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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鄉野傳奇
民國五十六年五月中(約當農曆的四月上旬,時為小學五年級下學期),我記得那天應該是星期一,因為前一天的午間與村裡的玩伴在湖尾溪的淺灘撈捕「中斑」(老師說正確學名是「蓋斑鬥魚」),樂而忘返,被母親責罵遊手好閒不務正業,嘮嘮叨叨似溪水滔滔不絕於耳畔,形成噪音結束惱人的一週。 那個年代上學須趕早,早讀時間遲到-藤條侍候讓你一整天心情敗壞沉到谷底,何必自找麻煩,上學途中按說我們會走路邊的電線溝裡較為安全,但是這些天偶有下雨致溝底泥濘不堪行,再加上不久前我們好像吃了熊心豹子膽,懵懵懂懂拆卸了綁在通訊電路上以區分部隊單位的五顏六色標示牌,權充賭具去與同學玩琳瑯滿目的紙牌,老芋仔通信班長曾揚言罵罵咧咧道:「兔崽子!馬勒個巴子,下次別讓我當場逮到,一槍斃了你們!」童年狂妄無知一身是膽惹出的麻煩言猶在耳,令人膽顫心驚心有餘悸呢,我們就乖乖沿著路肩的溝邊行進,記得那時我們都走左邊,不是存心要跟交通規則作對,而是從村裡出來到這條被軍方稱為「北援戰備道」上,不用跨越如虎口的馬路,就順勢求安而行唄,學伴們不約而同積久成習也就習以為常了。此時相思花盛開香傳千里,使我們籠罩其中愉悅滿溢,一夥嬉嬉鬧鬧越過左側通往湖尾的十字路口十幾米處,大個子的我首先發現電線溝裡躺著一條長約五米的似白色裹布又不像布那麼結實的輕飄物,一聲吆喝夥伴們趨前觀之,異口同聲喊出:「蛇脫殼!沒見過這麼長,這麼粗的,驚人喔!會不會在附近啊?哦,快跑啊……」。 除了那天到校後繪聲繪影的廣為宣傳外,殊不知人間續集還在上演著,可不?傍晚放學後,那條大蛇蛻皮的路段上三三兩兩散置著人群嘰嘰喳喳指指點點個不停,鄉野愚婦三姑六婆對「它」(按:象形,小篆字形,象蟲形。本義:蟲,同本義,後作「蛇」)的粗俗形容是「約丈餘,碗口粗,盤起似蒸籠」,小朋友我們就姑且聽之,一路準備進村,卻被左側橫亙的「後浦路」(戰備主幹道從中區隔,右往湖尾村的叫湖尾路,左通往長安山前與環島北路銜接的叫後浦路)北邊的窪地古墓聚集的人群嘈雜聲吸引了去,一抵現場,只見人群裡七嘴八舌議論紛紛,一位揹著相機的記者在記事本上寫寫畫畫,一段破朽的棺材板被報紙點燃燻向傾圯坍塌缺口的墓穴企圖逼蛇出洞,眾人不知聽誰言,研判巨蛇藏此穴乃出此計,可能折騰良久毫無進展,人群有散去之勢,這時村裡炊煙裊裊似乎呼喚家人回家晚餐了,索性抽離現場,雖然等著我的仍然是千篇一律的地瓜粥把我養得又高又瘦,活脫像根電線杆,有天教室後面來了部工程車,工人們正在指揮卸下電杆好立在已挖成的坑洞中,只見班內謝金文校長的公子華暉打開窗戶對著工人大喊「不用卸了,我們這裡就有現成的一枝」頓時引起班上哄然大笑,而且三不五時還在我面前哼唱著〈甘蔗與高粱〉的曲子:「高粱高來唉呦甘蔗長喲,甘蔗和那高粱一模樣喲,看到那甘蔗想起了高粱……」來故意奚落我,雖然並無惡意,總是玩笑成分居多。而平凡貧寒的日子總是要過得像老師所勉勵的「安貧樂道」的清教徒式生活,就像每日上下學一般的機械化,而這個突發事件卻為我平淡僵化的生活添增了動能,激活我童年生活的樂趣。 父親這時並沒有那個閒工夫去湊那熱鬧,一家十餘口嗷嗷待哺的經濟重擔壓得他喘不過氣來,此刻他正在院子裡以其獨創的克難工具編製高粱掃帚,好擔去城裡零星販售俾貼補家用,他幹這絕活雖然有些口碑,但往往為農事羈絆鮮少能挪出餘裕來從事這業餘,雖然忙忽著未出門,卻顯然知道了這件事,一向沉默少言的他劈頭就對返家的我說道:「這條大蟒蛇有神、有靈性,不應該用煙燻這樣的方式對待他……」。 「爸,我看書上說,幾十年的蛇與狐狸一樣,吸取日月的精華,足以積累成果修練成精,不知道這條大蛇存活了多久了?」 「狐狸我沒見過不敢說,這條巨蟒在我小時候就聽鄰村的長老講過,他們打年輕時也都見過,可以說是伴隨著牠長大甚或成精的,據說相傳都有百餘年了,確切歷史當然不是很清楚,畢竟不是人們飼養的對不?而牠的窩就我所知就是在那宋代的古墓內,你五叔說宋朝離現在都有千餘年了,是不是?」 「爸,當然不太可能宋朝時就藏在裡面,推理應該是墳墓年久失修塌陷才會引蛇入洞的。你有見過牠嗎?印象裡有幾次?」 「年少時去那曾得瘟疫現已廢村的『下田』田野間耙草,初次看到牠在湖尾溪裡潛行,可能天氣熱下溪泡水,看到其距我七尺處向我昂首吐信,委實嚇得張口結舌不敢動,雖無傷人之意卻叫人怵目驚心,就眼睜睜看著牠出水緩緩蠕動,藉著田壟土溝通道,往那古墓方向徐行而去,事後告人,聽者卻往往半信半疑。三十八年時『八路』在金門登陸,與國軍鏖戰慘烈,第一線的『青年軍』初到,雖然拆了民家的木板石材構築防禦工事,因陋就簡,沒有鋼筋混凝土的強固,所以一下子防線失守,蜂擁而上的八路與國軍拚起了刺刀,以致我們壯丁奉命去抬死屍時,舉目所見─『八路』被刺刀捅死的以及面目全非四分五裂的,足見青年軍劈刺功夫不同凡響,在國軍觀音亭山防線前倒下的屍首則是千瘡百孔(按:推論為「兵器連據點」自動火器射擊所致),在這裡固守的國軍像釘子一樣釘著不動了(史載:青年軍201師602團第二營死守陣地,屹立不搖,寸土未失),那時戰火方歇,硝煙瀰漫裡,我窩在芒草叢中偷閒抽了支菸,仰望蒼天似有觀音乘龍騰雲駕霧而來,前一夜團部前來支援的軍士說,馳援的隊伍奔跑在漆黑的湖尾路上,突有綠光從古墓方向竄出,乍然一驚全體臥倒待變,只見綠光沿著路旁溝道奔向觀音亭山而去,目的相同,照耀路面,指引目標,縮短了他們奔襲的時間,是不是修練成精的巨蟒已幻化為龍來護佑黎民了(按:多年後,始知青年軍201師又稱「蛟蟒部隊」,寧非巧合)?此情此景,我寧可信其有。這樣的綠光,一直到了前些年,我的親身經歷果然印證不假,每年開春以後,都會把田頭的芒草砍下,使其新春再發芽成長,收割的芒草曬乾成束成堆,再挑去城裡賣給需要的人家當柴火,都是一大早就要從田間長途跋涉負重前行的,這時天仍暗濛濛的,就適時的有這綠光來指引,既然我們打過照面,我想牠可以聞得熟悉的氣息而來相助,我始終深信不疑。由於常聽村內老一輩者講述那個宋代古墓,據說每年城隍爺誕辰前數日,半夜都會聽到陣陣八音齊鳴從那墓塚裡傳出,後來果聞得此聲悠遠而綿長一陣一陣飄來,我就壯起膽來去一探究竟,尚未跨越馬路,窪地那頭好像有一團熟悉的綠光盤旋出湖尾路,再緩緩往後浦路移動而去,那些年我一直站神桌(按:俗稱「桌頭」,為神乩轉譯代言人)伺機請示神明,說是巨蟒已修成正果,每年的這個時候都會奉命出來為城隍出巡掃清四界(按:類似特別警衛的先遣作業)。所以這一次他們弄出這麼大的動靜,是不是已經驚擾到神行的規儀,令人憂心。」 聽了父親講完這神奇巨蟒的經歷故事,百感交集的當下,晚餐後我特地越過馬路,在低漥地前二十米處靠近土溝邊,我撿拾了數十顆的鵝卵石排列成一箭頭,遙指向太武山,然後佇立向墓端拜了拜,口中念念有詞,大意是一早見蛻了皮,未及瞻仰膜拜,想不到使受到驚擾,得原諒這是人們無知的無禮舉動,並非代表多數的黎民百姓長年對的景仰,為了的安全與安寧起見,我誠摯地希望遷移到大山去,那裏有許多的石縫洞穴可以讓安身立命,方向指標就在溝邊鵝卵石排列所示,得看清楚了,祝福平安順遂,並繼續護佑我們。 這時,起了風,周圍的木麻黃樹搖曳了起來,彷彿聽到「好啊」的應答聲悠遠飄渺迴盪四野,我心甚慰,好像也為父親完成一件工作有些成就感般的快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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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疫起來
防疫期間不分你我 大家疫起來 早起服用一顆不要出去丸 在家看書多運動 晚上睡前一顆安心丸 我不亂傳轉傳假訊息 混亂時刻更需安靜 我關靜音靜下心 祝福祝福再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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彈詩
與妳相遇於詩境 妳將詩情化為情詩 拿起手中的琵琶琴 撥弄天地迷離 將河邊燈火框成星系 揪不起一絲塵囂 妳建起了情懷 境遇中流連柔沁 讓永恆眷戀由衷孤寂 眉間望遠 天地間霎時煙滅一夕 一聲手旋轉回憶 裂開髮尖擁住心扉 緣緣滅滅起起 飛彈輪迴綿綿於屢 雪舞難忘天地倩影 在天涯一處盡藏悲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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殘缺
還是原來的那個你 不過已離開了我 泛黃的信封 在桌上已流逝許久 空蕩的房間 沒有了你的問候 相框中的微笑 早已變為虛有 我坐在寂靜的窗口 等待天明以後 期待看到你的面容 緊抱一個無私的溫柔 我坐在寂靜的窗口 看著殘缺的天空 或許人都需要痛過 才明白愛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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料羅灣上的詩 --兼悼詩人楊牧
我在吉普車上看它如貓咪的眼,如銅鏡,如神話,如時間的奧秘--楊牧〈料羅灣的漁船〉 午後的海有詩浮盪,在灰與藍 之間,時間凝固 把遠方的船隻留在鐘擺停頓的 方向 我從詩人的文字裡走過,腳印 深深,陷入 逝的沙岸,遙望 浪翻開的一頁頁神話,關於夢 和詩 遠去的泡沫 船已躺在海的詞語中睡去 一隻水鳥 掠過,停在午後詩的臂彎,閱讀 我寫下的詩句: 「沒有雲的訊息了,當風 拭掉天空 茫然於沙灘上的空闊 無人,只有 沙貝、木麻黃和鬼草針,靜謐 聽取了許多 時光悄悄走過水湄的秘密……」 永恆如此遼闊 詩人卻不斷走過自己的詩句,然後 在湛藍的貓瞳裡 與我並坐,眼睛卻盯著遠方的船 說:「靜止的 果然是靜止嗎?」 午後灣海的浪聲,一陣陣的 把我淹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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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科幻】藍琥珀
「封閉網站本來就沒必要。」王錫大搖其頭,「只要使用者註冊帳戶的資格審核夠嚴謹,一旦犯規,站長只要取消違規者帳戶,就能還給論壇清靜,哪怕對方是駭客型高手,也可以讓網路警察介入,循線逮人懲處。雖然由於人謀不臧,我說的這種理想做法沒能在現實當中落實,但琿天自治社區不一樣,它可以配合藍琥珀,真正達成和平管理的目標。」 沙漠裡沒有家具,只有用石塊堆成的臨時平台,古峰霖將掌上型電腦倒扣在平台上,默默回想方才觀看的一連串記錄影片。 良久,古峰霖終於打破沉默,「琿天自治社區雖然關閉一年多了,不過我還是要問,凌小姐,齊琿有同意你們公開這段錄影嗎?」 「我有他的同意書。」凌佳蕙嫣然一笑,白皙的雙頰浮現淺淺梨渦,「事實上他很高興能夠以此換得一筆權利金,好讓破產後的生活不至於太艱難。」 古峰霖眼珠一轉,又問道:「妳給我看錄影,是為了證明由於琿天自治社區始終沒有接受藍琥珀進駐,才導致它最終失敗倒閉嗎?」 「你想太多了。」凌佳蕙嘆口氣,「是你對藍琥珀太好奇,大有提出『十萬個為什麼』的架勢,所以我乾脆用記錄影片說話,省得浪費我的元氣;萬一撐不到救援隊前來,那多冤枉。」 凌佳蕙末了那句話,將古峰霖的思緒拉回到意外發生之前……。 昨天半夜,古峰霖接到建材供應商通知,長期合作的某部落酋長有意將原料賣斷給對手公司,合約長達二十年,為了挽回關鍵材料斷貨危機,古峰霖決定親自與酋長當面商議。 因時間緊迫,古峰霖選擇搭乘直達目的地的小型客機。由於航線冷門,同時登機的一共只有兩位乘客,形同包機,於是兩人都同意採用自動駕駛,省掉僱用駕駛員的費用。 萬萬沒想到,小型客機半途故障,兩名倒楣乘客第一時間選擇跳機逃生,然而古峰霖的楣運等級略高一籌,降落途中才發覺降落傘損壞,無法開展,眼看著大好青年即將成為沙漠裡的一抹胭脂膏。 忽聽「砰」地槍聲乍響,緊跟著一張藍色大網罩頭而來,將古峰霖包裹成一顆藍色大球,大球本就具有些許浮力,觸地後又有吸震的緩衝力,總算保得古峰霖大難不死,毫髮未傷。 躲過了摔死噩運,古峰霖又開始擔心會在藍色大球裡活活悶死,所幸大球其實是透氣的,而且落地兩分鐘之後就自動分解消失。 瞧見剛剛成功降落並且手持短槍的凌佳蕙,古峰霖立即明白誰是救命恩人,於是兩人展開登機以來的首次正式對談。 「那個球……」古峰霖指指槍口,「妳怎麼做到的?」 凌佳蕙大方遞出短槍,「拿去瞧瞧吧。」 古峰霖雙手接過槍,查看彈巢後端,發現藍色子彈底部印有各種符號,便詢問是否每個子彈均有不同用途。 凌佳蕙不多說,收回短槍連續發射數枚子彈,逐一演示各個子彈的具體功用。 砰!金字塔形大帳篷,能遮陽能擋風,它同時成為空中搜救隊容易辨識的醒目記號。 砰!砰!沙漠白天熾熱,夜間寒冷,於是兩人都罩上藍琥珀恆溫膜衣,膜衣可任意捲折、撕開、粘結,行動自如無拘束。 砰!砰!砰!飲品食物有限,悉數封入冰磚似的真空型藍琥珀,藉以保鮮保溫,若要解封,只需拿起石塊敲擊邊緣。 古峰霖完全被藍琥珀的神奇功用迷住,送出求救訊息之後便一個勁兒地問東問西,凌佳蕙不知道該先回答哪個問題,靈機一動就把剪輯完成的行銷影片交給對方觀看……。 回憶片段被思緒重新排列組合,衍生出新的疑問。 「再次提問。」古峰霖舉起手掌,「萬一使用者誤將真空型藍琥珀打在活人身上,會有什麼後果?」 「還『誤』打哩!」凌佳蕙莞爾,「你直接說蓄意殺人也沒關係,我不介意。你有沒有注意到,藍子彈尖端都有一小截的顏色比較深?那個是判斷裝置,所以無機物、非活體生物專用的藍子彈對活人根本無效,用它擊中人體只會原狀落地,而且會在測到生物生命跡象的瞬間立即軟化,傷不了人。」 「藍琥珀真的如此完美?」古峰霖仰頭讚嘆。「齊氏企業真沒眼光,居然放棄跟你們合作,白白損失揚名世界的機會。」 「其實……」凌佳蕙俏皮地眨眨眼,「應該算是我們拒絕了齊氏企業,因為齊琿要求買下藍琥珀的配方,柏凱沒答應。」 「齊琿的胃口很大啊。」古峰霖試探地問:「價錢談不攏?」 「才不是。」凌佳蕙搖頭,「配方根本不在我們手裡。我們買下半成品和一部分合成方程式,然後進行後續加工,不過齊琿不相信,以為我們沒誠意合作。」 聞言,古峰霖重新拿起電腦,大致搜索了一下網路資訊,很快便有了收穫。 「網路有一些奇怪的傳言。」古峰霖歪頭看著凌佳蕙,「據說藍琥珀的關鍵成分不易取得,目前僅知的來源是在地球大氣層外緣,是過去一直沒被發現的某種稀有氣體。至於藍琥珀的製作方法,似乎來自某個遠古文明失傳的祕方?」 「你問我呀?」凌佳蕙指著自個兒鼻尖,圓亮的大眼睛眨呀眨,「我也不知道啊!就算我說那些傳言是真的,你也沒法子印證嘛。」 想想也有道理,古峰霖於是換了話題,「凌小姐,我覺得我們這次相遇是個特殊的緣分,因為我公司開發的人工島自治社區即將完工,如果我打算讓藍琥珀進駐社區,妳可以代表貴公司跟我討論合作細節嗎?」 凌佳蕙但笑不語,從隨身行李箱裡取出一只方形扁盒,雙手遞給古峰霖。 古峰霖小心翼翼接過盒子,打開一看,只見數十枚藍子彈彷彿粉蠟筆般排列盒中,分隔板上印著對應的功能圖案,圖案顯明易懂,分類清楚,一看就知道哪些是活人可用,哪些僅可用於非生物。 「凌小姐,」古峰霖空出一隻手,伸向對方。「妳真是個敬業的行銷專員,度假不忘攜帶全套樣品。」 「因為我自己也離不開藍琥珀。」凌佳蕙大方握手。「救援隊到來之前,我們有足夠的時間仔細討論合作方案。」 艾銓伸手摁熄螢幕畫面,抬眼望向圓桌對面的星際聯盟審查員,「你都看到了,柏凱和他的員工都相當積極推廣環保新工具,證明地球人類還是可以教育的,所以我提供藍琥珀原料給那些明智的人,並不會製造新的戰爭。」 「但你個人可能身陷險境。」審查員仍舊眉頭深鎖。「之前我們派了無數冒險家進駐人類社會,向人們提供包括免費能源在內的各種新發明,卻使得某些人覺得被擋了的財路,於是巧立名目,對發明家或技術擁有者進行迫害。」 「所以我們改變策略,優先強化訊息網路的發展。」艾銓微微一笑,「現如今沒有人可以一手遮天,過去種種洗腦式的錯誤概念已經被逐一揭穿,少數人壟斷舒適生活的技倆也一一被破解,就算真有蠢材想攻擊我,我手中的藍琥珀也會讓他吃不了兜著走。」 審查員看看艾銓意氣風發的面容,再看看投影螢幕上閃爍的直播提示燈,終於在微型電腦上進行勾核,授權艾銓向地球人類銷售更多藍琥珀的衍生配方。(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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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五虎山步道
一踏到了山后這端的登山入口,突然有點猶豫,路面已經歪斜不平,石板更是散落不整,那種不確定的心思,有點呼喚著退堂鼓。正想著,右手邊一小片蔬菜園給了眼簾些許新綠,遠方的相思樹梢跟隨搖動了一陣陣,路的迴轉處騰空而起一隻孤鷹;念頭頓了一下,也就開步往前走去。一起走這四十分鐘山路的朋友,有些猶豫,還好是兩人同行,對看了一下,也就有默契的開步走了。 山路雖然有些狹小起伏,踩著綿綿的木麻黃落葉,腳步還是輕快的。枯黃的色調挾著閃耀的陽光,穿梭在耳邊的風、偶而的樹葉摩梭聲、幾聲突兀的鳥鳴、踩在腳下的碎石滑動、間歇微喘的呼吸、不服氣的小白花開著、已經燒端的綠葉堅強的掛著、木麻黃的新枝從路中央獨冒而出。山是很忙的,沿路一直表演著細細的故事,旅人啊,多麼豐盛的劇場,多麼意外的相逢。 找到了一塊大石頭,坐了下來,秋風是微涼而不冷的。石頭下方,舖滿木麻黃的粗細走根,把泥石混雜的路面網狀包縛住,幾條新枝,竟就從步道的中央路面竄出,看到這麼毫不猶豫的生命力,讓人不禁讚嘆天工的神妙。在這裏,老鷹又再次盤旋相遇,看了一陣子,竟然只振翅三次,就凌空而去。這霸氣的晴空天王,身段是優雅的、態勢是沉靜的,王者之姿是這樣的孤傲不群;牠看我,應該只是非常不起眼的渺小吧。看了幾次往返盤飛,注視著那迎風飛翔的雄姿,我應該是今天最專注的觀眾吧。起身走下石頭,沒兩三步,看到了傳說中的豆梨,約一人高,樹勢瘦小,但是,小小的豆梨果實,還是可以一眼認出。豆梨是金門的野生梨,野外已經少見,來此之前在書上看過,今天有幸就在路邊遇到,就仔細再探看一下枝葉,以及那些小小的梨果。 沒一下子,走上了觀景台,頓時感覺風勢強大了不少。風景視野卻是頓然遼擴了起來,五虎山在風水上是回頭穴,步道主要在寨仔山,此山高一百二十七公尺,是金門第二高山。觀景台上有方位標示圖,詳細說明眼前所見的聚落與海,可惜不是清晨,無法看到著名的海珠東昇。下了樓梯,往前左方的花崗岩步道走往北嶽廟方向。山路直切而下,還好,金門國家公園管理局重修的步道並不難走,沿路認出了相思樹、苦楝、木麻黃、豆梨等植物,對於金門,又有了另外一個角度的看法。據說,這裏原本是光禿的石頭山,竟然因為人力的種植,如今綠意清新,金門軍民同心協力,其成效可真是非同小可。朋友生在金門、長在金門,這些故事,說起來可真是如數家珍一般的清楚。 北嶽廟的主神是北嶽恆山安天玄聖大帝,此廟建於宋朝,毀於百年前,又在民國七十三年重建,所以,磚瓦看起來並無古意。參拜了一下,從廟前廣場左轉踏上公路,路是平緩的,山是活潑的,寂靜也參雜在四周。似乎就是被風推著、被山領著、被樹牽著,慢慢走在不見一人的山區。聽著自己的呼吸、腳步聲,享受著空靈的氣紛,這趟小登山,真的讓身心感覺到了滿足舒適。金門到處有木麻黃,五虎山步道更是常見其聚落生長,木麻黃生長成林,這在台灣本島是比較少見的。此行最大的收穫,應該就是對木麻黃林相的印像深刻,那堆疊如毛毯的針葉,乾燥易脆的枯枝,交雜盤跨的走根,都讓人敬仰自然力量的偉大;植物,也有自己的社區生活方式,它們相互扶持,也相互競爭,形成這一小區塊的特殊景色。雖然有點天乾物燥,因為路程不遠,遠近的景色也都讓人心曠神怡,所以,五虎山步道確實是值得一探的美麗步道。 沿指標走回山后民俗文化村。就完成了這一趟邊走邊賞景的輕鬆步道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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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 街
老街,記錄了地方的人文風貌,傳承民眾寶貴的記憶,也是熱門旅遊景點。 桃園縣的老街不多,除楊梅富岡老街、龍潭三坑老街外,以大溪和平、中山、中央路老街之規模最大,而建成商行位於中山路三十五號,一九二一年落成,圓狀屋頂具有獨特造型,一直是旅遊的焦點。 建成商行兩旁則是「燕居」、「蘭室」、「烏衣舊族」、「龍塘世第」等堂號,店面寬度為一般店面三倍,中間穹窿及雙羅馬柱設計,刻有簡及「Kensei Shoco、建成商行」字樣,建築的穹窿下方是日本菊花,分佈在兩翼山牆上的諸多洗石子的圓形幾何線條,則有三十年代「Art Deco風格」的幾何形裝飾,左右兩側四顆圓珠為算盤珠子,彰顯商業身分,算盤珠子旁的石榴與蓮霧果蒂,有「多子多財」之意。 一九二一年建成商行屋主簡阿牛是日治期間的台灣巨富,興建的建成商行為當年大溪老街最豪華街屋,建物風格與台北總督府、鹿港辜家祖厝相似,目前則屬於江家所有,建築物正面、邊柱都已經嚴重毀損。建成商行的所有權人於日前提出歷史建築申請,目前大溪鎮的歷史建築有三十一處,十八處在老街,建成商行是老街最具特色的建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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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科幻】藍琥珀
咖啡廳裡醇香繚繞,小方桌緊鄰落地窗,半幅桌面盛著閃耀金絲的陽光,長相漂亮的一男一女隔桌對坐,雙方氣氛卻彷彿冬雪初降,與窗外赫赫炎炎的夏景形成對比。 「佳蕙,」男人雙手交握如祈禱,「我不是故意瞞妳,我只是不知道該怎麼向妳解釋。」 「藉口!」美女別開臉,語氣冷淡。「柏凱,我能理解感情不能控制,移情別戀也談不上十惡不赦,但你可以先跟我和平分手,再跟她正式交往,這是最基本的尊重,你卻一點都沒有考慮過我的感受!」 「原諒我吧。」柏凱雙手覆上佳蕙拿著咖啡匙的右手。「我是一時迷惑,現在我徹底想清楚了,只有妳才是我真心喜歡的人。」 佳蕙一臉嫌棄地抽回右手,抓起背包離開座位。 柏凱連忙追過去,「佳蕙!我們再談談吧,我真的知道錯了!」 「錯的是我。」佳蕙一邊走,一邊自嘲,「是我選錯了朋友,現在開始我和你絕交,也和她絕交。」 佳蕙的腳步實在太快,柏凱於是向前跑了幾步,打算擋住女友去路,想不到女友突然從背包裡拿出短槍,一抬手便毫不猶豫地扣下扳機。 剎那間,靛藍色的子彈準確命中柏凱,爆散出一大片藍色膠狀物,將柏凱完全裹覆,除了臉孔與手掌。 柏凱想掙扎卻動彈不得,宛如定格的人像紙板,杵立在咖啡廳門外。 「想擺脫纏人的傢伙嗎?」佳蕙轉過頭來面對攝影機。「有了藍琥珀,你可以輕輕鬆鬆達到目的。」 說完舉起右手捏著的藍子彈,推近鏡頭,隨著鏡頭焦距變換,佳蕙姣美的面容轉為模糊,且依然笑靨如花。 按下暫停鍵,王錫望著屏幕裡的女主角凝視兩秒,繼而轉頭嘲諷柏凱,「網路商店老闆親自拍攝情境廣告?是為了節省成本,還是找不到有膽量接拍的男演員?」 「王警官話裡有話。」柏凱禮貌地笑笑,「藍琥珀的確是新科技、新產品,熟悉它的人不多,但它並不在違禁品清單裡。」 「任何危險物品都應該列管。」王錫是個年輕員警,不過神態舉止倒有些老成。「你應該知道,藍琥珀的使用者很容易觸法。」 「不,我不明白。」柏凱換個舒服的姿勢,往沙發角落深深靠去。「請王警官舉個例子,所謂的使用者觸法,究竟指是怎樣的情形。」 王錫拿著遙控器朝屏幕一指,「你看看女主角背後的男人……就是你扮演的那個花心男,他被剝奪了行動自由,女主角當然已經觸法。」 「王警官,你這算斷章取義吧。」柏凱一臉無辜,「完整的劇情明明是男主角阻擋女主角在先,女主角的行動自由先受到阻力,因此她才設法脫困。依照你的邏輯,大街上被搶了錢包的受害者,是不是也不可以親自逮住犯人,只能眼睜睜讓搶匪逃走?」 王錫被問住了,皺著眉頭不發一語。 柏凱取回遙控器,按鍵取消暫停功能,畫面中的美女登時消失,換上一連串事件片段剪輯,呈現藍琥珀的多樣用途,例如:狗兒在街上突然掙脫牽繩,主人連忙用藍琥珀阻止愛犬衝向車來車往的大馬路;小女孩失手摔落精美的古董瓷碗,父親及時使用彈性極佳的藍琥珀裹住珍貴收藏;保全人員利用藍琥珀制服持槍歹徒,順利等來警方介入。 「人的腦筋有時候太死板,」似乎意識到用詞欠妥,柏凱旋即改口,「規矩是死的,藍琥珀是活的。譬如剪刀可以殺人,難道它就該被列管?要是買一把剪刀也得向官方申請許可、提交身分證明,未免小題大作,你說是不是?再看看這些記錄影片,它們證明藍琥珀絕對安全、無毒、有助提高生活品質、符合環保……」 「等一下。」王錫打斷柏凱,「符合環保是什麼意思?」 柏凱將影片暫停,正容答道:「藍子彈釋出藍琥珀之後,一般只會存在十五分鐘,時效一過就分解消失,絕不殘留任何垃圾。根據不同配方,藍琥珀能夠被設定成三分鐘、一小時等等不同的時效。」 「說得好聽。」王錫固執道:「就拿你這支廣告的第一段結尾來說,一個活人被迫十五分鐘動彈不得,萬一心臟病發作怎麼辦?萬一歹徒趁機殺人奪財怎麼辦?萬一大面積皮膚無法呼吸造成……」。 「停、停、停!」柏凱搖搖手,「誰說被藍琥珀覆蓋的皮膚不能呼吸?除了實驗報告,我自己也親身實驗過,透氣方面絕沒問題。至於其他的疑慮,請參考我前面說的那個剪刀例子。」 王錫還想再說什麼,口袋裡的通訊器卻響了,只好按鍵接聽。 「王錫!」局長的咆哮聲穿透機殼,響徹全室。「老子叫你調查藍琥珀製造源頭,你卻幫著經銷商打廣告?你是豬腦啊!」 「我?」王錫被罵得一頭霧水,「我打什麼廣告了?」 「直播!」局長氣急敗壞,話音都撕裂了。「你自己聯結公眾網路看一看,真是豬頭!」 王錫隱約聽明白了,當即取出掌上型電腦查看柏凱的網路商店,果然看見平台頁面正在播映即時影音,畫面裡只有兩個人,一個是柏凱坐在沙發上打理頭髮,英俊瀟瀟,另一個是王錫捧著小電腦兩眼發直,呆模呆樣。 「這段直播錄影完全體現了官方的自私。」王錫站在會議桌前方,慢條斯理地按鍵關閉簡報投影器。「近年來,警方在治安方面一直消極被動,藍琥珀明明有利於民眾自保,讓不法分子有所忌憚,可是警政單位一方面捨不得買斷藍琥珀專利,充實員警配備,一方面也不願民眾自由運用藍琥珀,他們怕這樣一來會突顯警方的存在越來越多餘。」 「我同意你的分析。」齊琿坐在桌尾,困惑地問道:「不過,藍琥珀跟我公司開發的自治社區有什麼關係?」 「自治社區是民眾心中的陸上方舟。」王錫拉開椅子重新坐下。「但是貴公司設計的琿天自治社區仍有缺陷,我想齊先生你自己也很清楚,琿天並沒有解決治安隱患的最佳系統。」 「我能理解你對警政系統的失望,繼而選擇離開。」齊琿用手指輕輕敲著會議桌面。「然而你的訊息追蹤技巧也跟著退化了,事實上,琿天自治社區已經有保安系統的策略合作夥伴了。」 「人形機器警衛?」王錫呵呵一笑,十分不以為然。「恕我直言,齊先生你太不瞭解民眾的心理了,你想想,他們不信住傳統的警政系統,對於半人工、半程式控制的機器人,當然更是高度質疑。」 齊琿閉起眼睛思索片刻,然後不太確定地問道:「何以見得?」 「統計數字會說話。」王錫再次開啟簡報投影器。「齊先生你看,這些調查數據是從三十年前累積至今,先看看有關網路言語暴力這一塊,調查結果顯示,民眾透過網路論壇彼此攻擊的情形逐年升溫。」 「怨天尤人是人類的劣根性之一。」齊琿嗤之以鼻,「攻擊陌生人能讓他們的負面情緒得到宣洩,甚至產生優越感。」 「你說的沒錯。」王錫接話,「可是他們為什麼會有那麼多的負面情緒需要宣洩?」 齊琿沒想過這個問題,一時無法作答。 王錫說下去,「因為生活裡充滿挫折感,整個社會也彌漫著挫折感,歸根究柢是官方、企業、各種民間組織,甚至心理諮詢師,全都無法解決生活品質劣化的問題,尤其是官員和大型企業,往往反過來扮演問題製造者的角色。」 齊琿聽得心裡頗不舒服,不禁皺起眉來,「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結論很簡單。」王錫不再賣關子,「民眾已經不再相信任何外界力量,他們渴望拿回主控權。社區保安機器人是由貴公司調節控管,屬於不可信的外力,藍琥珀則是他們可以親手掌控的完美工具,所以齊先生只需要修改社區規章,允許居民購買及使用藍琥珀,琿天自治社區將會成為新樂土。」 「藍琥珀是雙刃劍。」齊琿深吸一口氣,依舊眉頭不展。「萬一出現濫用、犯罪的情形,該怎麼善後?網路論壇使用者肆意謾罵,官方可以封閉網站,難道我要比照辦理,廢棄整個社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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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來念彼岸詩三帖
(一)秋來 秋來而你未來, 一片葉子落在心上, 寫成了一個字 於是 把心裁成一朵窗花 貼在想念的窗口 日夜綻放 (二)思念 醒來 在南方臨海的一座小城 思念如泉亦如舟 化成遠雲 停泊在一座島嶼上有你的城市 把輾轉了一整晚的思緒 還原成以你為名的兩個字 (二)彼岸 城市有雨 思念滲入島嶼的胸臆 在眼底泛成你的容顏 一點一滴一字一句 封存為舌尖的記憶 以唇印開啟 雨後雲開 霧中的港灣 歸心似舟 你在彼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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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毋忘在莒」牆堵談起
前天,回夏興探視年邁的母親,回程,路過高砲團舊址,巧遇陳文顧鎮長,正在向媒體記者介紹新近修繕完成的「毋忘在莒」牆堵,不意竟被抓去充當義務解說員,我毫無心理準備,但盛情難卻,被眾人一擁而上,就在牆堵前,一口氣講了好幾分鐘,翌日新聞見報,頗感意外! 這讓我想起一些陳年往事,深覺可和大家分享: 高砲團的這堵牆,坐落於團部的大門前,是一塊長方體的水泥建築,其正中央書有「毋忘在莒」四個大字,大字上方是團徽,可惜沒落上下款,雖減損了些許價值與歷史感,但肯定是又一處打卡熱點。其位置係夏興蜂腰處,又在大馬路邊,極易尋找,亦方便遊客拍照留念。 它的正對面,就是團部所在地,當年的大門,設有左右各一個衛兵哨,因軍令如山,軍紀似鐵,閒雜人等甭想越雷池一步。衛兵哨面向馬路這一側,題有「頂天立地、繼往開來」八個大字,字體古樸蒼勁,殊值細賞。 當年,我常利用早晨開飯時間,徵得同意,進入部隊賣油條,生意時好時壞,對軍中紀律森嚴,記憶深刻。賣油條的同伴,不只我一人,生意要做得比別人好,只有眼觀四方、耳聽八方,一見官兵有風吹草動,就要馬上反應過來。 記得每年先總統蔣公誕辰這天,團部都會布置莊嚴雅致又充滿喜氣的壽堂,值星官用擴大器廣播,請村民入堂向蔣公肖像拜壽,主其事的弟兄貼心,早已備置由麵粉做成的一籠籠小壽桃,待我們行禮如儀後,親手一一送上,在那個物質普遍匱乏的鄉下,這已是大受歡迎的回禮,大家都視若珍寶,久久捨不得吃。 過春節的前幾天,在團長指示下,他們會在白天上班時間,一連騰出三天,讓村民扶老攜幼前去澡堂洗澡,男女分開,男性使用士官、士兵部,女性則使用軍官部,如此貼心便民的服務,博得村民交相讚譽。 當時,中山堂設有一桌球台,但打桌球的阿兵哥不多,他們比較喜歡撞球,平日幾乎門可羅雀。後來,來了一位副團長,本身是好手,惜部隊裡沒有對手,頗感寂寞,有一次,在戲台的球桌上,偶遇我跟國勝對壘,覺得我球技佳,就常約我過招。那時,只要我依約前往,在衛兵哨前,向衛兵報名,就由其中一位領我進入球室,且現場早已備好開水與點心,頗受禮遇。 再來,記憶較深刻的,就屬過年的舞龍舞獅表演了。大概在年前一個月左右,每天下午時段,總會從某處傳來熱鬧的敲鑼打鼓聲,還是四嬸婆機靈,她說:「快過年了,高砲團又在準備舞龍舞獅了。」當年表演的場所,就在他們建造的戲台前,這個戲台,可是駐軍與村民的交誼重地,只要有勞軍團、國劇(俗稱「京戲」)、電影、布袋戲演出,它都是首選。 值得一提的是,早些年,先祖父尚健在,表演過後翌日,他老人家會早早喚我起床,讓我帶著原裝鳳梨罐頭的空罐子,趕往戲台前撿拾菸屁股,拿回家後,我幫祖父把它們一一撥開,取出剩餘的菸絲,先用小竹篾盛放,等天氣放晴,再拿出去空地曬,曬得乾乾的,好讓祖父用菸紙捲成長條狀,再塞進菸斗裡面抽。 看著他一邊滿足的抽著菸斗,一邊用放大鏡閱讀過期的報紙,一副自得其樂的模樣,總讓我油然而生羨情。 如今,高砲團早成廢墟,雄偉的大門和衛兵哨上的醒目標語,也不知去向。保留下來的,僅剩這堵牆,觸景生情,撫今追昔,我又再次墜入記憶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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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願藤
前幾天老爺子搬回來一盆開滿紫色花的盆栽,花型長得很像苦楝花,只是五片花瓣紫得均勻,也沒有中間凸起雄蕊筒柱,一大片圓錐花序,十分美麗。問老爺子得知其名,許願藤又叫喜願藤,連名字都很夢幻很羅曼蒂克。 許願藤的中文學名是錫葉藤,原產地是在墨西哥、西印度群島和中美洲,因為葉片相當粗糙有如砂紙,可以用來磨擦錫器使其發亮,所以博得錫葉藤的稱號。但是花市為求吉利喜氣,就取其諧音,稱呼許願藤、喜願藤,更能吸引愛花人的青睞,送人時亦有夢想成真的美好寓意。 隔天澆花時,發現掉了好幾朵小小紫花,仔細觀察才發現,上一層呈現藍紫色,下一層花裂較淡紫色,花中有花。上網查詢後才知道,原來上層部分才是花朵,還留在枝頭上的淺紫色五星芒狀其實是下層花萼,花朵雖然只有幾天壽命,花萼卻能維持很久,花萼代替花朵展現迷人風采,真是奇妙。 老爺子說,朋友在南投中寮附近開闢有機農場,種了一大片許願藤,遠看就像紫花隧道,美極了。我聽完後,腦海裡立刻浮現一幅幅紫花紛飛詩意畫面,一顆心早已飛向溫暖南方,多麼希望能夠瞬間移動,盡情徜徉於浪漫許願藤花廊下。 許願藤(錫葉藤)花語是「天使之顏」,花如其名,聖潔、唯美、純真……讓人看了心情愉悅,喜上眉梢。感謝老爺子提早將春天帶回家裡,藍藍的天空,暖暖的陽光,再搭配眼前搖曳生姿的許願藤花,讓我備感幸福。希望它的加入,能讓新的一年充滿喜氣和無限福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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養豬人家
她的便當裡常有豬睪丸,大多是三杯作法,偶而會分幾個給同學,中午時我們一起吃飯,一起商量大事,鎮上一家手帕工廠到學校招募作業員,提供膳宿,若是遠途,過年時還專車送回鄉,條件不錯,幾個人約好畢業後一起去「呷頭路」,結果大家都去了,只有我被老爸押著去參加聯考,算是中途「叛逃」。 仲眉在工廠裡從包裝、繡花、一路升到組長,還差一點成了小老闆娘。 這工廠小老闆也算熟人,國三分班前他是我們班長,自然對仲眉等幾個同學多些照顅,起初老闆不以為意,但當小老闆和仲眉越走越近時,老闆才猛然意識到事態嚴重,他以學歷為藉口阻擋,仲眉不服這口氣,開始去上補校,我們放學她上學,偶而在校門口遇見了,只覺得她越發漂亮,烏溜溜的長髮和大眼睛,對照我齊耳的短髮、黑框眼鏡,簡直是諷刺。 學歷可以補,家世很難改變,老闆眼看仲眉遇難不知退,又挑剔仲眉的父親是「牽豬哥的」,這事讓仲眉很受傷,她脾氣一來,對著老闆拍桌:「牽豬哥怎麼樣?」濃眉一挑、大眼一瞪:「不稀罕。」據工廠的同學轉述,老闆當場不自覺的倒退了二步。 也是合該有事,仲眉辭了工作回家,恰巧村裡傳言那位剛搬來,有點冶豔的女人曾是酒家女,她的女兒,聽說(只是聽說,完全沒根據)是川叔的孩子,這事大大引起仲眉的反感,自己父親的職業雖被嫌棄,但她不怨,可是花心這一樁,她斷斷不能容忍,從小到酒家找父親的不愉快經驗像個火種,平日深埋,一旦被撩撥就熊熊引燃,她把幾年來的委屈一次總清算,或許年輕,或許渲洩,她跟父親吵得幾近決裂,忘了為父親留一點起碼的尊嚴,也沒有為彼此留一點轉寰的餘地,多年後她回想起這一段,應是有悔的。 那一夜,川叔在夜半坐到廊下,一人對著星光嘆息,好久,他小心的把門關上,慢慢離開,仲眉在窗內看著他的背影,沒有阻止。 川叔離家後,仲眉一肩挑起全家的重擔,那時村裡養豬的人較少了,她反而從五隻養到八隻、十隻,進而到村郊租了塊地搭起豬舍,繼續養豬,當同齡的我們騎著腳踏車,肩上頂著無形的聯考壓力,或是到工廠上建教合作班時,她正騎著野狼125,載著飼料、舉重若輕的扛著「豆箍」,當起養豬人家來。 村人看她每天混在豬舍中,有些不以為然:「水噹噹的女孩子,怎不去呷頭路,粧得水水?」 我也納悶,曾問過她,她簡單的說:「喜歡啊。」我半信半疑。 川叔離開家後,其實也沒走遠,他到鎮上一家農藥行找了送貨兼看店的工作,大概還是放心不下家裡吧,在鎮上,距離適當,不會遠到音訊不通,也不致近到聲氣相聞,大家各過日子,知道平安就好。 有時爸爸到店裡買農藥,川叔會旁敲側擊問些川嬸和孩子的事,爸爸知道他關心,只要到鎮上去,就繞到農藥行,說些大小平安,或是勸他回家之類的話,川叔都不吭聲,也許他是想回家的,只是得有個台階,爸爸揣摩著川叔的心思,回頭去探川嬸的意思,川嬸說:「怎麼出去的就怎麼回來。」言下也不反對,但川叔的解讀是須取得仲眉諒解才行,一想到仲眉的脾氣,大家都搖頭,這事只好擱下。 有次川叔在送貨途中,看到仲眉和手帕工廠小老闆走在一起,他憂心的把爸爸找了去,像不知如何措詞般,猛吸菸,幾番猶豫,才終於開口請爸爸轉告仲眉:「條件不相當的婚姻不會幸福。」 爸爸沒遇上仲眉,只把這句話託給川嬸,沒幾日,仲眉帶了幾件新衣服請爸爸交給川叔:「我媽買的,快過年了,給他換新。」又從口袋裡拿出個紅包袋:「我們姊妹的心意,讓他買些吃的、用的。」 明明心裡互相懸念的一家人,卻如參商般不相見,爸爸看著仲眉,決定管一回閒事:「妳們爸爸年紀大了,不請他回家過年嗎?」 大概沒料到爸爸會提到這事,仲眉先是一愣,然後拿起溫熱的茶杯慢慢轉著暖手,像是沉思,又像掙扎,久久不說一句話,最終,爸爸輕嘆了口氣,把紅包退回給仲眉:「妳是晚輩,應該自己送過去。」 有一年,班上開同學會,大家聚在一起遙想當年,有人臉上依稀是當年模樣,有人已阡陌縱橫,一樣的歲月流轉,不同的滄桑遭遇,吃吃喝喝間,一個成績一直是班上前幾名的同學半是調侃,半是感慨的說:「我們三更燈火五更雞的苦讀,結果現在,騎輛摩托車當個小科員,早知跟著仲眉養豬去。」 一陣笑聲附和,直到散席,仲眉的車子離開,看著她車後的賓士標誌,我才猛然想起,忘了問她:「川叔還閹豬嗎?現在還有豬睪丸吃嗎?」 懷念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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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緣而柔
「堅硬的城市裡沒有柔軟的。」(徐志摩)。人來人往的街,何時能尋得片刻止息,佇立原地,也像迷失方向般,不知何處得以依靠。人應該皆有某個時刻,感受到自己的迷惘與失意,或是找不到能夠信任的人事物,也許是因一時興起,想將這些心情釐清,緩解這些負面和低靡之事,也讓正受此氛圍壓抑的人,能安心與自己對話,不要害怕面對與懷疑自我。 就像寫作般,剛開始下筆總是猶豫,但,一但開始、一但進入氛圍與情緒中,一切便不會那麼難了。當人與人之間開始產生連結,慢慢地,會延伸出「好」與「壞」的區別,隨之,由外在或各式的條件所驅使,心裡會做出抉擇,人與人間的關係,是如此地複雜,卻又意料外地簡單建立。近期,許多身邊的朋友,正在面對友誼的不定與結束,每個人的反應不同,但皆存有不捨;舉一親密的朋友為例,她與男友在自認為感情穩定的情況下,結束了長達五年的情侶關係,不吵不鬧的他們,和和平平地談話,並達成協議成為朋友。她幾乎每天都對我說:「我不明白,為什麼?」、「為什麼他不肯再試著努力一下?」,她無法理解,為何幾年的時間可以說斷就斷,雖然她的神情落寞、每天都在流淚,但嘴角總是笑著,總是笑著對我說出這些刺痛心扉的話。 「天空越暗的時候,越能看見星辰。」每每面對她的訴說,我像是一個無知的老師,僅是聽,但我不知該說些什麼才好。給予正向性的鼓勵,顯得表面;心靈上或身體上的陪伴,會不知覺中,自己也陷入那鬱鬱漩渦。我也有過這種情緒,明明不願去想,但生活周遭的大小事,卻像深怕遺漏細節般,時時刻刻地體醒著你,你,曾在某處、對著某物,曾經的「我們」,曾有美好回憶。 一段關係,不論親情、友情亦或愛情,只要達到交心或更深更深,已經無法用言語形容的階段,若得面對割捨,絕對不是件輕易的事。說來好笑,我明明不是個飽腹哲理的人,卻能面對朋友或他人的情緒,說出些自己都嫌矯情的話語;「就算他離你而去,但又不是世界末日,一定總有一個人,會成為你的信徒!」聽完後她大笑,笑著說自己又不是什麼神仙或師傅。我很開心能看見她的笑,那真切由心而出的笑意。 歲月太長,可以豐富也可以荒涼,能夠忘記人生途中的種種結果,但不能從未經歷過。堅硬的城市中,每個人都是武裝的、經過掩飾的個體,看不見的「柔軟」,只有在遇到契合且願意交心的人,才得以慢慢萌芽和孕育,成為屬於彼此的柔與軟。因為緣分,柔軟的心與情誼能夠不斷地被傳遞,愛人與被愛的心,也是如此被傳遞而永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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眷村的味道
眷村,這個大時代裡特殊的聚落,在台灣已近消失,只剩下少數被保留當作化石供人憑弔。 1949,這個被標記的年份,層峰一聲令下,百萬軍民渡海而來,在島上住下來,而三軍官兵及眷屬,被塞進了日人留下的宿舍、倉庫、軍營,以及臨時搭建的棲身之所。他們以為很快就能重返家鄉,所以不投資,沒置產,一切都是臨時型態,但日復一日、年復一年,最後,他們回不去老家了,後代也終究繁衍生存在這處南方島嶼上。 眷村聚落,有著與在地不一樣的風格與習慣,可以稱之為外省文化,它有著屬於自己的味道。這種味道不外乎是同舟一命、生死與共、離鄉背景、反共復國、大陸家鄉、同袍道義、南腔北調、各省菜系以及為自保發展出來的道上情義。站在外圍看,眷村是黑瓦泥造與竹籬曲巷的建築,走進去近瞧,立刻接觸到的是各省鄉音、軍裝旗袍服飾,空氣中飄散著臘味醃菜,以及酸鹹辣嗆的菜香味。 他們由大陸南北西東,帶來屬於自己家鄉文化,像撒在土裡的種子,在土壤裡生根發芽,成了一種大江大海文化,豐富了台灣的多元層次。早年這裡極少三代親人同住,有別於在地大家族模式。他們在老家的族裔親人,只能用口傳與少量照片傳述給下一代,因此村內有的盡是異性兄弟與結拜姐妹,或是好認乾親,以加強人際結合成一種力量,一起闖過危難,共度艱辛歲月。 眷村有著像四大名著裡的幽默,如水滸傳裡結義扶持但尚不至扯旗造反;紅樓夢裡兒女情長卻多是一場虛空;西遊記裡盡是坐懷不亂、精猴般調皮孩、憨傻卻也難戒貪及守本份之人;更有如三國演義裡擺雀牌棋盤成天鬥智場面。看著來自大江南北人,各個都有一份生存本領,他們談到家鄉季候、風俗見聞、美食小吃及各種光怪陸離見聞,為小輩們上了一堂大中國生活課,鐫刻在後輩腦海裡,終有一天回到老家那片土地上,作了印證。 眷村裡早年各種形象與人物不外乎: 老兵下著大褲頭,上身穿著露膀背心,搖著鵝毛扇在簷下坐者,滿口鄉音、陣陣汗味,隨風飄蕩,那是一種味道。 村內媽媽,提著菜藍,一襲素布旗袍,氣韻外透,走在村內巷道,迎著村童的招呼聲,輕柔回應,她是一種味道。 身架結實的年輕男生,一身卡其色學生服,褲子被改成窄襠,大盤帽捏得像美軍帽式,騎著單車耍帥蹓出村子,他是一種味道。 白衣黑裙女生,走路時裙襬不動,眼眉低下輕聲而來,而另一種個性外向趕風氣之先的女生,招搖豪爽的作態,又是一種味道。 離開村子就讀軍校,長假時返家,一身畢挺軍服,講話成熟穩重,動作有禮有節的青少年學生,這是一種味道。 孩童好奇看著義士手上刺字圖案,手裡拿著搪瓷缸杯,香片已沖泡發白,重複講著出身入死戰役,及跟著的長官已不再得志事蹟,那是一種味道。 群聚結幫,義氣相投的好閒子弟,抓緊眷村地盤,防止外來挑釁,村內父輩多嚴管子弟加入這個群體,但這種與家鄉響馬、袍哥、青幫文化不無關係,也是村內無法杜絕的風氣,這更是一種味道。 這些味道,曾經飄散在眷村裡。這些看得到,嗅得出來的是一種形象。另一種隱形的味道,如私下互助標會自助自救的;本事較大的拉拔退休或第二代佔崗位,並不求回報的;避談國家大事凡事皆以上級指示作依規的;視事態嚴重性作「可大可小」指示的長官,其實含有極大人情味在內的;鼓勵子弟讀書光宗耀祖,或作為村內榜樣的;口沫橫飛講著駐防外島經歷,休假帶回特產分享鄰人的;芳鄰走動頻繁甚至照顧其他鄰兒的……,這些都是一種眷村情義,只能意會無法言傳的一種味道,凡是眷村人都曾感受到且無法忘懷的一種家鄉兼同袍的味道。 這些與在地不一樣的味道,隨著眷村拆除,村民散去,復加一切手工美食全由工廠生產,不再傳承後代,所有味道都已消失了,只能在口述、書冊、照片、圖畫上偶一見得,眷村的味道,已成為我夢裡才能品嚐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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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發奇想 學做粿
一直以來,年節祭拜神明和祖先的聖品,最經濟實惠的就是「粿」,因為家家戶戶有一位勤勞樸實的母親,她們靈巧的雙手,做出巧妙各異,花樣百出的粿,自用送人兩相宜,大人小孩都喜愛,吃在嘴裡、甜在心裡,年節的氣氛,屋裡屋外盡是一片歡笑。 做粿,是世世代代口傳心授的傳統技藝,也是流傳久遠的傳統美食。它像一本無字天書,武功深厚,心思細膩的人一看就懂,一點就通。他們對做粿的技巧和方法,洞悉清澈,拿捏精準,光憑目測、手感就知道這粿的香Q軟硬,分量多寡,做起粿來更是得心應手,輕鬆愉快,無須太大力氣即能做出一籠又一籠,口感鬆軟,色澤明亮的粿,令人龍心大悅,佩服不已! 小時候,家裡的長輩們,把年節的炊粿看成是件慎重的大事,尤其做發粿、蒸年糕忌諱多,閒雜人等請自動迴避,廚房重地非請勿入,否則,蒸煮時,發粿沒發到頂級高峰狀態→燦爛如花;年糕沒有在一炷香時間蒸熟→順心如意,會疑神疑鬼,怪東怪西,因此,小孩要信守承諾,不可亂鑽亂闖。 好友相聚,無所不聊,提起做粿,大家興致勃勃,藏私的絕活攤開分享,你一言,我一語,比華山論劍還精采。真誠的言語,熱烈的分析,高手過招,源源不絕!對我而言,沒有做粿的天份,聽聽就好,不敢有非分之想,假如起心動念,想試試有沒這份能耐,不知會不會惹得全家翻天覆地,雞飛狗跳。 防疫期間,平淡的日子更加平淡,沒有任何腦力激盪,精氣神會逐漸鬆散,地上擺著幾顆無辜的地瓜,激發我突發奇想的戰鬥力→學做粿,嘿嘿!機會來囉,讓渾身是勁的地瓜獨挑大樑,可能會爆出不可思議的驚喜。 捲起衣袖,小心翼翼,準備做紅龜粿的工序大致完成,大煙正冉冉上升,期待的希望滿天飛舞!起鍋囉!擺滿一桌的紅龜粿,左顧右盼,怎麼也看不出是軟軟的紅龜粿,真像沙灘撿回來的鵝卵石,色澤暗沉又硬硬的,咦!那也安捏,錯了嗎?滿頭霧水的我幡然覺悟,該用「糯米粉」吧!而我卻放「麵粉」兩者都是粉,怎能相差那麼多,霎那間茅塞頓開。 渾渾圓圓的發粿,像一朵出汙泥而不染的蓮花。清明節到了,慎終追遠的祭拜,有了發粿來應景,心中踏實又不奢華!大夥提供兩個做發粿的秘方:1.白麴發酵→太難,2.現成發酵粉→簡單。從來沒看過白麴發酵後,會是甚麼樣子?聽說長得像蛋糕,鬆軟有彈性。我也來試試,我的白麴發酵,像一碗濃醇香的牛奶,冷冷靜靜躺在電鍋裡,一點發酵的跡象都沒有,看來又是竹籃撈水一場空。 新手上路,還是乖乖用簡單的發酵粉來發酵,水放太多,麵粉無法承受太多濕度,一再加麵粉,不知加了多少麵粉才揉得成一團,而整個麵糰像矗立千年的風動石,暮氣沉沉,沒有「發」的意思,越揉越沒勁,趕緊把它移到陽光下曝曬,有了溫暖的太陽才有發一點點,有點像要做粿的樣子。 最後,把大麵糰分成許多小麵糰,一一裝入碗中,大火蒸煮30分鐘後,鍋蓋掀開,哇!奇蹟,或許是老天爺可憐我的雄心壯志,其中一個長得有模有樣(如圖)讓我喜出望外,張口結舌,感動得五體投地! 凡事,認真最重要,努力的付出,雖沒有預期中完美,但一定有轉圜的餘地!接受失敗的挑戰,才能獲得寶貴的經驗,從做中學,看到做粿必備的工序,如粉類的配備、各種規則性的比例、揉麵糰的力道、蒸煮的火候……等等,一點都不能馬虎,處處是學問,點滴在心頭;做事細心,才能贏得信心,信心不失,才能擁有成功在望的契機,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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養豬人家
「○○吾妹如晤: 自從我們認識以後,您的芳影,便深深印在我的腦海中了。 您的容貌,是那麼地美麗。您的身材,又是那麼地苗條。………您好像是天上的安琪兒,我一想到您,我的神魂立刻就會飄蕩起來………。這幾天來,我想念你之情,彷彿是大旱之望雲霓,………」。 這是從爸爸抽屜底層找出來的<白話尺牘>中的一封情書範例。 「你們那時代都這麼寫情書嗎?有效嗎?」我不可置信的問爸爸, 「當然。」爸爸很肯定的說:「你們川叔當年追老婆都靠這本。」 真的嗎?川嬸可是個大美人,即便已過中年,依然風姿綽約,附近的媽媽們沒一個有她一半好看。 可是川叔的長相,唉!大概150公分的身高,頭微禿,頂個大肚腩,站在川嬸身旁常讓人想起一句話:「巧婦常伴拙夫眠。」 一封情書有這麼大的力量?當然不,其實另有內情。 川叔在街上見過川嬸後,寫了幾封情書打動芳心,接著便託了媒人上門提親,但他有自知之明,相親那日找了一表人才,在農會工作的堂哥代打,如此半哄半騙的娶到了美嬌娘。 這簡直匪夷所思,是騙婚,爸爸說也算啦,不過不是單一事件,屋後的春珠姨,相親時也是找妹妹代替,結婚那天,新郎才發現自己中意的人成了小姨子。 「媒灼之言的婚姻真夠冒險。」我說。 在一旁一直沒說話的媽媽這時突然冒出一句:「哪椿婚姻不帶風險?」 川叔這樁騙婚記在村裡偶有人提起,都當談笑話題,至於發現丈夫不是心中所屬之人的新娘子如何自處、調適?好像沒人提過、想過,只知從我有記憶開始,川嬸每日和一般家庭主婦一樣,煮飯洗衣,和川叔過著尋常夫妻的生活。 每天川叔會從門前經過,手拿根細竹竿,口吹竹笛,輕輕驅趕著一隻黑豬公,鄉下地方,家家戶戶都養著幾隻豬,川叔的黑豬公搶手得很,豬隻傳宗接代的工作都靠牠,生意好時,還曾遠征到隔壁村,這有個形容詞:「身穿一領烏袈裟,搬山過嶺去找妻。」 除了趕豬公,川叔另有一手絕學,「閹豬」。 聽說那是華陀唯一傳世的外科手術,其他都付之一炬,經過閹割後的豬仔肉質才會好吃,沒有臊味,只是那閹割過程不太人道,首先將豬的四隻腳綑綁牢靠,再用個圓形長筒狀空罐往嘴巴上一套,連嘶吼的權利也剝奪。 準備就緒,川叔一手拿把利刃,另一手在豬肚上一陣摸索,找著正確位置便精準的劃下,連麻醉也無,取出睪丸後,傷口用麻油瓶底沉積的濃稠「麻油達」抹抹就算大功告成,我們小時候燙傷、割傷也都敷這,像武俠小說中的金創藥。 取出的豬睪丸一般歸川叔所有,大概是看在那本尺牘份上,他會留給我們,那可是一道美食,薑爆麻油煮熟後,起鍋前灑點米酒,味道鮮美滑嫩,用箸尖輕壓,彈性十足,人人搶著吃,如果院子裡有九層塔,摘一把拌炒,又添一層滋味,可是一隻豬不過二粒睪丸,家裡每次才養個二、三隻豬,還未必都是公豬,所以數量有限,加上菜市場上沒得買,所以這道美食於我們而言,簡直成了尺牘中所寫的「想念之情,如大旱之望雲霓。」 川叔有個外號叫「豬哥川」,一來因他的職業,二來因他愛上「菜店」,也就是酒家,每次去,他一定把那所剩無幾的灰白髮染得烏黑油亮,體體面面的出門,至於川嬸這個糟糠,川叔管她叫「煮飯的」,再美麗,一旦成了家花、進了廚房,姿色自然黯淡,哪及野花妖冶魅人。 令人不解的是,丈夫偎在野花懷裡,川嬸從來不鬧,菜店門口偶而會有潑辣的原配耍狠罵人,為什麼川嬸不演這齣?「看開卡好過日子啦。」有人這樣解讀。 看不開的是她的女兒仲眉。 小時候川嬸曾帶著仲眉到酒家門口,告訴她:「去叫爸爸回家。」川嬸為自己劃了道紅線,不願踩進酒家大門一步,大概為了一點尊嚴吧,幾次之後她放棄了,要如此找回丈夫不如自己死心,但仲眉不死心,一個人去,沒有媽媽在外面壯膽,她硬著頭皮闖,每次把川叔從酒國裡拉出,看著醉醺醺的父親一臉陶醉的模樣,她都會懷疑,酒家裡找得到幸福? 川叔有三個女兒,個個都像媽媽,如花似玉,仲眉是老大,跟我同班,和她一比,我簡直像個醜小鴨,國中畢業時,我們曾合照過一張相片,就印在同學錄上,「妳也不比她差嘛。」有人這麼說。 哈哈,照片也和人的嘴巴一樣,會騙人。 這位仲眉同學,也算是個奇葩,她和一般女孩子不同,不嫌豬髒,每天放學就抓起水管洗豬舍,再到廚房提餿水餵豬,如果不是川嬸攔著,她連閹豬都想學,家裡的母豬每生了小豬仔就挑一隻當寵物養,抱進抱出,當然都養不久,稍大點就得放回豬舍裡,我曾問她:「養大了要賣時會不會捨不得?」 「有一點啦,但也沒辦法,誰叫牠是豬。」她這樣說,拿得起放得下,豪氣不讓鬚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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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的螺旋
這對母子在樹蔭下,安安靜靜生活了十幾年。 由雕塑大師王秀杞為台中市當年某新開發坐落北區的豪華大廈,所貢獻的深情創作。 這個小小地標,當年吸引許多住戶,路人,傍晚散步的人的晶瑩目光。當然,這些年少不了風言風語的嘲弄,雨打日曬的侵擾,車聲烏煙的渲染,以及時光在母子身上剝蝕愛的痕跡。 銅雕的母親無怨無尤地呵護其子,即使十幾年坐姿不變,低首貼臉的角度垂直不動,依然無損她慈馨溫柔的環抱形象。 面目,可以全非;時間,空無一物。可是,驅動善的體現、美的依戀、愛的昇華的螺旋,勢必留下永恆靜定難以言詮的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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幫妳顧孩子
兩性相處充滿許多奧秘,正所謂情場如戰場,可作戰有兵書計謀供參考,但愛情完全沒有,甚至這個沒有煙硝味的戰場,更令人膽戰心驚,在這戰場上陣亡者不計其數,白骨盈野。 有了孩子後,戰場規格升級,你親愛的太座,武力值驟升,集氣放大絕威力更甚,孩子是夫妻間的潤滑劑沒錯,但是,筆者自身慘痛經歷,現身說法,其實更多時候,孩子是父母戰爭的催化劑,寶貝女兒三歲前,大戰頻頻爆發,好幾次,我都差點成先烈,一直到後來,我逐漸摸索出生存之道,在地雷密集區閒庭信步,好不悠哉,且聽我娓娓道來。 女兒剛出生時,我手忙腳亂,洗澡好可怕,頭那麼軟手滑掉怎麼辦?餵奶常搞不懂適溫,不是太冷就是太燙,常把孩子她娘鬧得火冒三丈,於是乎,我就只能擔任最簡單的看護工作,三不五時引爆地雷,隨口一句:『幫妳顧孩子。』瞬間引爆核彈,什麼叫幫?帶孩子是我的工作嗎?你都沒事做嗎?長達一個小時的瘋狂掃射開始,我的下場比喪屍還慘烈。 後來,我強烈的求生欲,讓我學會主動幫忙,能做的主動做,少說多做,其實男人很單純,有時候有口無心,但躲不過女人的順風耳,請謹記少說多做,切勿頂嘴,等待,孩子會長大,照顧起來會輕鬆的多,多體諒老婆一點,日子過得舒心一些,諸君!咱們共勉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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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閱讀筆記】古厝生活之半農半X
多年前看到一本書至今仍然持續關注,當年我剛好回到金門經營古厝民宿,正在摸索,尋找較好的生活模式,我始終認為民宿是一種生活模式的分享,在自己的家鄉以一種有別於童年的認知,重新審視家鄉的一切,往往也能夠將童年的疑惑註記,將自己的人生謙虛的返嚼一番,以新的自己在家鄉生活。 日本京都綾部出生的塩見直紀先生,1999年以33歲的年紀返鄉,開始實現半農半X的生活,以天職使者的角色發展自己的X,鼓勵大家順從自然、實踐天賦,認為一定有一種生活,可以不再被時間或金錢逼迫,回歸人類本質,一定有一種人生,在做自己的同時,也能夠貢獻社會。我深深被此書所吸引,浪跡了好些年,不知道自己到底學會了些甚麼,回到家鄉是否能得到發揮,對於作者提倡的半農,我開始慢慢地學習著。 我們每個人在社會上工作一段時間,應該會累積出屬於自己的半X,所謂的天賦,上天賦予每個人不同的天賦,讓我們依此得以生活得以謀生,如果自己的天賦恰好也是自己所喜歡的事情,那是很開心的人生,不僅能夠持久更能有所發揮,進而幫助他人,懂得知足並懂得善良的看待世界,是我們要學習的心態,天賦也是一種使命,擔當己任,並且貢獻社會,作者更希望可以幫助他人,尋找自己未曾發掘的X,強調簡樸的生活與充實的使命相結合,我為這樣的理想深深著迷,直到最近跟朋友提起這本書,並獲得朋友相贈此書,我又開始細細閱讀,反思自己這些年來的點滴。 古厝民宿的生活,從接待、安排旅客所需、規劃行程、守護古厝,這樣的生活持續了十五年,我把最盛年的精力投入在古厝裡,閱讀了古厝的一年四季,接待了各個不同天賦的旅客,閱讀了他們的人生,深淺不一而足,為他人的需要提供協助,我想多少符合了塩見直紀先生的X理論,我跟古厝是一種相互的成長,我養護古厝潤澤古厝,開啟旅者與古厝的緣分,我只是一座橋樑,在最適當的時間扮演著這樣的天職,我很幸運。 這些年許多人體驗了古厝的生活,很多人說我來參觀就好,殊不知門裡門外大大不同的,雖然我從小也是住古厝長大的,但我用一種非常崇敬的新角度來看待古厝,我能靜靜的在廊道裡感受古厝的心靈,感受他要表達的哲理,一年四季晨昏,有著許多豐沛的思維流盪著,愛護古厝的心愈來愈濃,鳥鳴花香,一日陽光計時,看到陽光在院落的位置,便知晨昏,一宿情緣的旅者能不虛此行,希望為您的心靈種下一顆種籽,待他日因緣俱足萌芽,塩見直紀先生推廣的減法的生活,當地生活的體驗,與土地有關的旅行,融入當地聚落生活,與古厝的旅行不謀而合,讓旅行者透過行腳與體驗,豐富了生命觀。 至於半農的部分,是我最不熟悉的,從小沒有種過東西,對土地也不熟,所以剛開始我很疑惑我的半農如何開始,作者說半農其實是要讓你跟土地更親近,了解更多土地與食物的關係,透過農村生活,探索天職與人生意義。我無法像書中種稻米,所以我開始試種植物,種些香料植物。 每年晚冬到早春,紫色花的迷迭香隨風搖曳,春天讓植物像接力棒似的開花,2月的櫻花、玫瑰花、郁李,很香的含笑花總是一推開門香味撲鼻,3月的桂花香,金桔、茶花、百合花,有些花期很長記不住開花期的雞蛋花、九重葛,有些夏天才開的荷花,蓮花,還有突然令人驚喜開花的紅花石蒜、優雅的蔥蘭,花花草草種久了,花圃裡總會有些不速之客,融入大家庭般的偷偷取得一席之地,這不禁要感謝鳥兒與蜂兒的辛勤,還有那自然界的風風雨雨,每每讓人對生活有了許多的歡欣感。 最近開始學習種起了可以入菜的九層塔、香菜、小白菜,拿把剪刀剪一些些加在菜餚裡,很有成就感,源源不絕的九層塔,總是及時派上用場,不禁讓我想起了半農的精神,尤其做餅乾的時候,將新鮮的迷迭香烘乾成粉末狀,做出香甜可口的迷迭香餅乾,慢慢理解了書中的身體力行、平衡生活理念,生活上總是會碰到許多我們無法改變與掌控的事件,而平衡的生活模式,讓我們的身體健康,讓我們的思維簡單,讓生命的時間可以多一些給自己,有點像是佛法中說的人身難得今以得,要珍惜一切。 朋友常說禍福相依,簡單的說是得到與失去,我們如何讓生活取得一種平衡,自在與節奏,讓自己能擁有自己舒服的生活模式,讓外界的紛紛擾擾盡量不影響到自己的生活,說是簡單其實很難,我們常會因為不好意思、不忍拒絕,而讓自己不開心地配合著,一天天消逝其實很快的,一生就走到了盡頭,才猛然想起自己到底想要怎麼樣的生活呢?一種理念的執行,要非常的有毅力,其實不太容易。 後來塩見直紀先生還出了第二本書,半農半X的幸福之路,介紹了88位投入半農半 X的朋友,讓人非常感動,因為這本書出書的時間是2013年,我非常好奇現在的綾部是否仍然執行著這個理念,我便到FB去搜尋,我找到了Naoki Shiomi的作者FB,並試著留言,「你好我喜歡你的書」,很開心得到回應,「謝謝!我很開心」,我接著留言「請問你們現在還在繼續書中的生活嗎?」,得到回應「半農半X的生活」,讓我很感動,作者還在繼續著理念推廣,這很不容易啊,從作者回鄉開始算20年了。 誠如書中說的,找到了自己熱愛的事了,書中所指的半農並不是指一天之中,有一半的時間務農,也不是指土地的大小,而是藉由接觸泥土和其他生命,發現生命中更重要的東西,就像我的小花圃,常常有著一些驚喜,去年秋天發現綠籬上圍繞著金黃色的小苦瓜,金門人常用來泡高粱酒的品種,以及樹梢竟日傳來的鳥鳴聲,鵲鴝、白頭翁常入院子作客,戴勝旋飛歇停在燕尾脊,交響著300年的古厝,櫻花開完之後花謝了綠葉迸出,交替著生命的欣喜,玫瑰花謝了需要剪枝才會蹦新芽再開花,植物與土地的體認遂映照著人生,我慢慢感受著書中的理念與精神,希望有一天我能更完全明白與實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