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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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望鄉路
<13> 明盛哥的家不在汪庄,他的小鐵工廠開在高淳,這趟回老家專為了我和舒芸出任務。回南京前他帶著我們再四處轉轉。 「現在這溝都變髒了,從前我小的時候水清的很,還能在水裡游泳呢。」他指著一條滿是垃圾的寬水溝道。 往屋後走去,眼前草地上長著幾株大樹,再遠點都是田地。 明盛哥雙手叉腰道:「你看我們老家現在只有這麼點地,那在以往可不只,你看到的前面這些地那都是我們的。後來鬥地主,好多地都給收掉了。文化大革命,有一晚半夜裡爺爺給人拉走了,天一亮戴上高帽子上街批鬥。有人還舉報解放前的一件案子,爺爺給關到了縣衙裡,最後靠著八庄子的老叔散盡家財才把咱爺爺救了出來,後來就病死了。二叔下落不明,爺爺死前最記掛的就是他。」 「二哥你哪一年生的?」 「我一九五六年生。」 「那你肯定經歷過紅衛兵時代。」 「紅衛兵?我就當過紅衛兵啊。」 <14> 一九九七年十月二十八日,王叔在泰國清邁國際機場,手裡拿著一本袖珍英漢字典,對照著通道上的標示,仔細查閱著中文解釋。 「可造,你看了半天,懂是不懂?」父親問。 「嗯,懂啦,往這邊走,在七號轉盤拿行李。」說完提了提背包往前直走。 「慢點走。玉芳,跟上。」我爸回頭催促著我媽,我媽人矮腿短,和我爸走在一起老是墊後。生平第一次出國門,來到這寬敞的機場,眼裡看的、耳裡聽的不是泰文就是英文,簡直是兩眼一抹黑,王叔是他們兩個唯一的救生浮板,儘管王叔自己也好不到哪裡去。 「等一下拿了行李,我朋友在入境大廳等我們。我們搭他的車子先到賓館去辦理入住。」 「你朋友是泰國人?」 「泰國華僑,我跟他生意上往來好多年了,跟他進些泰國樂器、土產賣到台灣。」 「那我見了他要說『莎哇滴卡』?」 「不用,說中文的。」 「阿嫂,會累嗎?」王叔一邊走著一邊留心著小步跟上的我媽。 「這飛機是還要坐幾遍才會到南京?飛來飛去嘛不知是飛到叼位去了。」我媽嘴裡碎念著。 「這裡是泰國,我們在這裡住幾天,去昆明的飛機要十一月二日才有。我的朋友是華僑,會說中國話,這幾天帶我們在泰國先到處走走看看。」(二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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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棍阿北
不知不覺中已邁過大叔的年齡,進入了初老的阿北階段,而人生的第一次擔起領著全校小男生跳起校慶大會舞的重擔,當起舞棍阿北,對即將退休的我,的確是件巨大的挑戰。 一個多月前,籌畫大會舞的曾老師邀約:「阿裕老師,今年不當校慶司儀了,要不要試試和我一起帶學生跳大會舞,女生我負責,男生交給你,如何?」當時毫不思索的給她一個信心滿滿的OK手勢,長年和小娃們相處,從不覺得自己老,跳大會舞?完全不在我的風險評估裡。 當了近二十年的大會司儀,年年都站在司令台上,自己帶的班級都得委託其他老師照應,退休前一年的校慶,終於以交接為由辭了司儀工作,好好帶班體驗最後一次的校慶運動會。 「影音連結傳給你囉!」曾老師對我頗有信心說:「跟著影片示範動作跳就對啦!」曾老師說她也是這樣學,目前就剩下我這班剛升小三的孩子完全沒學過,所以要我加把勁把他們教會,一句「你沒問題的」給足鼓勵。 想來真沒問題,當年大學時我可是社團帶動唱唱作俱佳的靈魂人物,這小學校校慶大會舞比較起來還是小菜一盤。 「天啊!」幾天後,隨著影音檔的開啟,才驚覺不管是扭腰擺臀,抑或舉手投足,身上四百多個關節都被歲月鏽蝕得難以伸展,快節奏的音樂,螢幕中示範舞者的利索動作,跟不上就算了,一旦略下幾拍再抓上節奏時,才驚覺動作竟同手同腳全不協調,小三生還不給面子的抱怨「老師,你都不會跳。」這時才感悟先前的自信早已是當年,是三十五年前的青春歲月,現在「歸組壞了了」了。 不妙,自個兒亂舞一通,流汗健身就算了,可是得領著全校的男孩,要是領舞的老師都跳得「二二六六」就成了笑話!倍感壓力下,只能分段練習,熟記每小節的舞步,回家後再對著電視螢幕勤加練習。 雖說「老狗學不了新把戲」,但我還初老,相信勤不但能「補拙」還能「濟老」。 「哈哈哈!」幾個禮拜每天晚上準點勤練下,好不容易跟上節拍,舞步卻仍不暢,後頭偷偷錄影的太太不禁呵呵大笑,還把影片上傳家庭「賴群族」,供上班後的女兒消遣娛樂。向來自我感覺寶刀未老,而影片裡舞動的身影卻時而像官將首,又時而八家將似的,連在身後的三歲狗兒也看得呵欠連連,對我這難學新舞技的老狗有著無奈的厭世感,難怪太太看得呵呵大笑! 皇天果真不負「苦練」人,一個多月不斷勤練下,預演時,雙手又拿鬆蓬蓬亮燦燦的彩球助陣,只要動作大就夠亮燦輝煌。 「嘿咿!動作大,屁股搖下去。」對動作還不熟練的小朋友,還能加油打氣:「老師年紀一大把就能搖了,你們全都沒問題。」「跳錯沒關係,搖下去!就是天下大無敵!」只要夠自信,尷尬的就是別人;只要不怕出糗,開心的就是大家。 跳大會舞就要熱鬧、開心:努力的搖、用力跳,才是精神。 雖然還是頻頻出糗,孩子們跳左邊,我搖右邊……給他們歡笑,也給信心,我的每一個「出槌」都是歡樂,也是美麗的錯誤啊! 「動起來!搖咧搖咧搖咧!」終於來到校慶開場大會舞的時間,爆表的熱情,搖晃晃,亮閃閃彩球的煙幕中,管他動作還是會「出槌」,開心就好,熱情就讚,大動作的動起來準沒錯,我們師生就在熱鬧的氣氛中完成任務,在熱情歡樂的掌聲中結束我的大會舞處女秀。 「老師,沒想到你年紀一大把了還那麼會搖!」退場後,社區的老朋友對我豎起大拇指,「哈!哈!哈!」我開懷大笑,謙虛說:「就盡量搖嘛!搖錯了也沒人發現啊!」 賣力跳,努力搖,得到了讚賞實在開心,但最開心的是不用再跳,不必再搖,再有下次,老骨頭就全散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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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的語意
暗夜,有一種風華 漫了整座半山腰 它們悄悄潛入 夢裏,不只一次 難以闡述的語意 囈語似的質問 冷月 可曾識得愁字 岸邊的沙粒默默 釣起一線玄機 解讀蹤影 真意,藏在語意 某個詞彙 那個昂然的部首 它想擬人化 在荒蕪的歲月 被我故意忽略 它被深埋 且植被了花紅葉綠 在半山腰,在最初 的風景失色後 是你華美的承諾 被我失手滑落 夜夜漫在半山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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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居偶得】 〈重生〉之什
〈重生〉丁口 無菌在醫院 吸吐天地與新生 白十字守愛 〈通勤族〉劉金雄 每日趕捷運 追逐朝陽與夕暮 只為三餐飽 〈晨光初照〉顏曉曉 鳥啼聲響亮 清泉流淌映天色 芬芳自然妍 〈浪花雲幻〉許靜華 無際的大海 洶湧浪翻漾奇觀 蒼穹雲萬變 〈初晴〉林明樹 雨霽天色明 蟲蛙嘒嘓交相鳴 綠野好風情 〈信仰〉陳文卿 生命勇追隨 信堅仰望愛世間 慈善滿心田 〈思念〉史材鐺 草木仰星空 迷濛霧氣淚凝眶 不捨滴落土 〈心情〉洪榮利 任它風雨凌 心海無波浪不興 自在人安寧 〈那一天〉 丹夢 誰能知此刻 甜膩的香水百合 苦濃滲酸澀 〈涼棚〉秋雨 編茅傍園林 豆莢瓜藤綠成蔭 納涼爽人心 〈詠畫〉林正義 濡染一樹梅 枝條連續開紅蕊 勾勒錦禽飛 〈湖畔神話〉黃淑媛 向陽情似火 湖畔青絲話楊柳 嬌柔永相思 〈大太陽〉徐旭玫 燦爛的陽光 暖照分泌血清素 心情不憂慮 〈香水〉梅靈 隱形華服穿 專屬香氛緊依連 嗅覺的盛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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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望鄉路
「酒菜錢呢?」 「我去付了。」 我抓了抓頭,頗感尷尬,還好有賢內助替我料理善後。其實我酒量還沒有她的好,但沒辦法,昨晚是我的主場,總不能讓她替我擋酒吧? 我看看了錶,差十分七點。有人來敲門了。我開了門,是明盛哥,他手上提了一袋早點。 「酒都醒了吧?我到早市裡給你們買了些包子、油條還有豆漿。你們先吃著,過一會兒八點我來喊你們,上墳要早,我們一塊兒去。」我跟他客氣了兩句,他把早餐留在桌上便走了。 由於依行程今天下午我們便要返回南京,用完了早點我們收拾好背包,便跟明盛哥走回老厝去。 一路上兩旁田裡村人在幹著農活,有人遠遠見了,便跟他打起招呼:「回來啦?明盛。」 「噯,帶我台灣兄弟回來上墳。」 「趕這熱天上墳?那不熱昏了?」 清明才剛過兩個多月,暑氣正熱,田裡正忙,難怪村人見了都這麼問。明盛哥只是隨意應和。 回到老厝,庭院裡停著一台三輪車,車後斗上放著香燭金紙,兩袋水果,還有一箱多管炮竹。不久幾個鄉親跟著明興哥一同回入屋內,有些是昨晚就見過的。明興哥手裡忙著,嘴裡咭咭呱呱說個不停,隔壁大娘也牽著媳婦、兩個小孫子過門來,大家說的都是竹竿、鏟子、鐮刀……等等瑣事。 鬧騰了一會兒,終於出發,我們推著三輪車出了村往泥路上走去。不久來到一處雜草叢生的荒地,大大小小的墳墓像草堆一樣排了兩排,墳上疊了兩個土塊,形狀像是兩個大碗疊成一個漏斗。 明興哥推著三輪車來到一座石砌的大墳前,墳上隆起兩丘土堆,丘上長滿了雜草,墳前卻有兩座墓碑,碑上的文字日久已經看不清楚,但尚可辨認,都是一九九七年清明節敬立的。明盛哥在一旁向我和舒芸解釋:「這個碑是咱爺爺奶奶的,那個是我爸媽的。」 我爺爺的那座碑上刻著立碑人孝男、孝女各兩個名字,其中孝男之一便是我爸的舊名。其餘自然是我已逝的大伯父和我的兩個姑媽了。孫男、孫女共五人,曾孫一人。一九九七年清明節,那時爸爸可還沒有回大陸探親哪,要不然這碑文上的孫男還應該多出我台灣兄弟三人。 用鐮刀將墓上的雜草大略割去之後,我們幫忙著把大量的冥紙拆了包裝,堆在兩座碑前面的地上,明興哥拿瓷盤盛裝了水果,點燃兩束香交給了我,我與舒芸各持一束,在墳前恭敬肅立,誠心祝禱,作為汪家的後代,我畢竟繼我父親的腳步踏上了先祖家鄉的土地,對我來說意義不凡。 各人燃香祭拜完之後便把香束置於碑旁,然後燃起冥紙。明興哥、明盛哥在祭拜過祖父母之後再祭拜父母,我夫妻倆也朝前跪拜大伯父、大伯母。 最後我們施放了帶來的多管沖天炮竹,作為儀式的結尾。完畢後明盛哥遞了把長柄鏟給我,說道:「我們去挖兩把土,疊元寶。」指著一處地方,說那邊的土鬆,好挖些。 他將菸叼在嘴上,踏了踏腳下泥地,拉好架勢一鏟便下去,伸腳使勁將鏟踩深,就這樣四邊鏟了四次,最後挖起了圓錐似的一大塊,鏟去錐尖,放在墓上。同樣動作又挖了另一塊,這次顛倒疊放在剛才那一塊上面,便成了個漏斗似的形狀,原來這叫疊元寶。我照著樣子學做一次,但辦公室坐久了,手腳無力,挖出來的土錐又小又醜,實在不成樣子。(二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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憶慈母 絮往事
去年(一一三年)母親節,我買八支康乃馨花朵,由孫輩們敬獻母親李碧蓮女士及為人母的媳婦、胞妹及台籍看護,整屋洋溢著歡欣,幸福滿滿。 豈料,母親八月二十三日(農曆七月二十日)因呼吸衰竭,於下午四時安詳辭世,榮歸仙鄉,享耆壽九十三歲。母親安息的那一天,巧合的也是母親的生辰,生日變忌日,真是晴天霹靂,不可思議,我們悲慟不已! 古人云:「父母在,不遠遊」,何況雙親大人皆已逾90歲;所以,除了返金祭祖或在台灣短暫旅遊外,我每天風雨無阻,都晨昏定省,要與父母暄寒問暖,閒話家常。冠群、瑛桂更是放棄遠遊,每週日必至永和寓所與母親共玩四色牌,娛心怡情,歡聚一堂,享受天倫之樂! 母親臨終前,子女、孫子孫女們都紛紛趕至侍寢在側,淚眼注視母親微弱呼吸。彌留之際,妻子在床側緊握母親的手,並輕語打氣:「俺娘,要堅強挺住」;此刻母親兩行淚水已滴出。而最讓母親欣慰與滿足心願的,是二弟冠雄千里迢迢從新加坡回來見了最後一面,不留遺憾。 憶起母親在世時的仁慈懿行、溫順聰慧、歡樂愉悅等生活點點滴滴,一一在腦海中浮現──母親的睿智、敏慧、慈悲、和諧與喜樂──讓我無盡念想,無限緬懷,不知不覺熱淚盈眶。 我是母親的頭胎長子,她自述道:初為人母沒經驗,不知奶水不足且養分欠缺,把我撫育的越來越瘦弱,動輒發高燒,發育遲緩,連帶罹患中耳炎重聽,變成呆頭楞腦。 母親說,那時候,我一臉憨相,常被鄰居伯叔輩揶揄逗弄。如今,這些長輩們,大都已作古成佛了。 她又說,由於體質不佳,容易生病發燒,祖母、外婆除了到寺廟求神拜佛祈求保佑平安。讓人驚訝的是,祖母因祖父為中醫郎中,耳濡目染了解一些偏方。在我發燒不退時,竟用「蟑螂屎」、「蟑螂肚」磨粉讓我服食,居然還有效,把燒給退了──真是奇葩! 「俺娘,我同學的母親都年紀大,為何妳那麼年輕?」小學二年級時候,我曾童言稚嫩問母親。母親啼笑皆非,反而含笑說:「母親年輕不好嗎?大條(傻蛋)!」成年後,母親多次提及,笑逐顏開指著我是呆瓜:人家都希望自己的母親年輕漂亮,只有你大條才如此問,我尷尬跟著哈哈大笑。 大概是五年級,某一天下午早放學,和七、八位同學到附近田園奔馳(金沙大橋畔),踐踏剛播種高粱種籽田地,被農地主人吆喝驅趕;我因耳背,同學都跑光了,唯獨我傻傻地被逮送到學校處置。念是初犯,老師罰我跪在操場司令台前一小時。 回家後,母親見到我,就嚴肅問我是不是在學校闖禍被老師罰跪?我點頭承認。我好奇問:「俺娘,妳怎麼知道?」母親莞爾答道,傻瓜,你的兩肢膝蓋都沾黏塵土,想想就知道了,並告誡以後不可再犯。 讀小學時,是幼稚懵懂無知,在校外經常聽到「軍樂園」這個名詞,不解其意。有一天就問母親「軍樂園」是甚麼?母親先一愣,瞬即機智含蓄說:「那是女人給寂寞阿兵哥摸奶的場所」。噢!獲得答案後,我似懂非懂沒再問。 父親是生意人,交友廣泛,三不五時招朋引伴到家裡把玩幾回衛生麻將,搓麻將的嘈雜聲,不絕於耳。有一次,賭友來我家欲玩麻將,母親趁父親泡茶之際,便柔聲對他們說:小孩在家做功課會不專心,而且影響孩子偏差行為及不佳觀感,拜託他們盡量在別處打麻將。 自此家裡就沒聽到「麻雀」聲了。母親未在父親朋友當面掃興之動作,委實保住父親臉面,亦讓孩子有專心讀書的環境。 往昔戰地政務時期,金門駐軍十萬餘人,只要是放假日,街道滿是阿兵哥,熙熙攘攘,熱鬧非凡。母親曾說,某放假日,沙美街道阿兵哥多,有兩位特種兵醉醺醺行走街道,忽然有位小兵不慎碰撞特種兵,引起特種兵不悅,倚恃身強力壯,毫不憐惜痛毆小兵;母親見狀,趕忙用笑顏勸解;父親同時迅速拿兩瓶高粱酒送給喝醉的特種兵;此時,母親見機引導小兵從我家後門走避,否則,以特種兵的蠻力,小兵的後果不堪設想。 翌日,被毆小兵的班長來我家,向我雙親致謝──救了小兵一條命。據父親說,這位班長的表哥乃是特種部隊副官,班長與副官均與我父親熟識。 家裡經營銀樓生意,一位缺錢的士兵,假裝要買金飾要母親從櫃裡取出項鍊首飾供其選擇;那料,這個士兵趁母親疏忽之際,搶了幾件首飾向外逃跑;母親即刻大喊:「阿兵哥搶金飾」;街道軍民聞聲,紛紛加入合捕;結果,那位搶金飾的賊兵被捉到。 本案送軍事法庭審理,曾傳喚母親出庭作證。母親在軍法庭向軍法官表示,被搶之物既然已歸原主,請求從輕發落犯者,至於審判結果如何?就不知曉了。 有一天,母親與看護閒聊,母親很自豪說,她生了三個醫師。看護僅知一個兒子是西醫,一個是中醫,哪來第三個醫師?看護悄悄問我母親第三個醫生是哪位?我笑答,出生三天就送人撫養的小女兒是獸醫,所以她有三個醫生子女。哦,看護恍然大悟,十分羨慕! 母親曾對我提及說:「生你的小妹(季芬)的第三天,僅憑一句『口頭承諾』,未經我同意,你爸就抱著季芬送給許永煌叔伉儷做女兒,我十分思念難過,哭了很久」。後來,母親說:「我也多次偷偷暗中觀察,看到許嬸將小妹視同己出慈愛照顧撫養,乃放心,沒有罣礙懸念」。 父母在不敢言老,過往雲煙,輾轉間,雙親大人的八個子女現已垂垂老矣,我也已經七十四歲,真是歲月不饒人!(稿費贈家扶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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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一位可敬的父親-----費爾
阿里山的風啊, 從森林撲向四方── 就那樣 飛呀,飛呀── 有些鳥兒銜著的果實 輕輕的落下, 滾回魯本旁邊的 土壤。 風仍揮舞啊, 果實也慢慢長成了一棵大樹…… 大樹是魯本的身軀── 他伸長了手, 又踮起腳, 欣喜張望── 一年又一年,竟幻成了 一片森林。 每天,他會奏出一支曲調, 等待月亮爬上樹梢, 等待星辰向他揮手, 他便施展最拿手絕活, 替每位禱告者, 都貼上編號,然後 寄給了上主── 完成守護森林的任務。 他已不會再有什麼變化, 因為他已成為── 上主眷顧的一個孩子; 他負責照顧這裡 一大片蔥綠的森林。 而費爾的父愛 在臺灣也留下了 值得歌詠的聲音。 阿里山的風啊, 依舊吹啊吹── 吹過那些小小聚落、街巷, 雲海 與田園…… 而思念親友的心扉啊, 像一粒晶瑩的露珠, 永遠明淨透亮。 或許, 費爾的哀傷 是愛的延伸的另一種方式。 但我知道── 人間最溫暖的親情, 最美好的愛情, 最知心的友誼, 也該是如此心情。 註:看完電視紀錄片《費爾的旅程》,十分感動,不禁眼眶泛紅。此片是描述一位曾多次來台千里尋子的費爾,他的兒子在1998年11月不幸死於阿里山山難,是一位紐西蘭牙醫系大學生魯本。最後費爾在南投大地震後,特別來臺灣為伊達邵邵族人盡力救震災、重建屋舍,也在南投山區教學陶藝等,其愛心之舉,實為一位可敬的父親,特致以我的敬意;並以此詩為魯本已化身為一片森林,獻上我的祝禱。願他的靈魂受上主的庇護,永享安寧。 (稿費贈家扶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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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實用的免費鬧鐘
長年蟄居鄉下農村的好處不勝枚舉,最大的優勢是平房周遭空地多,舉凡種花蒔草,栽培蔬果瓜類豆類,都可以天天忙得不亦樂乎。花草蔬果可以敦親睦鄰禮尚往來,不只是有機,還是溫馨熱情洋溢的鄉土味。 另外一項不花半毛錢,不需繳電費,就享有的特權──相信很多親友幾乎天天依靠鬧鐘叫醒,賴床的多,總要等鬧鐘響到受不了,才會心不甘情不願,帶著臭臭的臉色起床。 住鄉下根本不需要花錢買鬧鐘! 怎麼這麼好,鬧鐘不花錢!那不就是古人所謂的「聞雞起舞」? 現代農村的養雞人家都是大戶,全部集中到村外幾大片的雞舍,想聽雞鳴,還真是困難,但是有一群盡忠職守的鳥類,天天準時來報到。只要各種鳥類的叫聲此起彼落,不用懷疑,就是天亮了。日出而作的農村生活,要跟著吱吱喳喳的鳥叫聲開始了,看一下手機--五點半,一分都不差。 蟄居鄉下農村幾十年,早就習慣了晨起時,吵嚷的白頭翁、麻雀、斑鳩、八哥、綠繡眼,你來我往不分上下,是唱歌也好,是吵鬧也行,反正是實用且免費鬧鐘,天天來報到,颱風天就和我們一樣放假了。 最近又加入了兩種新成員,叫聲比較好聽,想賴床多聽一下?當然沒問題! 實用免費的鬧鐘,不刺耳不惹人厭,不想聽時,打開窗戶,拍拍手,就各奔東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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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望鄉路
眾人鼓掌叫好。 待我落座,明盛哥拉著我低聲問道:「兄弟,能不能喝?」我給自己壯膽:「沒問題。」 雖然眾人都是認識的,大家一開始還挺客氣的聊天吃飯,酒過三巡之後便開始離座互相敬起酒來。我深知今天根本不是我吃飯的場合,好比結婚喜宴,根本不可能讓我屁股坐熱,便端起酒杯,逐桌敬酒去了。明盛哥在一旁替我介紹,一開始我還記得幾個,人一多就記不得了,只知道明字輩是我同輩,朝字輩的小我一輩,現場有一個小男孩才十歲,是永字輩,該叫我叔公了。 我酒量原本不好,幾杯下肚開始頭暈起來,這時有人開了古井貢酒,那是高粱釀製的白酒,拿起小酒杯就斟滿了遞來。 「來到老家光喝啤酒可不行,得嚐嚐咱們古井貢酒,這個才夠勁!」那人說道。 我推辭不下,只得喝乾了。接著幾位其他鄉親又跟著來敬,都是酒到杯乾,我只好來者不拒,漸漸地不知道東西南北。包廂裡大夥喝開了,也沒顧忌了,都是高聲談笑,旁若無人。明盛哥見我喝多了漸漸語無倫次,生怕舒芸不高興,便小心對著舒芸道:「弟妹,這男人呢,在外頭總要給他留點面子。回到家關起門來要罰要罵沒關係,在外人面前這點面子卻是要留的。」 我還待和鄉親們應酬幾句,已經站不住腳,胃裡翻騰,很不舒服,扶著牆壁要吐。明興哥趕來關心:「醉了?」 「唉,他就不能喝。」明盛哥扶住我,無奈地說道,又向餐廳老闆要了清茶醒酒。 再後來的事我已經漸漸不知。迷迷糊糊中有人在大澡堂裡脫了我衣服替我洗澡。 <12> 清晨醒來的時候因為宿醉的關係,我頭痛欲裂,起身後拖著腳步走向浴室,見到鏡中自己蓬亂的頭髮和浮腫無神的雙眼,心裡想起一件事:「慘了,今天要到爺爺奶奶墳上去祭拜,這副樣子豈非大不敬?」 我擰開水龍頭洗了把臉,簡單梳理了一下頭髮,舒芸恰巧回入房內。 「我昨晚怎麼回來的?」實際昨晚的餐館旁就是賓館,同一個老闆經營。 她瞪了我一眼,道:「丟臉,你醉成一攤泥了。還讓你侄子給你洗澡。」 侄子?哪個?昨晚村裡那麼多人來赴宴,除了頭髮花白的以外,每個都可說是我侄子。 「我也不曉得他叫什麼,三十多歲。」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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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忘的相思園
童年時期,經常要與父母前往溪埔地工作;因為當時除了種植七分地的稻田之外,父母另外的副業,就是山上種植兩百棵左右的柑橘,還有溪埔地種植許多落花生與紅心尾甘藷。 猶記得父親曾經在溪埔地開墾了三塊地,其中一塊就是宜蘭七號縣道旁,九寮溪出口附近的相思園,也是我印象中最為深刻的一塊旱地;因為該地四周都種植相思樹,就像一座蓊鬱芃茂的小小綠洲,就以「相思園」當成該地的名稱,以利於工作上的方便指稱。 我們全家人與這塊相思園結緣許久,也留下許多難忘的回憶;隨後在洪澇四起之際,幾經摧殘,如今已成為河床,再也找不到任何的痕跡,只有在記憶的篋匣裡,才能找到一絲絲甜美的回憶呢! 由於相思園,是屬於比較高的旱地,四周種植相思樹,每當前往工作,熱浪襲捲的日子;到了午餐享用便當之際,會到相思林的岸邊,躲在濃蔭樹下讓徐徐涼風吹拂,讓人感受到全身舒暢,如果能夠順便睡個午覺,該有多麼愜意啊。 相思林的岸邊,緊鄰比較低漥的地區,平常都屬於乾旱的河床;只有颱風季節,或是滂沱的雨季,任性的洪水,才會四處流竄,讓人心驚膽懸呢。 這塊相思園旱地,父母親以種植落花生和甘藷為主;有一年,在這裡種了許多落花生,沒料到正值採收季節,卻颳起颱風,導致洪水肆虐,無法順利前往採收花生。 要等到大水退去,才能順利渡河,前往相思園採收花生,可是要等待許多時日,方能成行;由於落花生早已過度成熟,如果不趕快採收的話,便會悄悄地發芽,而失去了經濟價值。 父親焦慮的眼神,與無奈的心情,總是寫在臉上;深怕半年來的辛勞,無法順利採收的話,將成為泡影,屆時影響家庭的經濟生活,不知如何是好。 幾經思索,打算繞道,從四公里之遙的牛鬥橋,前往相思園;由於河水湍急,加上繞道牛鬥橋,來回八公里,所以無法每天回家,於是有了夜宿相思園的計畫。 為了採收花生的工作,能夠早一點結束,於是父親請了小舅婆幫忙,至於我與二姊,也加入了採收的行列;一行四個人,無法帶著旅行的愉悅心情,來到了相思園,隨後用帆布搭建簡易工寮,開始了採收花生的工作。 每到用餐時刻,更是備極艱辛,用混濁的河水煮飯,煮出來的飯,成為灰色的米飯;拿出簡易的罐頭當配菜,就這樣度過了好幾天的艱辛歲月。 白天太陽特別大,把所有人都曬成小黑人;到了晚上,夜宿花生園,由於正值夏季,在帆布搭建的帳篷裡睡覺,真的很熱,於是跑出來帳篷外,以大地為蓆,望著星空,也清晰地聽到轟隆轟隆河水流淌的聲音,此時此刻,百味雜陳,無法入眠。 還好在天公作美下,幾天過後,總算功德圓滿;將採收好的落花生,裝入麻布袋,隨後扛到公路上,用手拉車繞道八公里,載回家裡。然後將落花生鋪在房舍前面的廣場上曝曬,將近一個禮拜左右,才能將花生曬乾;等到落花生乾燥之後,才能裝在麻布袋收藏起來;等待有比較好的價錢,才順利販賣出去,以利於貼補家用。 說真的,這是一段值得懷念的日子,想要忘記,可是前幾天與二姊聊天之際,又再度被提起;夜宿花生園的經歷始末,雖然已經是五十幾年前的陳年往事,可是在我們姊弟倆的記憶裡,依然是如此的清晰,好像是昨日發生的事情一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