覓食生態容易造成干擾,並不是好現象。正當大家要離開換下一個觀鳥景點時,忽然有人發現有黑肩鳶在空中飛翔,楊老師引領大家欣賞那「空中王者」的英姿,接著黑肩鳶停在不遠處的木麻黃,於是老師們忙著架起單筒望遠鏡,讓小朋友也能欣賞到迷人的鳥,大家排隊輪流透過望遠鏡,仔細觀賞美麗的「黑肩鳶」,牠是屬於稀有留鳥,食物主要為老鼠,覓食的時候常會在空中定點鼓翅,喜歡在開闊的農耕地活動。 接著車隊到田墩海堤,下了車沿著路邊走邊欣賞,在鳥會幾位老師的引導下,走進田墩海堤,並沿著金沙溪觀賞水邊鳥況,我和儀則回文化局接鸞,我們先追到浦邊,意外的看見一位「蒼翡翠」守在岸邊,鸞問牠吃魚嗎?我和儀說是,鸞說:「牠會吃彈塗魚嗎?」因為那裡是泥灘地的環境,我翻了圖鑑,發現牠會吃彈塗魚、螃蟹等,所以牠出現在這裡,便一點也不奇怪了。接著我們沿著溪旁前進,竟與兩隻小白鷺近距離的接觸,鸞說沒有這樣近觀察小白鷺,十分的興奮。 我們接著往金沙水庫,這時我們的車,停在水庫旁也有機會觀賞到田裡有許多鴿子,還有花嘴鴨也在田裡活動,忽然也看到魚鷹在空中盤旋,也有小白鷺飛過,突然一隻黃鶺鴒從車前飛過,接著還有兩隻白鶺鴒在車前的馬路上覓食。再往前在金沙溪河口處,先看到蒼翡翠兩隻再看見魚鷹,接著遇到在許老師帶隊迎面而來的賞鳥人群,學員芳說沿路看見兩次黑頭翡翠,許老師說如果看到三次就可以買樂透了,因為黑頭翡翠十分的稀少,芳卻可以同時目睹兩次,真是太幸運了! 接著大家往農試所,我們小車跟在後面經過榮湖旁看很多花嘴鴨,於是停了車觀賞並拍照,高雄來的宇高興的拍照,再往前在後水頭的池塘,初看見三隻玉頸鴉在木麻黃樹上,接著池塘裡的水芙蓉上面有成群的紅冠水雞,還有一隻褐翅鴉鵑鑽進池塘中的那一叢木麻黃樹下,忽然一隻斑翡翠在空中定點鼓翅,這時我發現那一叢樹上居然有三個鳥巢,大家邊觀賞邊拍照,拍得不亦樂乎!再往前田裡的牛旁邊,有牛背鷺,儀說那牛動,牛背鷺也跟著動,牠們的默契真好!互惠啦!再往前榕樹枝上有一隻棕背伯勞,再往前那一尊小風獅爺上停了另一隻棕背伯勞,再到蔡店的村名石上又有一隻棕背伯勞,大家對棕背伯勞真是印象深刻極了! 當隊伍來到金門縣農試所,大家驚喜與戴勝相遇,還有棕背伯勞,在田間牠們時而翻飛時而覓食,蔡老師忙著架起單筒望遠鏡,讓幾位小朋友在低低的望遠鏡前,細細的欣賞,戴勝間雜的羽色,還有獨特的羽冠,都是讓人迷戀的重要原因,對於初次相遇的鳥友更是高興不已! 最後大家相約拍團體照,快樂都寫在臉上,覺得寒風中的賞鳥行,真是收穫滿行囊,希望未來大家一起關心金門的自然生態環境,在賞鳥之中,同時守護美麗的金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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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尾仔囝
貓仔馬俊除了在廈門街道晃蕩外,亦不斷地撥打電話給甜甜,冀望能有奇蹟出現的時候,好再次地和她繾綣纏綿重溫舊夢,可是依舊毫無信息。在極端失望之下,他突然想起那家欲頂讓的服飾店,或許從哪裡可以打聽到一些關於她的消息。 「頭家,歹勢啦,我請問一下,幾個月前有一個小姐,講欲共你割這間店,毋知割有成無?」貓仔馬俊低聲而客氣地問。 「你問這欲創啥?」老闆反問他。 「歹勢啦,我有一個朋友借伊五萬箍,彼個小姐煞無消無息,電話也毋接,阮朋友叫我來探聽一下。」貓仔馬俊婉轉地說。 「講著彼個 查某,我著規腹肚氣。割貨的條件講好啦,訂金伊也付啦,後手的貨錢煞提袂出來。我沒收伊五萬箍的訂金,絕對是合情合理擱合法,但是伊數想欲討一半倒去,我毋答應,竟然使噁步叫橋頭幫的鱸鰻來揣我討。」老闆氣憤地說。 「五萬箍你敢有還伊?」貓仔馬俊問。 「橋頭幫赫鱸鰻,毋是舉刀著是舉槍,尤其是伊老大黑面勇仔出面,這個面子若無予伊,事志著大條啦!以後毋免數想欲佇這趁食。」老闆憤慨地說。 「你敢知影彼個查某即陣的下落?」 「你共恁朋友講,了錢消災啦,五萬箍穩當無地討,後次目睭著展較金的,毋通佮彼種 查某膏膏纏啦!」老闆提醒著說。 「多謝啦,我會共阮朋友講。」 走出服飾店,貓仔馬俊已意會到是怎麼一回事,原來他嚐到的並非甜甜,而是夠辣又夠嗆的四川名產小辣椒。他之前服用的亦是一些過期而失效的暈船藥,才會讓自己在廈門這艘大船迷失方向。如今已是人財兩失,回去後不知如何向父親交代,難道還能再以一些不實際的美麗言詞,來矇騙一位一生為家辛苦為兒忙的老人家?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懊惱和沮喪。而廈門這個繁華的都市,似乎也沒什麼值得他留戀的,於是他決定明天就回家。 當晚,他在路邊攤享用一頓美食,除了牛肉拼盤和三鮮炒麵外,又叫了一碗蛇肉湯和一小瓶白酒。即使已是華燈初上,但這個城市依然車水馬龍、人車爭道,吵雜的聲音不絕於耳。他獨自坐在低矮的椅子上,一口酒、一口菜,吃的津津有味、不亦樂乎。尤其是蛇肉湯,不僅味鮮肉細亦是上等的補品,據說還能清除體內的毒素。不知是心理因素還是另有其他原因,自從砲打小桃紅後,下體時而會有癢癢的感覺,忍不住要用手去抓才會舒服。今晚喝下既能「清腹內」又能解毒的蛇湯,或許明天就不癢了,於是,他連續喝了兩碗,即使體內沒有毒素要消除,可是卻能達到滋補的功效。而且一碗蛇湯,只不過是區區的幾塊錢而已,與被甜甜騙走的十八萬人民幣,簡直不成比例。 平日酒量不錯的貓仔馬俊,今晚或許喝了不少,竟感到有點微醺。他毫無目的地在街道上閒晃,五顏六色的霓虹燈在他眼裡閃爍,讓他感到有點刺眼。然而,儘管此時兩門已對開,但那門豈能與這門比。如以它的人口、建設和繁榮而言,幾十年後,那門還是比不上這門,的確讓人有無限的感慨。誠然,這裡的民生物資消費低廉,但何嘗不也是那些一擲千金的外來砲兵部隊的天堂,自己不就是這個部隊裡的成員之一麼。而且他這門砲,曾經打過好幾個不同的省份,如此,是值得炫耀?還是他的行為有差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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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訪金門舊戲院
1960-1971年,八二三砲戰後,十一年間,金門有十六間戲院如雨後春筍般集中落成。看電影,成為十多萬軍民在戰地生活裡苦中作樂的出口,並帶動金門的演藝空間由露天廣場走入室內戲院。但80年代後,隨著電視的普及、駐軍的收編等因素,金門的戲院一間間地歇業。2005年,連最後一家的僑聲戲院也吹起了熄燈號。 戰地時期,金門軍備第一,軍士優先,十六間戲院的興建,重點當然不是為民,其主要功能在提供軍士的休閒娛樂。但金門民眾因軍人而沾邊受惠,在60-70年代裡,充滿了看電影的歡樂記憶。 為深入瞭解60-70年代金門的演藝空間,我全面尋訪金門舊戲院。 金城鎮的戲院有四間,依落成年代分別為:金門戲院、金城戲院、金聲戲院、育樂中心。落成於1951年的金門戲院,號稱金門第一座大禮堂,即今金門高中中正堂,近年剛完成古蹟新修。當年由蔣經國和胡璉剪綵揭幕,顧正秋劇團參與盛事。1960-1963年,金門戲院只經營短短三年,即撥給學校作為禮堂。那時掌風式港片武俠當道,小孩子愛看武俠片又沒錢買票,常常央求阿兵哥挾帶他們入場。 1963年建於民生路的金城戲院,建築物已拆,改建為民生大樓,現由金門信用合作社經管使用。60年代初港片黃梅調當道,為了買票、看戲,軍民都要大排長龍。尢其假日,官兵擁擠的人潮,熱鬧滾滾,帶動了北門商圈的形成。當時的國小、國中禁止非假日看電影,但學生還是愛偷看,故戲院內外也經常演出老師和學生官兵抓小偷的戲外戲。 1965年建於民權路的金聲戲院,建築物已拆,土地擱著,多年來一直未重建。60年代中期中影的壯士愛國片、瓊瑤愛情片當道,金聲戲院門外一系列的電影廣告繽紛多彩,令人目不暇給,總覺得每一部片子都不可錯過。 1971年建於民權路的金門育樂中心,建築物完整,它本來就是黨產,目前為金門縣國民黨黨部。70年代,育樂中心經常西片、國片輪番上演,有時還上場洋片,下場國片,一張票可以連看兩場,片源豐富,但70年代金門的戲院黃金期已由高峰處漸走下坡。 金寧鄉的戲院有二間,依落成年代分別為金西戲院、藍天戲院。 1960建於頂堡的金西戲院,建築物今仍完整。戲院旁有介壽台,戲院前廣場一片,尚可想見當年大批軍士集合操練、看戲的盛況。 1964年建於尚義機場藍天戲院,建築物今仍完整。戲院外牆的草綠迷彩壁飾保留完好,很有野戰戲院的味道。 烈嶼鄉只有一間國光戲院。1962年建於小金門東林的國光戲院,建築物今仍完整。作為烈嶼鄉唯一的戲院,故大大小小的勞軍團體來到烈嶼,必來國光戲院,凌波的黃梅調,鄧麗君的電視歌曲都曾在此繞樑過。 金沙鎮的戲院亦有二間,依落成年代分別為金東戲院、金沙戲院。 1960年建於陽翟的金東戲院,建築物今仍完整。「金東電影院」幾個大字,還是大書法家于右任所題。雖第一次尋訪,但一入村口即輕易找著了。 1964年建於沙美新街的金沙戲院,建築物今仍完整。戲院前商店林立,沙美新街緊鄰舊街菜市場,是市井百姓平日的生活空間,故駐軍雖撤走,戲院前仍人來人往,也因此,地方人士一直有著金沙戲院散置空間再利用的議題出現。 金湖鎮座落於料羅灣畔、太武山下,戰地時期為駐軍重地,故戲院有七間之多。依落成年代分別為:武威戲院、海光戲院、南雄戲院、山外戲院、擎天廳、山外中正堂、僑聲戲院。 1960年建於小徑的武威戲院,建築物今仍完整。第一次尋訪,循著皆閉戶的小徑商街,深入街尾即輕易找著。戲院門前堆放重物,顯得凌亂。但牆面上「放映時間」、「創建始末」的字跡還保留著,有點歷史的滄桑感。 1960年建於料羅的海光戲院,建築物已拆。同樣以商街為方向,沿街尋訪,因為商街和戲院常常相賴為生。料羅商街冷冷清清,皆閉戶,一如小徑商街。問一當地老人,他說料羅戲院在今媽祖廟附近,但已拆。來到媽祖廟旁,果然不見任何戲院舊物,只見老人社區活動中心的建築物蓋得比廟還龐大。 1960年建於下莊的南雄戲院,建築物今仍完整,但藏於下莊商街外,不易找著。問了人,歐巴桑說:「左轉,高職後面。」摩托車過去,一片樹林,軍營藏在叢林中,沒有明顯的戲院建築物。倒是發現,原來這曲徑通太湖。再倒車回轉,從樹林縫隙中,隱隱約約看到建築物上「南雄育樂」幾個大字,猜想這就是傳說中的軍營戲院吧!故拍下「南雄」兩字為證。 1962年建於山外村的山外戲院,建築物已拆。問山外村村民,戲院在那兒?都指向山外車站那頭,意指「中正堂」,事實上不是,但也表示一般山外居民已不知道曾有山外戲院的存在。原址恐怕也已不存。後來求證於山外村陳自強老師,他說聽老村民言,山外戲院已改建成民宅了。 1964年開鑿太武山巨岩而成的擎天廳,號稱金門最大的岩洞禮堂,近年剛完成新修。當年落成,由俞大維夫婦剪綵揭幕,李翰祥、江青帶著《七仙女》影片首映。60年代後的勞軍演藝,常以擎天廳戲院為首場或壓軸末場的演出地點。一流的軍旅演藝盡在擎天廳表演,高官名將雲集,但民眾要上擎天廳看戲還得有特殊管道,因此它一直是最具神秘色彩的山中傳奇戲院。目前到擎天廳參訪還需事先登記。 1967年建於新市里的山外中正堂,建築物已拆。印象中,山外中正堂就在公車站和山外溪之間,但車子繞了兩圈,就是找不著,只見新興的菜市場喧嘩著,問市場賣魚的歐巴桑,她指指地上,「中正堂就是這裡!」原來中正堂已改建成新市場。 1967年建於新市里的僑聲戲院,建築物今仍完整。70年代,它是金門最豪華、最早有冷氣設備的戲院,影片檔期幾乎和臺北同步,因此放假的阿兵哥可以在戲院裡由早場消磨到晚場,金門的的情侶約會也常以「到僑聲看電影」為首選。僑聲的人潮,帶動新市里的商圈。但2005年,僑聲不敵營運的虧損,終於成為最晚吹熄燈號的金門戲院。今日的僑聱戲院,騎樓人潮不再,只見堆滿凌亂的娃娃機、飲料機。 以戲院為主題,全島走透透。金城鎮、金寧鄉、烈嶼鄉、金沙鎮、金湖鎮,各鄉鎮同中有異。金寧鄉、烈嶼鄉同為鄉村,野綠怡人;金城鎮、金沙鎮、金湖鎮同為城鎮,街屋成市。不同的是金沙鎮有些舊破,金湖鎮有些新雜,還是金城鎮深具有不舊不新的儒雅感。也從這些鄉鎮的比較中,隱隱約約感受到「文化」的內涵是什麼?原來它是生活中一種耐人尋味的美感。 以戲院為主題,建議你也來一趟金門深度之旅,一則重溫60-70年代看電影的歡樂時光;二則溫故知新,在全面的尋訪中,你一定可以在「故」舊的十六間戲院裡,找到從未謀過面的「新」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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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姨
阿姨,當您說化療難過到讓您走不下去時,當下,我心裡疼。 阿姨,您知道嗎?叔叔常常驕傲的說他這一生做得最對的一件事,就是娶了一個好老婆,為他生了三個好女兒,叔叔總是說他老婆有多好,頻率高到我耳朵長繭,我嚴重懷疑,如果可能,叔叔巴不得將把您變得小小的,好放入襯衫口袋,帶您一起上班,讓他盡情地炫耀老婆的好。在叔叔內心深處,女兒未來是要牽別人的手走一輩子的,老婆卻是牽他的手走一輩子的。 阿姨,我永遠記得那天,我特地打電話問您與叔叔身體定檢報告,叔叔顫抖地說您罹病的那刻,霎時我覺得眼前一黑,又聽到叔叔那時身體也有異狀,卻僅一句帶過,接下來的對話,叔叔不復以往的清晰口齒,一段話顛三倒四,分不清是喃喃自語還是與我交談,言詞中全是他好好保重他的身體,然後可以好好的照顧您。 阿姨,叔叔是不會在您面前說這些的,您知道男人臉皮薄。 阿姨,化療是一段漫長的身心內外的摧折,您說身體的不適,讓您夜晚睡眠的翻身,都成了難事。浴室滿地的靄靄白髮,手腳指甲的密密黑線,滿身皮膚的龜狀皸裂,無一不時時刻刻殘忍提醒您罹病的事實。但,阿姨,請您記得,化療非永遠的,它終究會結束的,您的青絲,您的粉甲,您的嫩膚肯定會恢復的。在叔叔心中,您是最美麗的,從叔叔光明正大摸您膝蓋略見一番,雖您害羞地拍掉他的毛手,可我兩個眼睛都看見了,您晚霞的臉龐,叔叔得意的面容,以及專屬您那年代獨特含蓄的調情。 阿姨,您說,每日洗完澡,您女兒們就為您全身輕擦乳液,您知道嗎?您女兒們是多麼渴望再為您多做些什麼,請您不要感到麻煩她們,或是對不起她們,因為您無法煮飯,因為您無法作家事,因為她們需要請假陪您去醫院。您要了解,您之於她們的重要性,她們都願意為您烹煮,都願意為您作家事,都願意為您請假陪您去醫院,就如同您過去無怨為她們付出,她們現在也無悔為您付出。您要明瞭,您的女兒們已有子欲養而親不待的恐懼,非得要為您做些什麼,才能安撫她們內心的不安,全家喜怒哀樂全繫您一人,您痛全家悲慟,您笑全家歡喜。 阿姨,請您坦然收下這份寶貴的愛吧!當您覺得走不下去時,請您想想,您那等您牽手一輩子的叔叔好嗎?您那總嫌做得不足的女兒們好嗎?然後,陪伴全家人一起走下去好嗎? 阿姨,我們兩手拉鉤,就這麼約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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摻了水的酒
《倘若心中還藏著另外一份情緣,正當面對真實的生活時,那 種複雜的感覺,是否和摻了水的美酒一樣呢?》 淑英離開聖明之後,不久就和來自金門山外的瑋柏結婚。瑋柏的祖父早年渡海來台,後來就定居在中部寧靜的鄉下,過著平靜而喜樂的日子。 婚禮喜宴在鄉下老家的廣場舉行,是那種很傳統《總舖師》辦桌的宴客方式;瑋柏相當堅持不要電子琴康樂隊,所以婉拒好友集資聘請歌手演唱的建議。 一大早瑋柏就前往鎮上淑英的娘家迎娶,他們依循鄉下傳統古禮,小倆口辭別了父母與生活二十多年的娘家,一路上熱熱鬧鬧趕往鄉下的夫家。 雖然不是第一次與瑋柏同車,但是淑英此刻的心情卻很複雜,一方面期待迎接嶄新的婚姻生活,可是卻在心中興起無形的徬徨與茫然。 先說期待婚姻生活的好心情,當然是與瑋柏還算蠻不錯的條件有關係,因為經過一段不算很長時間的觀察,淑英很清楚他就是生命中的《真命天子》,所以甘心擁抱這一份安定的情緣。 至於心中另外一種徬徨與茫然的感覺,雖然絕大部份之因素,或許來自於聖明那一段感情的關係,可是想一想之後,自己還是應該負完全責任吧! 因為她記得一句話:即使做不了情人,也可以成為好朋友。 對於這樣的心情,她真的不知道自己是否做得到?況且要做到此一境界,並不是一廂情願就可以,而是雙方面的美好感覺仍然存在,才有可能繼續保持朋友的關係。 由於和聖明分開的時間並不長,雖然沒有真正鬧得很難堪,不過卻也著實痛苦了好一陣子,以致於真的不太能夠想像,日後兩人是否還可能繼續維持友誼呢? 她和聖明交往的情形,其實瑋柏也略有耳聞,他除了給予適當安慰之外,而且更在實際生活方面,也極其支持淑英保留一些空間的立場。 瑋柏的表現就是這麼棒與貼心,所以淑英很快的就選擇了他,當作可以倚靠的終身伴侶。 不過她曾經聽過人們說:變了味的情緣,就像似摻了水的酒一般,已經失去甘醇的口感,所以不值得繼續依戀下去,最好是用水泥封住那一段記憶,然後棄置在心房的角落裡,永遠都不要去攪動它! 淑英在瑋柏的新娘禮車裡,不知道是甚麼原因使然,突然想起聖明的一些瑣事,所以心中不經意興起這些思緒。 新婚夫妻在娘家拜別長輩之後,淑英卻讓這種複雜而微妙的心情,取代了剛剛離別娘家的滋味,竟然悄悄然而爬上了心頭。 好一個《摻了水的酒》的比喻呀!確實將美酒過分稀釋的結果,絕對會影響原本甘醇與芬芳的氣味,那種《走味》的液體,恐怕早已失去美酒的本質了。 不過對於一個不善飲酒的人而言,將烈酒摻水稀釋之後,如果在冰鎮的狀態下小酌,也許可以避免嚴重醉酒的後果,反而是蠻不錯的品酒方式呢! 還好摻水美酒的說法,只是一種天馬行空的心情寫照;而真實的婚姻生活,卻是即將要面對的生命軌跡,兩者之間的關係,還是充滿一些《虛擬情境》的差異性。 這些有點饒舌而複雜的心情,隨著新娘禮車到達夫家之後,面對一個全新的人生旅程,以及歡天喜地的氣氛之餘,只好暫時收拾而藏在心底。 新人在婚禮宴會的主桌用餐,其中粉墨登場最主要的橋段,就是讓典禮會場與到訪之賓客,能夠感受到充滿幸福的意象,並且承受來賓讚美的客套詞;至於餐桌上可以媲美滿漢全席的佳餚,就當作通往美滿婚姻的捷徑之一吧! 因此,在婚禮與餐宴持續進行當中,淑英心中那種略帶茫然的情愫,是否會發生在許多新嫁娘的身上呢?或者只是她自己多情而猶豫之性格使然? 當新郎、新娘由雙方親友陪伴,形式上逐桌敬酒致意的時候,淑英在心中則默默思索著:即使是摻了水的美酒,也只適合淺嘗即止,然後略帶著微醺的感覺就好了,又何必去計較明天會發生甚麼樣的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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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尾仔囝
「剛才那個香香讓我倒盡胃口,現在看到你卻讓我情緒激昂。小桃紅啊,妳才是我想吃的肥肉呀!我怎麼能不急呢?」貓仔馬俊說後竟一把把她抱起,復輕輕地把她放在床上,並順手解開她胸前的小鈕釦,再脫下她的裙子,此時躺在床上的,已不是一個普通的應召女,而是貓仔馬俊心中的絕世佳人。她清麗嫵媚的面龐,白裡透紅的肌膚復加修長的雙腿,懸在胸前的是兩顆熟透了的紅蘋果而不是青澀的棗子,小腹下方更是一片未經牛羊啃食的青青草原。這、這、這,不就是天使的化身麼?剛才那個矮冬瓜讓他倒盡了胃口,此時的小桃紅則讓他有一口把她吞下肚的衝動!因此,有了小桃紅,甜甜又算什麼呢?只要有錢,照樣可以砲打西安!唯一讓他感到齷齪的是為了砲打四川,十八萬人民幣竟成了砲灰,灰燼將在祖國的上空飄散。 貓仔馬俊在食髓知味後包下小桃紅一晚,即使她比甜甜漂亮,但經過一夜的溫存,卻感受到她沒有甜甜的溫柔和體貼,美麗亦僅在她的外表,少了女性的矜重,甚至當他深入到她體內時,除了有一種無名的灼熱感,亦有一股濃烈難聞的異味飄散出來,這也是他砲打四方時未曾在別的女人身上感受到的現象。因此,當他的性事徹底地解決後,反而對小桃紅起了一種厭惡感,當下卻懷念起甜甜來。可是仔細地一想,他倒也認同香香說的那句話:「我是欲來予你爽的,毋是欲嫁予你做某的,揀啥潲!」不錯,召妓本來就是為了解決性事,但嫖客的價值觀卻建立在妓女的容貌上。玫瑰多刺啊,聽說愈漂亮的妓女,接的客人愈多,嫖客中鏢得性病的機率愈高。即使他曾經當過砲手,向來亦是平安無事,可是人往往在「衰潲」的時候病魔會纏身。而「了錢」是否真能「消災」,誰也不得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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飆風少年的飛行夢下
● 恍惚之間,感覺我的病房來了個人,因此過去看看。是聯結車的司機,這次看得更清楚了,長期日曬勞動的肌膚,粗壯結實的手臂,腆起的小腹上蓋了一層淺藍色的恤衫,下頭紮了一條洗舊的牛仔褲,以及一雙重回流行的藍白拖鞋。他提了一塑膠袋的水梨過來,放在病床邊的案几上,媽媽讓他坐下,然後說:「林先生,又讓你破費了。已經跟你說過,忙,就不用過來,我知道你不是故意,我們不會故意為難你的。」 有沒有搞錯,那是撞我的人欸,幹嘛對他那麼客氣?是了,我知道了,媽媽知道責任不全在他,而且他上有父母,下面還有兩個女兒要撫養,駕照也暫時被吊銷了,日子不好過,又有誠意道歉和解,因此不想為難他,但是現在躺在病床上的人可是我欸,我就該死嗎?更何況他沒錯嗎?明知道體力不濟還喝提神飲料,超時駕駛,這筆賬怎麼算? 氣不過,我瞬間移動到聯結車司機的家裡,想親眼看看他的家庭狀況。那是隔壁縣郊的一棟兩層樓的透天厝,相當破舊,屋齡有四十幾年,地坪不到二十坪。一樓停了一輛做生意用的不鏽鋼推車,推車上的壓克力價目表已經掉字,但還是看得出來以前是做潤餅生意,整輛車已經積了一層灰。推車後面擺了一張茶几,茶几後面是一把靠牆的長藤椅,椅上有些藤條已經翻了出來也沒修。一位老人坐在藤椅上,半邊身子好像瘸了,歪著頭茫然地望著路口。本來我想到二樓再瞧一瞧,忽然後頭傳來一個蒼老的女聲,「會嘴乾,要飲水嘸?」嚇了我一跳,因此作罷。 轉瞬間我回到了我再熟悉不過的臥室,涼被已經摺好,疊在枕頭上,書桌的擺設和車禍那一天的情形差不多,但是多了一隻手機,好奇怪,竟然沒碎,只是面板上有些擦痕,應該沒故障,想檢查一下,看看最近的留言簡訊,手卻穿過手機,拿不起來,罷了。我走到客廳,看來有些零亂不像往日的整齊,陽台上陰涼處一盆鐵線蕨,文文送的,已經枯了。妹妹還在上課,家裡一個人都沒有,靜地讓人想哭。就在這時,眉心又痛了,霎時心裡閃過一個念頭,如果我不讓它拉回去,是不是病床上的那個人就會斷氣了?我不知道,因為掙扎了幾秒,我又給扯了回去。 媽媽正握著床上那人的手,無聲地掉淚,聯結車司機一臉戚然,不知道怎麼安慰媽媽。過了一會兒,媽媽忍住激動的情緒,對司機說:「沒事了,你先回去吧。」司機張嘴似乎想說些什麼,但又閤上,於是黯然地向媽媽點點頭,轉身離開。司機經過我身邊時,我注意到他的眼角噙著淚。突然,我明白我該怪誰了,心中有了一個主意,準備半夜再去找他。望著媽媽好一會兒後,我避到了隔壁病房,養精蓄銳。 傍晚,妹妹下完課,換好家居服過來,替換媽媽回家準備晚餐,妹妹說她明早已經請好假,今夜由她看護。約莫快兩個小時以後,媽媽提了兩個布袋回來,先遞給妹妹一個鐵盒裝的菜飯,然後餵食床上那個人,最後才輪到媽媽默默吃完自己的晚餐。媽媽和妹妹一起坐了一會兒,妹妹忍不住催促媽媽早些回家,好好休息一夜。 妹妹小我三歲,念五專餐飲科,聽她說,她以後要開一間屬於她的烘焙坊,順便賣咖啡,我很替她高興,現在就知道以後要做什麼,不像我還是渾渾噩噩,終日只會幻想,做白日夢。現在,妹妹的耳朵裡塞著「愛瘋」,那是她積了好些年的壓歲錢買的。她隨意翻著手裡的少女漫畫,以前我問過她男朋友的事,她始終三緘其口,現在我知道了。如果我真的醒不過來,對妹妹的未來會有什麼影響呢?我現在看得清過去,但未來還是一團迷霧。 再兩個小時天就亮了,我移動到駕駛銀色跑車的人的臥房。幽暗的室內,十八坪還不包括衛浴間,裝潢陳設豪華驕奢,像汽車旅館,臥室中央擺了一張仿歐式的大圓床,趴在床上的人,二十五歲,已經踢掉蓋在身上的金絲緞面羽絨被,幾近全裸的胴體,白皙,略顯肥胖,下體處拴了幾根帶子的丁字褲。我瞪著他,知道他前一刻還和一群酒肉朋友在酒廊花天酒地,還開著他的跑車在大街小巷放肆撒野,我的心中慢慢生生升起一股怒火,伴隨著淡淡地莫名的挫敗感。我喊他起床,他沒理我,我氣極了,過去賞了他幾巴掌,他才睡眼惺忪地撫著臉頰,心不甘情不願地坐了起來。 「衝啥肖?你是誰?幹嘛吵我?」他睇著站在暗處的我,十分不悅地問。我讓他知道了我的身分後,他不奈地問:「不是都說好了,醫藥費全包在我們身上,還囉嗦什麼?」 「這樣就算了?」我吼他:「別忘了,我可能一輩子都醒不來。」 「不然咧,要我養你一輩子啊?」他還是一副不關痛癢的樣子。 「你害別人被撞成這個樣子,你摸摸自己的良心,該怎麼辦?」我生氣地說。 「喂,搞清楚,撞你的人可不是我,是後面那輛大卡車,更何況你自己也超速,怪誰?如果不是不想把事情鬧大,我爸爸才不會這麼笨,還賠全部醫藥費咧。說來說去,還不是看我爸爸在做官,家裡有錢,想多撈些錢而已。」他用十分不屑的眼光瞅著我,想了一下接著又說:「鬧上法院,我擔保你一毛錢都拿不到。」 「屁話,如果不是因為你逆向,聯結車怎麼撞到我?有錢,有什麼了不起?」看他那睥睨一切的眼神,我氣極了,感覺全身正在發燙冒火。 「就了不起啊,你是嫉妒還是羨慕?阿嘸,你是欲按怎?」他一副你奈我何的態度。 我沒說話,任由心中的怒火氾濫蔓延,於是黑暗裡各處開始竄出火苗,很快地燒成熊熊巨火,裹住我們兩人。隨著火勢竄燒,我的身形開始變大,像橡皮一樣拉高扯寬,膚色瞬間轉紅如周圍的火,同時額頭兩側各鑽出一隻墨綠色的尖角,然後全身攏起一顆顆流膿冒汁的疙瘩,雙手幻成利爪,猙獰地盯住面前的人。他露出驚懼的眼神,身子慢慢萎縮,蟲子一樣卷到角落。 「告訴你,我可以怎麼樣,整死你。」我惡狠狠地說著,同時竄到床上他的位置,開始撕裂他的肚腸。 這時,我的眉心又抽痛起來,我一邊抗拒那股拉力,一邊對著腳下的人說:「只要你還是這副欠扁樣,或是一天不給我滿意的交代,告訴你,我每晚都來。」說完,我的意志一下子鬆懈下來,就在我要被拉回去時,我瞧見圓床上的人作著惡夢,雙眼緊閉,五官扭曲,滿身臭汗,死抱棉被,扭動多肉多油的軀幹,像隻大蛆。 回到病房時,我發現床上的人一頭汗,妹妹正把著濕毛巾為他揩拭。這時,我感到全身虛脫,頹然跌坐在地,休息了好一陣子,恢復一些元氣後,我坐到病房外的窗台上,看著曙光乍現,城市甦醒。 早上,醫生來巡房,要離開的時侯,妹妹又問了一次,我能不能甦醒,醫生還是那句話,他不是神,他也不知道。隔天是周末,下午文文瞞著他爸爸,來了,滿是憔悴的神情,我看了只是心疼,但也無能為力。又過了兩天,開跑車的混蛋還是沒提出一個合理的賠償,於是我又去教訓了他一次,過了一天,晚上舅舅來了,很高興地告訴媽媽,出乎意料地對方願意比較合理地賠償我們,媽媽嘆口氣,沒多說什麼。然後是醫院來趕我們出院,說病床上的那人各項生理指標已經穩定,醫院沒法再多做什麼,因此要媽媽帶床上的人回家自行照顧,或是另找適合的安養機構,媽媽聽著聽著,眼淚又掉了下來,醫生見了裝做沒看到,因為學校沒教他怎麼安撫病患家屬的情緒。 那夜,我的心情特別混亂,短短二十年的生活片段一頁頁慢慢翻開,薄薄一本平凡而又無趣的漫畫書,鬧區裡一塊招牌砸下來,和我差不多年紀的人大概也是類似的故事情節,只是我現在卡住了,進退維谷。雖然不平,又有些氣忿,但我還是不能不承認,舅舅和開跑車的人的話都有部份的道理,或許老天爺是想藉這一次的事情告訴我,不要再作白日夢,是該認清現實,是該長大了。但是現實是什麼? 現實的情形是,躺在病床上的那人就是我,如果能盡早醒來,所有的問題都解決了,媽媽奪回她心愛的孩子,妹妹繼續她的開店計劃,文文和我還能進一步交往。我呢,照樣做我的白日夢,而且因為多了一筆賠償金,更有本錢作夢。大家都開心,不是嗎?只是,要怎麼做才能醒來呢?這一段時間我已經試過無數次了,就是進不去床上那人的皮囊,還能怎麼做?還要等多久?十年,二十年,還是一輩子?我的一輩子,還有媽媽和妹妹的一輩子?就算不愁金錢,終究還是拖累愛我的人,葬送她們的青春和歲月,犧牲她們未來的幸福和計劃,自己也不得自由。想到這裡,我有了決定。 ● 午餐過了一段時間,我先到病床邊,凝視躺在床上的我好一會兒,然後在我的額頭留下一個吻。轉頭,媽媽正支在床緣打盹,我想和她道別,謝謝她生下我,給我一生的關愛,但又怕漬堤的淚水會淹沒我的決心,因此算了,算了…。我移到了文文的學校,文文已經吃完便當,倚在二樓教室的窗櫺,遠眺對面的人工湖景,兀自發呆,我輕輕送上一陣微風,讓她及肩的直髮飄拂起來,她回眸望著我的方向,像是瞭解了什麼,露出淺淺的笑。妹妹在社團的辦公室,幾位幹部圍著長桌正在討論暑假的山地服務工作,妹妹勉強打起精神跟上他們的進度,但還是呵欠連天,昨夜又是妹妹照顧我。最後我到了戶政事務所,舅舅正忙著幫櫃台前面的男子辦理身分證的補發動作,有時候這個時段的工作反而比較忙,舅媽過世後舅舅一直沒再娶,時日蹉跎了。 該是出發的時候了。 我從戶政事務所的大廳升起,頂著灰灰藍藍的天,炫目的艷陽讓我一時失了方向,一小段時間後我才認準聖母峰的方位,頭也不回,筆直朝她飛去。不一會兒,我已經越過了城市陸地,底下是深深藍藍的海,我降低高度,貼近海面飛行,像頑皮的海豚追逐跳躍每一朵翻滾的浪花,偶而垂手,用手指撩撥微涼的海水,讓不知名的小魚溫柔地囓咬。不遠處,陸地在望,於是我飛離海面,從高空處俯瞰,原來是座狗骨頭一樣的島。過了島,馬上接著一望無際的阡陌平原,這時我不小心撞進了一團白雲,濕濕黏黏的水霧模糊了視線,因此我連忙降下逃出雲團。眼前赫然是條筆直的高速公路,公路兩旁錯落著零星的市鎮,右手邊好像還有一座水庫的建築。高速公路的走向與我前進的方向一致,因此我暫時沿著公路飛行,此時在公路上飛馳的大小車輛,從高處看都像是模型玩具,在既定的畫線中龜速爬行,我想起了這次的禍事不就是為了逞一時之快嗎,現在想想,真是無謂的匹夫之勇。與高速公路並行一會兒後,公路在一座南行的山脈前拐彎,轉向西北,因此我和它分道揚鑣,繼續我自己的航程。 越過山脈,緊接著是大片的河谷,南邊有座大城市,飛越城市,眼前是連綿不絕的小山和丘陵地,景色比較單調,因此我加緊趕路。經過一段時間後,我飛進一段高山區,一群我不認得的大鳥掠過我的身旁,嚇了我一跳,差點害我摔到山谷裡。穿過了高山,前面的地勢平緩了下來,一座河流沖刷形成的平原已在眼前,平原上有座大城市,市區裡有不少高聳的建築,螞蟻大的人在街道裡討生活。 過了城市,又是單調的丘陵地,這時我感覺已經飛了好久好久,就在我終於擺脫這段乏味的地形景觀,覺得有些疲累時,我飛進了連綿不絕的山脈,穿梭一陣子後,我脫離了這片險峻的高山,繼續挺進前面崎嶇不平的山地,從高處俯瞰,這部份的地形像是一團捏得皺皺的衛生紙又再攤平,裸露出部份赭紅色的表土,山谷間有幾條南北縱走的大河,散落著大小不一的湖泊,映著天上的日光像綴著寶石的銀練,讓我想起文文腕上的鍊子。漸漸地,山脈切削成南北的走勢,薄雲圍繞,有些露出雲端的山頂還有殘雪,襯在通透的藍天裡。 飛越了這段高山區,地形突然一變,竟是紅土一片的高原,看來十分貧瘠。它的右前方有座大城,隱約之間可見五彩的顏色隨風招搖,城市的南邊有兩個大湖,其中一個形狀極不規則,像隻藍色的海馬隱匿在棕褐色的藻海間,另一個湖小一點,在海馬湖的南方,形狀比較規則,像媽媽收在盒子裡以前奶奶用過的髮梳。過了湖,地形平坦了些,薄薄一層綠樹覆蓋地表,顯出不同的風貌,此時,聖母峰的峰頂已經遙遙在望,我修正一下飛行的方向,稍稍轉向西南。這時,我發現我犯了一個錯誤,原來以為我到達時應該是接近黃昏的時候,沒想到現在仍是朗朗的大白天,就在同一時間,我的眉心開始抽搐起來,心想該來的終於來了。我咬咬牙,不顧一切直投聖山飛去。 遠眺,喜瑪拉雅山脈峰峰相連,白雪覆蓋的陵線東西一路伸展,庇護住在山脈兩側的人。沿著聖母峰的走勢,我開始爬升,眺望聖山千年不化的白雪。越來越近時,山形的陰陽向背,光影的變幻,像極了一巨幅的黑白抽象畫,那麼絕對,不容一絲污穢。靠近山頂,眉心越來越痛,拉回病房的那條線繃得越來越緊,我想,只要這條線斷了,我就自由了,愛我的人也自由了。 我緊握雙拳,扣緊牙關,勉力護住丹田一口氣,直直向刀削般銳利的山頂衝去。這時,雲氣開始聚集,沒一會兒工夫,底下已是一片波濤洶湧的雲海。緊接著,雲海向上捲起濤天的巨浪,遮蔽了我,困住了我,眼前只見花花白成一片。這時,我的眉心似萬根細針在刺,頭痛欲裂像鼓在錘,腳下千斤萬斤重,朝下往東邊拉。我憋住胸口僅剩的一點氣,繃緊每一條肌肉,用盡全身的氣力向上突圍。重重白霧一波接著一波打來,墜下拉扯的力道一陣強似一陣,我也越來越虛弱。就在我要放棄的時候,我發覺我已衝出了雲團,雪白的山頂已在我的腳下,說時遲那時快,霎時一陣怪風從聖山搏扶搖而直上,龍捲風一般,抽出一條白雲的隧道,隧道不停地旋騰翻攪,直上天際。一抬頭,只見遙遠的盡頭有一小塊出口,漏出藍藍的天,非常透明,無與倫比的藍,藍得沒有一絲一毫的重量。此時,藍天處忽然出現一個小小的黑影,像是某人,揮手讓我回去,我的心頭一驚,一分神,整個人霎時被拉回,像繃到最緊處的橡皮筋瞬間彈回一般,恍惚之間,藍天白雲山川田野道路建築海洋疾速倒轉,糊成一片,我重重地砸回病房裡的我的身體,回彈了一下,差點又跳出身體,然後又彈了回去,終於,落定。 我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睛,喊了一聲:「媽!」耳邊彷彿聽見一個男聲驚呼一聲。 後記:清醒後,我復原地非常好,彷彿從沒出過事一樣,但是,從此再也沒作過飛行的夢。一年以後,文文和我分手,她說我變了,那時,我覺得老天爺和我開了一個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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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書寫的種種理由
就這麼靜靜的坐著,捨棄了咖啡,點了杯果茶與一份鬆軟黏膩的圓頂巧克力蛋糕,盡情地品嚐著。通常我總是安靜地拿本書坐著,我的用心,並不在於閱讀書本。書,只是障眼法。主要是為了看人,觀察那咖啡氤氳裡,迷濛的人影姿態與神情;聽那流轉於咖啡研磨機運轉的隆隆的聲響,夾雜其中的交談;流轉於昏黃柔和的燈幕下,所敘說的種種故事。 彷彿我像是蹲踞在孤寂的山頂上俯看,街肆繁華、燈火明滅,川流似一尾銀龍匍匐盤旋。其實我也像是一靜默無語的攝影機,抽離出任何的角色與情境,就只是攝入眼前流變的光影,亦從不涉入,就只是如此安靜的觀看,想著、聽著、嗅著、讀著…,漸漸地感到心安沉靜,於是鋪開紙面,開始我的筆耕書寫。 昨夜無眠,直至清晨也緩緩地睡去,但我清楚明白,在我的意識裡,仍藏有繫掛、藏有躁動、仍有一種焦慮與哀傷……陣陣襲來。我,非常地不安。 關於未來,我將在何處定錨呢?從山上回到塵世,極捨不得山間平寧樸實的生活,然而我仍然需要回歸凡塵,我清楚自己捨不得的是文字、是創作,它是我的舟、我的筏,是承載我乘風破浪的航具,內心裡曾幾何時有了一種永恆的盼望,只有書寫才會使我果敢,使內在剛強,才會使我有出世的勇氣,以及入世的擔當,然而清楚知道,現階段的我必須走入生活,走入人群去歷練、感同身受人間的種種情境,笑與哭、喜與怒、哀與樂都成了文學筆下一抹雲煙山嵐,妝點人間動容的風景。如是,我找到了支撐書寫的理由。 不停地書寫,讓文字成為拉拔我前進奔跑的線頭,只有寫,不斷地在文字裡奔跑,才會看見遠方明亮的出口:才可抽離出熱烈的情緒,才能照見自己內在的形貌;才有餘力欣賞種種的不完滿,因為書寫把殘落、陰暗與不堪的思緒與纏結,推升到創作的層次,化成文字裡的養分,回歸於嬰孩赤子的素樸,沒有所謂道德價值的框架束縛,讓內在滯鬱已久的思緒與情感,得以在書寫中有了自白發聲的機會。有時,許是這份誠摯的表白太過動人之故,使我忘記追問它的來歷,總之,忘了也罷!成了文學筆下的風光,哪裡還計較來時的痛楚與苦悶!也只是過程而已,又何必過於執著?觀照的當下,那情感思緒便在筆尖綻放成一地燦亮的春光。 書寫,不停地在紙上奔跑書寫,讓文字流洩成句句精湛川河,擺盪激流、奔騰沖積成一頁頁的沼地篇章,甚而往前,向更廣袤處追逐,匯聚成深邃廣闊的生命思想,在書寫流域裡,我像是一尾魚,有著溯源的原始本能,時節到了,聽到呼喚的鼓聲,便要我在浪濤浮沉中奮力地湧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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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尾仔囝
還是甜甜在考驗他對愛情的忠貞?無數的疑問在他腦裡盤旋,讓他陷入痛苦的深淵裡。但他還是相信甜甜會看在錢的份上,一定會回心轉意的,因此他並沒有絕望,仍然期待著甜甜能與他重修舊好,成為島上最美麗的大陸新娘。 叩、叩、叩的敲門聲響起,進來的是一個沒有美感的女人,廉價的香水味薰得他鼻子直發癢,矮胖的身軀配上一襲長裙顯得更加地矮趴和土氣,就猶如是一個矮冬瓜。原本情緒低落的貓仔馬俊,看到眼前香香這副模樣,非僅提不起性趣,甚至還倒盡胃口。於是他懶得再看她一眼,從口袋掏出一百元新台幣,遞給她說: 「予妳坐車。」 識相的香香知道客人對她不滿意,接過錢後轉身就走,但在自尊心受損的使然下,卻也毫不客氣地警告他說:「我是欲來予你爽的,毋是欲嫁予你做某的,揀啥潲!我共你講啦,趁食查某若是傷 ,會予你著鏢啦!」 隨後服務生又進來了。 「先生,還要再叫一個來讓你看看嗎?」 「要叫就要叫漂亮一點的,身材豐滿一點的,氣質好一點的,我又不是沒有錢,別把那種沒品味的矮冬瓜也叫來。」貓仔馬俊不高興地說:「看了就倒胃口!」 不一會,果然來了一位氣質非凡的美女,她是來自西安的小桃紅,比起甜甜簡直有過之而無不及。霎時,貓仔馬俊眼睛為之一亮,快速地從床上站了起來,剛才低落的情緒已不復見,接踵而來的是一對色迷迷的雙眼,貓仔馬俊情不自禁地把她抱住,復又輕輕地撫摸她渾圓微翹的臀部。 「先生,別急嘛!」小桃紅柔情地捏了他一下鼻子,並輕輕把他推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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飆風少年的飛行夢上
你作夢嗎?夢中的你可曾兩手一舉,乘風而起,翱翔於天際?讓我說說我作過的有關飛行的夢吧,因為相同的主題一再重覆,出現在夢境裡,而且不斷地變奏進化,所以如果不把它們記下來,好像我欠債不還,以後會有報應似地。 最早的夢是在小學的時候,那時我怕黑怕鬼怕壞人什麼都怕,所以常常有一個全身罩著白被單眼睛挖兩個洞的鬼,在家門前住戶共有的走廊追著我跑。追急了,我只好從走廊往下一縱到一樓,毫髮無傷,但是那白布鬼就是不放棄,飄到了一樓,還在背後,所以我只好繼續逃,逼近了,向上一躍,單薄的身子飄啊飄,在二樓的走廊落定,鬼再追來,我又逃,來來回回,上上下下,那麼好幾年。那是我第一次擺脫地心引力,體驗所謂的無重力感,因為太興奮,所以都忘了後面還有鬼在追的恐怖。 大了一些,夢的內容有點變了。夜很黑,我單盤趺坐在公寓的屋頂,不知道為什麼背後竄出一群人,朝我叫囂,向我追來。我心生恐懼,情急之下,雙掌不斷用力擊地,趺坐的身子便慢慢蹦跳起來,就在那些人快要抓住我的後衣領時,我離地而起,浮了起來,回頭朝那群人扮個鬼臉,兩手一划,還是盤坐的姿勢,朝前飛了出去,因此逃離險地。後來,還是常常作這類的夢,有時沒人追,只是單純地飄浮飛行,以手為槳為舵,速度可快可慢,身隨意轉,常常一不小心就飛到了鄉野小鎮,任意遊覽。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夢中的場景永遠是暗夜,深深的黑,沒有藍天,沒有白雲,也沒有漂鳥相伴。後來我在電視上看到印度有一種瑜伽飛行術,竟然和夢境中的趺坐姿勢十分類似,令我大吃一驚。 接下來作的夢,不用盤坐的醜姿勢,終於可以真的飛了起來,風大的時候,雙手平舉,助跑一下,就像隻鳥一樣。有時候沒有風,我得壯起膽子,從山崖或是河岸一躍而下,藉著上升的氣流,托起身子,然後才能飛翔,像隻正在學飛的雛鷹。從此,我自由多了,只是奇怪的是,我的飛行的路徑常常是沿著一條筆直公路,或是蜿蜒的山路,兩旁常常有些詭異的機構或是怪怪的人,細節大都忘了。 最後記得的一個夢境是發生在一個幽暗的白天,這時我的飛行技術已經比較純熟,風生,我隨即騰空而起,不經意間我飛到一位好友家,我邀他同行,因此他一躍到我的背上,像阿拉丁神話裡的魔毯載著他的主人。為了炫耀,我飛得極快,但還是不滿足。經過一個港口時,我瞧見前方有一根高高的旗桿立在港邊,旗桿旁綁著兩條拉旗的繩子,因此心生一計,飛經旗桿時我先用腳背勾住桿子,立即反手抄緊繩子,把旗桿和繩子當成一把弓,自己變成箭,順著原先飛行的力道,把弓張滿,然後鬆開腳背,放手,我便像一枝箭似地暴射出去,速度是平日極速時的好幾倍,那時氣流拍打在臉上,都痛了,這才發現背上的朋友不見了。別問我這個夢境的意義,我不是解夢的術士,我也不懂,只知道我很享受那種超疾速的快感。 後來臨睡前我常常祈禱,能在夢中再度體驗飛行的自由,能夠飛到喜馬拉雅山,看看金色的聖母峰。剛剛這個願望達成了一部份,當我翱翔於碧海青天,正想朝著聖山的方向飛行時,只覺得眉心一陣刺痛,好像有一根看不見的細繩扯了一下,然後我就醒了。睜開眼的第一個畫面是,醫院的病床上躺了一位和我一模一樣的人,正眨著眼睛,有些氣喘,媽媽坐在病榻旁,滿身疲累一臉憂傷,凝視著病床上的人。我喊她,她沒反應,我伸手拉她,手臂卻穿過了她瘦削的身子,一下子我楞住了,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 ● 我的頭好痛,轟隆轟隆像雷在打,又像鼓號樂隊的大鼓,走一步捶一下,兩下,三下,步法節奏都亂了,像全脫了頁的書,只剩薄薄一層有著摺痕的書皮。終於,我撿起了部份那一晚的掉頁。 藍藍的夜空,還亮著一團又一團的白雲,月躲到雲的後面,給雲鑲上了一圈又一圈的亮邊,像文文在夜市攤上拿起來的銀鐲子,文文將鐲子套在她無骨的手腕,湊到我的鼻尖,「好不好看?」她的聲音清脆似串在鐲子上的鈴鐺,「好不好看嘛?」她的手腕轉啊轉,旋出了串串映著月光的響鈴聲。 縣道上的路燈黃澄澄亮晃晃地,像美國來的香吉士,炙熱濃稠,幾十公尺就一顆,油門一加,車子一陣暴衝,我就嗑掉一個,和著溽暑晚風的乳汁,像古早電玩裡的小精靈,鍵進上下左右,一吞一顆大力丸,精力加倍,百倍。風來了,罩著彩色被單的鬼也逼來了,像以前作過的夢,在我的左手邊,它追上我了,高高長長的一列聯結車,像蜈蚣千百隻腳,它追上我了。我要逃,這次沒法隱遁飛翔,只能比快,右手腕一使勁,油門催到底,機車箭一樣地射出去,往左一瞧聯結車黃色的車門聳立像個大漢堡,我再使勁,我比過它了。 但是黃鬼還緊咬著我的車屁股。不能鬆懈,再加把勁,飛快點,快點…。 送文文到她家的巷口,我讓她先下車。她的爸爸不喜歡我,嫌我是單親家庭的孩子,嫌我媽媽在自助餐店洗碗的工作不高尚,嫌我念的是私立學校,騎車太快,總之總而言之,她爸爸是小學老師,她爸爸不喜歡我。 「這麼晚了,你爸爸不會罵你吧?」我憂心地問。 「他今晚去參加學生的送舊,應該還沒回家。媽媽會幫我,沒關係的,不要擔心。」文文安慰我,但我不太相信。 「那…,今晚開心吧?」我問。文文搖搖腕上的鐲子,微笑地點點頭,我也開心地笑了,對她說:「進去吧,到家我再call你。」 「好,車子騎慢點。」文文轉身,蓬蓬的裙擺翻飛成一朵粉荷,搖曳在夏夜習習的涼風中,飄來淡淡的香氣。 「下次找個清晨,我們去看荷花。」車子發動時我跟文文說。 左方,一團疾速迫近的光影,銀色的,像太空船超光速曲線引擎運轉,好快的飛行速度,比我還快,歪歪斜斜地,一個大優弧,攆過雙黃線,朝我的左線車道壓過來。刺耳的剎車聲,我聽見,在我的後頭,聯結車的,碰撞,像電影裡庫房的大爆炸,轟天巨響,震得我分不清東南西北,前方金色的道路,像玻璃爆開,一片片,碎片,向我射來。瞬間,一切都沉靜了下來,一點聲響也沒有,我拋了起來,無重力,一道完美的拋物線,慢慢地,像港片裡的慢動作,慢慢地,我轉頭,看得清清楚楚,我的機車歪倒在路旁的紅線區,後車輪截肢了,慢慢地滾著,還沒倒下,龍頭排氣管折了,車燈擋泥板前照鏡,還有我認不出來的零組件,碎了一地。釘在機車後面,是那輛黃色的聯結車,車裡是位中年人,壯壯的,綠色的背心,嘴張得大大的,一顆大臼齒閃著冷冷的,鉛色的光芒,他一隻手緊緊扣在方向盤上,另一隻手還按住喇叭,但是我聽不見,聽不見,什麼聲音都沒有,直到我的頭一陣巨痛,最後聽到的,好像是那裡的骨頭斷裂的聲音,乾乾脆脆的一個聲音,就一拍的節奏,然後什麼感覺都沒有了,沒有了…。就在眼睛閤上的剎那,我瞥見,機車碎片前方,斜斜兩個輪子,輪子上頭,凹扁的銀車殼,掛到地上的保險桿,前車燈懸垂車外,晃啊晃,像掉出眼眶的眼珠子。 我的頭又痛了,不,不只,全身每個臟器骨骼,都已經移位,裂了,碎了。我不禁狂吼一聲,眼前一下子閃過兒時最愛漫遊的河堤的畫面,藍藍的天白白的雲,白鷺鷥滑過碧綠的水面。然後,我見到病床旁媽媽焦急的眼神,望著裹在白棉被裡的人,她的雙手緊緊握住床上那人露出棉被的左手,那人真的是我嗎? 過了一會兒,我不痛了,身體輕得好像隨時都可以飄起來,事實上,我真的浮起來了。這是一間單人病房,單純必要的陳設,沒什麼特別的,冷冷青青的日光燈讓我不舒服。我飄到屋子裡唯一的一扇窗,窗外掛著一彎月芽,斜斜地看,像小丑臉上的嘴。 靜靜的夜,屋子裡媽媽低聲飲泣的聲音,好清楚,不知不覺地我的淚也淌了下來。 ● 我穿牆,跨坐到戶外的窗台上,遠眺還在沈睡的城市,想起了爸爸。十年前他死了,不知道他目前在那裡?好不好?我還能見到他嗎?我和爸爸並不親近,印象中他總是很沈默,不愛說話,還會揍我,有時候連媽也揍。每次選舉完他的心情都不好,鬱鬱寡歡,好像誰得罪了他似地。 想著想著,我的身子慢慢往前傾斜,終於跌了下去,還沒觸著地便已浮起,飛行起來。轉瞬間,離了地,過了山,到了海。千禧那年,同學們相邀到東海岸看第一道曙光,我沒去,因為得跟著媽媽打工,多賺一些加班費。海天交接處,當醬紫的天色逐漸轉藍變亮時,我的眉心又抽痛了一下,於是一下子又回到了病房,望見媽媽伏在床沿,睡著了,一隻手擱在病床上那人的臉上,癢癢地,不舒服。 媽媽正在作夢,於是我鑽進媽媽的夢境中。媽媽坐在家中臥室的床沿,瞪著站在不遠處的爸爸,兩人默默,無語。我悄悄躲到暗處,不想讓他們看見。媽媽的眼神,似是自責,又有些哀怨,兩唇微掀,想辯白些什麼卻又嚥下了。空氣沈悶無聊,我不禁抽動手腳,爸爸發現了,目光冷峻朝我射來,我打了個冷顫,媽媽順著爸爸的眼神也察覺了我的存在。慌亂之間,我連忙逃出夢境,發現媽媽醒了,望著床上的人默默流淚。天也亮了。 原來安靜的病房慢慢活了過來,護士進房量體溫血壓脈搏,媽媽幫床上的人擦臉排尿,然後是主治醫師帶著十幾位實習醫生來巡房,我不想和他們擠,所以浮到天花板上。整個房間鬧哄哄地,回聲又很吵,我實在不耐煩,但是又離不開,情緒糟透了。終於等到那群人都離開,換舅舅來了,提著一杯豆漿和飯糰,媽媽吃了幾口又擱下。 「昨晚還好吧?」舅舅問。 「喊了一聲,說痛。」媽媽哽咽地說。 「不要難過,這應該是好事吧,表示還有機會醒過來。」舅舅一邊安慰,一邊接著問:「醫生來查過房了?」媽媽點點頭。舅舅接著問:「他怎麼說?」 「他說,還很難講,很多昏迷的病人是會這樣子的。」媽媽回答。不知道為什麼,我突然知道床上那人已經昏迷了一個多月,而且傷害他的人是誰,住在那裡。 「昨晚,對方律師又來了,這個案子不樂觀,因為阿德沒有駕照,又超速,民事的部份他勸我們庭外和解。」舅舅望著媽媽說。我一聽,馬上火了,沒錯,我有不對的地方,對方呢?一隻毒蟲喝個爛醉還開車,另外一個都快睡著了,喝了一整瓶的維士比也沒用,他們都不用負責嗎?「就怕不夠醫藥費。還有以後也不知道怎麼辦?」媽媽邊說邊嘆氣,眉頭緊緊鎖在一起。望著媽媽滿面的愁容,我心裡更加怨恨那兩個肇事的混蛋。 「再說吧,我請里長,還有調解委員會那邊的人再幫忙看看。對方如果太超過,大不了我去找民意代表,給他鬧大一點。」舅舅忿忿地說。 「真的要這樣子嗎?不好吧?」媽媽遲疑地說。 「我是說,如果他們太惡劣的話。」舅舅說:「早上我請假,你先回去休息一下,中午再過來。」 媽媽也沒推辭,收拾了要換洗的東西,疲累地走出病房。望著媽媽離去的背影,我想我也可以做點什麼事情。但是,我想先去看看文文,我知道她爸爸不准她來看我,但是她已經偷偷來過兩回。 於是,我騰空浮了起來,穿牆,到了戶外的天空中。盛夏,此時的陽光已經很耀眼,我刻意放慢速度,想好好經驗飛行的感覺。我用俯臥的姿勢,雙手自在擺在身體的兩側,這樣我就可以盡覽底下城市的景色,當然我也可以改用其他的姿勢,看我高興,結果都是一樣的。在極高處俯瞰陸地是一種很特殊的視覺經驗,雖然在以往的夢境中也是這樣,但因為都是在光線幽微的情況下,因此總是看不清陸地的景物。這次不同了,底下的樓宇房舍橋樑道路清晰可見,只是它們都被壓扁了,假假的,但也因為是這樣的觀看方式,因此以前用來認路的地標,像是摩天大樓之類的,現在全不管用,不得已我只好降低飛行的高度,在參差不齊的建築間穿梭,慢慢地找著文文正在上課的學校。 當我進到教室時,一眼就看到文文坐在倒數幾排,靠角落,一張附小桌的椅子上,那是文文最喜歡的位置,既可以遠離老師,又可避免老師叫最後兩排學生坐到前面去的尷尬。我倚在離文文最近的一面牆看文文上課。文文手肘支在桌上,秀麗的臉龐上雙眉不展,低頭癡癡望著桌上對摺起來的筆記本,幾乎空白的頁面上有幾處隨興寫了幾個名,我的暱稱,小D,還畫上了幾顆心,像地圖上的路標,指來指去都回到了原點,我的方向。時間一分一秒慢慢地流逝,她的姿勢都沒變,定格,靜止,如果不是正好一顆滴落在到書頁上的淚水,我都以為她已經石化成了一座塑像。我的心很痛,因為我不知道怎麼做才能止住她的煩,她的憂。 就在我難過的時候,眉心又痛了,這次我不讓它拉我回去,我頑強地抵住它,我不走,但是它太強我太弱了,不過一兩秒,我又回到了病房。舅舅附在床上那人的耳邊,輕聲地對他說:「小德啊,如果你聽得見,就聽我說,不是舅舅狠心,只是你這麼大,都二十歲,成年了,該懂事了。勸你多少次,騎車要慢一點,都不聽,現在責備你也沒用了。如果可以就趕快醒過來,真的不行也不要留戀,我們這樣的人家,爛命一條,活著也是辛苦。多拖一天多一天開銷。你知道,你媽媽的工作都辭了,你妹妹和我,也是三天兩頭請假,這樣下去真的不是辦法。」說到最後,舅舅的聲音有些哽咽了。停了一會兒,他繼續說:「算我求你,趕快醒過來,不然好好地走,不要僵在這裡。…」舅舅的聲音梗住,說不下去了。 雖然舅舅的話沒錯,但還是刺耳,卡在這個黑白交界灰色的地帶難道是我的意願?我也不想啊,更何況三不五時就被拉回來病房,那裡都待不久,去不了,綁手綁腳,真是不自由。想想,我移動到病床上那人的軀體上,想把自己摁進那人的身體裡,我用力再用力,不成,好像中間卡了一層什麼東西,才進去一點就被彈出來。我氣極了,跳起來甩了那人兩巴掌,再試,還是不行,又試了幾回,都失敗了,只好起身,我覺得好累,想找個沒人睡的病床休息一下。這時,房門打開,媽媽來了,兩眼紅腫。我不敢見她,因此趕緊穿牆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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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還沒有被遺忘的島嶼填寫九則
{1}裝滿血和肉的轟隆隆坑道 用炸藥和謊言挖出愛國情操 一條條黑暗山體走不出來的黑暗盡頭 等著宿命不斷的沙盤推演 {2}老街懸空著傾斜歲月 站不穩的未來 窮盡奮力學習站立 並且忙於尋找失蹤多年的回聲乳名 {3}軌條砦種植在海岸線 身高和敵人一樣 露出揮翼的手臂 堅實擋下興風作浪的急流 {4}那些單號夜晚的日子 砲彈喜歡躲在無預警的座標 循著發光的童年軌道 炸開一屋子夢的胸膛 {5}掛在山頭的那盞燈 慢慢的稀釋退色 整座的村莊就暗下來 誰也看不見誰 {6}埋下嗜血刺蝟地雷 在地底餵養塌陷的命運 那些觸患戰備的懸崖足跡 將被時間浸爛而遺忘而舔舐而撞毀 {7}夾帶音節與意象的裊裊炊煙 從三合院屋脊中拔地而起 如冒煙呼嘯而過的分泌唾液 緩緩的在饑餓肚腹燃起飽脹 {8}牆垣中的顆顆彈痕 刻鑿著仇恨和潰傷 像一枚枚勳章的立業 停泊在歷史的眼瞳 {9}村落裡的防空洞 黑窟窟蒙住生死謎題 像洪荒中聳立的墳丘 沉默而無法預知的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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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尾仔囝
尤其他先後已匯了十八萬人民幣給她,難道這些錢還不足以打動她的心?甜甜是一個美麗善良又善解人意的女人,他如此地對待她,相信她一定能感受到他的誠意的。唯一冀望的是當他們繾綣纏綿過後,當她在老家蓋新屋的美夢即將實現時,甜甜能正式踏入他的家門,成為他們家最美麗的大陸新娘。但願她的美夢能成真,他的夢想亦能實現,如此一來,始能稱為完美。只是惟恐,彼此間的想法南轅北轍,天又不從人願……。 第十五章 貓仔馬俊為甜甜匯完款後,就未曾再接到她的電話,甚至當他準備啟程到廈門時,亦一直聯絡不上,但他似乎一點也不在意,到了廈門絕對可以找到她。然而,他卻高估了自己的智慧和判斷,她承租的套房已退租,賓館老闆娘亦不知她的去向,行動電話傳來的是轉接語音信箱的話語,儘管他留下數十通請她盡速聯絡的語音留言,依然毫無信息。難道她人還在四川?倘若如此,行動電話為什麼要關機?他的留言為什麼不回覆?凡此種種,的確讓貓仔馬俊百思不解,也因此而讓他的情緒,跌落到一個前所未有的深淵裡。 他在路邊攤隨便吃了一碗麵,喝了一瓶啤酒,在這個五光十色的都會裡,想尋找一個人談何容易。於是他住進之前和鳥鼠清仔下榻過的那家廉價的小旅館,服務生以其職業的口吻問他要休息還是住宿。 「住宿,」貓仔馬俊看看她,毫無拘束地說:「我想找一位叫甜甜的小姐,妳想辦法幫我聯絡一下。」 「我去問問櫃台。」服務生走後又回來了,她告訴他說:「經常在我們這裡出入的沒有甜甜這位小姐,倒是有一位叫香香的小姐長得白白胖胖的,對客人相當體貼,在我們這裡很叫座,不知先生有沒有興趣?」 「隨便。」貓仔馬俊冷冷地說,隨後鞋也沒脫就往床上一躺。然而眼睛剛一閉,甜甜美麗的倩影隨即不約而來地浮現在他的眼前。之前的林林總總,無一不在他的腦裡激盪著。 他見過的女人可說不少,就是沒有一個能與甜甜相媲美的。她雪白的肌膚,豐滿的胴體,高雅的氣質,再加上一張漂亮的面孔,簡直讓他神魂顛倒。雖然與她共同創業的願望不能達成,但是他並沒有辜負她,亦沒有虧待她,陸續以金錢來彌補服飾店頂盤破局的過失。十八萬人民幣並非是一筆小數目,難道這筆錢還不能夠打動她的心?不能獲得她的諒解而避不見面?即使他曾經誇大其詞,提及要在廈門投資幾百萬人民幣的狂言,但這只不過是說說而已,難道她就不能把它當成耳邊風,聽聽就好?莫非她已有了新歡?或者是陷入有心人士設計的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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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全十美金廈逍遙遊
金門、廈門咫尺距離,兩岸望遠鏡窺視彼此,心戰喊話柔性洗腦,宣傳彈恫嚇對方。天晴時,站在海邊,肉眼依稀可見那一片土地,遙想當年祖父、父親從古寧頭港灣,趕早乘船出海,下午便從廈門採買貨品返家,這是一條簡便快速的通路,卻是我遙不可及的童年夢想,它是祖父、父親講述的遙遠故事。 時至今日,小三通已經熱絡往來多年,我卻遲遲未曾踏上廈門土地,工作場域中,接待過內地無數的官員、學者和民眾,和對方提及從未踏上海峽彼端,他們訝異常常寫在臉上,想要親切話家常,那種距離感仍舊是存在著,除了文化上隔閡和差異,我想重點還是停留在紙上談兵的階段,大陸種種資訊,都是從書本、雜誌、報章、媒體獲得而來,如能親眼所見,親耳所聞,談論時必定更能融入其中,於是,年年有計畫,年年未成行,每每返回故鄉金門,聽及親人兩岸來去仿若走「灶腳」一般,自己反倒格格不入,有點井底之蛙的感慨。 今年外子卸下公教人員身分,時間較能自由安排,我們終於成行。北台灣、南台灣4個家庭同行,那是外子高雄工專的一群死黨,三十多年來不因時空的阻隔感情轉淡,反倒是更加濃郁。在那年輕歲月,他們曾經抽中金馬獎,在物資困頓的時期有一段金門的軍旅生涯,所以在心中,帶著家眷來一次尋根之旅,在家人面前細數陳年往事,英勇事蹟,是每一位男士心中的驕傲,於是,4個家庭,3對夫妻,一個三代同堂的家庭,多種身分,組成了十全十美隊〈金門水頭碼頭集合,報數點名時,因人數臨時取名〉,在大家鼓掌通過時,四天金廈之旅,於焉展開!十全十美團包含了金門女兒、內地媳婦、曾經的台商、曾經的金門士兵,所以,沒有延請導遊,我們開始了自由行,30年前的年少輕狂,今天如願的串起了笑語一串。 廈門篇: 一、親子裝: 準備登船前,排排站,學著軍人答數,大家聲音宏亮,精神抖擻。咦!親子裝!A家爸爸、媽媽、兒子3人,從上衣、褲子、鞋子完全一模一樣,看來整齊醒目,原來這家兒子2歲時和爸媽出遊,酷愛攝影的爸爸沒入人群中,媽媽藉著衣服的樣式教育兒子找尋爸爸,年幼的兒子真的從自己的衣服去比對人群中的爸爸,而且驕傲的找到了,從此,他們一家出門就開始著親子裝,從未改變,此時,兒子已經小學六年級了,真是特別的習慣。 二、和平之星啟航: 和平之星寬敞的空間,比起高中畢業時,從料羅灣航行到高雄港的登陸艇,簡直有天壤之別,水頭到東渡碼頭1個小時航程,曾經在望遠鏡下的大嶝、小嶝島就在眼前,「三民主義統一中國」的標語仍清楚寫在岩石上,初次經驗,讓我猛按快門,想把錯過的一次全部捕捉,風浪雖大,順著海流,原先擔心暈船的隊員,個個笑語如珠,為我們的旅程拉開美麗的序幕。 三、紅毛丹事件: 甫下船,東渡碼頭人潮擁擠,很難置信我已置身在廈門的土地,當地居民的閩南語是那麼熟悉和親切,原來,阻隔多年後,語言仍是不會變的啦!寬敞的路旁,挑擔叫賣水果的攤販有如童年的金門,在等待計程車的當兒,A家奶奶還不習慣人民幣和新台幣的幣值換算,一口氣買下一大堆的紅毛丹,不但少了斤兩,也貴了許多,當160元人民幣騙到手,叫賣者已經挑著竹簍逃之夭夭了。望著一地紅毛丹,A家媳婦怒氣沖沖,奶奶無辜的不知所措,兒子權充和事佬,唉呀!眾人戲謔自嘲:「呆胞就是呆胞,才一開始就被騙!」一群人忙著安慰,來到堤邊,十全十美大啖紅毛丹,留下歷史鏡頭,終於皆大歡喜,婆媳釋懷了,好心情沒被破壞,花錢買一次寶貴經驗,也算因禍得福吧! 四、菽莊?椒鹽? 鼓浪嶼素有鋼琴島美譽,位於菽莊園的鋼琴博物館是必遊景點,一群沒有音樂素養的我們,倒也沉浸在名琴氛圍中,鋼琴演奏者指尖流洩出悠揚琴音,只是機械式表情和聲音完全不搭,興許是職業倦怠吧!真是美中不足。莊園的美讓我們留連,踏出莊園已經天色微暗,大家也有些飢腸轆轆了,以菽莊為背景,來張大合照吧!B同學眼角回眸一瞥,把「菽莊」看成「椒鹽」,果然是餓昏了,心中想著台灣的鹽酥雞,灑上對味的胡椒鹽,惹得大夥捧腹大笑,娛樂笑果十足。 五、百華園救鳥記: 百華園內蓮花池,因為冬天關係,零零落落的荷葉點綴幾朵蓮花,不似夏季的熱鬧繁盛,但遊客不減遊興,靠在池邊欄杆上欣賞池中雕塑,突然見到一隻雛鳥迅速墜落池中,恰巧掉落在兩片單薄的蓮葉上,雛鳥困難的拍動翅膀,怎麼也飛不起來,蓮葉支撐不住牠的重量,雛鳥成了落湯鳥,死命揮動雙翅,幾乎快要溺斃了,我們著急萬分,牠卻離岸邊愈來愈遠,連喝了幾口池水,眼見性命不保,我急急尋覓竹竿,找來掃把當工具,終於將牠撈上岸,幾乎失溫的牠,全身顫抖不已,我們用衛生紙拭乾牠身上的水,捧至有暖陽的地方輕輕撫拭,然後將牠送至林邊有鳥群的地方,希望牠有活下去的機會,我們的行為引來人潮圍觀,看著當地年輕媽媽耐心解釋我們的行為給她稚齡的孩子聽,我想:她應該有所感動吧! 六、勇士坐仙人掌: 人工噴霧,讓植物園區多了份神秘和飄渺,映襯著潺潺瀑布聲有如置身仙境。植物的絞殺現象,讓我知道:原來大自然生物還是有它恐怖的一面。來到「沙生區」,C同學瞪大雙眼說:剛剛看過「絞殺區」,現在又到「殺生區」,未免太恐怖了吧!唉呀,此「沙」非彼「殺」啦,原來C同學是在製造笑果,真是謝謝他的用心。沙漠植物多樣又碩大,第一次看到如臉盆大的仙人掌,鮮豔奪目的色彩,讓我雀躍不已,白目的B同學,裝腔作勢的坐在仙人掌上拍照,沒想到距離沒抓好,屁股被扎了好幾針,痛得哇哇大叫,差點被眾人當下脫掉褲子驗傷,我想:如坐針氈的感覺就是這般吧! 七:遇見童年的熱水瓶: 為了維護植物園的生態和清潔,偌大的園區並無設餐廳,這和台灣的習慣很不同,過了晌午,我們只好在入口處唯一熱食供應站簡單吃食,一個個紅、藍、綠的塑膠熱水瓶裝滿熱水,排排站在方桌上,等待澆淋一碗碗的泡麵,感覺好熟悉,我向店家借了一個來拍照,打開瓶蓋,水銀的內膽亮晃晃,這不是童年家家戶戶必備的熱水瓶嗎?多年不見,似乎遺忘了,原來,內地還保有如此傳統的東西,感覺又回到了童年,熱水沖泡麵茶的香氣充塞四周。 八、人頭鑽動萬石山: 普陀山是廈門著名的觀光景點,朝山拜佛的信眾和觀光客萬頭鑽動,裊裊的香煙和幽幽的誦經聲,有些像過年時金門的太武山,無數巨大石塊成就它萬石山的美名,在石頭陣中坐落的建築有它特有的風貌,蜿蜒攀爬其中,處處有驚喜,只是,服務中心明明寫的是贈香處,人手取來一支香,卻必須投下一元人民幣,與自由意願的功德箱似有相悖,聽聞有一遊客點了一支香,方才發覺身上沒有零鈔,忍痛投下100元人民幣,一支香100元,真是價值不菲啊!若是有意做功德便罷!若是被強迫那就太冤枉,想想,兩岸民情還是有差別啦! 金門篇: 一、勇渡黑水溝: 結束兩天廈門行程,準備循小三通返回金門,興許是海流關係,去程的平靜舒適不見了,逆風破浪的劇烈顛簸,讓船上尖叫聲四起,繼而四周此起彼落的嘔吐聲不絕於耳,此刻團員開始後悔預備的暈船藥仍靜靜的躺在背包裡,無奈,皺緊眉頭,緊閉雙眼,嘔吐袋遮住口鼻,船外的驚濤駭浪隨它肆虐,心中、腦中「阿彌陀佛」不敢稍停,十全十美團員有8人全淪陷了,而我,有乘坐登陸艇的經驗,短短航程,小女子臨危不亂,當起團員的隨團護士,只是,嘔吐物的味道不敢恭維,戴起口罩稍可迴避,唉呀!黑水溝凶險,前人唐山過台灣的血淚史,「六死三留一回頭」的諺語終於領教。 二、家鄉美味: 團員們徹底清腸,面色鐵青,飢腸轆轆,再度踏上金門土地,水頭碼頭已有親人相迎,興奮遊憩的熱情再度點燃,之前海上驚魂瞬間拋諸腦後,此刻心情有如蘇東坡定風波:「回首向來蕭瑟處,也無風雨也無晴。」我們即將展開另一段美妙旅程,大嫂貼心,一桌子金門早點款待,廣東粥、油條、甜、鹹燒餅、豆漿、手工饅頭任君選擇,金門人的真誠和熱情,讓團員們補充了能量,我也再度投入家的懷抱,享受家的溫暖! 三、尋根之旅: 依著金門地圖,幾位曾在金門當兵的同學,雀躍找尋自己營區的位置,尋覓當年足跡所至之處,再偷偷回味一下當時認識的金門姑娘,然後按圖索驥,只是30多年的留金歲月,金門處處早已物換星移,熟悉的感覺似近又遠,D同學不死心,沿著村莊的產業道路一遍遍繞,試圖尋找出一絲回憶,起初乘車,最後索性下車步行,在他心中,年少輕狂的歲月,與金門姑娘散步聊天的畫面,應該一點一滴再接續,只是,夫人同行,不敢張狂表露吧!還好,荒廢的營區,還殘留一扇朽壞門板,他輕輕觸摸著,終於,圓了多年來的念想。 四、榕園驚魂記: 榕園大片綠地和榕樹,有種置身世外桃源的感覺,入口的特色金門電話亭,是我每次造訪力薦的拍照景點,儘管公共電話鮮少在使用,但是裝模作樣擺個姿勢,夫妻情話綿綿甜蜜模樣,將會在照片中留下永恆回憶。823紀念館外埕的戰車是男士們最愛,紀念館內展示讓大家了解當時金門戰爭的慘烈。來到「慰廬」,我認真解說這處風水寶地,眼睛盯著牆壁上字畫,沉浸在「人丁不滿百,京官三十六」的驕傲氛圍中,眼睛漸漸由上而下游移,瞥見廳堂太師椅上竟坐著一個人,在沒有心理準備的當下,我嚇得魂不附體,驚聲尖叫,再定睛一看,哪來的古人哪!原來是C同學動也不動的體驗太師的威嚴,我啊!過度沉浸在自己營造的世界裡,造成這意外的番外篇,真的,人嚇人,會嚇死人! 五、夜訪總兵署: 位於金門金城鎮的總兵署,曾經是衙門、書院、警察局,總兵署四周是許多金城孩子童年的遊戲天堂,多次造訪,對它早已不陌生,但是夜晚造訪可是頭一遭。衙署前廣場的石椅,造型豬隻的模樣親切討喜,我知道那是取「諸事如意」的涵意,踏入衙署,中亭巨大高聳的榕樹在燈光掩映下,神祕且高不可攀,為莊嚴的衙署埋下伏筆,工作人員親切相迎,接著義務展開一場內容豐富、精彩的導覽之旅,工作人員的敬業態度,金門公部門對文史的投入,讓我這位金門人在朋友面前驕傲了起來,團員們與解說者有良好互動,這是一場賓主盡歡的饗宴。 六、石蚵大餐: 金門石蚵有別於台灣本島的竹蚵,它的美味團員早有經驗,只是,時代在變,嚴冬在冰冷的海水中「擎蚵」是一件極為辛苦的差事,年輕人吃不了苦,長輩們又日漸凋零,採蚵的蚵民愈來愈少,要吃鮮甜的金門石蚵愈來愈不容易了!想到童年家鄉的蚵田,父親「擎蚵」的身影,四方桌的剝蚵歲月,海蚵是滋養我們生命的恩物,如今…,來到古寧頭的雙鯉濕地,廟前簡陋的攤子,滿臉皺紋的老奶奶,壯碩的大陸媳婦,和圍著大人團團轉的小孫子,他們共同經營著攤子,攤子外歪斜的字體寫著:蚵仔煎、蚵嗲,我們興奮極了,管他設備簡陋,就著室外,來個石蚵大餐,老奶奶開心極了,興許我們是今天唯一的客人,蚵仔煎、蚵嗲、蚵仔紫菜湯、蚵仔麵線,自製的辣醬,自家栽種的菜蔬,自家採收的石蚵,除了新鮮還是新鮮,除了美味還是美味,大家吃得笑呵呵,結帳時,10個人只花了900元,真是物美價廉啊!這對久居都會的團員,都覺得太便宜太不可思議了! 七、賞鳥之旅: 金門是賞鳥者的天堂,熱衷賞鳥的B同學,賞鳥工具一應俱全,不論在路旁、湖畔、田野間、池塘中、樹叢裡,奇珍異鳥都是他望遠鏡、照相機下捕捉的重點,金門的「戴勝」處處可見,在台灣卻是稀少的鳥類,牠特殊的頭形,一眼就被認出來,牠喜歡停在新墳旁啄食鬆軟泥地裡的小生物,所以被冠上不祥之鳥的名號,小時候,我怕看到牠,因為牠總和墳墓聯想在一起,現在不同了,全團老、中、輕三代都為牠瘋狂,牠成了此行的焦點,美麗的身型,特殊的模樣,讓我們留下深刻的印象。 八、莒光樓夜景: 莒光樓是金門建築的代表,明信片上那棟美麗建築,在同學抽中金馬獎的同時,它就伴隨著記憶永存腦海,說不定在大家塵封的壓箱寶中,都可找出這一張經典、泛黃的照片。解說員熱心的指著牆上照片,青澀的馬總統、年輕的鳳飛飛都曾造訪。夜晚的莒光樓美得叫人動容,站在三樓,對岸廈門萬家燈火清楚可見,美麗極了!當音樂聲響起,莒光樓外牆打上光雕,七彩顏色閃耀,我們隨著音樂起舞,在牆面上留下十全十美的身影,然後用相機記錄永恆,10個手足舞蹈的影子,來日再來猜猜,誰的身材走了樣? 九、坑道之旅: 戰地金門、地下金門,坑道是必遊的景點,翟山坑道的鬼斧神工,開鑿者的滴滴血汗,我們欣賞美景之餘,內心澎湃洶湧,緬懷感恩之情在心中盪漾。獅山砲陣地的砲兵演練,實體操作,讓ABCD四位同學也蠢蠢欲動,好像又回到當兵的歲月,他們從年輕的士兵中去尋找自己的記憶和影子,也在砲車前擺出衝鋒陷陣的威猛模樣過過乾癮,喀嚓!相機迅速留下記錄。 四天三夜的金廈自由行,有大家的參與、相伴和成全,主辦及協辦者的通力合作,專業級攝影師全程記錄,家鄉親人的熱情款待,大家都圓了心中的夢,這是一次愉快的旅程,來日聚首再重提,話題將是熱絡而綿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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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的絮語
大部分的時間你都隱居在深山 對世事一概不聞不問 你喜歡模仿「偉大的人類」 美其名是「潛修」 「沉澱」 待機「東山再起」 創造一番新興事業 也好令人「刮目相看」 你也很識相 對人世間的「千奇百態」 「閒事少管」 「善事多做」 只有在忍無可忍的情形下 你才一躍而出 「如猛虎」 「似怪獸」 好像對什麼事都看不慣 好像不發威就不是「英雄」 「好漢」 於是 你就大聲「咆哮」 拚命「怒號」 發洩滿腔的激情 久久才能平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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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尾仔囝
「阿爸,你若毋共我湊相共,我哪有法度通去廈門做生理。」貓仔馬俊低聲下氣地說。 「你的事志你該己著去設法,佮我無相干啦!毋通共我這個老歲仔也拖落水。」跛跤膨豬說後,轉身就走。 貓仔馬俊再怎麼想也想不到,父親竟會對這件事有意見、起疑心。即使他深知到廈門做生意只是矇騙父親的一種藉口。而父親願意資助他的那點錢,亦只夠擺個小攤子,與頂盤服飾店的資金相差甚大,他何曾沒有想過。然而他卻在甜甜面前說大話,試圖以準備在廈門投資幾百萬人民幣來討好她。然而當資金不能到位時,也是他牛皮被戳破的時候。他之於會一味地想博取她的歡心,甚至不加求證亦未曾考慮後果就匯出巨款,如果說沒有一點企圖心未免太假,他冀望的是她 來日能成為他最美麗的大陸新娘。倘若此次未能得到父親的允許,不能依她的要求資助她祖母的喪葬費,不能讓她的祖母風風光光上山頭,或許將是他這個未來的孫婿最大的罪過。甜甜非僅不會原諒他,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感情,勢必也會付諸流水!一旦如此,不是太可惜了嗎? 於是,貓仔馬俊在得不到父親的奧援,卻又必須實踐對甜甜的承諾時,不得不另想辦法。雖然他近幾年來已徹底地改過,安安份份做一個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農夫,但如果一時手頭緊,想到外面借點錢來週轉,卻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因為世人看待事情都是一樣的,好事或善行容易被人遺忘,有過或有錯會讓人記恨一輩子。貓仔馬俊在走頭無路時,竟聽人說可以找民間的商家調頭寸,借貸的金額限定在三十萬以下,必須以房契或地契作抵押,月息二分,辦好簡單的手續並簽章後即可取款,比到銀行辦理抵押貸款方便太多了。雖然利息比銀行高了一點,但它非僅能救急,亦可免予讓信用破產。 故此,貓仔馬俊經過再三的思考,認為這是一個絕對可行的好辦法。因為家裡那疊房契和地契,全都放在父親房間那只生鏽的鐵箱裡,拿它一兩張,父親絕對不會注意到,如此一來不但可以應急,對甜甜亦有一個交代。將來一旦賣家畜、家禽或農作物,這些錢父親一定會交由他來保管,屆時再把房契或地契贖回來,的確是一個兩全其美的好辦法! 趁著父親不在家的空檔,貓仔馬俊走進他的房間,打開鐵箱,挑選了一張地契和一張房契,告訴商家他擬抵押的金額。然而商家亦非純以放高利貸賺錢為目的,從老闆的口氣中,似乎以救急和創業為優先,當貓仔馬俊把準備到廈門投資的計劃洋洋灑灑地告訴他時,他的誠意很快就獲得商家的認同。除了留下他的房契,並要他在一份借據上簽章,便借給他新台幣二十五萬元。貓仔馬俊拿到錢後,一絲喜悅的微笑掠過嘴角,原來窮則變,變則通,天無絕人之路啊!並火速地為甜甜匯去人民幣五萬元,讓她有足夠的錢來辦理祖母的喪事,好讓她老人家風風光光上山頭,另一方面也可以讓甜甜看看他的經濟實力,絕不是光靠嘴巴說說而已。 然而為了對父親有所交代,他必須再到廈門一趟,即使只是虛晃一下,也勢在必行。唯一讓他感到興奮的是又能與甜甜見面了,相信他們兩顆火紅的心,在經過一段時間的分離後,必能在短短的時間裡,重燃熾熱的激情火花。一旦到了廈門,他將和甜甜共進西餐、享用美食,以及逛逛百貨公司,為她添購一些化妝品,買幾套性感的內衣褲送給她,把凡間的瑣事完完全全忘掉,兩人共度幾天逍遙快樂的美好時光。這不僅是貓仔馬俊的夢想,也是他精打細算後的如意算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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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宋春舫抱屈─外三章
五四運動,許多激進派把傳統的戲劇,破壞攻擊,致使京劇不能蓬勃發展。始作俑者,即為文化界角頭胡適。胡博士只懂文史,卻包攬文藝各種形式,他批評京劇的唱工、武打之類的技藝,貶為戲劇進化史上的「遺形物」,認為只有把這些遺形物淘汰乾淨,才有可能出現純粹戲劇。傅斯年把戲曲稱為「百衲體」,認為這不是真正的戲劇。錢玄同則把流傳中國的各種戲曲重唱工、畫臉譜、少佈景的特色,視為野蠻幼稚。陳獨秀也曾發表文章,支持胡適、錢玄同的觀點,這是五四新文化運動的重大錯誤事件。胡適等人所持的學術觀點,是站在西方世界的戲劇立場講話,這是反科學、反傳統的藝術觀點。 五四時期,真正懂得西洋戲劇的宋春舫,對於胡適等人的偏見作出批駁:「這些人大抵對於我國戲劇,毫無門徑,又受歐美物質文明之感觸,遂致因噎廢食,創言破壞。不知白話劇不能獨立,必恃歌劇以為後盾。世界各國皆然,吾國寧能免乎?」(《戲劇改良平議》) 作為戲劇家,宋春舫從世界戲劇的廣闊視野來闡發中國傳統戲劇特色,自然比胡適的偏宕之論正確。他對於保守派的固執,不圖改進亦不苟同。如何改進傳統戲劇呢?宋春舫從劇本問題、男女合演問題、藝人的組成及戲院的建築問題,提出一些創發性設想,這些設想,如今已大部分實現了。但是,文藝在胡適等龍頭的把持下,讓宋春舫始終不能出頭,甚至像筆者學過「西洋戲劇」的人,直到晚年才知道宋春舫此人,這真是五四文化運動的一大諷刺。 宋春舫一八九二年生,浙江吳興人。上海聖約翰大學畢業,旋即留學瑞士、法國,他回國時,由漢、洪深剛赴海外留學,這證明宋春舫是最早倡導現代戲劇的人物。他在北京大學任教時,曾是《新青年》的編委,因為和胡適等人意見相左,受到壓抑。胡適等將「話劇」視為唯一先進的戲劇,輕視傳統戲曲,這是極為荒謬的觀點。宋春舫從戲劇分類和中西比較的角度來認識傳統戲曲,他認為京劇的《李陵碑》、《空城計》、《二進宮》等,可名之為純粹歌劇;如《小放牛》、《小上墳》等,則類似滑稽歌劇;而如《梅龍鎮》、《黑風帕》等則屬於純粹歌劇而兼具滑稽性質者。 傳統的戲曲,有它的藝術價值,也有它一定的觀眾。五四文化運動,胡適將傳統戲曲批評得一文不值,這是破壞文化行為,卻無人站出來評論,實在令人憤慨。 早在上世紀二○年代,宋春舫便說:「吾們要曉得歌劇與白話劇是平行不悖的。現在提倡白話劇的人,不明白這個道理,極端主張廢棄歌劇,這就是他們的主張不能受社會容納的大原因。」 我少年時在澎湖九十六軍服役,在夜晚,站在板凳上,聚精會神,凝聽馬驪珠的《鳳還巢》、顧正秋的《貴妃醉酒》,長達三小時,不覺疲倦。雖然聽不太懂戲詞兒,但卻陶醉在那優美悅耳的唱腔中。反之,政工隊公演話劇,我看見戰士們愁眉苦臉,伸著脖子在說:「今晚上出公差啦。」 毛澤東曾不止一次宣稱,他平生最討厭看新詩和話劇。也許你不同意他的觀點,但它卻代表了客觀的現象。 宋春舫這位偉大的戲劇理論家,生不逢辰,遇見小人。後來在二○年代「國劇運動」中獲得余上沅的響應。可惜宋春舫在一九三八年病逝,終年僅四十七歲;而余上沅的主張也在抗日戰爭洪流中,煙消雲散……宋春舫著有《宋春舫論劇》,喜劇有《五里霧中》、《一幅喜神》。 李健吾的悼念文章曾說:「他原來應當是最受眾望的劇運領袖,不幸命運有所偏嫉,掩去他應該發出的萬道明光,讓一群後生小子留在紅塵摸索。」 「辮子戲」有癮 中國的文人奴性最重,對統治者俯首帖耳,不敢有絲毫背叛之心。北京的清宮歷史電視劇,連續演了二十多年,歷久不衰。康熙、雍正、乾隆,彷彿都是明聖之君,那些留辮子的漢族官僚,長跪在地,滿口喳喳之聲。讓百年之後的群眾,重溫滿清血腥統治的舊夢。這種「辮子戲」,聽說收視率不錯,甚至還有人利用春節假期,租來整套整套的DVD,哪兒都不去,索性一次看個夠。這證明中國人作奴才,有癮。 早在二千二百年前,秦朝統一六國,確立了專制主義、中央集權的封建體制後,引起一些文人的異議。詩人、丞相李斯為杜絕「諸生不師今而學古,以非當世,惑亂黔首」的現象,提出「焚書」的建議,得到秦始皇的批准。焚書對於古代文化典籍是一個極大的破壞,直到今天,有關戰國紀年還不能完全弄清楚。 「焚書」次年,又發生了坑儒事件。秦始皇為了長生不老,希望方士尋覓仙藥。方士侯生、盧生受到寵幸。後二方士仗著權勢,以求仙藥為由,相約逃亡。秦始皇大怒,下令御史案問諸生。受株連的文人達四百六十餘人,皆活埋於咸陽。 「坑儒事件」發生,連秦始皇長子扶蘇都感到過份殘暴,他說,「天下初定,百姓尚不得安寧,這樣做恐怕引起騷動。」統治者聽了,將兒子貶到上郡去監督蒙恬軍。不久,造成了陳勝、吳廣的農民起義。連孔子的後裔孔鮒立也抱著禮器,參加了反抗行列。 我們必須正視歷史事實,秦始皇的坑儒,不少是文人幫著統治者找出的「叛徒」。司馬遷在《史記》上寫得明白:四百六十餘人中,大多數是在「案問」時,「諸生互相告引」攀扯出來的。也許是有人被關押起來,心裡不平衡,便指證另一個人也是同夥,於是湊在一起被活埋見閻王吧。 李斯這個詩人,為了鑽進領導核心,替秦始皇出壞主意,情有可原。但讓人不解的,歷史上竟然有這樣的文人,他一不是當朝官僚,二不是文化班頭,他連政府任用資格都沒有,吃的是自家的糙米飯,卻偏要以文化監察御史自居,你說怪也不怪? 清朝道光舉人潘清輿,江蘇淮安人,侯補知縣。他不甘寂寞,常發表文學評論,引人矚目,名氣不小。著有《養一齋詩話》,其中有一段評論,妙極。 子欲世人選詩讀詩者,如曹操、阮籍、陸機、潘岳、謝靈運、沈約、范雲、陳子昂、宋之問、沈佺期諸亂臣逆黨之詩,一概不選不讀。以端初學之趨向,而立詩教之綱維。蓋人品小疵,宜寬而不論,此諸人非小疵也。 潘清輿的這番評論,頗不公允客觀,充份表現出文人的奴性。他以傳統的「詩教」評說先輩詩人,有失文人風格。陸機、潘岳、謝靈運、陳子昂、宋之問等五人確實是被殺的。不過,他們有的是死於仇敵告密,冤錯假案,有的死於政局紛爭;若用春秋筆法,沈約、阮籍、范雲等人,不過身歷兩朝,除沈約身歷宋、齊、梁三朝,即便換了統治者,他們有何「不光彩」的錯誤?至於宋之問、沈佺期只是受了一點賄,早已獲記過處分,並未影響工作。潘清輿把曹操等十人列為「亂臣逆黨」,充份體現了文人相輕的本質。 歷代的中國文人奴性很重,到了清朝,達到頂峰。清朝滿族文武官員,對皇帝自稱「奴才」,而且用於正式文件。奴才是「阿哈」的漢譯。走筆至此,我聯想起對岸在十年文革期間,八億人民向毛主席「早請示,晚彙報」,這算不了啥,不打緊,這是由歷史沿傳下來的中國文化。 走近乾隆 乾隆是中國歷史上最輕鬆、快活而懂得享受的皇帝,他在位六十一年,消耗了他父親雍正留下的三百萬兩白銀,大興土木,六下江南,「柄用和珅,貪婪掊克」。有人統計,乾隆共消耗掉了一億五千萬兩白銀,清王朝的元氣,被這個混蛋愛新覺羅‧弘曆破壞殆盡。弘曆死後四十一年,鴉片戰爭就爆發了,這是中國民族不能忘記的史事。 北京演出的弘曆電視劇,描寫他下江南,關心民眾疾苦,愛惜園林景緻,一派浪漫主義的詩人形象。讓人看了吐血,恨不得砸爛電視機!即使弘曆在六下江南,日理萬機時,他也沒忘記每年整肅知識分子一次。唉唉,中國文人的奴性,已經到了不可救藥的地步。 乾隆具有濃重的民族自卑感。始終覺得是來自關外的異族主人,少數統治極大多數漢人,那些被統治者內心不服,敵視滿族的落後文化、低下的文明風俗,粗鄙的生活方式,所以他上台後,對漢族知識份子進行鎮壓、迫害、整肅、奴化。雖然康熙、雍正兩代已對漢族壓迫了將近百年,到了弘曆手中,卻仍然覺得自己的孤獨、緊張。在他統治期間,文字獄竟高達一百三十餘件。生者凌遲,死者戮屍,其家族連坐,男者坐立斬,女者被發配為奴。 錢穆先生在《國史大綱》中認為:「乾隆好大喜功,不如雍正之勵精圖治。雍正刻薄,不如康熙寬仁。」錢穆行文過份謹慎,溫柔敦厚。趙翼在《檐曝雜記》中記述:「乾隆十二三年,用兵金川,至十四年三月止,共軍需銀七百七十五萬。十九年用兵西陲,至二十五年止,共軍需銀二千三百十一萬。三十一年,用兵緬甸,至三十四年,共軍需銀九百十一萬。三十六年,用兵安南(越南),至四十二年,共軍需白銀六千三百七十萬。五十二年,台灣用兵,本省先用九十三萬,鄰省增撥五百四十萬,又續撥二百萬。又撥各省米一百一十萬石,本省米三十萬石,加以運腳,共銀米一千萬。」 弘曆的窮兵黷武,致使國力消耗,必然也是喪鐘敲響的時刻。 一方面對外戰爭,大灑白銀,另一方面六下江南,吃鰣魚、玩山水、吟詩。御用文人紀昀在《四庫總目提要》,寫出這樣的拍馬屁的話:「勤政蒞民之餘,紫殿凝神,別無嗜好,惟以觀書乙夜,悅性恬情。是以聖學通微,睿思契妙,天機所到,造化人心……頃刻間便數十首,侍臣受簡,吮墨沉思,前韻未賡,新題又作,丹毫宣示,日以為常。」 弘曆真是文武奇才,「頃刻間數十首」,若是李白、杜甫九泉下得悉這個消息,一定羞愧自殺。據我記憶,上世紀五○年代末期大躍進時,河南有個農民孟大頭,粗通文字,他能在一個夜間燈下寫出「新詩數十首」,名震大江南北。不過,新詩比傳統詩易寫,把散文拆開,胡謅一段順口溜,即可交卷。孟大頭應向弘曆甘拜下風了!不過,孟大頭是自己創作,弘曆卻有人捉刀,有不少槍手代筆,不少文臣潤飾,這種方法被陳伯達採用,文革時期北京的「梁效」,上海的「石一歌」,都是創作組合體。傳說過去武俠小說盛行時,供不應求,主人便雇用「捉刀人」,以三七或二八分稿酬,「捉刀人」不能露名,否則身敗名裂。因為版權已經屬於主人了。 前後為弘曆寫詩的名家,不勝枚舉。有個江蘇長洲詩人沈德潛,六十多歲時被乾隆看中,聘到北京作「捉刀人」。任用為內閣學士,買斷他的所有署名權。不料沈某退休回家,編印全集時,竟把弘曆的作品收歸己有,此事被目光如炬的弘曆知道,下令嚴加懲辦。 沈德潛前年見了閻王!有人報告。 乾隆皇帝冷漠地說:「死了也得結賬。」 結果,沈德潛滿門抄斬,他的屍首受到「撲其碑,戮其屍」的處置。 莫作書獃子 歷來書獃子所作的考證工作,不知何時開始。但到了清朝乾隆、嘉慶年間,達到高潮,後世稱為考據學派或乾嘉學派,即由此而來。姚鼐說:「天下學問之事,有義理、文章、考證之分。異趨而同為不可廢。」 考證也叫「考據」,研究歷史、語言等的一種方法。根據事實的考核和例證的歸納,提供可信的材料,作出一定的結論。考據方法主要是訓詁、校勘和資料蒐輯整理。 何以將從事考證工作的人稱書獃子呢? 例如:偉大的史學家司馬遷,生於何年?他自己沒有自報,班固為他作傳時也忽略此事,讓無數的書獃子勞動了一千多年,而且還把近代的著名作家王國維、郭沫若捲了進去,卻始終沒有得到一個正確的結論。曹雪芹生於何年?死於何時?同樣眾說紛紜,紅學家「一人一把號,各吹各的調」,彼此不服氣,見面似仇人,你說這種考證工作對於學問有何用途? 至於《金瓶梅》,作者的考證文字,少說也有數百萬。直到現在,蘭陵笑笑生是誰?仍舊搞不清楚。我敢預言,再過五百年,還是搞不清楚,書獃子,別傻了! 司馬遷寫《史記》時,他只認真努力的從事創作,絲毫沒想到將來在歷史上留下自己的名字。何況他已受了宮刑,即使結婚也無法生育,他寫《史記》給後代能有啥好處?司馬遷和當前台北的詩人不同,不會作秀、不會宣傳、不會推銷自己,也不會作啥「駐校作家」,撈錢。考證家費盡腦汁,查詢司馬遷的「生於何年」,結果上窮碧落下黃泉,兩處茫茫皆不見;竹籃打水一場空,活該! 作者寫了作品不署名或不寫小傳,可能怕作品給自己惹禍。乾隆──愛新覺羅‧弘曆這個混蛋東西,搞文字獄相當內行,《紅樓夢》可能給曹雪芹帶來麻煩,他才躲躲藏藏寫小說。他的著作權是後人考證出來的。 曹雪芹筆下的大觀園豪宅,是封建社會的縮影。小說男主角賈寶玉這個叛逆式的人物,他反對忠君準則、門閥觀念、科舉制度、奴婢制度、封建禮教,以及「男尊女卑」的傳統思想。試問,當朝統治者怎會容得下他!他既拿不到稿費、獎金,也難以在傳播媒體吹牛拉風,他隱姓埋名都來不及呢。 不過,明朝情況不同,皇帝、宰相都公開研究房中術、嫖妓、搞小三,跟目前台灣每年過兩個「情人節」,到處舉行喝酒、接吻、求婚活動,賓館旅社大排長龍一樣。《金瓶梅》作者有創作的自由。可能那時文化界只重視四書五經,輕視小說,寫了也難以在朋友親戚面前獻醜,不登大雅之堂,所以稀里糊塗署了「蘭陵笑笑生」、「運河苦苦人」。他怎會想到數百年之後,還有些書獃子翻箱倒櫃找資料,考證作《金瓶梅》的是誰呢? 歷史有情,但也無情。清乾隆(1711-1799) 活了八十八歲,寫了四萬三千首詩,確非虛言。乾隆寫了這麼多的詩,歹勢,沒有一首詩流傳,而且文學史從來沒提過這位多產作家的名字。甚至直到二百多年後的今天,還沒人把愛新覺羅‧弘曆列為「詩人」,足見考證家仍具有客觀而正確的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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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憶是一口井
秋雨暫歇 蕪蔓的生命之田沾染 許久未曾察覺 關於微陽的溫煦 暖意。 曾經流浪遠方的我 站在竹製的窗台之前 靜想。凝眼。眺望。放歌。 山風的言語颸颼 在我耳畔 喋喋不休。 順隨時光殷殷流淌 且讓翻來覆去的想念 在寂寞的心海裡葡匐 回想,當年踽踽匆匆 沿著滿山遍野的白芒花 追逐,野放的灰墨色 雲朵。 一路蹀蹀顛簸著走來 試著用憂愁悲傷或者怡然清歡 當作青春芳華的 藍本。 怎奈浪子跨越不了 人間虛渺的禪 憑任記憶成為 前世今生綿延繾綣 一口,深邃永遠 挖不完也掘不盡的 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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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尾仔囝
「甜甜,妳要保重身體,不能有這種念頭,千萬不能有這種想法!」貓仔馬俊安慰她說。 「阿俊,你能不能再幫我一次忙?」 「什麼忙?只要我做得到,絕對沒問題!」 「祖母之前開刀花了很多錢,簡直把家裡的錢全部花光光,我爸說現在連喪葬費都成了問題。阿俊,請你幫幫忙,再借我五萬元人民幣,我必須讓祖母風風光光地上山頭。」 「五萬元……。」貓仔馬俊面有難色地猶豫了一下。 「阿俊,是不是有困難?」 「甜甜,沒有問題,絕對沒有問題,我明天就幫妳匯過去!不要忘了,妳是我最美麗的大陸新娘。」貓仔馬俊深情地說。 「阿俊,你真好,不愧是我的知己,你的大恩大德我會永遠記在心裡,到死都不會忘記。阿俊,我愛你,我不能沒有你……。」 甜甜說後,不自禁地搖頭苦笑,即便她如此作法有些過份,但一想到被人騙就一肚子氣。然而不知是否身心已疲,還是良心發現,她竟有如此的想法:無論這筆錢是否能騙到手,她已決定饒恕他,不再陪他玩下去。倘若楊馬俊這個小子還不能從其中得到教訓,已是不折不扣的廢物一個。辛苦養育他的父親,還有什麼指望,最後終究要成為一個無依無靠的孤單老人。可憐的老人啊,並非你養子不教,而是孺子不可教也!甜甜竟心生同情。 貓仔馬俊已先後匯了十三萬元人民幣,如果再匯五萬元,總共是十八萬人民幣,折合新台幣就是七十餘萬元。而且之前所匯之款,係父親交由他保管的款項,並以他的名義存在銀行,故而提領手續不必經由父親,因此很快就能幫她匯過去。而後續如須匯款,其銀行存款單和印章均在父親手中,必須經過他的同意始能提領。當貓仔馬俊向父親提起要匯款的事時,跛跤膨豬已發覺到事有蹊蹺。 「你前前後後三次已經匯去五十外萬箍啦,到底衫褲店的經營權,啥物時陣才會交予你來經營?」跛跤膨豬有所疑慮地問。 「阿爸,我毋是共你講過,第一次五萬箍是訂金,第二次五萬箍是頭期貨款,第三次三萬箍是貨架的錢,這次五萬箍是第二期的貨款。阮朋友甜甜伊是商科出身的,能力強、做事志認真擱負責任,伊袂騙我啦!」貓仔馬俊解釋著說。 「會騙你、袂騙你,這陣無人知啦!但是依我的看法,毋是像你想的赫爾單純。即過的錢暫時毋通匯,你應該著去廈門一逝,看看到底進行到啥物程度,毋通一點仔錢予人騙了了。若是按爾,毋爾枉費也會予人笑啦!」跛跤膨豬提醒他說。 「即過的錢先匯予伊再擱講啦!另日我若是有閒,才來去廈門瞭解一下。」貓仔馬俊堅持著。 「你若是堅持欲共錢白白匯去予人,毋通怪我毋共你湊相共。」跛跤膨豬警告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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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福井作品的詩意美
這兩年我有幸陸續閱讀了李福井先生寫的書。收進書裏的文章,大多是他通過一次次的訪談,經過整理寫成的。當然從廣義的意義上講,我們可以把這些文章的體裁稱作散文。它類似于報告文學,類似于史傳文學。有人將它歸入新近出現的一種稱作「口述歷史」的範疇,筆者以為在沒有更合適的稱法取代之前,這樣的歸類未嘗不可。 兩岸對峙,金門成了一顆角力的棋子,成了炮窩。從民國三十八年的古寧頭戰役開始,歷次炮戰中金門所受的災難,以古寧頭為甚。古寧頭人因此流離失所。戰爭使這座人丁興旺,歷史上曾經被稱作萬人社的村莊廢於焦土。以至於六十年過去了,古寧頭還不能從累累的創傷中恢復元氣。李福井生於斯,長於斯,他深愛自己的家園,他有太多睿智的思考與深切的感慨。因此我們閱讀李福井的作品,平實客觀樸素的基調外,總能感到一點悲酸,一點憤懣,一點激昂。它因金門人有太多的無奈無助而悲酸;它因金門人成為時代的祭品而憤懣;它因公平,正義,理想,追求而激昂。可以說李福井的每一本書,都是由感情熔鑄而成。基於此,我們閱讀他的作品,常能感受到詩意之美。 詩情的湧動,表現之一是一組組蘊含深刻的鮮明畫面。 以《古寧頭歲月》為例。該書是作者在三十多歲時候完成的作品。這個年齡作者的知識積累有了,人生閱歷有了,處於意氣風發,最易於感慨世事的時期。在該書第一章《地名的由來》裏,作者看似主要講述古寧頭地名之來歷,實則還講述古寧頭的巨變。李福井從宋代晉江人曾從龍高中狀元,山海歸大夫,發動族人過海落腳古寧頭南山開發講起,荒無人煙的海港從此辟成埭田。此後港堤崩塌,埭田荒廢,曾氏遷居。及至元代,埭內兩側之內砌石為埕,成為鹽場。後來幾度變遷,但到民國三十八年,鹽場條石還在。這年國軍防禦需要,挖條石去興建工事。到了一九七○年,從南山至湖下築堤圍成現在的慈湖。由荒蕪的海港,至埭田,至鹽田,至美麗的慈湖。一組組蒙太奇似的畫面,給人滄桑之美。 第二章《悠悠我祖》看似溯源古寧頭李氏開基始祖李應祥,毋庸講述一個驚天動地的故事。李應祥乃是唐朝開國皇帝李淵的後代,世居同安銀浦。李應祥的父親李容在洪武年間中了進士,適逢靖難之變,燕王朱棣奪了侄子惠帝的皇位。朱棣登基之前,令當朝大儒方孝孺起草詔書,方孝孺因不齒朱棣行為,只寫「燕賊篡位」四字,擲筆于地,傲然不屈。朱棣盛怒之下,殺他九族,連他的朋友門生也殺,合稱十族。李容跟老師一樣有骨氣,抗節不屈,從殉師門,李家因此遭受滅頂之災。消息傳來時,李家族親四下逃命,李應祥隻身逃到古寧頭。故事動人心魄。 在民國三十八年之前,古寧頭一直流行一種習俗,就是南山和北山兩村的村民隔著一條內港互丟石頭攻擊對方,稱作「相擲」。從每年的清明節開始,一直到端午節結束。兩邊人馬成群結隊,聲勢浩大,直打得「頭破血流,鮮血淋漓」。但受傷的人並不上藥。他們跑到海邊用海水洗滌傷口,抓一把泥土塞住止血,轉身又加入拚鬥隊伍。等到雙方鳴金收兵,大家上山幹活,互相碰頭,又互打招呼,好像沒事一樣。這讓外鄉人不可理喻。場面描寫雖駭人,卻給人幽默、詼諧之美。 古寧頭人以種蚵為生。海蚵收穫後,有一部分製成蚵幹運往漳州給魚行銷售。民國初,年輕的李智中由民選派往漳州長住,目的在於防止魚行胡亂壓價。有一次行情看漲,魚行卻聯合壟斷壓價。李智中出面論理,漁霸威脅他,要他識得好歹,「眼睛放亮點」。李智中隻身一人,如何鬥得過漁霸?他急中生智,故意在魚行打電話給漳州名醫李清河。李清河社交廣闊,當即派人來給他撐腰。漁霸見他有靠山,只得服軟。李智中孤身鬥漁霸,有勇氣,有智慧,場面感人,給人勇毅之美。 日軍佔領金門八年,經常胡作非為,濫殺無辜。李福井在《古寧頭歲月》裏還記載著這樣一件事。有一次,古寧頭八個無辜的乩童受到猜疑,日軍要把他們連同敢作敢為的李智中一起殺害。李智中趕緊找人幫忙。當時很多金門的頭面人物不是不肯幫忙,就是不敢幫忙。眼見死期很快逼近,李智中急得束手無策。剛好新上任的司法股長陳文禮,從臺灣過來才幾天,李智中趕緊又托人請他出面說情。在陳文禮的斡旋下,日軍終於把人全放了。陳文禮一下子救了九條人命。當大家感謝他時,他只說:「有空來坐,有空來坐。」人命關天,陳文禮是大恩人,可謂恩重如山。可是他不邀功,虛懷若谷,給人雪落無聲,風淡無痕之美。 詩意,就在如上所述的一組組生動的畫面上如春水漫堤般湧動。 飽含感情的筆墨,機智精警的文字,是構成李福井作品詩意的另一個重要因素。 一般來講,敘述、描寫多偏重於對事件的介紹和反映,讓人感知和認識;而議論、抒情則偏重于抒發作者的主觀感受,讓人理解和感動。但李福井由於對古寧頭家園被時代創傷寄予深切的同情,所以他在敘述某一件事時,往往情不自禁地把自己的感想和感情溶化進去,從而加深了作品的感染力。 還是以《古寧頭歲月》為例。在第八章《古寧頭的教育》這篇文章裏,李福井敘述了一九四九年十月古寧頭戰役之後,國軍不但拆除民房,還把新蓋成才一年之久的古寧頭小學校舍拆去做防禦工事。這座校舍是古寧頭人好不容易集資蓋成的,堅固壯觀,美輪美奐,在當年的金門首屈一指。國軍這樣做,使古寧頭人集腋成裘的血汗頓時化為烏有,多少金門人為之扼腕!作者接著寫道: 當年兵荒馬亂,時局迍邅,民命朝不保夕,古寧頭人告訴無門,忍痛犧牲。可是古寧頭人仍然念念不忘,有驕傲,有淚水,有不甘,有無奈,化成絲絲的繫念與懷想,不時教喻子孫,從記憶中去追尋,去回味,去緬懷那一頁辛苦建校的歷史。 讀者讀到這裏,已難於分清這是敘述,是議論,還是抒情,只感覺一股惋惜,一股蒼涼,由心底湧起。這就是詩意。 又如在第十四章《不堪回首話從軍》裏,李福井在敘述古寧頭人李金良悲酸曲折的人生之前,已難以壓抑滿腔的悲鬱,於是將這樣的文字流露筆尖: 古寧頭,北山村,明亮的路燈,拉出一條長影。七十多歲的李金良坐在廊簷之下,只有輕輕的感喟。生命,對他是一個沉重的負擔;歷史,對他是一塊抹不去的陰影;生活,對他是一具無法擺脫的桎梏。他,要向誰說?他,能向誰說? 一字一頓,悲憤滿懷。作者接著講述了李金良曲折的經歷。一九四五年他被日軍抓去當騾夫,九死一生歸來後,隔年國軍徵兵,他應徵入伍。在上海,因為逃兵事件,幾乎受到牽連而被殺。隨後部隊開赴長城外攻打青龍縣的揚帳子,兩軍交戰,國軍被解放軍擊潰,副司令王鐵漢搭直升機逃跑,李金良改裝逃往錦州。解放軍又攻錦州,國軍再告失利。大陸撤守後,他逃往廣西,躲到山洞內,晝伏夜出,偷挖地瓜充饑,被人發現,解放軍放火燒山,將他逼出來。及後他又入朝參加抗美援朝,在三十八度線乘部隊調動時逃脫,但沒有成功,遭到判刑,到佳木斯勞改兩年。他一心想回故鄉,所以出獄後轉到福州,進到一家麻袋廠工作。因他是金門人,屬於黑五類,文革期間遭到批鬥,隨後丟了飯碗,轉往漳平縣工程隊,在那裏打工、娶妻、生子、落戶。隨後李福井這樣寫道: 李金良青春的淚,青春的血,青春的汗,已灑在異縣他鄉。他見不到傷痕,傷口卻很深。老來回到故鄉,借屋居住,依舊貧無立錐之地,只有寸斷的肝腸,雕鏤著那一段刻骨銘心的回憶。 你說這是議論,還是抒情?我們可以看到,此時此刻的李福井已難於駕馭他記錄歷史時,一貫的平實、嚴謹和冷靜的筆法。我們只感覺滌蕩的脈搏和作者、和受訪者一起跳動。感情的潮水衝破堤防,迸擊作者的心扉,也撞擊讀者的心靈。 簡約精煉的文字,增添作品的畫意: 慈湖,湖水蕩蕩,候鳥群集,高下低昂,隨波上下。慈湖,已成為水鳥的家鄉,慈湖,已成為古寧頭賞鳥的熱門景點。歲月悠悠,水鳥無情;慈湖不言,水鳥空語;朝暾升起,夕陽又盡,構成了一幅歲月的風景。南船的歷史淹沒了,古寧頭人的記憶中斷了,古寧頭人的悲歡歲月,顛沛流離,就寫在慈湖的臉上,寫在羅星港的記憶裏。 這是李福井在敘述了古寧頭的滄桑巨變,古寧頭曾經有過的輝煌歲月,以及簡述民國三十八年以後古寧頭所受災難之後所寫下的文字。這段文字以短句為主,常常是四字一句,排句與散句交錯進行,情景交融。透過這樣的文字,誰能說這不是一幅美麗的畫卷?臻於畫境外,還渲染氛圍。請看作者敘述古寧頭大戰之前對於國內局勢的描寫: 大陸的局勢急速逆轉,赤炎千里,神州沉陸,中樞播遷,風雨飄搖,正是所謂危急存亡之秋。金廈海峽風雲日緊,不安的氣氛籠罩,一場掀天動地的大戰,蓄積著,醞釀著,好像洪水一樣,伺機潰決歷史的堤口。 看到這樣的句子,誰能不被山雨欲來風滿樓那蕭殺的氣氛所感染?誰能不被那緊張的氣勢壓得喘不過氣來?在敘述完古寧頭大戰的慘烈之後,李福井寫道: 天道無言,「問蒼茫大地,誰主浮沉?」天下分合無常,黎民百姓,常受歷史無情的踐踏,時過境遷,多被遺忘,然而豪雄之士,刀口舔血,不問蒼生,致使禍亂相循。但是,江山無主,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又何必以「江山如此多驕」,風流自況呢! 這是李福井醺飽感情濃墨的議論之筆。在《古寧頭歲月》這本書的第廿七章《奮起再造》篇末,作者的憂民愛民情懷達到極致。限於篇幅,不再引述。 筆者以為,正是李福井對古寧頭人,對金門人寄予深切的同情,所以在他客觀記錄歷史的作品中,到處可見感情的痕跡。 在「正史」之外插入傳說,或者類似於神話的故事,使讀者在閱讀歷史,認識歷史的同時獲得另一類審美,是增添李福井作品詩意的又一個不可忽視的因素。 如前所言,明初李應祥因父親獲罪,他隻身從同安銀浦逃到古寧頭。他剛到金門時才十三歲,舉目無親,無依無靠,且不說日後生活如何度過,只說這一條性命能否保得住,便是一個問題。結果他不但活了下來,而且子孫繁衍昌盛。這究竟是什麼原因? 風水師的說法是,李應祥居住的草房正好是一個好穴位。他們認為,古寧頭像一條蟠龍,山脈從雙乳山而來,到赤塗突起,盤繞林厝、北山兩村,到後煙墩轉向西南行,蜿蜒到烏沙嶺頭,又回轉向東北行,到了南山這間草房結穴。李應祥因此得到蟠龍的靈氣。傳說還有另一種說法,認為是蓋張家祠堂造成的。原來李氏遷居古寧頭之前,古寧頭已經有張氏人家在居住,有一年張家蓋祠堂,風水師看好地理,木匠就把地基打好。張家看到地基打得很低,覺得納悶,問木匠為何不打得高一點。風水師說「越高李好」。由於閩南話的諧音,張家聽成「越高越好」,便讓木匠把地基打高,結果李氏子孫越發昌盛。 關帝爺是古寧頭人的守護神。關帝廟坐落在古寧頭港中的一塊小洲上,每當漲潮的時候,關帝廟矗立在水中央,四周汪然一片。尤其是每年九月大潮,海水連南北山近港的地方都淹沒,有時甚至順著溝渠淹到村腳下,但總不能淹沒關帝廟的基座。村民不能解釋其原因,於是流行一種說法,說關帝廟位置所在是一個蓮花穴,它能隨海水浮起。 每年農曆六月二十四日是關帝爺生日,村民們每當這個時候都要請戲班子在廟前演戲酬神,而且一請就是兩個戲班子,對陣演擂臺戲。但是廟前空地不過幾坪大,搭起兩個戲臺子後,空地所剩不多。奇怪的是,本村的,外村的,無論來了多少看客,廟埕總容納得下,好像會伸展一般。眾人覺得奇怪,於是歸因關帝爺顯靈。 關於關帝爺的傳說,李福井還記錄下這樣一件事。八二三炮戰期間,關帝廟周邊彈如雨下,因為距離關帝廟不遠處是一個炮兵陣地,是最容易挨炮的地方。但是關帝廟居然沒有受到損傷。究其原因,據說有炮兵傳述,說他們曾經看見一個綠袍將軍站在廟宇屋面上,揮舞著大刀。顯然,炮彈不是被關帝爺的大刀砍飛了,就是見了關帝爺,自動拐彎。 上邊提到古寧頭有「相擲」的傳統習俗,關於它的起因,李福井同樣將其記錄在《古寧頭歲月》這本書中,頗具傳奇色彩。古時各地經常流行疾疫,禍害為烈之時,一天要死很多人。古寧頭也不例外。古寧頭人認為這是「王船」來捉人。但是有一年又流行瘟疫,鄰村死了很多人,唯獨古寧頭人安然無恙,這是什麼原因?有一天晚上夜半漲潮,古寧頭有人在港內捕魚,無意中依稀聽見這樣的對話: 「古寧頭已經到了,為什麼不進港呢?」 「不行啦!」 「為什麼不行呢?」 「關帝爺在操兵。」 據說這是王船的聲音,那一年王船進不了港,所以古寧頭安然無恙。消息一傳開,古寧頭人隔著一條內港互丟石頭,仿效關帝爺操兵,年年如此,代代沿襲。 在《他們怎麼說歷史》這本書裏,李福井在客觀記載歷史的同時,同樣不放棄野史聽聞。對於古寧頭戰役,解放軍沒能攻下西堡村的原因,他記錄這樣一則傳聞:古寧頭戰役開打之前幾天,西堡村通天萬歲爺下神,告訴村民們三天內有事,要他們挖掩蔽洞,並在每個洞前燒紙符,撒黑麻、黑豆,村莊四周也撒。戰役結束後,有一個被俘的船工說,他跟隨解放軍進攻西堡村,只見四周「黑漆漆的,像山一樣,進不去就是進不去」。 這樣的例子還有很多,不再一一敘述。總之,撲朔迷離的鄉野奇譚,在李福井筆下並不僅僅是單純的簡單記錄,它增添了如真似幻的美感,增潤了作品的詩意。 近幾年是李福井寫作出書的高峰期,數年之內有好幾本書出版,速度之快令人嘆服。個人以為,在《他們怎麼說歷史》這本書中,李氏的這種寫作風格達到最盡情的發揮。而在《A.T.檔案大解碼》這本書裏,由於作者大膽運用了誇張、扭曲、變形、巧喻的藝術手法,詩意之美達到另一個頂峰。 聽說李福井還有另外的出書計畫,筆者無不為他高興。小三通的汽笛早已昂首飄揚,金廈航線每日繁忙而喧囂。然而時至今日,我和李福井先生一西一東隔著一道廈門灣,未能謀面,至為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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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哥﹐乾一杯
猶記得莒光街上的破舊油燈, 搖晃的燈影、正好訴說那搖晃的年代; 在老家斑駁的牆上,照映的,是我們成長的故事; 就這樣懵懵懂懂, 就這樣憂憂淡然, 幾口子的生活, 哪怕沒有米缸的關照, 我們還有親情的圍繞! 依稀記得, 雖是幼小害羞的模樣, 您已經有不凡的氣宇軒昂, 縱是我毫不掩飾、味道精采的光屁, 一樣是您長兄代父的豪邁任務! 在稍有記憶的光景, 您耿直而樸實的性格, 哪怕我千追萬求,也難學得其中的萬分之一; 您敦厚而大貴的質氣, 就算我緊緊跟隨,也終究落得難望項背! 在您淡水求學的歲月, 我只能隔著寬闊的惡水, 靜靜仰住您典範的身影! 在我貓空山下的足跡, 也需要您注入親情的溢水! 至今, 我仍不時想起剛赴台北唸書時的羞澀與不安, 襲擊而來的鄉愁, 惟有寄託在英專路上的暖暖被席; 也未曾忘懷, 那時您已在淡江網球場上的揮汗如雨! 而您惜書如命的典雅「怪癖」, 終在今日,我點滴在心! 人生有很多的變化, 我們的不變,來自同一血液的灌注, 蝶化而成,雖有不同的人生, 卻始終有無庸言述的默契; 佩服您始終執著於所愛的勇氣, 珍惜您無私付出於弟妹的汗影! 有幸,在人生道路依然心靈相惜, 我們不是平行線, 亦不需要交叉點, 只有交錯無垠的空間, 才足夠容納我們非凡的親情身影! 此刻,人生仍有太多的可能性, 惟一的確定, 是擁有您樹立標竿的典範! 從來,我不曾給您任何該有的回敬, 就現在, 老哥,生日快樂, 不需用酒,也乾你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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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尾仔囝
即使她一時財迷心竅,誤信楊馬俊準備在廈門投資的狂言,認為他是一隻可任由她宰割的肥羊,故而當他想包養她五天時,確實是耍了一點小手段。可是當她知道他對她有所好感而準備共同經營服飾店時,連續幾天她所支付的款項以及對他的禮遇,足可把之前買化妝品和吃西餐的錢抵銷掉。而被他蹧蹋、滿足他性慾的肉體呢?如依她這個應召女的價碼而言,少說也要好幾千元人民幣吧!可是楊馬俊卻一而再再而三地以誇大不實的語言來欺騙她,確實是她此生難以承受之重。 幸好,她只是一個賣春的應召女郎,貞操對她來說已不是那麼重要,設若他騙取的是一個視貞操為第二生命的純潔少女,其罪必不可赦。如依他那副德性而言,又有那一個女人敢於保證不會成為下一個受害者呢?在短短的幾個月裡,她手中已握有楊馬俊匯來的十三萬元人民幣,這筆為數不少的金錢,若要以她應召的人數來計算,足足可坐滿好幾卡車,男人射出來的精蟲,少說也有四億五千萬隻。然而,她和楊馬俊之間的糾葛和恩怨,似乎還未完、還未了,她心想的只有報復兩個字。 於是,她又以悲悽的語調,打電話給楊馬俊。 「阿俊……。」甜甜剛開口,即發出一陣嗚、嗚、嗚的哭泣聲。 「甜甜,怎麼了,妳怎麼了?」貓仔馬俊急促而關心地問:「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阿俊……。」甜甜又是一陣陣嗚、嗚、嗚的哭泣聲。 「甜甜,妳怎麼了?妳到底怎麼了?」 「我爸爸剛才打電話來,說……說……說祖母昨晚去世了。」 「怎麼會這樣?」 「醫生說祖母已是肺癌末期,又併發多處器官衰竭,就這樣走了。」嗚、嗚、嗚,「阿俊,祖母生前最疼愛的就是我,今天她老人家走了,我好想跟她一起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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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新編給美髯老公的情書
老公: 若不是今天女權主義吃香,時經一千八百年之後,你這背後的女人恐怕還輪不到有機會寫這封信給你吧。你受供奉的廟宇遍及神州,連綿海外凡有華人的地方,你還被奉為「戰神」;如果你遲逝於羅貫中,你是必須到他墓前燒香的。正是他把你塑造成今天這樣至高無上的地位的。你是「侯而王,王而帝,帝而聖,聖而天,褒封不盡,廟寺無窮」,連另一抗金名將岳飛也自嘆不如!然,也不能不怪羅貫中,若不是他想誇大地描寫你,讓許多人為你墊背,也不會將我「匿藏」得這麼深吧?不將我帶上幾筆當然沒啥關係,最慘的是千百年來廣大讀者、民間百姓都以為你是孤家寡人,從未婚娶!可怕的還是西洋人讀到你的片斷時,不留意細節的,可能還會懷疑你是不是有另類傾向?你那把飄飄美髯,是否如同今天插在上衣口袋的手帕,乃「同志」標誌?幸虧書中有孫權和親一節,否則你就百辯無詞矣。可曾記得吳主孫權為示吳蜀和好之意,為他兒子向我們小女求婚,派出的特使遭你一頓「犬子安配虎女」的諷罵,終於種下了日後的禍根!此事你怎不和我商量呢?縱然謝絕人家,也不必如此出言不遜啊!這一細節讓人知道原來你是有老婆的,只是你太偉大了,小小內人算得了什麼呢?!那個羅貫中,寫了那麼多女人:貂蟬啦,郭汜妻子啦,董白啦,卡氏啦,甄氏啦,江東二喬啦,劉備夫人啦……唯獨我,被老羅他「忽略不計」,不放在眼裡。也難怪呀,你的萬丈光芒及環繞在你頭額上那千年香火早使後人頭暈陶醉,對你是一萬個佩服,哪裡還記得我這微不足道的小女子呢? 雖與你做了一場夫妻,最令我黯然神傷的倒不是我倆不能同日死,合葬於一墓,而是你和張飛老弟一世英名,但最後卻落得身首異處,不得好死!曹操悍將龐德被你處死後,他的兒子龐會隨鍾會、鄧艾大軍滅蜀時,殺了我們全族。幸虧那時我在家後面的小溪邊洗衣服,聽到風聲,逃至小樹林,倖免於難,今天才能寫這封信給你。 不要覺得好笑。千餘年之後,那個日本唯美派電影導演岩井俊二拍《情書》,女主角博子的未婚夫藤井樹不是在爬山時死去嗎?可她依然按址寄了一封信給他:「藤井樹:你好嗎?我很好。」也是電影,《時光倒流七十年》男女主角居然還跨代談戀愛哩!如今你頭頂上的裊裊香火繚繞了一代又一代,多少「關帝廟」被頂禮膜拜,發表這樣一封情書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吧! 固然,你讀到這些文字未必會很高興。你看到的是太多「粉絲」對你的崇拜,將你當神。從「壯繆侯」、「忠惠公」到「武安王」、「顯靈義勇武安英濟王」以致什麼「協天護國忠義大帝」寶座,你像一隻「優質股」,千年來被史家爆炒,一路「增值」,如今近達三十字的美化將你請到「神」的寶座上,什麼「忠義神武靈佑仁勇威顯護國保民精誠綏靖翼贊宣德關聖大帝」!你很陶醉。未必能將小女子之言聽入。其實,如果你不是那樣自傲、自大和自戀,你怎會有這樣的下場?如果凡事有容人之量,不將內子看法一律視為婦人之見,歷史的悲情又怎只落在你頭上呢? 先說曹操吧。他放走劉備和你,本來是抱著英雄相惜、各事其主的氣度的。羅貫中造出你「過五關斬六將」的神話,當然令他萬分後悔。你與徐晃、張遼兩員大將曾經交情不錯,令他刮目相看。真正算計你的是東吳人,那個東吳大將陸遜就看準了你的毛病「……最近頗建大功,遂加倍驕狂……」他假裝仰慕,寫了一封信吹捧你,讓你麻痺大意……荊州不就是這樣失去的嗎?最後取你首級的是孫權。狡猾的他把你的首級送給曹操,意思是:殺你是曹氏主張;可是曹操並不買賬,他下令:以諸侯的規格,厚葬你,並親自率百官向你祭拜。曹操對孫權說了一個「不」字,劉備果然把賬算到孫權頭上。這一切,你都不知道了! 你的生命這麼早就走向了終點,其實早就在日常事物中有所暴露,可是你從不跟我多說,從不讓我發表意見,只把我當「煮飯婆」看待,要不然事情不會發展到今天這種地步呀!就說「五虎將」的稱呼吧!讓出生入死的兄弟一並連成一體,顯示一種團結精神有什麼不好?可你就看不大起馬超和老黃忠,認為他們是高攀。我勸你做人隨便一點,你卻滿不以為然。當時馬超投降,你寫信給孔明,問馬超人品等級如何,聰明的諸葛先生先是稱讚他如何英勇,然後讚你「總不及你美髯公超群絕倫」你就把此信傳閱手下了。黃忠年紀比你大,人家也立過戰功,縱然你非親眼見到,又怎可說「大丈夫終不可與老兵同列」之話?當時你在荊州還拒絕劉備的印綬!看看你,在自己人內部尚且如此,對外當然更加不堪了。士大夫與小人怎不想置你於死地!你死後,民間稱頌你義薄雲天,然,你的自傲、自戀其實是相當嚴重的。身為你的另一半,我怎麼不了解?在打了勝仗,你放大假回家度假的日子,我間中與你談及這些事,你都很不屑,說什麼:「你懂什麼,不必你管!」要是有一語半句入耳,同事間當會和氣得多;而結局也就不會這樣慘情,歷史也可能因此改寫矣。 你的「戰神」美譽,後世褒貶不一。這沒關係。勝敗乃兵家常事呀。你的神武形象、大刀意象,得力於貫中那如櫞巨筆。尤其是溫酒斬華良那一節描寫,已經成為戰場經典,百讀不厭。當時袁氏兄弟和曹操正在帳幕內部署戰事,忽然聽到有一個人大叫:「小將願意斬下華雄的頭,送到帳下!」大家一看,但見此人身高九尺,髯長兩尺,丹鳳眼,臥蠶眉,面如重棗,聲如洪鐘,站在帳前。那不就是你嗎?袁紹問:「這是誰?」公孫瓚說:「劉備的義弟關羽。」袁紹又問:「現在在做什麼差事?」公孫瓚說:「跟隨劉備做馬弓手。」袁術大怒,叫了一聲:「放肆!你竟敢欺負我們,嘲笑我們沒有大將嗎?你不過是一個馬弓手而已,竟敢亂說話!將他打出去!」還是曹操有容人之量,急忙加以阻止道:「不要生氣。既然這人敢出狂言,一定有他的勇敢之處;不妨試一試,讓他出戰吧!如果打敗了,再批他亦不遲。「袁紹又說:」我們派區區一個馬弓手去鬥,肯定被華雄恥笑吧!「曹操說:「我看此人儀表不俗,甚有傲氣,華雄又怎麼知道他是馬弓手呢?」這時,你說話了,真是驚天地,泣鬼神啊。一鳴驚人:「好!一言為定。如果我打輸了,就把我頭斬下來吧!」曹操叫手下斟了熱酒一杯,看著你上了馬。你說:「酒先放著,讓我去戰,馬上趕回來。」於是你走出帳外,提刀飛身上馬。眾諸侯但聽得關外鑼鼓聲咚咚咚大響,呼喊聲地動山搖,大家都大驚。正想出外探個究竟,已聽到馬嘶鈴響,你的戰馬已來到帳外,看到你提了華雄的頭顱,扔在地下。而原先為你壯膽的那杯酒,還溫溫地未冷哩。─哈哈,這種英雄豪情,也只有羅貫中寫得出來吧。我也是後來看了書才知道的。可惜今年專家們老愛考究,非事事刨根究底不可。史學家某某就考證出:大都督華雄的人頭其實不是你斬下,而是孫堅割下的。那時跟董卓對決的只有孫堅呢!其實何必那麼認真呢?老羅有時喜歡搞調整,搞襯托,比如為了將諸葛亮美化成神人,劉備就成了墊背傀儡;而周瑜,據說器量沒那麼小,也不惜將他犧牲掉。為了把你寫成一位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在一百萬大軍中取敵方人頭如「囊中取物」的超級大英雄,又有什麼關係?但你老是這麼自戀,從未有反省之意,就不太好囉!實際的你又如何?真正標準文獻記載著你的「英雄末路」頗為不堪,在你生命旅程中最後的一場戰事,叫人不信你就是後來被奉為「千古雲長」的「關公」,但卻是如假包換的真實情況。當時,你已根本無法判斷和分析敵情,老是愛罵人,完全不知道兩面受敵,情況已相當危險,部下也已毫無鬥志了,全部潰不成軍,你只能率領十餘隨從落荒而走……唉,難怪有人質疑你的「戰神」稱號是否適宜;但在沒有英雄的時代,一些秘密結社的人奉你為偶像,視你為盟主;千餘年後的今天,一些三行中人將你放在香案上拜祭,也就不多計較了。像你和岳飛這樣的英雄,還是嫌太少。反而秦儈、吳三桂之流倒有多。是不是戰神你也不必太耿耿於懷了吧!今人為了一個頭銜,常要爭個頭破血流,你也不需跟他們一般見識了吧。世上有誰是完人呢? 囉哩八唆地說了這些,要怪只怪平時枕邊少話。竟日戰事,你十分疲倦,一躺下來就呼嚕大睡。你在夢中一直騎著你的赤兔馬勇往直前。你足跡所到之處,天摧地塌,岳撼山崩,鬼哭神號,敵人腳軟。你的夢充滿了滾滾沙塵,陣陣血腥。你畢竟太疲倦!我們夫妻一場哪有片刻時間講什麼悄悄話。往往是天未亮,戰號已吹響,一天的博殺又開始。你的功勳過失就由後來人去評說吧! 我想說的是,不要裝得那樣一本正經、目不斜視、坐懷不亂,似乎不近女色好不好?我知道這是老羅(貫中)搞的鬼,把你弄得好像一位「老童男」或「基」祖。我被「隱藏」得比林鳳嬌還林鳳嬌,當然沒啥意見,古時候神州重男輕女,又有什麼話講?我的意見是,你在書中似一個清心寡欲的孤家寡人太不正常。那個成龍大哥「患上凡男人都容易犯的大錯」,你該不至於。但身為你的另一半,我又怎不了解。儘管戰事頻繁,你連做親熱事竟也全身武裝,未敢徹底卸甲;平時興致所至,亦需索頻頻……否則我們的小女又從哪兒來?你整日價總是面部肌肉繃緊,不講無聊話,其實講點渾笑話,多瞧美人幾眼,輕鬆養眼一下,有有什麼關係。何況你是大英雄,縱然與幾個美女談兩三場柏拉圖精神戀愛,我也不會吃醋的。我有什麼資格吃醋?你內心愛美色,早有人寫進那本《蜀記》內。裝得太嚴肅,人家反而說你虛偽。你活得太辛苦了呢! 這封信已寫得夠長。縱然能夠穿越歷史長空的信鴿,願意帶上此信,也不知你人在何處。眼下就要到中國旅行,我會到最後的一座「關帝廟」將此書信焚燒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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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白畫秋色如詩
拉開百葉窗,發覺窗外楓樹葉緣悄悄變了顏色,才意識到秋天已默默來臨。也才讓我留意到成群的野雁呱呱鳴叫聲,不時自屋外傳來。這有紀律的飛禽總是成人字形井然飛越天際,有時排成的人字大小適中,但大部分時候,人字的兩撇拉得好長好遠。 漸漸楓樹葉緣的顏色感染了整片葉子,又如潑墨揮灑般染紅了整棵楓樹。然後,眾色喧嘩,讓人驚覺好似一夜間,所有林木都換上新裝,淺綠、淡黃、鵝黃、鉻黃、橙、赭紅、焦紅……,以最豔麗的色彩展現各自風華。 時序不停的推移,不捨晝夜。初始,葉子一片片優雅的隨著微風翩然掉落;然後,經過幾場風雨,美麗的葉子紛紛落地,繽紛的顏色灑滿一地,瑰麗、淒美。再經來自北邊寒風吹襲後,樹上大概只剩那孤零零的枯枝了,也宣告冬季的來臨。 看著這斑斕秋色,驚歎造物者神奇的彩繪。讓我試圖以拙劣的彩筆,捕捉這即將逝去的美景。雖然無法捕捉這迷人美景於萬分之一,但心嚮往之。 這畫為溫哥華六十幾街的一處行道樹,艷麗喧鬧的色彩,讓人不得不多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