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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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曾相識
在人潮擁擠的街 驀然的驚鴻一瞥 與你擦身而過驚覺 恍神回眸確認識別 無法解釋似曾相識的感覺 擾亂我生活的人是誰 獨自走在吹暖風的夜 想要向悲傷告別 當季節連續更迭 回憶只能在生活堆疊 心裡還是少一點堅決 秋風吹落枯黃的樹葉 我的心也跟著在凋謝 花開的世界香氣濃烈 遠遠觀看著熱鬧一切 感傷在心中是有一些 遵守遊戲規則我瞭解 又走過北風吹過冷冽 隨手關一盞燈火熄滅 將回憶慢慢時空穿越 在這寂寞無趣的季節 傷害會不會稍嫌狼狽 是不是沉默才最珍貴 感覺已經不對努力想挽回 許諾的願望很卑微在妥協 是粗心大意忽略不要人陪 我最後才了解應該要體貼 一頁不忍翻閱的電影情節 感覺好累為你掉過幾滴淚 我不配長著長髮紮起馬尾 多憔悴的身影伴心碎受罪 轉身向背的側臉還是很美 亙古長夜的原始洪荒世界 善惡被分類愛恨從此敵對 懂得流淚是我錯失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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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 戀
四十多年前,從南部到北部就讀師專,剛進一年級就擔任班代,那時年華正青春洋溢,也期待能在師專生活中,談一場純純的戀愛,因此和康樂股長與女生班策劃了幾場郊遊。 當時有一場郊遊在外雙溪的故宮,就在拍團照後,我心虛情急的拉著一位班上同學,與兩位女生班的同學合影,那時生活在封閉的南部,個性也相當保守,就認定照片中一位女同學,是我心儀的對象。但也只是拍一張照,同學五年,我們只是彼此陌生的兩個人,根本沒有任何交集,就連一句「我喜歡妳,想和妳做做朋友」,我也沒有勇氣說出口。多年後,雖然對她魂牽夢繫,至今也相當懊悔,但一切都遲了。 當年的我們男女分班,彼此壁壘分明,除非有分組、社團活動的籌辦,才有機會認識在一起,否則結交異性同學還真難,尤其在那非常嚴謹的師專生活裡。那時雖然仍在校園內天天見面,卻不曾互動講話,只能遠遠的看著她與別人有說有笑的,而我也只能把喜歡她的心思藏在心底祕密的角落。 說實在的,不把心中話說出來,人家怎麼會知道? 經過多年以後,偶爾想起她那清純甜美的笑容,仍然讓我相當迷戀。如今已經過四十多年,我才與她在師專的同學會見過一次面,歲月並沒有在她身上留下痕跡,但我依然沒有勇氣坐在她旁邊聊一句話。從此又各分西東,我知道這一錯過,可能就是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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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 島鄉往事
因此,一個手藝高超的剃頭師,必能理出一個讓客人滿意又稱讚的大平頭,反之則有再向老師傅學習的必要。但是還有一個重要因素,那就是客人的髮絲如果較稀疏或柔軟,只能剪小平頭,不宜理大平頭。一個稱職的剃頭師,遇到不同髮質的客人,往往也會提出善意的建議,以免造成不必要的紛爭。 不久即將出師的木興,在表哥的調教下,無論是大平頭、小平頭或是西裝頭,可說都難不倒他。當天賜要求理大平頭時,他二話不說立即答應,因為他的頭髮既粗又密,只要多用點心必能理出一個讓他滿意的大平頭。木興在幫天賜理髮時,也談起他學徒時曾經發生過幾件印象深刻的趣事,天賜好奇地要他說出來聽聽,於是木興滔滔不絕地說: 「有一次客人很多,表哥叫我先替一位年輕的客人理髮,當我拿著剪刀和梳子,替他修剪偏頭上的頭髮時。剪著、剪著,只聽『卡』的一聲,心想,糟了,我一定是不小心剪到客人的耳朵了,內心的驚恐不必多說。客人『哎』地一聲,只見一滴滴的鮮血,馬上從他的耳殼流出。他伸手摸了一下,立即從椅上站起,高聲地罵著:『恁娘卡好咧,汝會曉剃袂?』當時店內還有其他客人,簡直讓我羞愧得無地自容,竟連一聲對不起的話也說不出來。表哥見狀後趕緊向客人賠不是,並拿起粉撲拔下一叢細毛,按住客人的傷口讓他止血,並由他接手替他理髮。理好後客人付錢走出店門時,竟又轉頭瞪了我一眼,罵了一聲:『恁娘卡好咧!』才走。(二五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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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的微笑
那夜,母親直對著我微笑,這是六十有餘的人生歲月未曾有過的經驗。我由訝異轉為靦腆,與母親眼睛相對後隨即移開。幾度眼對眼的碰觸、移開、又碰觸之後,我越來越像在姑娘家被丈母娘雀屏中選的大男孩一樣地不自在起來,我試圖若無其事地調整一下目視的方向,真教人扼腕,夢醒了! 回顧母親的一生,沒有看過她對任何子女有過這樣的舉動。印象中,母親大半輩子總是一天到晚忙不停,一缸子的家事、農事要做。天未亮就起床,深夜才能入睡,不會有時間面對面看著哪一個兒女微笑,包括我。記得小學五升六年級時,學校實施晚間在校自習的規定。每天下午放學後走約一公里半的路回家吃晚餐,然後返校讀書。書桌挪移合併成臨時的床,夜宿學校教室。母親總是匆匆做完晚飯後又去忙家事,或是趕回田裡繼續幹活。有一次,課餘時間與同學戲鬧,不慎從司令台跌落,臉部受傷,在學校做了簡單的消毒包紮,第三天回家晚餐時母親才發現。我實話實說,母親始終不信是三天前就發生的事,但質疑之外似乎也有一點自責。母親如此忙碌,一天二十四小時都嫌不夠用了,怎能奢求多餘的時間端詳每一個孩子呢? 小時候能跟母親面對面的時間,經常我都是低著頭,那是母親算總帳來了。家裡的大豬賣出去,皮就要繃緊,母親難得幾天沒那麼忙,一旦犯錯,「竹筴魚」伺候,邊打邊細數這些時日以來的罪狀。我常想不通,家裡怎會有一根拇指粗的藤條?而且適時出現。直到母親晚年,曾問過她幾次,她都還神祕兮兮地笑而不答,有一兩次母親回說:「藏到讓你們找到就不算藏了!」神情甚至有些得意。說實在話,我還真沒特地去探究過藤條的藏身之處。母親打我時,我頂多會用手擋一擋,不躲也不哭,我手背上有一處瘀青至今還在,直到前幾年,有時都還會有股衝動,想剖開看個究竟。母親過世後,倒希望把它當作母親留給我的紀念。父親管我不多,又去世得早,為了我們家僅存的一點元氣,他擔心花錢,堅決不就醫。臨終前叫了我的名字,留給我一句話:「你要好好讀書。」等不及我踩著腳踏車去通知姑姑回來,父親就撒手人寰,躺在「廳邊」,蓋著白布。不知父親罹患何種疾病而棄世,該是我們家族最深的痛,也是我們身為人子最為不孝的地方,儘管母親經常以家裡實在太窮和父親的堅持為我們開脫。之後,這一路就是母親與兄嫂們辛苦栽培我。母親畢竟身兼父職,恨鐵不成鋼,又沒時間經常耳提面命,「打」可能是最容易收效的方式,痛打一頓後,見我不哭也不躲,往往是母親自己放聲大哭。我看著母親哭,也不懂得安慰。母親情緒平復後會一一為我曉以事理。雖然母親的體罰不符合當今教育理念,但我始終相信,如果母親從小能有一個讀書識字接受學校教育的環境,定會是一位優秀的教育家。 我赴台求學、服兵役、工作、娶妻生子,儼然在台落地生根。母親較少操勞家事已是七十幾歲了,身體還算硬朗,生活上的照料始終都是在金的兄嫂們一肩挑。那時的母親,有時會應我們力邀,來台小住。妻兩度生產,會暈機暈車的母親更不辭旅途勞頓特地從金門來為妻坐月子。 母親喜愛歌仔戲,每次來台,我都租歌仔戲影帶給母親看,幾乎可以租到的影帶她都看過,重複看也沒關係,母親就是很享受樂在其中。有時抽空陪她看,她會趁機拉住我,興致勃勃地大談劇情,但眼睛還是捨不得離開她早已滾瓜爛熟的畫面,真是可愛!母親也喜歡本土連續劇,兩個孩子正是在那段時間陪奶奶看連續劇學會了閩南語(台語)。有時母親怕小孩看不懂,還會為他們講解劇情,至今祖孫一起看電視的情景,清晰如昨。 那段時間,母親也同佛寺的師父們接觸佛經。有一次來台,我將她的經書拿去放大影印,自己裝訂成冊,母親如獲至寶。曾看過母親身分證上註記「不識字」三個字,其實母親晚年認識的字可不少,佛經裡有很多字我都不會唸,連字典也查不到,母親得等回金門三哥再載她去請教師父們,這對急性子又好學的母親來說,真是耐性大考驗。一起出門時,母親常會手指著路邊商店招牌,唸出上面的字,誇她一兩句,她既高興又害臊。注意力的轉移,母親暈車的情形似有比以前好些。妻與母親很聊得來,那些年是我有幸能夠經常聽到母親爽朗笑聲的時光。 歲月終究不饒人,母親的耳朵越來越重聽,視力也急遽衰退,雖有看過醫生,動了手術,折騰了好些時日,但未見改善。導致母親不再愛看電視,也少拿出佛經誦唸,頂多有時閉著雙眼默誦來排遣時間。與此同時,鮮少看到母親開懷地笑,也不再考慮來台小住,都在台工作的我們夫妻倆,更難盡孝,晨昏定省,全賴家鄉的兄嫂們侍奉。 九十好幾的母親,後來受到病痛所苦,我仍習慣性地跟她講大道理,常引起母親不快。如今思之,愚鈍莫有如我者,實在後悔不已。那麼大歲數的老人家,有什麼比順著她,讓她高興更重要的呢? 母親過世當天午後,難得睜開雙眼,看了看,料是突然意識清醒,認出我和妻,一度激動,似乎想坐起來,也想說話,但無法做到。我見狀,不斷地輕拍母親的手,母親的情緒漸漸平穩下來,後來睡著了。母親!您是想交代什麼遺言嗎? 母親過世兩年半以來,我經常希望她能入我夢中,縱然夢裡受到責罵訓斥,我都求之不得,但沒能如願。母親生前的房間,數度返鄉時打掃擦拭後,維持原貌。駐足懷思,頻頻潤濕雙眸。上個月底返鄉小住,一方面天實在熱,另一方面也想試試多年未使用的冷氣機是否還能運轉如常,夫妻倆佔用了母親的房間。就在第十天夜裡,母親給我這樣的美夢,夢中的母親,盯著我微笑,態度從容而優雅,微笑的表情裡有溫柔、有讚賞,也有威嚴,像一位專業藝術家鑑賞一件自己喜愛的藝術品一樣。的確,無論如何,兒就是母親您創作出來的藝術品。 夢醒之時,管不住淚水的重量,為了逃避妻的視線,衛浴間是最自然的去處。夢見母親,內心有喜有悲,有激動,也有安慰。 適逢父親節前夕,感謝上蒼的恩賜,讓身兼嚴父角色的母親入我夢中。雖然不知這等美夢何時再來,但母親深情款款的微笑已長駐我腦海裡,永銘我心! 後記:謹以此文,感念在天上的父親與母親,還有大哥。(稿費捐金門大同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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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徽商之地理生態看金門早期落番的無奈與悲情
「前世不修、生在徽州,十三、四歲往外一丟」,「十年夫妻九年空,一世夫妻三年半」,這些俚語道盡了安徽人之悲情命運。 之所以會造成這種悲情景況乃因安徽的地理生態環境大部份是叢山峻嶺,甚少平地,缺少田地,缺乏田園與莊稼,也正因安徽地理環境的高山峻嶺佔據了大部分土地,故以「七分半水半分田,二分道路和莊園」,想想這是種什麼樣的地理生態環境,十分地有七分是山嶺,只剩半分水流和半分能耕作的田地,剩下的二分卻是道路與莊園,這種窮鄉僻壤的惡劣環境,讓安徽人無以謀生,不要說能大片耕作,連莊稼都種不上,當然難以渡日。 無法養活妻小,因此安徽人打一從小就得外出學經商,或作苦力,一心賺錢,幾年不返鄉那是常事,也因為就是如此,讓安徽人毫無退路,只有一心經商賺錢,以養活留在安徽老家的妻兒,但卻也因此造就了天下聞名的「徽商」,但如此光鮮亮麗的背後,卻深藏了多少徽商的辛酸與無奈。因為十年夫妻九年空,在十年的夫妻婚姻存續中,有九年是讓妻子在老家獨守空閨,一輩子的夫妻關係只有三年半的相處,如此的夫妻父子之情份人倫是何等遺憾,所以才會有安徽人感嘆只因只前世不修,這輩子才會出生在徽州,儘管創造了偌大的財富,但依然無法彌補這種「聚少離多、缺乏天倫之樂遺憾的宿命。 金門的土地貧脊,加上惡劣天候,也讓金門人窮兮兮,不適合高經濟作物種植的紅土壤是既硬又乾,只能種植花生、高粱、小麥、地瓜的雜糧食物,又濕又冷的東北季風,讓金門天寒地凍,即使有別於安徽有著較為優勢的四面臨海之地理生態,有著捕魚搖櫓的收入,那也是杯水車薪,金門人依舊過著貧窮困苦的日子,加上子女眾多,食指浩繁,吃了上餐,不知下餐在何處?所以早年的金門人也步上了到南洋落番的命運,拋下年輕的妻子,年幼的子女,與年邁的父親,前往新加坡、印尼、爪哇、到南洋靠著苦力與努力求得溫飽,省吃儉用,將剩餘的金錢匯回金門供養父母,養育妻兒,一去就是幾十年,有的在南洋又娶妻生子,拋棄在金門的糟糠妻與親生子女,年輕的糟糠之妻在金門守著老家的幾畝薄田,靠雜糧過活填飽肚,而地瓜也成了金門人主要食物,小時候在學校讀書在十個同學,就有三、四個小名叫地瓜或地瓜王,地瓜籤,這也成為金門島上特殊的文化原型之一。 而前南洋落番的鄉親,功成名就者有之,同樣的窮困潦倒,或病死他鄉也不少,即使這些功成名就的落番客,在其功成名就之前,那也是歷經了多少艱難與困苦,只是他比那些累死病死的落番客之機緣來得幸運些而已,但所付出的代價與徽商的境遇是相同的。 大陸自鄧小平施行新經濟政策後,現在的大陸經濟真是直上青天不可同日而語,而金門近幾年,自解除戰地政務後,拜小三通之賜,目前土地飛漲,人民生活豐衣足食,金酒公司一年造就了130億產銷值,金門人的福利佳,民生經濟高漲,金門人幸福指數名列全國之首,但人必懂得感恩,在享受豐衣足食的同時,必需要懂得惜福,要體悟留有餘之福以還子孫,卻勿暴殄天物,糟踏浪費或為非作歹,相反的更要感恩天地,造福子孫,永保安康、千秋萬世,金門才能福運綿延,載昌永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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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
初聞春天你的蛻變 我們用生命來填寫你的空白 讓回憶年輪碾碎一切的哭與笑 我扶著顫顫巍巍的歲月 撫摸你輕睡時單純笑顏 領略流動的每一秒擁有 當空盪盪天空沉澱絕色時 我總會翻閱一暝大一吋的酸味 在心情尚未墬落之前 並自言自語告訴日子 你長大了,孩子 (稿費捐金門大同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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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 島鄉往事
看似簡單的洗頭,如果再加上邊抓頭皮邊按摩,卻也不是一般人即可輕易學會的。竟連沖水也是一門大學問,倘若沒有控制好,不是讓客人的耳朵進水,就是把客人的衣領弄濕,更甚者,還會讓客人嗆水,造成鼻腔的不舒服。 不可否認地,剃頭說來容易,然若從理髮、修面到洗頭,可說每一個環節,都是剃頭師真工夫的展現,又有誰敢於說他們的職業低賤呢?洗好頭,木興用乾毛巾幫父親擦拭頭髮,然後拿起梳子把他的頭髮三七分邊,便成為俗稱的西裝頭。如此一來,果然讓福生哥的面貌煥然一新,成為不折不扣的紳士。理完髮後,福生哥和罔腰仔坐在院子的一角,面對面聊起家裡的瑣事和田裡的農事。隱約中,彷彿也聽到他們低聲地談論一些不欲人知的私事,多麼像是一對恩愛的老夫妻啊!即使他們不便在孩子面前公開表明,但在孩子邊鼓的敲打下,兩人是否能感應到孩子對他們的期望,還是要繼續保持之前的樣貌,蹉跎幸福的時光,永遠做一個好鄰居?或許,一切端看他們的造化了。 緊接著輪到天賜,往日的學生髮型,男生不是光頭就是平頭。而天賜即將讀大學,理應把頭髮蓄留起來,剪一個西裝頭,才像個大學生的模樣,豈能再理一個中學生頭,但天賜則堅持理大平頭。雖然大平頭不必吹風抹油,可是要理好大平頭則非易事。它不像小平頭只留下頂上前端約一公分頭髮,而是整個髮際必須用推剪把頭髮理平,周遭則用剪刀慢慢地修剪成橢圓形,始能讓頭髮順勢而上。 如果周遭的髮絲過長而不修剪,或者是剃頭師技藝不精與粗心大意,往往會剪得高低不平或坑坑洞洞,就猶如狗啃一般。 (二五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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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門代天府藝陣-公揹婆
古時候的日子一定非常寧靜,沒有聲光魅影,只有蟲鳴鳥叫和星星、月亮、太陽。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生活,單調清晰。偶而會有小小鑼鼓陣,大概就是喜慶臨門或壽終正寢。平時若能來點掌聲加笑聲,讓日子動起來,應該是件不錯的事。老天感應到大地的寂靜,了解民間的無聊,於是,思維細密的創作達人因應而生,大家群策群力,根據傳統習俗,歷史背景,神話故事的編纂,賦於許多精彩絕倫,永垂不朽的民間藝術。在重要節慶時,栩栩如生的金龍、威震武林的獅王,活靈活現,跳耀在您面前,所到之處,掀起的人潮,如浪裡滔天,振奮人心。 小時候的過年,部隊裡的阿兵哥熱情贊助,軍民同樂,踩高蹺、跑旱船、桃花過渡、舞龍耍獅等等,一串串鞭炮,掛在門邊,唏哩花啦,嚇得塵土到處飛揚。大家看得目瞪口呆,掌聲如雷。一堆堆小朋友左擁右簇,跟著東奔西跑,汗流浹背,氣喘吁吁。 時光更替,自古流傳的陣頭,創作加創新,出奇制勝,獨樹一格。陣頭之一的公揹婆(老揹少),艷麗的裝扮,純真的表情和花俏的動作,穿越時空,停留現代。在簡單的日子裡,道盡夫妻打情罵俏,眉目傳情的浪漫,洋溢著夫妻鶼鰈情深,真情流露的愛意。看那瘦小沉穩的老公,揹著甜美嬌嗔的老婆,疼妻、愛妻、護妻的言行舉止,更顯得男子漢大丈夫的氣度和風度。這齣俗夠大碗的戲碼,令人心神領會,一看就懂,老公的貼心就是家庭幸福的泉源。 東門代天府公揹婆,是由一群熱心的婆婆媽媽所組成。平常素顏時,顧家、煮飯兼顧孫,真正(家有一老如有一寶)還有一群旭日東昇,蓄滿能量的小朋友,一旦鑼鼓聲響,粉墨登場。這群老老小小,虔誠心意,熱情奉獻,不管烈日當空或寒風刺骨,踩街、繞境、表演,甜美的笑容,曼妙的身影,隨著輕快的音樂,盡情搖擺,構成一幅精彩動人的圖畫,這就是快樂的人生。 團隊裡最美的信念就是團結,只要團結一致,沒有攻不破的城堡。東門代天府的公揹婆,在團長陳媽愛先生信心帶領下,團隊的凝聚力越來越濃厚,版面的拓展越來越壯闊,許多重要的場合,如逢年過節、迎城隍、宗教文化季、大小廟會做醮、王爺公或媽祖娘娘聖誕千秋、獅王爭霸賽開幕、水頭碼頭迎賓,多元活動廣場等等,開朗的胸襟,心無罣礙,舞出健康,舞出快樂,氣勢恢弘,一片喜氣洋洋。 大團隊的經營誠屬不易,個人的觀點、理念不同,合作無間談何容易,唯有敞開心胸,互補有無,化繁為簡,循著大目標前進,把熱情端出來,任何疑難雜症都能自動消失。誠心的付出,是團隊永續發展最佳票房,已步入銀髮族的大家,還能傳播大愛和喜悅,自娛娛人,真正功德無量! 生命有限,快樂無限。人的慾望永遠得不到滿足,攀得越高,壓力越重,知足常樂是樹立形象最好的方法。日子輕鬆安穩,身心健康,作個真正快樂的自己,才是最真實的。凡事循序漸進,有朝一日必能水到渠成,漸入佳境。 陣頭很多,天賦不同、特色不同,編排也不同。絢麗的每一隊,精心結構,嚴厲訓練,唯一的心願,只想為神明撐旗打鼓逗熱烈,大家無私的奉獻與付出,天地明鑑。因此,神威顯赫,護佑眾生。 (稿費贈金門縣身心障礙者家長協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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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腐工廠的長夜
離家不遠處一條舊路上,有一間豆腐工廠。打從年幼時就見它存在,迄今已有三十年以上歷史,這種老工廠如同許多傳統行業一樣,因歲月使然逐漸退出市街,成為人們的記憶,它是極少數仍在營業的老店。 這座方圓十公里內僅存的工廠座落在茄冬溪旁,一邊挨著「星見橋」,如同橋名,呼應著豆腐廠每日由黃昏開工,清晨結束的追星趕月日子,是一個長時工、費勞力、薪資有限且尚無法歇業的傳統行業。 工廠至今仍用廢木材作燃料,大批由各處拉來的木材堆滿在廠邊空地上,看顧爐火師傅的臉永遠是紅通通的。他要小心的注意爐火,不能使其忽旺忽暗,以致豆子無法煮成原漿。在大鐵棚下,原漿煮成後洩至大鍋裡,再抽出灌至旋轉中的模具內,加以人工攪拌,經過石膏點過的豆腐於是成型,師傅手腳俐落的將模具裡的豆腐倒在木板上,一塊塊10×10還冒著熱氣的豆腐已經完成,積成數百板後,送上一旁待發的貨車上,在早市開始前逐一送至各市場。 十年前開始帶著鍋子來此買豆漿原汁,一瓢25元,由客人自行將錢幣投入牆上盒內。回家後加兩倍水稀釋煮沸,就成了一鍋新鮮可口的無糖豆漿,其濃淡適宜、豆香味十足,晨間搭配饅頭或吐司麵包、再煎一個荷包蛋,就是一頓營養又美味的早餐。 一週我要來兩次,長時間下來與他們逐漸熟識。晚上八點第一批豆汁用完,也是他們歇息時間,這時吃飯、喝水、抽煙,是較能喘息時刻,就是這個時間,我能與他們說上一會兒的話。 師傅約有七人,中高年齡者五人,年輕者二人,其中也曾有過越籍及台籍婦女參與,但在一、二年內因撐不住而離去。他們下午五點上工,清晨二、三點下工,豆腐需求量大時,需延遲至凌晨五點才離開。當盛夏來臨時,是豆腐店內最辛苦時刻。地表熱度尚未退去,棚內鍋裡蒸煮的豆漿又熱氣騰騰,廠間的溫度幾乎達38-39度,每一個工作者都像是從水裡撈出來一樣,揮汗如雨。隨著運轉的豆腐原漿眼忙手快動作,但是未到原汁用磬是不會停止的。汗水揮發太多,勞動量又大、室內溫度臨至極限加上熬夜,體力肯定消耗極大,這是我所見過最辛苦的工作之一。 其中一位年約六十歲的王師傅,耳朵重聽但人十分和善。他離異後在廠裡已十多年,每月薪資除留少許自用外,大部份都寄給了遠在高雄讀書的一雙女兒。他隻身租屋在橋旁民宅。白日下工後返回住處睡眠,下午餐後再上工,日復一日,年復一年,每年只有春節四天休假趕往高雄與女兒團聚。我沒聽到他有怨言,人生被現實所迫,並不是一句「樂在工作」就能解釋艱辛的生活! 另一位清秀又勤奮的年輕人,我不能瞭解他如何能長時間在此工作?他瘦得像一根竹竿,但始終保持樂觀情緒。曾經下午在一處加油站看到他做鐘點工,才知他是如此的拚命。上午睡覺,中午以後在加油站打工,五點以後就在豆腐工廠做整夜工。十年來,人來人往的走換,但他始終守在崗位上沒有離去,如此年輕卻能吃苦耐勞,是家境如此抑或有其遠大目標,我並沒有問他。 曾在畫冊上看過某畫家專以勞動者形象的繪畫,凡磚廠、礦坑、縴夫、拖拉賣力者都是他畫筆下人物。所繪人物的神韻、表情、肌里刻畫十分深動,連腿上青筋都生動的表現出來,我似乎在豆腐廠裡看到他畫中人物呈現。人的食衣住行離不開勞動者的辛苦,而他們常是在社會底層做著最吃重的工作,領的卻是最低微的薪水,每當走進豆腐廠,昏暗的燈光照映著他們勞動的臉龐,我有一種感恩的心緒在波動,的確,「 一人之身,而百工之所為備」,我們能過著自在舒服的日子,全賴一群人長時間專注的付出。 晚上九點,我買了豆漿原汁回到家中,煮沸後放入水盆,加速冷卻後放入冰箱。待所有工作完成還不到十點,熄滅燈光躺在床上,腦海中映起製豆腐師傅們正準備漫漫長夜的辛勞工作,一板板玉版式豆腐、一杯杯鮮美的豆漿,都是來自勞動者們的汗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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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時保持最佳狀態
立秋了,氣溫還是居高不下,窩居家裡雖躲過驕陽炙烤,但仍汗流浹背、燠熱難當。 看新聞一再報導供電紅燈限電危機,為響應節能省電,盡量避開尖峰時段開冷氣,想消暑散熱又省錢,就靠涼扇和冰箱兩大家電戰神,攜手上陣打擊熱浪。 打開冰箱取出預製冰塊,倒入涼扇水箱中,陣陣涼意隨著噴霧迎面襲來,終於稍稍消退暑氣。順手拿起一小塊碎冰塞進嘴裡,哇,冰涼又舒暢。 回想去年此時,冰箱曾經鬧了場脾氣,壓縮機罷工,所有食物全壞了,汙水滿地竄流。找人維修後,也徹底修正許多壞習慣。冰箱跟人一樣要注重保養,不然也會出毛病、縮短壽命。 像以前總喜歡把所有東西冰起來,認為塞進冰箱就萬無一失,沒料到適得其反,它無法順暢呼吸,毛細管堵住冷凝器就跟著壞了。所以日後使用冰箱時,我很重視三保原則。 三保,指保留距離、保持新鮮、保存方式。 不管冷凍冷藏,擺放食材醬料罐維持八分滿就好,和冰箱壁間也要留些距離,讓冷空氣對流通暢才能保冷,箱體機件才能正常運轉。 買魚肉時,我向老闆請教賞味期限,放入冰箱前掛張牌子標示品名和日期,取用時一目瞭然,提醒烹煮順序。 良好採買習慣也很重要,我大約都買一周可吃完菜量,快清空時再補貨,切忌囤放滯銷,以免營養流失或變質壞肚子,這樣可有效管控營養風味,也能維持冰箱空氣清新。 依照食材保存特性,分放陰涼室溫、冷藏室或冷凍庫,各得其所善用空間。葉類蔬菜用紙包覆後才冷藏,肉類按食量採小包裝再冷凍……食物妥善分裝,有助於保鮮,備料烹調也方便。 還有改掉家人最常犯的毛病,就是冰箱門頻繁的開開關關,容易造成冷卻負擔,箱體和食物都容易壞掉。 冷氣涼扇有冬眠期,但一年四季冷熱交替都少不了冰箱,所以更應好好愛護它,才能成為料理家務享受生活的稱職幫手。 現在我照顧冰箱,就像善待自己腸胃,過飽過撐會不舒服不營養,想要健康享受人生,就得花些心思隨時保持最佳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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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影
這裡 留下霧 即行 英雄,太重了 既為離島,就將 眼神 給坐好 囚徒,或許吧 可以先借個 火 誰還能見到 這一口菸,是活著 多少時代,又 禁錮著 無可厚非的 島魂 海裡的 信徒啊 只是灣澳的豆目 真的 太遠了, 那裡,是 黑暗嗎,那麼 我先進去了 (背影的說法嗎 不如就細名為 金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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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島鄉往事
實際上修面有時也是一種享受,客人亦可藉此躺在理髮椅上閉目養神。當理髮師的剃刀輕輕地刮除他們臉上的汗毛時,似乎也有一種說不出來的舒服感。當修完面後,剃頭師有時也會以其輕巧的手指,在客人的鬢邊及額頭輕輕地按摩,以此來消除他們的疲勞。雖然福生哥坐的是一張老舊的藤椅,不能像理髮椅把靠背放低讓他躺平,但木興幫他修面過後,仍然施展出輕巧的按摩工夫,為喝了一點酒而略有睡意的父親按摩一番。 罔腰仔燒好熱水,用臉盆盛裝端到院子裡放在一旁,又拿來鐵桶準備接洗頭水。只見福生哥坐在椅上,朝著鐵桶低著頭,木興先用水沖濕他的頭髮再擦上肥皂,然後用手指前後左右輕而適度地抓著他的頭部,而且不斷地變換頭皮上的位置,如此始可徹底地洗淨他頭皮上的汙垢;亦可避免頭皮癢的地方沒有抓到,不癢的地方則拚命抓,甚至造成頭皮受傷。(二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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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海盜王出航 ─記金門水試所暑期活動 ◎
漫漫暑假,讀小學的女兒和兩個姪女成天在家無所事事、玩手機,正覺得應該安排些有意義的活動,弟媳拿著《金門日報》告訴我:「金門水試所七月二十五日在新湖漁港要舉辦『一○六年小小海盜王暑期體驗活動』,好像滿有趣的!」我看了報導,這個歡迎親子參加的體驗海洋休閒活動,竟然還首次舉辦讓民眾搭乘「金門號」出海,真是難得的機會,而且只有三十個名額,趕緊撥了電話,先搶先贏! 當天早上不到九點,弟弟、弟媳和我就帶著三個小女生到新湖漁港集合。夏日的艷陽下,漁港內波光粼粼,停泊著大大小小的漁船,海風習習吹來,涼爽宜人。不久,參加的民眾陸續帶著活潑興奮的孩子們報到,等大家都到齊了,水試所的李課長就帶著大家展開一場認識漁港的「知性之旅」。 古色古香的慈鑾宮前,豎立著一座潔白莊嚴、慈眉善目的媽祖像,這尊神像是從南方澳請來的,座落在新湖漁港旁、面對著料羅灣,守護著出海人的安全。倚著廟前的欄杆極目遠眺,海天共色,令人心曠神怡,這時有一艘漁船由遠而近、正要入港,我們趕緊前去參觀收穫如何。 滿載的漁獲中,有鯊魚、烏鯧魚、白帶魚……等,都是漁夫們在凌晨三、四點出海,剛抓回來的,有幾個參與活動的、比較大膽的小男生,在漁夫伯伯的指導下,拿著齜牙咧嘴的小鯊魚拍照,真是勇敢!一拍完照,漁夫伯伯立刻把魚裝箱上車,要送到漁會去賣。我這才知道我們平常在漁會買的魚,都是打漁的鄉親們在天未亮就出海捕撈,都是如此生猛新鮮,我們真是太幸福了! 接著參觀漁港中的冰凍庫,攝氏負20度以下的低溫令人暑氣頓消。旁邊的製冰槽中,每一個木製的蓋子下,都是大冰塊,供漁民出海捕魚時保鮮魚貨。再往前走是修船廠,李課長解說道:每艘船下水一段時日後,船底都會附上很多藤壺或一些雜物,影響船行速度,而且很耗油,所以每隔一到三個月,就必須進廠維修。我們參觀時,正好看到一艘已整修好的漁船即將出航,它底部的藤壺雜物都已被刮除得乾乾淨淨,並漆上了紅色和白色的油漆,整艘船煥然一新,船長上船後,隨著纜繩的轉動,漁船順著輸送帶緩緩進入海裡、航向遠方,就像是已滌淨俗慮、調整身心,以最佳狀況迎向嶄新的旅程! 沿著港灣走到了安檢所,所長告訴我們:金門是一個美麗又純樸的島嶼,而安檢所是維護島嶼安全的第一道防線,所有入港的物品都必須經過安檢,避免任何毒品或疾病汙染我們純淨的幸福島。安檢所旁還有一座典雅的閩南式休閒涼亭,供旅客到此一遊,觀海乘涼。 「哇!好多小魚啊!」同行的小朋友們指著岸邊的魚兒高興地大叫,仔細瞧瞧,的確有黑、灰、花三種小魚成群悠游,煞是可愛。水試所的研究員藉此機會教育,告訴小朋友們:水試所測量水質,就是要了解海水的溫度、鹽度、酸鹼度如何,是否適合生物生存。研究員並拿出水質探測器當場示範,小朋友們都很有研究精神,排隊輪流著要測量水質呢! 最後大家最期待的壓軸就是:搭乘水試所的金門號出航!白色的金門號,是港灣中最大的一艘船,看起來真神氣,大家穿上紅色的救生衣,登上船艇、走到船頭、抓緊欄杆,船長說:「港口是船隻的家,風平浪靜,但出海後,要面對的就是大風大浪了!」果然,駛出港灣後,風浪漸大,金門號載著不常出海的我們,以大無畏的精神航向無垠無涯的海面,衝破層層起伏的波濤,捲起千堆雪白洶湧的浪花,令我們的心也跟著遼闊、澎湃了起來,偶爾白浪還飛濺到我們的手上、身上,帶來一陣清爽,小朋友們都大呼痛快! 在行船來回二十分鐘期間,穿著橘色制服、雄赳赳氣昂昂的海巡隊員們,駕著船艦跟在金門號後方,全程護衛著我們的安全,平常他們也都是如此認真盡職地進行護漁行動,避免他國漁船越界捕魚、或企圖對我方漁船不利,真是帥氣英勇,值得我們致上最敬禮! 行程在中午十二點結束,大家都覺得收穫滿滿,李課長說:這是第一次試辦,所以只有半天,如果順利的話,以後可能推出全天的行程。……我覺得這個活動真是寓教於樂、極有意義,誠摯希望日後水試所(甚至其他單位,如農試所、畜試所、林務所等)能多舉辦這類的活動,那可真是金門學童之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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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世文學半生緣
我認識的洪玉芬,喜愛文學與寫作的程度,近乎半醉半醒的境界。她以惜緣惜福的心,抓住工作之餘暇,用文字串起了大半個地球足跡的異地風采,與她生涯或旅程的點點滴滴,成就一篇篇精彩可看、韻味十足的好文章。 玉芬是我金門高中的學妹,同樣是離島人,她更是成長於離島外的離島-烈嶼鄉(俗稱小金門),生活較為單調。在那個戰事頻仍、烽火漫天的年代,孤懸外島的烈嶼,物質匱乏,資訊封閉,鄉民與駐軍,在險惡的環境裡,共同求生存,形成了軍民一體的特有文化。 玉芬生長於雜貨商之家,幼年都要隨著父親,到一水之隔的大金門補貨,回到小金門販售給駐守當地的阿兵哥。風平浪靜時,她要趕緊把握時機,與兄弟姐妹把貨物送到碼頭,渡船過海,運送到更前線的小島如大膽駐軍。因此,補貨、搬運、碼頭上貨、送船,是家中商店自成號日常的例行工作,也成為玉芬幼年青春少女時代生活的深刻印象和恆久的記憶。在她的《雜貨商的兒女》一書,娓娓道來這段家族故事,充滿了無限的辛酸和人情味。 後來玉芬負笈台北,就讀輔仁大學,搭乘軍艦離開金門,也結束了家中幫忙送貨到港口的日子。終於,如願以償奔向大學夢的玉芬,輔大匆匆完成學業,接下方帽子,踏出校園。 沒想到在若干年後,因為從事國際貿易生意,再度重拾舊業。她把各型各款的機器,從台灣的基隆、高雄港或台中港,用大貨櫃運送到世界各地,當遠去的船影消失在海平線的那一端,突然發現命運的安排是如此規律與巧妙,不禁令人莞爾!從戰地夢幻少女、平靜大學時期,到成為縱橫商場的女強人,在任何時刻,玉芬從未捨棄喜愛文學之心與寫作之筆,我想這是她不為人知的私人世界和情感花園,身為職業婦女,事業和家庭的雙重壓力是沉重的,在同一時間裡,很難扮演兩個完美的角色,遺憾不足之處只能默默以文字去填補,在〈紅色的身影〉和〈波士頓散記〉文中,她告訴自己是如何想扮好一個為人慈母的角色,卻只能孤寂在他鄉異地的旅館中,以一行行的文字,宣洩出心底對家人兒女的思念,和百般無奈的呼喊,這些飛行的文字,越過非洲大陸,也灑落在奇異的伊斯蘭教世界許多大城市,當她風塵僕僕帶回台北,又成為另一個思念的開始。 感性多情是散文家固有的特質,玉芬不僅於此,她特別有一份不同於別人的成長背景和離鄉浪跡天涯的過程,所以在她心中是複雜的,但落筆卻力求單純美化。散文的真讓她顯得有點吃力,細細讀來教人不捨,因為她用隱忍寬容的心,自己承擔了一切,真正是文如其人。在〈多情應笑我〉文中,她坦言:「書寫文字的人,活生生地走出字裡行間,從浩瀚的雲端下凡來,用文字的情感演出在眼前,怎不讓人感動失態?」又說,「這些豐盈的心靈採擷,有別於大半輩子以來汲汲營營的商業叢林,那約莫是沒預寫劇本卻要拚搏演出的殘酷現實世界。尋找文字的聲音是後中年期的職志,廈大克立樓內,剎那間,靈魂悠悠地被喚醒。」 這書的篇章,道出了她心目中的美好淨土世界與現實生活是如此不協調,唯有文字能帶著她的靈魂,暫時拋下世俗的執著和血痕斑斑的競爭環境,而得到身心的安頓。 小說家把自身抽離現實,客觀呈現各種赤裸的現象,迫使讀者面對世界,這是愛之深而責之切;散文家則懷抱著殷殷期盼,將自身的情感化為養分,儘管筆下文字或有嬉笑怒罵、或有委婉懇切,無論風格如何,都像是從惡地裏開出的晶瑩潔白的花,其花香味襲人,芬芳清甜,這是散文家的楊枝甘露,遍灑有情,治癒了自己,同時分享給讀者;玉芬學妹在這紛紛擾擾、聚散無常的大千世界中,以甘醇的文字鋪陳出一方柔軟厚實的福田,福田裏有玉芬的喜樂惆悵,也孕養著我們自己的人生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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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歷和病歷
五、六年級的朋友們相聚,大多數比較的是社會經歷,職位、房子、汽車,或是走過的國家,尤其參加德國機械商展的朋友,莫不讚揚他山之石,只是吃得差,漢堡和香腸又冷又乾。 或是爬過的山,走到合歡東峰,也要在臉書秀一下,好似征服了百岳,明明是汽車在道路口,走了十來分鐘即到。前天突然有人問我:「你爬過鳶嘴山嗎?」我就問他,你爬過太武山嗎?小金門的龍磐山爬過嗎?我對這些山可有濃烈的革命情感。比東比西,就是一種態度,有時不歡而散,何苦來哉? 到舅舅家探望長輩,他近日為眩暈所苦,突然倒地,耳朵流血,以為中風,送醫鑑定是眩暈症,多年前我也發作過幾次,好似地球在旋轉,終究是要多休息,減少工作壓力,那也是好一陣子我沒有寫文章的原因。 正好舅舅的朋友賴桑前來,他得帕金森症,不是抖手,而是身體失衡會偏斜,走路靠四腳拐,賴桑還會開車,坐過他車子的人都心驚膽顫,我們這鄉間超過七十五歲還在開車的老人多得很,前年還有位八十八歲的阿婆開小車載老公去活動中心參加老人會活動,大家都為他們捏一把冷汗,現在老太太的小車已經報廢了。 家裡飲水機旁的抽屜打開,都是健康食品、保養品、藥品等,爸媽的朋友或鄰居來,三兩句就會聊到病歷,鄉下人多務農,年輕時操勞過度,總是這裡那裡帶著症頭,大家互相傳遞吃甚麼藥草偏方燉甚麼的,有的還頗見效,那種慢性病似乎吃藥丸是行不通的。 我表弟近五十歲還玩重機車,曾經到過花蓮太魯閣,從他口中說出那段經歷時,臉上得意的模樣真是唯我至尊。平輩客人來時儘談各種傲人的經歷,老人家相訪或串門子時,除了晚輩的工作職位外,不免又要把各種病歷拿出來翻一翻,或是感嘆哪一位朋友走了,又是被甚麼病帶走的,他們最羨慕那種睡夢中離開世間的,允為莫大的福報。 我們逐漸走向老人化社會,誰沒有病歷?聽聽年輕人比比學歷,或是中年人之間比經歷,讓他歡喜氣昂又如何?有一群老人比病歷,有個男人說甚麼科他都看過了!一旁友人吐槽說:「婦產科你有看過嗎?」他說,有喔!陪老婆去生產時看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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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 島鄉往事
不一會,木興提著一個裝著理髮工具的鐵箱子回來,禮貌地對著父親說:「阿爸,您先來。」於是福生哥調整了一下坐的姿勢,只見木興熟練地拿起白色的圍巾,朝福生哥的胸前一圍,復又拿了一條毛巾,圍在他後頸的衣領上,再綁緊圍巾的帶子;然後右手拿著推剪,左手拿著梳子,輕按下他的頭部,先從鬢邊卡嚓卡嚓地往上推,理下的頭髮也隨著推剪的移動掉落在圍巾上或地下。當他把鬢邊及腦勺子的頭髮理好,隨即拿起剪刀小心翼翼地把它修順、修齊。如果不用剪刀加以修剪,光靠推剪是不能讓頭髮順勢成型的,甚至會理成一個讓人不屑一顧的馬桶蓋。因此,以剪刀為客人作最後的修飾,也是考驗理髮師傅技術是否到位的主要因素。 木興右手拿著毛刷為父親刷掉殘留在頸部的髮渣,左手則解開圍巾的帶子,再從圍巾的下方往上提,拿起後輕輕地朝地上抖一抖,以防剪下的頭髮掉在父親的衣服上。然後取下圍在頸部的毛巾,在父親的脖子上及衣領裡撢一撢,以免髮渣殘留在脖子上讓他感到不舒服。木興的細心,也凸顯出他的專業素養,三年四個月的學徒生涯並沒有白費,成為一個技藝超群的理髮師指日可待。 倘若以一般理髮的順序來說,理好髮後必須先洗頭再修面刮鬍,但這裡畢竟不是理髮店,並沒有洗頭槽的設備。木興為免增添父親的麻煩,他跟往常一樣準備先為他修面後再洗頭。於是他拿起鬍刷沾上水,並在肥皂上面磨擦讓它起泡,再把肥皂泡沫塗抹在他的鬍鬚上;復用手指不斷地磨擦,讓鬍鬚鬆軟,然後拿起鋒利的剃刀,左手撐緊表皮,輕輕地先從他的下巴刮起再刮唇上。因為父親的鬍鬚不多,刮起來並不費工夫,待鬍鬚刮乾淨後,拿了濕毛巾先為他擦臉,繼而再刮除臉部及耳上的汗毛。(二四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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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荷風采在上海
有別於第一次去上海的瘋狂畢旅,再一次到上海是趟藝術之旅。 棠風過關斬將獲得了「小荷風采」的決賽入場券,深覺不能錯過這場難得的賽事,於是我隨著棠風小將踏上滬之旅。 在炎熱的夏天出發是件磨人的事,不過想到能在五百多個隊伍脫穎而出代表參賽,這份榮耀輕鬆地擊敗酷夏的不快。 在比賽前棠風小將們絲毫不敢鬆懈每一根神經,為了能呈現最棒的狀態,在地鐵的空地上,一次又一次的練習,儘管是人來人往的摩登上海,大家也都為了觀看而停下腳步,甚至錄影、拍照,我想是他們沉浸在舞蹈的神情吸引了路人的目光吧! 比賽在嶄新的上海國際舞蹈中心揭開序幕,棠風的人數是165個隊伍中最少的,只有7位,道具只有兩片火山;相較於其他隊伍動輒華麗的道具以及20、30人而言,實在略顯單薄。 偌大的舞台、簡單的道具,讓台下的觀眾們能不受干擾的欣賞她們俐落的舞蹈動作,透過編導巧妙的利用隊形與小將們的氣勢展現,一上台就讓人有壓倒性的排場,小將們動作整齊表現出團體絕佳的默契,每個紮實的基本功都能看見背後的努力,臉上掛著自信的笑容讓人不難看見她們對舞蹈的那一份心,那是演不出的喜愛、是藏不住的熱情。 觀眾們的如雷掌聲肯定了小將們的演出,專業評審的點評無疑是讓小將們備受矚目,小將們不負眾望的再次奪下金獎,對應著棠風邱團長「代表金門舞蹈的燙金名片」這形容詞,彷彿小將們為金門舞蹈藝術而生,為超越自己而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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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 土
之前有一段日子,我照例一早就走進艋舺大道的時報報社的大門,一推大門後總會碰到相識但不是很熟的警衛朋友。那一天我們見面了又聊了一下,彼此說了老家的住地,但他還說:「我在老家雲林四湖還有幾分地,幾分耕地,但現在荒廢在那裡,沒人耕種,你要不要?我那幾分地就免費給你用,隨便你種花也好或種菜也好,不收你一分錢,就當你幫我照顧看著那荒廢的土地好了,如何?」我一時興起不假思索地說:「呵呵,那好啊,沒問題,我正想哪天我真退休了想過田園生活,你那地免費給我耕作好了,雖然我沒做過耕種過……」我的話未落,他更是興沖沖要彼此立刻留下姓名和手機號碼。半個鐘頭後,他又主動在手機中加我的LINE,同時發來一條LINE:「那地,我會慢慢整理,好等您的大駕囉。」 於是,我開始有了聯想……。 那片約八、九百坪的廣大三分地,荒蕪的土地上可能遍生著各種不同的雜草,其間還散布著各類我不熟悉得大大小小花朵,很燦爛,甚至還有不可預測的處理起來相當棘手的矮木叢,那應該是一片很有生氣的土地。不過,我們對於土地是否荒蕪或耕地的定義,並不是由這些茂盛多彩卻看似無用的花草來決定的,即便這些看似美好如受保護的所謂國家公園裡的原始森林野地也一樣荒蕪,但命運卻截然不同,而一般所謂荒地,地上的野生花草,包括所有無用的植物及其他,都會被視為荒蕪,而被開墾,遺棄,除之而後快。 接著,我不禁開始用心去猜測如何規畫這一片想像中的土地,將它從荒蕪中開墾出來,這對一個幾乎對耕作完全陌生的我來說,是一個全新的挑戰與試煉。L有幾次曾很認真地問過我:「你年紀也越來越大了,有什麼心願想做的,想做卻一直沒做的?不想工作想真的退休隱居了?想搬到你最喜歡的花蓮去找一個郊外住下來,同時有一塊小小土地可自己耕種也行,我到哪工作都很好找,所以不用考慮到我,如你想搬離台北我們就去做,不用想那麼多。隱居,想有一塊地耕種,不是你的夢想嗎?那就做吧。」 少年成名意氣風發,卻仕途坎坷的北宋大文豪蘇東坡當年被貶謫到湖北黃岡一處偏僻荒蕪的小山坡時,生活無著落,就被迫在這面東的小山坡開荒闢地,荷鋤耕種,幸好不因如此潦倒而差點自盡,才有了日後看似瀟灑的「東坡居士」這個號。但顯然,蘇東坡的開荒闢地,荷鋤耕種,初始是被迫而為之,想來更無法體會隱居的樂趣,但他至少在歷盡滄桑後,卻僥倖活了下來,一首《臨江仙》:「夜飲東坡醒復醉,歸來彷彿三更。家童鼻息已雷鳴。敲門都不應,倚杖聽江聲。長恨此身非我有,何時忘卻營營?夜闌風靜縠紋平。小舟從此逝,江海寄餘生。」更讓他在後來不論入朝或下野的生涯中變得淡定從容,恬淡隨意了。我猜想,那一塊小小東坡的荒地耕作或許也讓這北宋大才子蛻變出另一番人生。但我,僅僅有個夢想,一塊足夠餘生耕作的小荒地,一塊夢土一樣的荒地。 這樣警衛朋友的一塊荒棄土地,如今卻像夢一樣,種在我心裡。不過,不少的現實煩惱也緊跟而來,比如台北的房子如何處理,L的工作如何安排,身邊的雜物又是該捨或棄,手機上的親朋好友又該全連繫告知一遍,甚至與自己相關的報社出版社也一樣連繫告知……這似乎為了迎接一個新生活而拋棄累積記憶舊生活,然後有點鄉愿地說這就是隱居,從大城市隱居到小地方,從樓房隱居到平房,由車水馬龍街道隱居到一望鄉野;但是電腦與手機能丟棄嗎,寫作畫畫能丟棄嗎,還有所有繁瑣的俗務罣礙能丟棄嗎,我不免思索著L的話,但我不確定真的能拋開一切而隱居去實現自己的夢想。 但從夢想中,我開始想像我已經擁有這一塊耕地了,雖然它的面積大到讓我感到意外,也感到光憑我一人的勞動是否能支撐,但這樣的一絲絲矛盾與卑怯,卻還是在心裡不斷翻滾著,如果有朝一日確定南下了,我又應該怎樣運用這一塊土地? 如果幸運,跟所有小農一樣,將它變成一塊精緻的耕地,種出有機的各種或少數自己喜歡的蔬果作物,還是按自己的能力所及,先視情況開墾出一部分,其他的還是讓大自然住著?我想,或許我該先找關於除草翻土整地的書來看;也或許,我應該先確定那塊荒地住著哪些昆蟲和野草花樹,還有哪些鳥類;甚至,我得調閱那片土地的詳細履歷;還有,我的住處與土地的各種關係又如何……我猛然發現,當我越關心在意那片荒地與我未來的關係時,陌生感的戒懼就越加濃烈。它像一塊夢土,夢想實現卻又捉模不定。 這樣的一塊夢土,能讓我清晨起來時背著太陽,面對著荒地,如同千百年來農民一樣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我需要先努力而全面剷除所有對作物無益的野生花草,既使它們原本就是那荒地的原住民,或是它們也曾做出許多貢獻,不過它們並不產生對人們而言有實質的利益罷了,所以也許它們會被趕盡殺絕,接著翻天覆地的連根拔除,將荒地全部翻過來,以便在日後播下種子?在土地被試圖狠狠掀翻過來後,飢餓索食的鳥類會開始從天降臨,讓無處可逃且無力反抗的各種昆蟲盡數成為鳥類追逐挑選的美食?然後,索求無度的鳥類會盯上這片土地,也更無視於稻草人的威脅了,或許在未來種下的所謂經濟作物中也會招引來更多其他的威脅。嗯,也許我們還會考慮同時飼養一些貓狗雞鴨,比如在驅離趕走荒地上原本的野生蛇鼠原住民之後,而將野放雞鴨取代牠們而視為自然的新住民,以為一切都在我們所能的掌控之下,也是有機的複製?而我們將這種與所有土地生物和諧相處的作業方式,以及不使用任何農藥化肥的過程,就稱為有機?如果,這樣叫有機,那完全的野生又稱為什麼?經過我們改變後的有機處理與自然野生又有何不同與優劣?也許,作物的產量更多更集中更有經濟規模罷了,也許種子也有不同所以結果也不同罷了。 是的,我們是應該與自然和諧相處,但為何總在強取掠奪自然之後,而且是以我們的標準為標準?對這樣的一塊未知數的夢土,報社那熱情的警衛朋友每每一見到我,就彷若用邀請的眼神對我說,反正有人照顧的土地總比荒蕪的土地好,你,就是最適合接受的人選。 夢土,一塊令人嚮往的夢土,我至今仍無法確定接收的一塊夢土。那麼,別說小隱隱於野了,連田園生活也似乎變得不是那麼簡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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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之變
我隨著颱風來了 又隨著颱風走了 湖下我有潔白的倒影 炙熱的馬路上有我的影子 我經過之處 帶來了一片陰影 為夏日帶來的涼意 我的身軀圍繞著山頂 飛機經過我的身旁 我漸層的身體與藍天 形成了瑰麗有層次的美 帶來了一道美麗的風景 伴著夕陽 我多彩的衣裳 輕舞著 給天空一抹絢麗 我哭了 絲絲的眼淚落到了大地 滴滴答答的落入了湖庫 洗滌了大樹身上的塵埃 臉色由深灰到淺灰 最後還我一身潔白無瑕 悠悠的掛在藍天下 我 是一朵雲 笑看世間百態 化做無數雨滴 滴入人世中滾入紅塵中 再回頭 又是 一朵悠哉遊哉的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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揚棄酸葡萄心態
在公司裡,如果有人喜歡聊到,自己的生活有多幸福、老公有多好、婆婆有多麼貼心、孩子有多麼乖巧,通常會冒出另一股聲音,在她背後憤憤不平的說:「假的。」然後,批評的人,就會想辦法加油添醋,好拆穿當事人所塑造的和諧家庭生活形象。 實際上,這只不是酸葡萄心態,看不得別人好,在這些人的心裡,總是以負面的角度來看待整個世界,從一開始,就認為別人的成就,必定是藉由旁門左徑來獲得,而非腳踏實地以達成目標。又或者,這些人在家庭生活上,並非過得如意,而他們並沒有深刻自省,找出原因,致力改善,反而是抱著大家一樣攪污泥的心態,既然自己過得差,也會認為別人理當如此。他們樂於看到失敗的例子,暗中竊喜,於是,心靈變得更加黑暗,生活除了挑剔別人的幸福,便無任何意義而言。 在質疑別人的過程裡,很多人忽略掉,這樣便失去了學習的機會,為什麼人家可以維持住充滿溫暖、關懷的婆媳關係,而自己卻做不到,終日和婆婆處在兩敵對峙的緊繃狀態。如果能改變角度,試著以正面的角度欣賞別人的幸福,並放低態度,謙和的向人家請教其成功之道,那麼,就容易讓別人傾囊相授,這對自己來說,才是改變的契機。 揚棄酸葡萄心態,學著觀摩別人的幸福,可以得到別人的尊重,也能提昇自己的積極能量,進而創造出屬於自己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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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 島鄉往事
他們竟不懂得相知相惜,一起攜手共度美好時光,寧願選擇帶著兒子過著孤單寂寞的生活,這不是傻瓜,什麼才是傻瓜呢?尤其是福生哥,數年來他不顧村人異樣的眼光,只要罔腰仔開口或有需求,他就盡其所能幫她耕田種地,竟連一口水也沒有喝她的,真叫人想不透啊!他如此的行徑,圖的又是什麼呢?難道真如他們所說的只是好鄰居而沒有其他目的?或許,實際的情形他們心裡最清楚,旁人的疑問只是一些毫無意義的臆測而已。 飯後,天賜和木興一起收拾碗筷,而且很快就把碗筷洗好。兩家四口坐在大廳面對面不知該說什麼。木興突然想起要幫父親和天賜理髮,當他看到父親坐的是一張靠背藤椅時,這張藤椅就好比是店裡的理髮椅,雖然不能把它放低讓客人躺平,但如果要修面刮鬍,只要把頭一仰,讓頭部靠在藤椅頂端,比坐在一般椅子要方便許多。於是他靈機一動,對著罔腰仔說:「罔腰姨,你們家這張藤椅很好用,我回家把理髮工具拿來,就在這裡幫我阿爸和天賜理髮,可以嗎?」 福生哥沒等罔腰仔開口,就急著說:「怎麼能在這裡理髮呢?等一下不弄得滿地頭髮才怪。」 「理完頭髮再掃一掃不就乾淨了嗎?」罔腰仔不在乎地說:「木興,你回家拿工具來,我去燒水給他們洗頭。」 (二四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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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鎮醫生─蒲震寰
一提起金湖鎮衛生所主任蒲震寰醫師,鄰近村里的阿公、阿嬤、叔叔、阿姨們,無不相當一致地迭聲讚譽,「這少年醫生真正讚!」「醫生對我很好。」「有這少年醫生是咱們的福氣!」 於抵金服務之前,曾前來金門自助旅行的蒲醫師,表示他個人相當喜愛金門。74年次的蒲醫師,出生於嘉義,畢業於陽明大學醫學系,先後服務於署立台中醫院、豐原醫院等醫療院所,後自願選擇分發到離島金門,並將於今年底屆滿任期,但蒲醫師表示,他會繼續留在金門。 「我肩膀痠痛,請醫生幫我看一下。」「醫生,我要換藥。」大嬸、阿婆、小弟、阿伯……陸續推門入內,在小鎮的衛生所裡,醫病之間全然地信任與坦然,診間氛圍充溢輕鬆與親切。蒲醫師解釋,當初會選擇家醫科,作基層醫療服務,乃是源於學生時代參加服務性社團,上山下海前往偏鄉服務所埋下的種子。 早在就學時期,蒲醫師便多次前往北印度,為弱勢族群與藏傳佛教徒義診;蒲醫師直言,對自己影響最大的,就是大四、大五的寒暑假期間。他前後共赴北印度四、五次,提供流亡藏人與弱勢民眾醫療扶助與服務,「我們在那邊得到的、他們教我們的,遠超過我們所提供的。真的受益很多!」蒲醫師深切地感受到,「很多地方的資源比我們匱乏。」有鑑於此,在行有餘力之時,他以自身所學與專業,付出並回饋。 然而,衛生所所提供的醫療服務,其實相當龐雜。每週一至週五早上為固定看診時間,下午則為公共衛生宣導與巡迴醫療時間;且衛生所的業務除了一般健保醫療門診工作外,尚且囊括了婦幼業務稽查、嬰幼兒及學齡前預防接種、成人健康檢查、老人健康檢查、四癌篩檢及追蹤管理、傳染病通報防疫疫調、社區營造、長照服務、用藥安全宣導、中老年病及三高預防宣導、老人流感及肺炎鏈球菌疫苗施打、體重控制宣導、戒菸衛教、毒品防治宣導……,根本族繁不及備載。 流露著謙抑與俠義的蒲醫師,也相當感謝衛生所醫療團隊的同甘共苦。衛生所同仁們主動出擊,適時貼心暖心的提醒,「該做抹片檢查了!」或前往行動不便的長者家中訪視,以親切、以專業,徹底落實衛教宣導及巡迴篩檢,及早為地區不少癌症患者提早發現異狀,並儘速送醫治療,確實扮演著村里好厝邊的角色。想來,這便是醫者的初衷--「意在醫已病,更在醫未病。」 「我來拿藥。」「有,已經準備好了!」「這少年醫生出名的,山外、瓊林、小徑的都來看......。」生活處處充滿傷痕與病痛,小鎮的健康有著蒲醫師的守護與陪伴,有專業、有仁心、有矜恤、有陽光、有親親切切的家常,在夏日午後的衛生所裡,沉靜地作為小鎮最紮實、最牢靠的後盾與背景,醫者的初心,本來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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棉花糖物語
形狀多變的棉花糖Marshmallow,來源由本身的植物名稱(Mallow)及其所生長的環境(Marsh),野地沼澤的葵類植物藥蜀葵(Athaea officinalis)組合而成,起源於大約公元前2000年前的古埃及,將擠出植物的樹汁混合堅果及蜂蜜製成,當時只有皇室及祭祀神明時才有機會享受到這種特殊的甜點。透過義大利人的巧思,發明出首款串狀甜品。現時的棉花糖由糖或玉米糖漿、攪拌了的蛋白、用水軟化的明膠、合成香精和穩定劑所製成的糖果,隨著喜好變化出令人愛不釋手的各種形狀。 棉花糖是一種風味休閒食品,菜市場、街邊,特別是學校附近都時常可見小商販推載著棉花糖製作機的自行車或三輪車當街現做棉花糖:一勺白糖放入快速旋轉的簡單拉絲棉花糖機中,可將棉花糖絲做成一條5-13厘米寬的彩色帶子,把絲拉出盆外3至10米遠,像藝術表演一樣,不一會兒就成了一團雪白蓬鬆的棉花糖。光是觀看就覺得津津有味,心滿意足了。棉花糖的口味繁多,有草莓、甜橙、葡萄、香蕉、菠蘿、薄荷、藍莓等多種。五顏六色,十分美觀。食用時口感疏鬆,入口即化不粘牙,由於甜度較低,適合休息時或飯後食用。 棉花糖在製作過程上,形狀味道上不讓鬚眉,迎合女性的喜好,也贏得老少咸宜的普遍性。令棉花糖專美於前的還有:小角色卻有大作為。為病榻上的病人送上一對包裝成小白兔的透明袋內,裝滿了五顏六色,心花、星、圓形、螺紋狀等……五花八門的棉花糖,很賞心悅目,極具療癒。也為戰戰兢兢、埋頭苦幹的考生,送上一串燈籠狀的棉花糖,預表前途光明的好預兆,深具激勵人心。棉花糖在餐桌上扮演著吃巧不吃飽的角色,點綴襯托出主食和副餐的精緻美味,是提味吸睛的點心,一點點就有滿足的喜樂;貴氣,令氛圍有富麗堂皇感。 棉花糖是微笑的標籤,也是迎新、慶賀最討喜的餐點。襯托出迎新晚會中「第一支舞」氣氛:新人帶著笑容,目光在人群裡,尋覓令自己怦然心跳的意中人,突來邀請的動作令人不知說什麼,只覺發抖、臉紅透。柔和的燈光映出數點心星棉花糖,感染著含苞的青春:妳眼中有我,我眼中有妳。望著紮辮子的女孩,水手服百褶裙,笑起來就像一顆放閃的小太陽。腳步隨著踢躂舞步,時急時緩、時輕時重,欲左先右,欲放先收,時動與時靜。吸睛的棉花糖伴隨花束,汽球,彩帶,營造出如詩如畫的情景,寫下輕快民謠式的純愛故事,將青春的喜悅之情轉為成長的蛻變。 「細棉棉,白泡泡」是對棉花糖最好的形容,揉捏烘焙成型,細吐的絲線,像是蝴蝶窩的蛹;輕飄飄的白雲;輕柔的枕頭;海上美麗的浪花。霧樣棉花糖的效應,禮輕情意重,後座力更勝於卡片,不表文字言語,一切盡在不言中。霧裡看花般不真實,按下感性藝術的按鈕,啟動徐志摩的詩律:「悄悄的我走了,正如悄悄的來,我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正如裝飾在冰淇淋、飲料、糕餅、餐點上的棉花糖擺飾,具有修飾與調和的效果,與主食配搭融合,與徐志摩的詩篇相呼應,扮演著配角式的格調,活出照亮別人的角色。 棉花糖愛的能量,顯現在黃昏絢麗的晚霞,下班後的阿爸仰望著孩子的小臉,帶上麵包屋買的棉花糖,為了今晚的生日而預備,巧克力榛果棉花糖、草莓果醬夾心棉花糖,都是孩子的最愛。阿爸有時加班,偶爾望一望燦爛的星空,卻不再沉迷,因為孩子熟睡的小臉,比星空更迷人。是甜蜜的負荷,讓阿爸的豪情,逐一轉為綿長而細密的柔情。即便是深夜了,也織就出更多父愛的呵護。孩子都是阿爸的寶貝,刮風或下雨,應許不離開孩子。孩子如同父親栽培的小花,在父親的手裏成長,長成紅橙黃藍綠每朵小花都美麗。 棉花糖配搭在不同食物下,所呈現的視覺效果,各有特色。人與人的交流亦此,與不同特質的人共事,在於共事的協調,就能營造出美好的關係,製造出推陳出新的創意效果,這是謙讓下的意外贈禮。工作是生活中的附屬,工作後補償自己,寄託於吃喝玩樂,只有體貼了肉體,心靈沒有被滿足。下班後,不再是為了工作、老公、孩子昏頭轉向地「空忙碌」,告別瞎忙。若能找著一群志同道合的人一起築夢,團體力量大,不但夢想使身體活絡,在生活中找著活潑的燃點,犒賞自己的不是兩人的小天地,而是,下班後,體驗歐式貴族似的棉花糖配花草茶的群體聚會,不是結束,而是開始。感觸實現願望的路線,必須告別好多的從前,才能使心意更新而變化。 棉花糖的排場,由五顏六色一條線纏繞,藕斷絲連,糾纏而成,卻溶化在雨後春筍的景象裡,產生一件事情卻有兩樣情的結果,一是愛的收支平衡,欲求淺嚐即止,卻意外欲罷不能,二是獨樂不如眾樂。讓人生的劇本轉個彎,下個路口會更「瀟灑豁達」。如同棉花糖的亮眼,絕色的點綴,以讚不絕口的呼喊聲來應和。女人多愁善感的心宛如棉花糖的柔軟,棉花糖融化於傷心時淚眼婆娑的雙眼;開啟於甜蜜的冒險之夢,全在於女人的感官裡,將別緻、柔和、細膩的手法,注入在棉花糖的裝飾中,賦予棉花糖創意的生命。 棉花糖化身為愛的能量;配角點心;微笑的標籤;希望之星;富麗的藝術品,棉花糖是集一切美好於一身的食物。倘若把棉花糖放在家中當做看電視的零食,隨手一把抓,就貶低棉花糖的身價。只滿足口腹之慾,沒有更多的助益價值。反之,越多開發價值,越多投入,越發放閃。人生也是如此,想像宛如在「綠野仙蹤」的足跡裡,步步浮現棉花糖物語就是「相信、盼望、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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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
退休後的爸爸常常讓我覺得捉摸不定,或許長年在海外工作的關係,總有習慣命令別人的口氣的派頭,後來我發現,他其實就像媽媽說愈活愈像小孩子。 因為在意所以容易緊張,因為在乎所以放在心裡,常常把他的話看的很認真。 後來,有時我發現就像媽媽說的,他自己也會不知道自己說過什麼,說過的也會推翻掉。 不過,有一點倒是不變,爸爸很有求知慾,他很隨處而安,實事求是,他很相信朋友,雖然常常在生活上對小錢很計較,然後花了大錢。但是,遇到不會的,他就會想辦法去解決,不管是問朋友還是找店家,知道朋友有什麼專長就會去求問,所以,他對朋友很好,都不對人計較,對人富有同情心,只是,對家人他就常常覺得理所當然,不知不覺會批評計較,但是,真的有問題時,我們還是還要找他決定解決。 最近大病一場,我為了了解疾病把錄音資料跟疾病資料傳給他,後來感覺她好像沒看,給他看的健康資訊他好像也沒看,陪我就診幾次,就覺得好像了解了。 其實,每次醫師的說法都不同,疾病也起起伏伏,人體又是身心一體的,加上我的情況複雜又怎麼是幾科可以道盡?或者看一兩次就能理解? 爸爸從我國三罹病就陪著我聽醫學講座,看中醫,不為別的就是希望我能健康快樂。 常常說身體健康,錢夠用就好了。除了運動沒有其他的方法,所以一直很鼓勵我運動,覺得對健康有幫助。 小時候看父母的婚紗照曾經嚮往有一天自己也能披上婚紗,想不到長大後事與願違,變成父母放不下心的孩子。 望著父母走在前方的背影,不知道可以跟在後面幾時?父母的影子拉得長長的,就這樣靜靜的陪著我。 以前,喜歡一個人照相,後來,慢慢的跟媽媽合照愈來愈多,因為媽媽總是拙於攝影,所以跟爸爸的合照很少。 還記得小時候的照片都是爸爸照的,爸爸開心抱著孩提時的我的笑容,如今成了巨大的背影守護著我。 家,變成了父母跟我的日子,一天又一天,這樣的幸福可以持續多久呢? 有時,三個人記憶不好,要輪流看醫師,爸爸就說要學著把行事記在手機中,不要忘記,顧好身體。 爸爸想趁能走時多去旅遊,富有冒險精神的他,還跟國小同學成立了北歐夢想旅遊團,旅遊需要的不只是金錢還有體力。 堅持運動的爸爸,每天都步行萬步加上游泳,為的不是別的,就是健康。 我看著爸爸一天比一天鬢髮還要白的頭髮,不禁覺得酸澀起來了,不知道這樣奢侈的幸福可以維持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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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 島鄉往事
木興說後,大家笑成一團。若以年齡來說,他們亦只不過四十餘歲,正值身強力壯的中年。然而他們一生務農,或許是飲食過於簡單缺乏營養,加上長年體力透支看來蒼老,以及穿著樸素又陳舊,故而與實際年齡相差很多,這似乎也是鄉下種田人普遍的現象。 他們邊吃邊聊,彷彿是自家人般地毫無拘束。然而,在這個充滿著溫馨的時刻,天賜和木興心裡似乎都有同感,如果真能成為一家人不知該有多好。即使他們各有親生父母,但一個被母親趕走,一個則是懸樑自盡,故而腦裡始終沒有他們的印象,也因此而談不上有什麼父子或母子親情的存在。倒是希望同在一起吃飯的兩位老人,既是他們其中一人的父親,也是另外一人的母親,總而言之就是他們的父母親。但是他們能說出口嗎?能替自己的父母牽紅線嗎?或許只能暗中加以關注,一旦時機成熟再順手推舟,然後舉起雙手贊成。即便成為一家人是他們衷心的期望,但也只能等待機會的來臨,要不,又能如何呢? 尤其是天賜,不久就得啟程赴台求學,他多麼希望一生勞苦的母親,在家鄉有人照顧,免得他負笈他鄉求學時又多了一份牽掛。而能夠與她相互扶持,或是敞開心胸談天說地者,放眼全村,非福生叔莫屬。因為他們心裡早已存在著一份不欲人知的特殊情感,雖然沒有表面化,但彼此心中有數,村人亦了然於胸。身為他們的兒子如今已長大成人,又何嘗感覺不出自己父母的想法呢? 認真說來,他們實在太傻了,為什麼同時失去伴侶那麼久,又同住一個村莊,所謂近水樓台先得月啊!(二四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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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蔡復一回金門
蔡復一(1576-1625)十六歲那年,父親蔡用明任漳州長泰縣教諭,他隨父至任所,在長泰住了三年,後因父親轉任四川樂至縣令,他回到同安,住在同安城外大輪山梵天禪寺苦讀,隨即在萬曆22年中舉,萬曆23年乙未科成進士,時年二十。次年,他便北上京城任兵部比部司曹郎,一生部份時間生活在北京和湖廣,即便居喪或辭官歸鄉,也都住在與金門一海之隔的同安,死後亦葬在同安。我好奇的是:蔡復一遷居大陸後,曾經回到金門山兜村的老家嗎?如果有,什麼時候回來? 蔡復一《遯菴全集》十八卷,其中詩佔了十卷,寫金門的詩不多,文八卷則大都是公文尺牘,對蔡復一行止沒有提供什麼資料。《遯菴蔡先生文集》多為序跋傳記,少及身家事。只有詩作中可以看到蔡復一寫金門的少數詩篇。檢視其一千二百首詩作,提到金門故鄉的共三首,從詩中可知,他至少回到金門兩次,一次在秋天,一次在清明節。我們來看這三首和金門相關的詩作。 第一首是〈茶事詩〉24首的第13首,詩云:「海印湧珠光,在山已蟹眼。悠然雲石風,頓使茶鄉遠。」詩下自注云:「海印余家山泉名蟹眼」,這首詩作為茶事詩之一,不過說明了蔡復一老家海印山下山兜村有泉水宜茶而已,只是詠茶詩中偶及自己故鄉山泉水宜茶,沒有太多訊息。第二首詩題頗長〈故鄉浯嶼海水四環,余家負海印山上,多名蹟,秋歸旬日,僅一陟其顛,匆匆無暇,聊一詩志之,俟他日悉賦也〉,詩云:「仙嶼孤懸雪浪春,桑麻舊話課鄉鄰。飲從十日抽身暇,山別多年入眼新。小鳥呼名時報客,幽花迷族郤依人。雲巖月照香泉好,一酌松風濯世塵。」從詩題中我們可知道蔡復一這次回到金門是在秋天,停留十天,詩題末提到希望有一天能盡寫故鄉名蹟,但這一願望並未能實現。這是第一首告訴我們蔡復一回到金門的詩作,可惜無法知道是那一年秋天回來。 第三首是〈清明聞棄河西之報〉,詩云:「柳枝何意與門齊,況報軍聲死鼓鼙。海嶼荒煙寒嶺外,遼人落日哭河西。九陵王氣龍還守,萬戶春光鶯亂啼。壟樹難攀辰極遠,愁魂欲去路俱迷。」從詩題與詩句中一時難以看出這詩和金門故鄉有關,但詩句的「海嶼」無疑指金門,我們只要推知那一年清明節明朝棄守河西,而蔡復一又正好閒居在家,就可確定蔡復一是年清明節回到了金門。 萬曆到天啟蔡復一居官的三十年間,也正是大金(清)在東北逐漸崛起的年代。萬曆末到天啟初,明朝和努爾哈赤的大金共有三次決定性的大戰,明朝三次皆北。由《明史》、《神宗實錄》、《光宗實錄》等史書可知,第一次大明、大金之戰是萬曆四十七年春二月乙丑(陽曆1619/3/26),經略楊鎬誓師於遼陽,總兵官李如柏、杜松、劉綎、馬林分道出塞。三月甲申(初一,4/14),杜松遇大清兵於吉林崖,戰死。乙酉(初二,4/15),馬林兵敗於飛芬山,兵備僉事潘宗顏戰死。庚寅(初十,4/20),劉綎兵深入阿布達里岡,戰死。史稱薩爾滸之戰,明軍號稱47萬,實際是11萬人,努爾哈赤的後金軍5萬,此役明朝軍力大傷,士卒死傷四萬五千人。 第二次在天啟元年三月乙卯(三月十三,1621/5/4),大清兵取瀋陽,總兵官尤世功、賀世賢戰死。總兵官陳策、童仲揆、戚金、張名世率諸將援遼,戰於渾河,皆敗沒。壬戌(三月二十,5/11),大清兵取遼陽,經略袁應泰等死之(自殺)。巡按御史張銓被執,不屈死。史稱遼瀋之戰。 第三次是天啟二年正月丁巳(正月二十一,1622/3/2),大清兵取西平堡,副將羅一貴死之。鎮武營總兵官劉渠、祁秉忠逆戰於平陽橋,敗沒。王化貞走閭陽,與熊廷弼等人俱入關。史稱廣寧之戰,此役明朝遼西(遼河以西,也就是河西)土地盡失,退保山海關。 由所附的陽曆對照日期可知,前兩次戰事都發生在清明節之後,因此不可能是蔡復一詩中所指的戰事,只有第三次在清明節之前,而且這次明朝失去了河西之地,正合蔡復一第三首詩所詠。那麼天啟二年正月,蔡復一人在何方?據陳慶元〈蔡復一年表稿〉天啟二年下,可知蔡復一在天啟元年十月從易州兵備道任上南還,天啟二年正月、二月寓居在曹學佺福州的石倉園。但此後蔡復一去了那裡,陳慶元表中沒有交待。因清明節是二十四節氣之一,固定落在陽曆4月4、5、6三天的任一天,天啟二年的清明節合是陰曆2月24、25、26中的某一天。天啟二年陰曆正月21日大清兵取河西地,以明代口耳相傳的傳播方式而言,消息由東北傳到人在福建的蔡復一耳中,大約需要一個月,也就是陰曆的2月21日以後,此時正是清明節。因此蔡復一這首清明詩,無疑是天啟二年之作。詩中的「海嶼」應是指金門,蔡復一在前二首詩中以「浯嶼」「仙嶼」來指代金門,和這一首用「海嶼」相近。根據這首詩,我們就可確認,天啟二年(1622)二月,蔡復一離開曹學佺的石倉園後,在清明時回到金門祭祖掃墓,並且在金門聽到河西失守,因而寫下這首詩。詩中「九陵王氣龍還守」一句,是說明朝雖退守山海關,北京戒嚴,但明朝九座皇陵所在的北京幸得保全。第七句的「辰極」是指北極星,詩中用來代指朝廷,蔡復一此時人在金門,距北京數千里之遙,故云「辰極遠」。 另池顯方〈蔡敬夫先生傳〉說蔡復一天啟二年「南返,至三山聞河西復陷,遂力疾之晉。」蔡清風《蔡復一遺作研究》頁221語釋池顯方寫的蔡傳,說他回到福州(三山)後,又急速趕往山西。三山是福州舊稱沒錯,但如果他只回到福州就趕往山西,就會和他詩中提到在清明時回金門矛盾。兩者必有一誤,何以致此?主要是蔡清風沒有了解到,中國地名中三山太多了,不是福州的專稱,如江蘇鎮江的金山、焦山、北固山,也名三山,南京西南長江臨長江處也有三山,就是李白〈登金陵鳳凰台〉「三山半落青天外,二水中分白鷺洲」的三山,襄陽也有三山,洞庭湖中也有三山,只要查查地誌,就可發現三山太多了。池顯方蔡傳中的三山不是指福州,是指同安城外的三秀山,《大清一統志》卷328載三秀山在同安城北十里,三峰秀出,為縣之北鎮,簡稱為三山。池顯方說蔡復一返至三山,是說他回到了同安,如此一來,蔡復一才可能在清明前由同安回到金門。如果他回到福州就又趕往山西,上述第三首詩「海嶼荒煙寒嶺外」一句就無從解釋了。 最後順便一提,《明史》蔡復一傳說他居郎署17年,後人大都承此說而未細查,陳慶元〈蔡復一年表稿〉萬曆39年下也是說他居郎官17年,但如果對照蔡復一其他史料,會發現和其生平不合,蔡復一萬曆24年(1596)釋褐郎官沒有問題,萬曆39年(1611)從郎官擢湖廣參政也是可以確定的,那麼他居郎官應是15年。《明史》說17年甚為可疑,如果我們再以蔡復一的詩為內證,就可確知《明史》之誤。按蔡復一〈遙送鍾伯敬還朝〉三首之二云「長安自諠衢,閉戶雀羅設。人海易藏身,奇士恣攬結。我居十五年,緣孰夢難歇。垂柳高粱橋,新霽西山雪。」鍾伯敬即鍾惺,據復旦大學陳廣宏《鍾惺年譜》可知鍾惺家居後還朝在萬曆40年九月,這時蔡復一正好離開北京朝廷到湖廣任職,所以詩中說他與北京已經「緣孰」了。長安代指北京,高粱橋、西山都是北京地標,這首詩正是蔡復一追憶北京生活之作。詩中蔡復一自言居北京15年,且他剛剛離開北京,記憶應該不會有錯,錯的是《明史》,後人不查,沿襲成說,卻未發現其扞格不合之處。 以前我的指導教授周策縱先生常和我們學生說,文史的考證研究如同偵探探案,需要大膽假設,小心蒐證。我自己做了三十年的研究工作,深感體會到小心蒐證的重要,小心蒐證才能見人所未見。這是餘話,不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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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被軍事化」來看冷戰時期的金門歷史
7月25日於廈門大學人文學院舉辦金門研究講座,由哈佛大學費正清研究中心主任宋怡明(Michael Szonyi)教授主講「冷戰下的金門」,現場由人文學院副院長李曉紅教授主持,會議室擠滿人文學院師生。宋教授曾多次造訪金門,進行數次田野訪談,跟金門有著相當深的情感聯繫。 宋教授指出:在20世紀中,軍事化影響生活普遍發生的,而金門也是被軍事化密度的城市之一。這一個小島將冷戰背景下的國共、中美等各種問題呈現出來。而宋教授透過小老百姓的生活來思考大時代所產生的問題。並探討統治與被統治者間的矛盾。 金門曾在九三與八二三兩次炮戰中促使美國討論是否動用核武保衛金門,差一點將相互對峙的兩大集團由冷戰轉為熱戰,過去國際學術界因缺乏資料,很少以金門作為研究題材,《前線島嶼─冷戰下的金門》是透過宋教授多次田野調查與口述訪談所完成的,這本書也提出「軍事化史」由別於傳統史學的新觀點。 演講中,宋教授分享許多金門老一輩的共同記憶,諸如:家家有官兵進駐、青年軍事化訓練(自衛隊)、睡防空洞……。那個世代的金門一切言行都與軍事脫不了關係,也包括對違禁品的管制。除了一般危禁品外,金門還包含:輪胎,籃球等「可漂物」(據傳林義夫當年即是夾抱籃球從金門漂至福建沿海),如有遺失都會受到嚴厲懲處,因此籃球是被「軍事化」的一部分。在過去,金門一直都是華僑之鄉,很多男性赴南洋發展,因此社會呈現「女多男少」的現象;當1949年後,大量國軍進駐金門,打破了男女比例,婚姻市場男性過多,使得聘金上升,甚至導致女性結婚年齡下降,童婚比例提高,這也是婚姻市場受到軍事化的影響所造成的結果。60年代,蔣介石企圖用金門做宣傳,讓國際看出中華民國的優勢。因此將金門設為三民主義模範縣,提高金門生活水準,還提出「用金門建設打倒人民公社」的口號。其中「滅老鼠運動」就是有趣的例子。從初期繳老鼠到繳老鼠尾巴給政府,甚至老百姓擔心無鼠可繳,儘量只抓公老鼠,也有投機者私下養老鼠販賣。上述說明老百姓的聰明,以及被管制的藝術。宋教授還提到除了金門本地的共同記憶外,兩岸居民在冷戰時期也有著特殊的共同記憶,在八二三炮戰過程中,除了發射大量宣傳彈之外,還會投擲餅乾及漂流罐頭,在口述訪談中,金門老百姓曾聽說鄰居吃了對岸的「宣傳」餅乾變成神經病;同時在對岸的訪談中亦有吃到金門飄過來的罐頭致死的傳聞,教授提到雖然至今無法確認「下毒」的真實性,但都成了兩岸冷戰對峙下的共同記憶。 金門老百姓的戰時日常是其他地區居民很難想像得到,而當冷戰結束關係也不再緊張,金門逐漸去軍事化,宋教授也關心著金門未來的發展。從過去受到軍事化而限制了發展,到如今開放小三通,卻也時時因為政府的兩岸政策受到影響,如今常被提到的「轉型正義」也成了金門鄉親共同的願景,政府開始提供居民各種優惠或補助,宋教授認為這也是面對未來最能讓金門內部取得共識的方法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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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空寄語
迷霧漸散,彤雲擎舉西天 海鳥翔集港埠 等候璀璨星語 船桅懸掛斑斕畫布 一杯酒,遙望南都夜色 夜色知我多煩憂 槳楫擊碎水中月 過去心已逐浪而逝 海市蜃樓、彩虹轉瞬皆幻滅 自古情義難斷,愛恨情仇 又如何抵擋際遇捉弄 寄一語,煙雨濛濛 賦一詩,秋水長天 海韻聲聲催促 再等我一生又一夜 我將漫天星光摘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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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 島鄉往事
可是現在老囉!所有的一切早已隨著時光走遠,接踵而來的是滿面的滄桑和老態。雖然喝了一點酒氣色看來比較好,可是當酒精退卻後,又是老怪物一個。人老是假不了的!」罔腰仔感嘆地說。 「福生叔,您說說看,我娘現在是不是還很好看?怎能說是老怪物一個呢?」天賜試圖開開母親的玩笑,讓她高興高興。 「你娘年輕時是我們村裡的一朵花,年老時依然是花一朵,如果真要稱得上老怪物者,是我不是她啦!所以你說她還很好看是不會錯的。」福生哥笑著說。 「娘,我沒說錯吧!」天賜得意地說。 罔腰仔顯得有些不好意思,竟把矛頭指向福生哥說:「不要聽福生叔亂亂說,你們仔細看看,福生叔風度翩翩一副紳士模樣,無論東看西看都不像是一個老怪物。你們說對不對?」 始終保持沈默,專心聆聽他們辯論的木興,竟也適時插嘴替自己的父親說話:「罔腰姨沒說錯,我阿爸雖然是一個農夫,但他卻有著一種獨特的紳士氣質和慈祥的眼神。所以無論從任何一方面來說,都構成不了老怪物!」 (二四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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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言的結晶──讀張國治的小詩
深信詩是一種精煉過的語言結晶,它有多面光澤,處處可以通達、就是不可像走入晦暗幽冥,荒僻的死胡同,找不到出口。它像是一粒須彌芥子,雖小卻廣納大千。縱算小如只有十億分之一英寸的「奈米」,那小也是「自我俱足」的小得圓滿,這就是我對詩的期待,更是我對小詩的要求。卡夫卡喜歡的一首詩叫做〈謙卑〉,是捷克詩人沃克(Jiri Wolker)在1920年寫的,發表在一本叫做《花梗》的雜誌上,這首詩中的主意象在一個「小」字上: 我愈長愈小 直到成為世上最小者。 一個清晨,夏日的草地中 我伸手觸撫最小的花朵 將臉藏於其內、低語: 在閃爍的露珠裡 上天將他的手 憑放在你身上,小孩 你身無蔽體之物 如此,天 才不至於破碎 有人問這是詩嗎?卡夫卡肯定的回答:「是詩,真理包裹在友誼和愛的語言中。任何東西,即使最尖細的薊草,和高大的椰子樹一樣支撐著我們頭頂的穹蒼,如此我們這個世界的大天宇才不至於破碎。」所以,小也有小的價值和威力。 國治是比我小十多歲的中生代詩人,我們在詩上結識至少已有二十五年以上的歷史。他在多年前出版過一本詩集《末世桂冠》,我曾為他寫序。那是一本初生之犢不畏虎的詩集,薄薄的卻有著暗藏的勇氣和份量,然而卻不是我所期待的一種詩質,我是一個死硬的小詩崇拜者,我對詩的信條是「外型凝煉,內含深永」,具備這八個字要求的詩,必定會是明珠一樣的小巧玲瓏,令人讚賞感動。國治對我說,他看到我的《生態靜觀》詩畫集以後,覺得他也可以用全部小詩,插配他自己畫的素描出版一本詩集。他說「影像、繪畫、詩是我生活的三部曲,餵飽生活的三明治」,確實,從交往這麼多年的觀察、國治正是這樣一個純粹陶冶自在於詩和繪畫裡的純粹藝術家,他那從不離手的相機是他詩和畫作創造靈感的來源。 國治在這本詩集的第一首詩〈詩說〉裡,有幾句驚人的雋語,可說代表他在詩的追求上的精神認知,和詩的成熟度。他說: 「詩人是時間的奸細,也是歲月的 巨盜 寫詩其實是 一種特務的工作。」 所謂特務即是「情報蒐集者」,也可說是「奸細」甚或大膽的「巨盜」,國治這些年來為詩作「特務」的情報蒐集不可謂不豐碩,我粗估一下這本詩集中,至少有五十首詩是論詩的詩,這些「情報」對他詩的追求,有著無尚的補益。其中有的是自悟所得,如前述的「寫詩一種特務工作」,寫的是對詩和詩人的深度認知。有的則來自詩人的反省,譬如: 「不是我在寫詩 是把另一個的我 推舉出來寫詩,另一個的我 閃爍、飄忽的影子 一個潛意識的我 寫詩,如一種射擊 不安、焦慮匯聚著 等待高潮,射出 驚呼、如花 等待昇空倏忽的意象」 有的則來自不欲為人知的慣習,譬如「作為詩人三首」的〈暗室〉一詩: 「別把燈打開 作為詩人 我早己習慣躲在 暗室寫詩 情思的潛像 不能中途曝光 只能慢慢顯影」 有的又有「感時花濺淚」般的敏感,在「島」的組詩中〈草對詩人說〉: 「作為一株草 我比你更敏感 比你更悲哀 風一吹,時節一變 我便感知秋來了」 這些靈光一閃而顯出的智慧結晶,會像「克補」一樣的及時滋補詩人,促進詩的血脈流暢,強化詩人的免疫力,及由此而帶動其他藝術追求的跨步成就,豈不都會如日中天的欣欣向榮。因此小詩雖小,卻也如卡夫卡說的即使小如尖細的薊草,也能頂住蒼穹,不致破損。 (稿費捐家扶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