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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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愛重,不夸飾
─錄︽四庫提要︾對︽周禮補亡︾及︽許鍾斗集︾之評價 《四庫全書總目提要》(以下簡稱《四庫提要》)可說是治中國傳統舊學的一部入門書,參與提要書寫的作者,都是當時一流的學人,因此,《四庫提要》一直是公認的一部權威鉅作。當然,我們也曉得,編纂像《四庫全書》這麼大部頭的叢書,會產生一些錯誤、或作出一些不適當的評價,也是在所難免的。 最近,因購《四庫提要》,暇時得以展書伏讀,看到其中有關金門先賢著述《周禮補亡》與《許鍾斗集》的二則〈提要〉,泛泛觀之,已覺《四庫提要》對二書所作的評價,似乎與《金門縣志.藝文志》中所見者,頗有不同;遂覺有必要鈔錄其文,並提供予有志於斯學者參觀討論之。 1、邱葵的《周禮補亡》 《四庫提要》卷二十三〈禮類存目一〉,著錄「《周禮補亡》六卷(衍聖公孔昭煥家藏本)」。 〈提要〉云:「元邱葵撰。葵字吉甫,莆田人。《閩書》作同安人,未之詳也。是書本俞庭椿、王與之之說,謂冬官一職散見五官。又參以諸家之說,訂定天官之屬五十九、地官之屬五十七、春官之屬六十、夏官之屬五十、秋官之屬五十七、冬官之屬五十四。又云:『先王不能以祿食養無用之官,故《周官》雖曰三百六十,而兼攝相半。如掌葛徵絺綌、掌染草斂染草之類,每官掌一事,無是事未必有是官也。』其說皆自信不疑。《周禮》一書,不過闕〈冬官〉耳。至南宋淳熙、嘉熙之間,俞、王二家倡為異說,而五官俱亂。葵又從而推波助瀾。《閩書》稱宋末科舉廢,葵杜門勵學,居海嶼中,因自號釣磯翁。所著有《易解義》、《書解義》、《詩口義》、《春秋通義》、《四書日講》、《周禮補亡》。」今諸書散佚,惟此書為所世所詬病,轉以見異而存。據葵〈自序〉,書蓋成於泰定丙子,葵年八十一矣。虛殫一生之力,使至今談《周禮》者稱俞庭椿為變亂古經之魁,而葵與王與之之為煽助異說之黨,不亦傎歟?其書世有二本。其一分六卷,題曰《周禮注》。其一即此本,不分卷數,而題曰《周禮冬官補亡》;《經義考》又作《周禮全書》,而注曰:『一作《周禮補亡》』。案此書別無他長,惟補亡是其本志,故今以《補亡》之名著錄焉。」 關於本條邱葵之籍貫為同安而非莆田、以及泰定年門無「丙子」只有「甲子」二處,〈提要〉的疏誤是很明顯的;李裕民先生《四庫提要訂誤》(北京:中華書局,2005,頁16—17)亦有所補正,不過李裕民先生將邱葵的生卒年寫成1246-1326,這應該是不正確的。 2、許獬的《許鍾斗集》 《四庫提要》卷一百七十九〈別集類存目六〉,著錄《許鍾斗集》五卷(浙江孫仰曾家藏本)。 〈提要〉云:「明許獬撰。獬有《八經類集》,已著錄。是集大抵應俗之作,館課又居其強半。蓋明自正(德)、嘉(靖)以後,甲科愈重,儒者率殫心制義,而不復用意於古文詞。洎登第宦成,精華已竭,乃出餘力以為之,故根柢不深,去古日遠,況獬之制義,論者已有異議,則漫為古調,其所造可知矣。」 以上具錄〈提要〉之文,可見《四庫提要》對於《周禮補亡》及《許鍾斗集》的評價,都不是很高。這和一般的「金門觀點」——也就是大部分金門縣、以及「為金門發聲」的出版品中——所呈現的,其評價可謂兩極。 關於《周禮補亡》的部份,我不知道,現代學者對它的興趣如何? 至於許獬,《四庫提要》對《八經類集》的評價,仍是批評大於賞解,故謂:「獬以制義名一時,而所恃為根柢者不過如此。卷首題名之下,夾注『辛丑會元』四字,尤未能免俗也。」所幸,研究許獬的,包括學位論文在內,不乏其人,也有針對《許鍾斗集》〈提要〉「大抵應俗之作,館課又居其強半」等等,而提出異議者。但總的來說,《四庫提要》的重點乃是強調許獬的「根柢不深」、「所恃為根柢者不過如此」,對於《四庫提要》這種不無輕蔑的論斷,究竟當如何理解對待,疏淺如我,似乎還未見到真正強而有力的論辯。 愛重鄉邦,敬重前賢,進而發憤整理地方文獻等等,這都是非常值得倡導發揚的。只是,我們也不要忘記,魯迅在《會稽郡故事雜集》自序裡說過的一段話:「中經游涉,又聞明哲之論,夸飾鄉土,非大雅所尚。謝承、虞預且以是為譏於世。」劉知幾之所以批評虞預的《會稽典錄》、沈欽韓之所以批評謝承的《後漢書》,正因為虞、謝二書過度地將鄉土情「無限上綱」,以致於是非公論,最後只淪落為鄉邦之情、地域之見,這也是值得我們警惕反省的。(以上一段,可參觀《皓首學術隨筆.黃裳卷》〈翻案文章〉乙文。) 緣此,我很希望對邱葵、許獬素有研究的專家學者們,大可提筆為文,針對〈提要〉的說法,擺落自鬻自炫的習氣,提出一種不帶鄉土夸飾的持正觀點,來增進我們對金門先賢及其著述的瞭解;並讓我們真正見識到「金門學」的威力,是如何能據理力爭地,將二百年前「四庫學」的「斷案」,來個徹底的「大翻案」!這樣,我這篇文章也就可以免於「文抄公」之譏了。 (二○○七年七月一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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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嶼林可棟墓志銘考及其他
林應,字子唯,號壁峰,貢生,有文名,其門下出過楊逢春、傅鎮兩位進士;他曾任湖州司訓,因母喪卸職,後改彭澤訓導,卒於官。林應有子「大時」。 林大時,字以為,號碧溪。其父卒於任所,林大時由彭澤一路匍匐扶櫬歸葬,居喪盡哀。嗣後林大時事母至孝,又分田予孀居之貧妹,甚至傾囊襄助族子林奇石讀書貲費,是林奇石能成解元之助力。萬曆年間,林大時得膺「鄉飲賓」之榮譽,年八十卒,後且因其孫「林宗載」為官而得贈「中議大夫(正四品加授散階)」。 林宗載,字允坤,號亨萬,萬曆四十四年進士,歷官浮梁縣令、兵科給事中等職,崇禎間於太常寺卿任內疏乞終養歸鄉,著有「觀海堂平平編」(此書有蔡復一作序),卒年七十,獲祀鄉賢。 林志遠,字致子,號陶菴,崇禎十六年成進士,授工部主事,假歸。甲申國變後奉母隱遁山中,年七十二卒。著有「歷代史白」。 筆者於前列出的數位林姓人士,皆出身廈門「塔頭」地區,傳記見諸於「廈門志」卷十二、十三「列傳」部分。雖然筆者藉「林奇石」之名而追溯出這一串名單,但他們與烈嶼東林林氏到底是不是「一家人」,筆者不敢遽下論斷;因為這中間還欠一個能將兩方面銜接起來的環節。以「廈門志」中記載的「林奇石」來說,其姓名、生存年代與地望,看起來雖都很符合,但筆者迄今無法查出廈門的這位「林奇石」有傳世的個人文集、不能確定他即是為林可棟撰行狀的那位「族子」;陳文燭所作墓志中對「林奇石」也只是帶過,未言其字、號或是否是位「解元」。筆者之所以要將與「林奇石」有關的家族人等資料臚列,便是希望能「多裡撈摸」;如果烈嶼東林林氏的家乘中,能找到與前開任一位廈門塔頭林姓人士確有關係的記載,那雙方間的血緣便有眉目。萬一,烈嶼林氏這方面找不到這一類記載,於今金廈往來不難,若能在「林奇石」這一邊的族譜之類資料中,確證彼與烈嶼林氏同出一脈,那一樣可為「相認」之依據。筆者於此謹祝:這項同脈枝葉的溯源,在不久的將來能獲致肯定的消息。 附:關於林習山的武績 在考述林可棟的墓志銘與傳說之外,於下筆者還要抄出近日間檢得關於烈嶼東林林氏之「九世祖」林習山的一些資料。在「金門縣志」之「人物志.忠烈」,或「走入東林」網站內所言林習山武績,皆從他隨鄭成功反清復明說起,不曾道及更早的資歷;其實,早在崇禎朝,林習山便已屢於海疆嶄露頭角了。 明崇禎五年三月,江西新昌人鄒維璉受命以右僉都御史巡撫福建,在當年即勦滅了海上鉅寇劉香(或有稱「劉香老」)之主力。次年,有「紅夷」(荷蘭人)侵擾漳、泉等地,加上劉香餘眾仍存,鄒維璉便於八月間來到漳州,檄調諸將,大集舟師,準備與紅夷、海寇來場正面大決戰。時任「五虎游擊」的鄭芝龍、以及擔任「千總」之鄭彩,也在這次戰役中出陣。據鄒維璉所著「達觀樓集」卷十八「奉勦紅夷報捷疏」中所敘述,這一場戰役由崇禎六年九月初一至九月廿五日間,陸續發生多次接戰,戰場則由澎湖海域延伸至福建銅山、料羅灣等處。在這篇報捷奏疏中,鄒維璉綜錄了所部諸將提出的戰鬥過程報告,「林習山」之名曾有兩度出現。 其一是「泉南游擊張永產」所陳,他在九月十九日晚間獲報紅夷船隻停泊在料羅灣,便與鄭芝龍及其他諸將率部併進合攻,在戰鬥中,「時哨官林習山、捕盜吳義,首焚夷夾版船一隻。」另一份報告,則係鄭芝龍所提出:據其所言,九月二十日清晨五鼓,明軍諸將船隻分別由圍頭出發,直抵料羅,黎明之時,果見九艘紅夷夾版船泊在當地,還有五十餘艘賊寇哨船往來於旁。鄭芝龍於是下令所部,以夾版船為主要目標,全力攻擒;在戰鬥中,明軍戰船向紅夷夾版船衝鋒猛撞,「因有搗擊大夾版而生死不避者,把總鄭然也;次衝接應,而夾版之勢隨即披靡者,哨官蔡騏也;三衝與之牽扯,併蔡騏一船俱為焚燒者,哨官林習山也。」——在張永產的報告中,林習山與吳義是「首焚夷夾版船一隻」的立功者,沒提到有前兩波攻擊;但鄭芝龍的報告,卻稱林習山是向已受重創之夾版船作第三度衝擊。兩方面的報告不相符,有可能是海戰間敵我船隻交錯、加以煙硝彌漫故不易確認;但也可能是鄭芝龍欲為「鄭然」多爭取撫卹,才如此呈報(鄭然於此役中彈身亡。筆者尚無法確定其與鄭芝龍是否為親族)。要之,林習山領船向紅夷夾版船作致其死命的一擊,其功勞確立無疑。據鄒維璉在此疏中描述,紅夷船「長五十丈,橫廣六七丈,名曰『夾版』,內有三層,皆置大銃外向,可以穿裂石城,震數十里,人船當之粉碎。」——這種有三層甲板、數十門大炮武裝的西洋戰船,可說是十七世紀時海上最強之「主力艦」;要朝這種能吐出火牆的龐然大物衝鋒,非膽識過人者不能為也。 這場戰役的總合戰果,據鄒維璉疏末所稱:「生擒夷酋一偽王(筆者按:號「出海王」)、夷黨數頭目、燒沉夷眾數千計、生擒夷眾一百一十八名、馘斬夷級二十顆。焚夷夾版巨艦五隻、奪夷夾版巨艦一隻、擊破夷賊小舟五十餘隻」;另有擄獲多樣盔甲刀劍等戰利品,而遭銃死未及割首的諸多夷屍還不計算在內。因此役乃「紅夷」入侵東南以來,明軍數十年未有之大捷,戰功報抵京師後,兵部遂於崇禎七年正月初七奏請,擬將「出海王」並十三名夷人頭目等押送來京,並舉行祭告郊廟、獻俘等儀式;此議於初十日獲崇禎批准了——惟由於缺乏後續資料,在這場戰役中立功的林習山獲得何種陞賞,筆者就無法考見了。 除了崇禎六年合勦紅夷的戰役外,筆者還找到前一年攻打海寇劉香的戰功呈報資料,林習山之名亦出現其中。在「臺灣文獻叢刊」第一百五十七種「鄭氏史料初編」卷二,收有一篇被輯錄者題為「海寇劉香殘稿一」之文獻;因這份殘稿少了頭尾,中間又多有缺字,難以判讀到底係何人何時所上,諒由於其中綜述勦滅劉香之役諸文武官員功績而得名。筆者觀其中有「崇禎十年正月初一日奉聖旨」云云,揣想這應當是兵部官員綜報數年前勦劉之役前後功次的奏稿。此一「殘稿」中,有數處提及林習山在戰役中的優良表現;但想來因其內容乃綜合多人所呈報戰功,故有評價不同(有些部分也難以辨明係何人之意見),復因取材時間不一,故在言及林習山的職銜時亦不一致(因其間有擢陞)。例如,此「殘稿」中將裨將之功勞列為六等:有首衝、同衝、副衝、同副衝、再副衝、分道衝之不同(見該書第一一五頁)。在此稿較前部分,有一處是將林習山(稱其為「實授守備」)列於「分道截衝」的立功者、即功勞最低之等級(見該書第一一三頁。而在以下提到「經勦夷蒙賞加級者」中,又將林習山歸於「把總」之列。見該書第一一四頁)。不過,在「參政曾櫻(即日後隆武年間之大學士,永曆五年廈門被攻落時自縊殉國)」提出的報告部分,則認為包括林習山等原被覈為功級較低之軍官們,其貢獻亦不可小覤;因為當劉香之座艦被困時,其手下大頭目皆駕巨艦來救援,斯時「若非各弁分道鏖戰,棄命死鬥」,則劉香及賊眾還不一定會被擊潰,因此林習山等十餘名守備、千總、把總等軍官,「其功又豈可少乎?」(見該書第一一四至一一六頁)。這份「殘稿」的以下部分,復有「參政徐應秋」提出的覆勘意見,稱許林習山等軍官英勇奮戰,「戈鋋攢萃,銃 橫飛,海沸山摧,賊為披靡;此皆截殺橫擊,直探虎穴者也。」;亦是認為彼等功次可再提昇(見該書第一二一至一二四頁)。這份「殘稿」,尚有他處複述林習山之戰功,但由於結尾已不全,故無法得悉林習山最後被覈定之功次等級與陞賞如何。 第三處載有林習山戰功的崇禎間史料,見於「臺灣文獻叢刊」第一百七十四種「清代官書記明臺灣鄭氏亡事」一書,其中所收題為「兵科抄出福建巡按李嗣京題本」這份文獻。此本於崇禎十六年九月初三日抵達北京,乃巡按李嗣京為「海寇殄滅、官兵效力」而提出的捷報:因當年閩浙一帶有「賊魁陳佳」聚夥僭號,在三月間被擊敗後遁往浙江沿海;為澈底消滅這夥海寇,福建、浙江兩地巡撫決定協力合勦,自當年五月至七月間多次與彼接戰,時任「署小埕寨把總」之林習山,亦於是役中受命征伐。此題本中言,勦滅陳佳一夥海寇的戰役中,「衝鋒突陣,賈勇先登」之軍官們,以林習山等五人為最。可惜這份題本後半亦缺,同樣無法得知林習山立功後獲褒獎與否(且不到半年後,崇禎便上吊自盡了)。崇禎朝所遺文獻記錄常殘缺不全,對此筆者也莫奈何,只能日後留心,或許還有機會檢得更多林習山在甲申之前的武績記錄。 在最後,筆者還有一點存疑,是關於林習山之卒年與亡故情形。在「金門縣志」之「人物志.忠烈」部分,稱林習山係於永曆十三年(西元1659)隨鄭成功進攻南京時中砲陣亡;但筆者卻發現有文獻顯示,在這個年份之後,林習山應該還活著——在「臺灣文獻叢刊」第六十九種「鄭氏關係文書」中,收有「欽命管理福建安輯投誠事務戶部郎中賁岱等題本」,係康熙元年(西元1662)九月初八日由受命來閩之戶部郎中賁岱、兵部郎中金世德所奏上。此題本之來由,緣於當年五月間鄭成功逝於臺灣後,清方靖南王耿繼茂、總督李率泰之大軍抵漳州,虎視眈眈;而在臺灣的鄭成功之弟鄭襲又矯詔即位,與在金廈一帶的鄭經形成對抗之勢。面臨腹背受敵的危機,為免清廷立時進攻,鄭經方面遂由其叔鄭泰,以及洪旭、黃廷具名發出一份咨文予耿繼茂等,內中聲稱將「傾心歸命」、向清廷投誠;隨文還附上公侯伯與州縣官印、文武官員名冊、百姓與船隻總數等冊籍以示不欺。在該份咨文抵達清方後,負責招降事務的賁岱、金世德,便依據鄭氏方面送來的文武官員名冊抄呈、附於題本之後;而在這份名冊近末處之「偽武閑員姓名開列」部分,「偽忠定伯林習山」亦見於其中。從這份名冊仍見其名顯示:林習山當時還活著,但被列為「閑員」,可知他已無領兵掌權;而在鄭泰等造報的官員名冊中,十二位「現任伯爵」中也並無「忠定伯」。從賁岱題本等所附名冊來看,林習山在康熙元年時還活著;但他是怎麼會變成不管事的「閑員」?是因在圍攻南京之役中砲重傷、以致無法再騁海疆,還是另有原因呢?這一個謎,尚待來日若能有更多文獻發現,才可望解開了。 (四之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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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母心
在部落格裡,看到了夥伴安麗的心碎;她的爸爸在父親節的隔日因心肌梗塞住進了加護病房,先是插管,接著醫師說需要氣切,可是爸爸八十歲了,在台灣的安麗趕不回香港……「爸爸,我知你疼我、捨不得我、正等著我見你最後一面,爸啊!我都知道,但我趕不及,可我不要你受苦,你放心的走,來生我再做你的女兒,再也、再也不跑遠……」透過妹妹的手機,安麗忍住淌在心裡的血和淚,一字一句地告訴了昏迷不醒的爸爸。當晚,爸爸安詳地走了。 安麗想起父親節當天,還和爸爸相約等年底房子交屋後,要到香港接他來看她們的新房子,怎知…… 安麗是在香港長大的女孩,當年和來自台灣的先生在香港因工作之緣認識、相戀,一起回到台灣共組家庭;四個姐妹裡安麗和爸爸最親,卻也就屬她嫁最遠。十多年來雖常往返港台探視爸爸,但怎麼也彌補不了不能承歡膝下的遺憾。 我想起了我自己的爸爸……,上個月底單獨帶孩子回金門,老公要上班所以沒有同行,所以我回娘家住了六天。這是我婚後十二年來和爸媽──「相處最長的日子」,過去老公守舊的觀念,認為我應嫁雞隨雞,所以回金門都只能和他待在婆家,回娘家總像作客似的來去匆匆。即使爸媽來台住在哥那兒,我也頂多是待個兩頓飯功夫就又回到自己家去。 晚上幫爸修剪腳趾甲和腳上的硬繭,爸雖近年農事已少作了,但那些陳年老繭並未消逝。爸個性急躁倔強不服輸不願求人,數年前動過腳髖關節置換手術,腳就不太能弓起,老花眼的他看不清楚胡亂修,常剪傷自己。 而今,爸在我半勸哄之下把腳擱在我腿上,讓我幫他剪去老皮、按摩腳掌,看他半瞇著眼,舒服得睡著了,恍惚間;我以為眼前的自己正為孩子修趾揉腳背。 回台開機看到麗蓮的心碎,那一句:「來生再也不跑遠!」讓我的淚無法止歇……其實在爸媽身邊多停留些時候對我來說並不是那麼難啊! ───是不是我們常在當下只道是尋常,總認為來日方長,所以未珍惜、未在意忘了要留意? 走遠的我打了通電話回金門,媽說爸到菜園子裡拔蔥,(現在?晚上八點多?)「剛才伊看電視新聞講說台灣做颱風,菜和蔥都貴,伊說要幫你寄些過去,我;甲伊說明早天光才去,伊說明日透早要幫你們寄早班快捷,明日才拔驚會不赴(來不及)啦……颱風來,你不要趴趴走,出門要小心,門窗要顧要巡要看……」媽媽又絮絮叨叨地說。 放下電話的我又淚下。 父母總是對孩子們在意、留意,即使孩子們早是別人的父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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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共和國獨立日記
金門人要體會時代的變化,要有獨立的思想,不能寄望台灣的施捨,更不能寄望大陸的憐恤。大陸要進入小康的社會,還有一段長路得走,金門就在它的身邊,十三億人半人半獸的口水都會把我們淹沒。 中國大陸不是美國,統一的前景:到底是斷崖?還是猛獸?金門人可想而知了。中共十六屆六中全會將提出和諧社會,但北京大學的教授沒有信心,認為短期不易實現。根據中央社記者張銘坤北京十一日電:「北京大學教授楊朝輝分析,……中國雖有二十年高增長,但中國人口基數過大,人均GDP還在很低的水平,醫療、養老、教育等就不可能提到很高的水平。」 他說,「北歐社會民主主義國家,有多年穩定發展,不論是人的水平、GDP水平、社會生產力、發展的水平都很高,有能力實施高社會福利。」 中國大陸是這樣的一個國家:GDP人均水平低,醫療、養老、教育等都成問題,它的包袱這麼大,金門人怎麼融得進去,醫療,到廈門看病,誰知不會更糟;養老,那有現在金門的福利;教育,要跟大陸人一起擠窄門,會不會被排擠? 楊朝輝認為,「以中國目前的綜合國力、社會財富,短期內沒有能力通盤解決所有問題,只能把百姓最緊迫的問題降低、緩解下來」。因此,金門人對大陸要死心,不要被幾個特區的發展所迷惑,其實貧富懸殊嚴重,達到和諧社會都有問題,怎能跟它統一。金門人應該醒一醒了。 十月十三日 星期五 台灣進入民主的困境,倒扁活動今天出現不利發展:一、立法院二次罷免陳水扁沒有過,只有一一六票,比六月份第一次罷免還少三票;二、倒扁總部傳出內鬨,施明德的領導方式遭受質疑,副總指揮簡錫、助理指揮莊嚴相繼求去,倒扁活動限縮在晚上六時至十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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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時間律動的一座城
關於京都的印象,始終停留在秋天時節,教室裡投影機螢幕上的那幕人家後巷;淺灰色屋瓦和一彎清淺、小小的流水和橫陳的紅色小木橋,清新的氛圍大大不同於心中對後巷的既有印象。 星期三下午,我在京都神遊了一回。最欣賞的莫過屹立於這座幽靜的城市中,極具現代感的車站,鐵灰色的架構,開出一扇扇窗,讓匆匆過往的行人,在不經意的抬頭仰望瞬間,對著窗框外那片澄澈的湛藍有所遐想。 急促的、悠閒的、輕快愉悅的、緩慢沈重的步履,旅人和一座古都。 夾雜在新舊交織的奇異衝突裡,我在這座城市裡發現一種難以言喻的美;像是怯縮的小孩緊抱著髒污的布偶,懷裡依依難捨的舊愛,在親暱與熟捻間,面對著另一只新穎亮麗、眼神為之一亮的簇新玩具,取捨之間。 京都的美麗,在於人們極力保留過去軌跡的同時,仍用心勾勒著現在的美麗,並且不忘為未來的眩爛騰出一片想望的空間。 我們從來都沒有資格去扼殺任何曾經存在過的痕跡,每段過往都是有意義的。 就算過去的天空比較蔚藍,曾經的空氣如何的清新無染,不再的笑容最是動人。時間從來不曾停止流逝,並且貪婪地將一切美好記憶順勢捎走。所以斑斕的顏色剝落了,閃耀光澤的金屬被鏽蝕了,因幸福而牽動上揚的嘴角被淚痕撫平了。 不曾有過刻骨銘心的劇痛,你一定不會了解傷口正慢慢癒合時,辛酸攪和著淡淡莫名情緒的複雜感覺;你將不會了解稍縱即逝的美麗是怎樣的難以守候,當然也就不會懂得如何珍惜、如何輕輕放下、如何微笑退場,在深沈的角落留下最初、最原始的感動。 如果天平的一端沒有在瞬間被掏空,你永遠不會真實了解之前的份量到底多重。 殘剩的景物或許不再吸引眾人欣羨的眼神,傲人的英勇事蹟不再值得炫耀,然而,我們卻著實是因著這些看似不堪的過往煙雲而紮紮實實存在的。 一座金屬鋼構的摩登車站、一間懷舊飄散著泛黃霉味的老書店、一隻閒蕩漫步的黑貓、一片灰色屋瓦、一彎淺淺小河流過、一瓣飄落著的櫻花、一道深深傷痕、一抹歉然微笑、一股酸澀苦楚的思緒、一段空白時光,我和我架構的一座優雅、緩緩演變的古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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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嶼林可棟墓志銘考及其他
在東林林氏祠堂「忠孝堂」的大門有一楹聯,上聯為「六世京師文相國」,下聯為「九傳伯爵武軍門」;上聯指林氏六世祖林可棟,下聯指九世祖林習山。對於下聯,筆者沒有意見,但對上聯則有所存疑:以「京師」對「伯爵」,雖都是名詞,但「京師」與林可棟之生平或官歷,並無特殊關聯。林可棟到過「京師」當然不成問題,因他至少經過三次會試並曾往吏部詮選,但他一生不曾當過「京官」;從沔陽知州、太平府同知至伊王府左長史,任官地點都不在「京師」,此詞出現在描述他的楹聯中,顯得很突兀。而「京師文相國」五字連起來看,又很有示人以林可棟是類乎林釬那樣真當過「相國」之意味;當然,宗祠楹聯的意義以顯揚聲名為先,但即便是「誘導」人作如此想,也該有個起碼根據才好,不然就會失之誇浮了。若僅謂林可棟是「相國」,雖然乍看之下易生誤會,但倒還說得過去:因他是「伊王府」的左長史、伊王的輔弼者。明代藩王擁有領地,即類乎封建制度下的諸侯封國,史籍中對明代藩王前往領地就封,即謂為「之國」;林可棟既是「伊王」所統御的小國家之大總管,稱其為「相國」,自可說得通。只是,若將「京師文相國」五字連貫起來,就會顯得與其行實不侔。到底「忠孝堂」的大門楹聯起於何時?出於何人之手?是數百年前即如此?抑或有經「重鐫」而改動字眼了呢?這些疑問,身為外人的筆者無從探究;或許東林林氏尚有耆老能道其詳吧。 另一件筆者有點意見的「實物」,是東林林氏祠堂內所懸燈籠書寫之「燈號」;在「走入東林」網站之「堂號與燈號」網頁內的文字介紹,以及照片所顯示,皆書以「忠順大夫」。其實從林可棟的墓志,及明代文官「散階」的文獻記載,都可知該寫上「中順大夫」方是。不過,物隨主便,是否要「正名」,就看林氏宗祠之主事者意向如何了。 除了「實物」之外,另一項筆者覺得有問題的,就是林可棟是否曾獲「太子少保」榮銜一事。在「烈嶼鄉鄉志.文化篇」第二章「牌匾聯」部份,對東林「忠孝堂」之楹聯「六世京師文相國」有釋義:「此係指吾六世祖林可棟之任官。可棟祖字金坡,明喜(筆者按:原書字誤,「嘉」方是。)靖甲午鄉進士。歷任沔陽牧、太平知府、河南伊王府左長史、進階太子少保中順大夫。」(見該書第二五七頁)按:林可棟於太平府任官時僅是「同知」,他雖曾在知府至北京入覲時當過職務代理人,但並不曾獲得「真除」擢陞,故謂其為「太平知府」是不確的(至於「進階太子少保」這點,稍後再論)。另外,「走入東林」網站中,「東林林氏源流」網頁「四、東林派」部份,對林可棟之生平官歷有言:「六世祖金波公字可棟(筆者按:「可棟」係「名」而非「字」),明世宗嘉靖十三年甲午科進士(筆者按:「進士」前缺一「鄉」字,「鄉進士」乃舉人之謂。)。歷任沔陽牧、太平知府、河南府尹長史進階太子少保中順大夫。」在這段文字裡的「河南府尹長史」云云,想是因網頁製作者原先所據之文字記載來源(是否即是烈嶼東林林氏之族譜?筆者不得而知)其言甚簡、或繕打時之疏漏錯置,以致冒出一個令人「不知所云」的官職;但這樣的疏漏,在其他部分就演變成明顯的錯誤了。 同樣是在「走入東林」網站「東林林氏源流」網頁之「先賢史蹟傳說」部份,又對林可棟之生平官歷複述了一遍:「東林林氏六世祖金波祖字可棟,明世宗嘉靖十三年甲午科進士,授河南府尹、王府左長史、歷任沔陽牧、太平知府、後進階太子少保中順大夫。事載金門縣誌。今宗廟楹柱上聯:『六世京師文相國』即述金波祖是也。」在這段文字中,前面已提過的「名誤為字」或「鄉進士」兩處且不贅。林可棟真正當過的「河南伊王府左長史」一職,竟被「一魚二吃」,變成了「河南府尹」與「王府左長史」;弄得既不知是河南哪個府的「府尹」(筆者按:明代唯順天府、應天府置「府尹」,其他各地方「府」之主事者皆稱「知府」;「河南府尹」云云,只能說是個不存在的官職。)、也不知是哪個王府的「左長史」。這種的錯誤,若是網頁製作者參考一下「金門縣志」,當可免於發生。寄語製作「走入東林」網站之「策馬入林小組」成員,筆者對於諸君慎終追遠所投注的心力是感佩的;但「治絲而棼」,終為白圭之瑕,還是請再爬梳一下為妙(即便製作網頁內容時所據「文字記載」來源本就用詞精簡,也該好好考查後再詮釋介紹予今人,莫因輕忽點斷導致誤解)。而在該網頁「先賢史蹟傳說」部份臚列林可棟官職,於「後進階太子少保中順大夫」之下,又加上「事載金門縣誌」一語,這就有「夾帶闖關」之嫌了;翻遍八十年版(或前此各版)之「金門縣志」,對林可棟之官職除了「宦績表」中言其曾歷「沔陽牧太平知府伊府左長史」之外,並不曾有任何段落謂其尚是「太子少保」。這樣的「引書為證」方式不夠嚴謹,非是筆者繁瑣苛求;在「出典」上不講求精確,則閱覽者一旦翻書印證,很難不予人「矇混」之感--關於這些細節,筆者就說到這裡,轉入正題:林可棟曾獲「太子少保」之榮銜嗎? 為方便了解明代之「太子少保」是什麼性質的頭銜,在此筆者就先引一段黎東方先生「細說明朝」的內文;此書第三十一節介紹「三公,三孤;詹事府,翰林院」,開頭即如此言: 三公,是太師、太傅、太保,官階正一品。三孤,是少師、少傅、少保,官階從一品。其次,太子太師、太子太傅、太子太保,官階為從一品,此外又有:正二品的太子少師、太子少傅、太子少保、與正三品的太子賓客。這些,都是「加官」,虛銜。 黎東方先生這段文字中的「加官」,即謂在原有官職之外,加領之其他官職。以「太子少保」為正二品官來說,欲加此銜,除非是為國家立下大功,或原已位居文武官員層峰圈內、且久歷殷勤者,否則無從希冀。而由林可棟在生時的實際官歷來看,筆者不得不說:他能加「太子少保」的機率可說等於:零(試想:金門所出顯宦若林釬、蔡復一、蔣孟育等,猶不聞得膺此榮,遑論品秩尚不能與彼等比肩者?)。林可棟由從五品的沔陽知州作起,陞轉正五品之太平府同知、伊王府左長史,之後便辭官歸里了。雖然他在知州或府同知任內表現可嘉,但最後蒞任的「伊王府左長史」一職,可說是失敗的;他沒能夠起到諫正導善的作用,縱朝廷不以「有過」課之,但也不能謂為「有功」。辭官後的林可棟,固然因再歷兩任皇帝而使「散階」上陞到正四品,然距離能獲「太子少保」那等地位,還是差了這麼一截。況且,當林可棟已「墓木拱」後陳文燭方為其所作之墓志裡,也根本沒提這檔不可能漏載之事的影兒。以這種種情形來推敲,筆者實難以相信以林可棟之官歷,有得加「太子少保」之可能性。 關於這「太子少保」之說,究竟起於何時何人之口,筆者無從追溯;而諒因有這種說法產生,在林可棟的鄉里,嗣後又有迭出之「相傳」妝點--在「走入東林」網站之「大門楹聯」網頁就有如此言:「相傳六世祖林可棟為太子師,為人清廉,過逝後追封為相國,御賜『橫棺』歸葬,『橫棺』而行,逢屋即拆,否則需以錢疏通而過。」--在這一段「相傳」中,問題多多矣:林可棟當過的是王府左長史,謂之「藩王師」還說得上,但會被傳說成是「太子師」,這恐怕是因先有傳說其獲加「太子少保」,爾後才又有人「望文生義」的(其實,明代管輔導太子事務的是「詹事府」,而林可棟根本與該府無關。)。「追封為相國」云云,也是在其墓志內找不到影兒的事。而要說其獲御賜「歸葬」,除了墓志內無跡,更是沒來由之語:林可棟辭官里居、卒於自家;既不是在外地任官時身故,何來「歸」葬之謂?至於「橫棺」而行之說,筆者雅不信:以林可棟這樣一位謙恭自抑、敦親睦鄰之德行君子所教育出來的子孫,會在其身後還弄這等引人側目的排場;這實在算不上是「美談」(更毋庸論墓志裡也沒提「御賜」這回事了)。要之,由各種角度考量之後,筆者於今還是只能認為:所謂林可棟「進階太子少保」之事,實屬缺乏佐證;即便有鄉里傳說或東林林氏族譜之載,但「孤證不證」,故筆者不信之。 (在此,筆者還要順便釐正一處以往文史工作者對烈嶼東林林氏先代敘述上的錯誤。民國八十年金門縣政府出版、陸炳文先生所著「金門宗祠大觀」一書,第一五八頁中言:「東林林的開基祖中茂公,字五才,始遷烈嶼至今逾六百年,曾中式明鄉進士,出仕過尹河南府長史,旋又進階中順大夫……」。對於這位「開基祖」,林可棟之墓志中曾述及:「……五才公,先生六世祖也。」至於「走入東林」網站之「東林林氏源流」網頁亦有言:「始祖考諱忠茂字五才」。惟林可棟之墓志與「走入東林」網站內容,皆不曾道「五才公」有中舉或出仕之事;顯而易見,陸炳文先生是將林可棟的資歷給誤繫於其先祖名下了。「金門宗祠大觀」一書,廣蒐大小金門五十二處宗祠家廟的資料,可想見當年陸炳文先生案頭堆積如山的景況;在如此龐大的整理過程中出了一二舛誤,有時難免。筆者置喙,諒不至唐突陸先生。) ……談過對關於林可棟之傳聞諸事看法,筆者要回顧陳文燭為他所撰墓志:這篇文章不僅對其個人之德行、蒞政有多般記載,足堪為金門地方補闕,對烈嶼東林林氏家族來說,也是頗有價值之史料。譬如,墓志中提到林可棟之祖、父係:「大父尚明公、父汝勛公」,而此點在「走入東林」網站內尚未得見。又如「走入東林」網站內對林可棟之妻室僅言:「妣姓氏未明」,墓志中則有記:「配李氏。側室王氏。」,以及林可棟之子名「夢竹」、媳出何門,和孫兒四人之名。至於墓志中提到的,為林可棟撰寫行狀之「族子奇石」,關於此人名筆者有找到一些資料,但尚不能確定是否即是同一人;而從「林奇石」這個人名,筆者又追溯出一些可能與烈嶼東林林氏有關的人士。這些筆者尚抱「存疑」的林姓古人,皆見載於清代周凱所撰「廈門志」;茲將此數人資料依追溯輾轉而得之順序,簡述於下: 林奇石,字礪卿,號玉山,明隆慶四年(西元1570)福建省鄉試解元,曾與名人王世貞、茅坤相識,慷慨好交遊。他曾為竊其錢財的朋友開脫,也曾募眾掘滅家鄉山谷中的斷腸毒草,又興建祖祠並設塾教育族中子弟。據傳中所言,林奇石係「大梁從姪」。 林大梁,字以任,號雙湖,嘉靖十六年(西元1537)成舉人。他出任浙江寧海縣令時,曾趕工築城樹柵以防近逼的倭寇,寧海百姓將之與另兩位名縣令並稱為「三賢」。嗣後林大梁又曾歷官化州、考城,因得罪太監而罷歸。林大梁有子「林雲映」,萬曆十七年歲貢生,官建寧訓導;其孫係「林志遠」。據其傳中載,林大梁乃「應從子」。 (四之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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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共和國獨立日記
紅潮運動,已達到新公民教育的效果,但是還沒有達到最終的目的──拉下陳水扁。以施明德的性格及誓言,不可能就此收手,關鍵點是何時決戰、如何決戰?這個決戰點要有正當性、號召力,掀起另一波滔天紅潮,作生死存亡的決戰,看是阿扁下台,還是施明德坐牢。 施明德已被關了二十五年五個月,中華民國行憲以來的總統蔣介石、蔣經國、嚴家淦、李登輝都關過他,獨缺陳水扁;如果昔日的盟友、今日的政敵再關他,他就可以自豪「五福臨門」了。 施明德這一戰,為台灣的民主而戰,也為他一生的信念與所追求的理想而戰,應該寧為玉碎,不為瓦全,否則他前面被關的二十五年五個月,豈不成為台灣民主的笑話,他一生的諷刺嗎?他能帶著這樣的遺憾進入墓園、從此安息嗎? 為施明德想,他要抱持不成功便成仁的決心,最後甚至不惜自焚而死,以抗議阿扁的不義。阿扁曾譏諷施明德不要向他求饒,與其坐牢看著阿扁得意的笑,不如以殉道的精神戰死沙場,以民主裹屍,有數百萬紅衫軍揮淚送葬,轟動國際,名垂青史,這樣的壯烈場面、人生的死法,是施明德一生無過於此最好的歸宿,畫下美麗的句點,長留去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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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懷之旅
1948年福建省華安縣的蘇華鐸牧師,當時年齡已是62歲,該是可以在家享含飴弄孫的清心日子,但他卻秉於一腔使命感,毅然率牧師娘風塵僕僕離鄉背井來到當時的蕞爾小島—金門。 因他的這一決定,使他們與子孫從此分隔兩地,終生無再見之時。兩位老人家均去世於民國60年代,如今靜靜的安息在金門的基督教墓園。 蘇牧師與牧師娘後半生完全奉獻給金門,對所有基督徒視如家人子弟般的看待,無私無我的傳教士精神,讓每一個接觸到他們的人都深受感動!有許多當時的教友受其感召決定讀神學院奉獻自己的一生,如今這些牧師散佈在台灣的各個角落有的甚至遠渡加拿大。 記得兒時上學經過教堂時,常看到穿著一襲中山裝的蘇牧師,站在教堂外的台階上對過往學子分發零用錢,此情此景而今仍歷歷在目記憶猶新。有幾人能有此幼吾幼以及人之幼的襟懷? 我放學時順道收取老人家的衣物(僅外衣、貼身衣物他們不讓人洗滌)回去由家母為其洗滌,這是我們唯一能為兩位長者所做的事。 他們兩位老人家時常蒞臨寒舍,為我家四處賃屋而居經常搬遷求禱早日有我們自己的房舍! 他們陪著金門走過戰火煙硝的歲月,當兩岸和平通航時,兩位老人家卻早返天家安息主懷! 多年來他們在華安的子孫想來金門掃墓一直無法成行,所以金門基督教會利用今年端午節假期組了20人至廈門與華安行關懷之旅。 這一次參加教會的關懷之旅,覺得相當有意義。 雖然四天的天氣總是陰霾細雨,但每一位參加者內心都是陽光燦爛的! 禮拜天上午我們一行人到達廈門市中山路新街堂教會,新街堂教會牧師熱情迎接我們於路口,進入宏偉的中華第一聖堂,我們被安排坐於右前三排。 沒想到廈門的基督教會是如此復興,他們的周日禮拜分為三場,每一場聖堂內全都坐滿、座無虛席,聖堂後面及地下室設置大電視螢幕即時播放中華第一聖堂禮拜實況,讓坐不進聖堂內的基督徒也能同時分享上帝的話語、參加禮拜,即使台北市最有名的靈糧堂(我去過)也無如此盛況,可見中共已確實開放宗教活動,見到他們教會如此復興內心深受感動! 禮拜是以閩南語為主,禮拜開始首先是他們的詩班獻詩,接著是我們四男五女組成的詩班獻詩,我們詩班的人數雖不及他們三分之一,但讚美詩歌的聲音卻貫穿全場,聽得全場鴉雀無聲,最後一首感動得全體會眾群起合唱,誠如李牧師開場所說:「世界上有許多國家,但基督徒只有一種,………」因政治因素分隔兩地數十年,但基督徒只有一種,一心事奉主! 李牧師以「彼此相愛」為題,深入淺出詼諧幽默的證道,亦獲得全體會眾熱烈的掌聲。 此次參加廈門市新街堂教會的禮拜,對未來兩岸事工的交流必是正面的! 第三天坐了三個小時的車程,終於抵達蘇華鐸老牧師的家鄉—福建省漳州華安縣,見到蘇牧師的唯一存在女兒(已是86高齡),其面貌酷似蘇老牧師。昔日蘇牧師及牧師娘對我疼愛有加,雖然他們已榮息主懷三十多年,但每每腦海常會浮現他們慈祥的音容。沒想到這次能親炙他女兒的容顏,雖然她老人家見到我們一直激動掉淚,我的攝影鏡頭一直捨不得須臾離開。 這次的旅行是屬靈的,蒙神喜悅的,我們帶著豐盛的心靈歸來。求主能完成蘇老牧師女兒來金的心願,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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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占鰲頭話魁星
「鰲」為「鼇」的俗字同「鱉」,「獨占鰲頭」取其引申義,則是第一之意。魁星者,天上星宿北斗七星中的第一星至第四星之總稱是也。 古代盛行星象崇拜,認為天上一星,必主人間一事,而奎星即主文章,是古人普遍認同的一種信仰,從東漢時,常以奎來稱文章,稱祕書監為「奎府」,稱皇帝寫的字為「奎書」,「奎章」,因「魁」與「奎」字同音,並有首之意,後來奎星便轉化為魁星,所以取得科舉高第也稱「奪魁」,科舉第一名稱「魁甲」,鄉試舉人第一名稱「魁解」,後來魁星又進一步形象化,人們對魁字望文生義,因字塑身,把「魁」字附會為鬼踢斗,演化出一赤髮藍面之神明。明代的魁星神像圖是赤髮藍面之狀,右足立于鰲頭之上,左腳向後翹起,左手捧斗右手執筆,寓意用筆點定科舉中試者的姓名,此即所謂魁星點斗。(斗者存放榜書之容器也),至今中國大陸散布民間的魁星榜、魁星閣、魁星山仍遍布大陸各地,功名利祿對于讀書人的魅力無窮,使得魁星神運亨通,魁星信仰大行其道與魁星信仰相似的還有文昌信仰,唐以後道教把文昌神的化身梓潼神納入了神明體系,道教還創造出文昌帝君的神像模樣,由于唐朝皇帝大力推崇,梓潼神的名氣大震與文昌合而為一,到了元代仁宗皇帝封梓潼神為文昌帝君作為一位吉祥神,在民間廣受崇拜流傳。 庶民對文昌與魁星之信仰:一為祈求中式上榜,二為保佑仕途平順,古之文人士子一旦踏入科舉之路,也就無法掌握自己的命運,不得不把前途托付于魁星,文昌帝君的神力加持,虔誠參拜,祈求庇佑。 在金門民間喝酒猜拳的,有一道「五經魁首」的酒令,其義略述如下文:明代科舉分五經取士,五經者:則詩、書、易、禮、春秋」五部儒家經典也,每經所取第一為「經魁」,魁為首或第一之意,鄉試中每科前五名,必須是某一經的經魁,故稱「五經魁首」,簡稱「五魁」,爾後被一些喜歡喝酒宴聚的文人,作為吉語祝福之詞,列入酒令中。 兒時每逢農曆七月初七日為七娘媽生,亦為魁星爺誕辰,拜完後祖母會給我家孫輩諸童佩掛一串紅絲銅錢在頸胸之間,該銅錢正面是魁星踏鰲頭,一手捧斗,另一手執筆,浮行海波中,背面有「獨佔鰲頭」、「狀元及第」或「連中三元」等楷字,這款銅錢現代在大陸文昌帝君或魁星信仰廟宇中尚有仿製,贈送入廟參拜添緣之信眾,隨身佩帶,以保考運順暢,仕途安穩。 金城奎閣現列為縣定古蹟,今夏經重修後開放,因近大小考試旺季之前,香火盛極一時,以流浪教師應考者參拜為最,活動中許願卡的設置甚為搶眼,感恩還願者也眾,不管是神力的加持或信心之倍增,讓應試者心靜無恐,皆為一種考前正面的心理建設。 古時許多神話,神像,神故事都是臆測人編,真假無關重要,只要能建立道德規範,轉風移俗,教人為善,美化人生,都樂觀流行百世。筆者有幸當了二個半天的奎閣廟祝,體驗了許多人神互動,共處的哲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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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嶼林可棟墓志銘考及其他
關於林可棟的卒年。這一點,陳文燭在依據林可棟之族子所撰行狀來寫墓志銘時,原該是有詳記的;但因一般墓志銘撰者在將這種文章收入其文集時多是略去此等細節,以致於今也只能見到「卒以某年月日」這樣的文句,只知他是卒於自己預言過的「甲子」日。對於林可棟的卒年,現今既無其墓志的實物可見,筆者惟能以間接之法大略推測。按:陳文燭除了受託為林可棟撰寫墓志銘,在「二酉園續集」中還有一篇他為林可棟寫的祭文,題為「祭林金坡先生文」。此「金坡」雖與金門地方文獻所載林可棟之字「金波」(筆者按:此據烈嶼鄉卓環國小「策馬入林小組」製作之「走入東林」網站中「堂號與燈號」及「大門楹聯」網頁所見)不同,但其中有言「先生之守沔也」,以及此「先生」以國士待之的「王給事觀生、陳祠部子壽、丘戶部子雲」等三人,與墓志銘所言相合,故可確定是為林可棟而作(「波」「坡」二字何者為正,筆者姑不論之)。這篇祭文見於「二酉園續集」卷二十,如下: 祭林金坡先生文 嗚乎!先生之守沔也,所遇國士如王給事觀生、陳祠部子壽、丘戶部子雲,及燭四人耳;乃三子化為異物(筆者按:斯時王陳丘三人均已謝世。),而不肖官于閩也,何意先生之墓木拱耶?先生仕稱清白、鄉誦善良,令子承其家學,死不朽矣!昔庾袞叔之碑、蕭穎士之謚,皆門人為之,不肖當勉圖焉,庶幾報之以國士而已!職守攸羈,漬酒而奠,惟先生其聽之! ——在這篇祭文中提到的「庾袞叔」,即庾袞,字叔褒,「晉書」卷八十八「孝友」有其傳;他是西晉時人,早年即以孝悌聞名,恬淡安貧,以德行感化鄉里,又屢拒官方徵仕,後因避戰亂隱於山中,不幸墜崖身亡,門人為其樹碑誌念。「蕭穎士」則是唐代人,字茂挺,玄宗開元間成進士,官至揚州功曹參軍,史籍謂其「好引掖後進,凡經獎目,多成名士」,卒後其門人私諡「文元先生」。陳文燭引此二人為比,亦是林可棟所當膺。祭文中提到「不肖官于閩也」,可知陳文燭是來福建為官時才得知林可棟的死訊。查「明實錄」所載,陳文燭出任福建按察使的任命係在萬曆十一年二月,十二年九月陞任福建右布政使,至十四年九月又轉任江西左布政使。陳文燭得知林可棟死訊時,其「墓木拱」,表示已是滿久以前的事;然由於「墓木拱」是個模糊的數量形容用語,若僅能以此為論據,還是只能說林可棟於萬曆十一年之前「很久」就去世。由筆者推測他辭官的嘉靖三十九年(西元1560)至萬曆十一年(西元1583)之間,到底林可棟約卒於何時?欲更明確,就必需從林可棟的「品秩」這方面來著手了。 不論是「金門縣志」中的記載或陳文燭所作墓志銘,對林可棟的最高官職都稱係「伊府左長史」。筆者查閱正德與萬曆間兩次刊行的「大明會典」,在「稽勳清吏司」部分列出的文職官員品從中,「王府長史司左右長史」皆被列於「正五品」;仕宦期介於此兩次會典修纂之間的林可棟是正五品官,確無疑議。若以明代授予文官「散階」的制度來說,正五品官員的初授散階稱「奉議大夫」;若任內歷俸三年,「初考」結果認為稱職,則予陞授散階,稱「奉政大夫」。以林可棟的情形來說,若他在伊府左長史一職實任不到三年,那僅是「奉議大夫」;若滿三年而獲陞授也只是「奉政大夫」。但陳文燭在墓志近末處有言:「先生在 穆皇帝朝,進朝列大夫; 今皇帝朝,進中順大夫」;「朝列大夫」是從四品官的初授散階、「中順大夫」則是正四品官之初授散階——林可棟在辭官不管事後,其「散階」卻還有晉陞,這是什麼原因呢?筆者推測,這該是遇到「國家恩典」之故。舊時凡逢新天子登基、皇帝或皇太后大壽、皇長子出生等值得大肆慶賀之時,朝廷通常會有兩類澤及官宦庶民的舉措:一是大赦天下,除十惡不赦之徒以外者的罪刑多得減免,另一樣便是給文武官員晉秩加封誥贈等榮譽。林可棟在世宗嘉靖年間即已辭官,而觀其墓志中言,他在穆宗(隆慶)朝「進朝列大夫」,在「今皇帝朝(萬曆)」又得「進中順大夫」,故筆者認為:林可棟是在晚年正碰上兩次皇帝登基,是以得到「散階」上的晉陞。因此類恩典係在生時方可獲霑,若亡故則不與焉,因此筆者認為可藉之推定:林可棟當是入萬曆初年後方去世。陳文燭在知林可棟死訊時相去已近十年,故有「墓木拱」之嘆。林可棟雖是於辭官後「散階」才獲晉級,不是實質上的官職權位擢陞,但對於重視宦途勳位的古人而言,能恭逢其盛,也是足令世間欽羨的榮耀了。 在陳文燭這篇墓志中,曾記載林可棟之家因其德行,曾出現過祥瑞徵象,包括「有甘露降于庭,有犬乳貓」二事。前者史籍中屢有見載,但這「甘露」到底是何種形態性質之物,筆者還未聞有人加以考查過,只能推測或許是某種大氣環境下生成的自然產物,因非屬常見,故被視為瑞兆(據「辭海」引「瑞應圖」之解釋:「甘露,美露也。神靈之精,仁瑞之澤;其凝如脂,其甘如飴,一名膏露,一名天酒。」這樣的描述,使筆者聯想到「舊約」中摩西帶領猶太人出埃及時,在沙漠中得到的天賜食糧「嗎哪」;但此與中國之「甘露」到底是不是同一種東西,沒有實物也無從檢證)。後者「犬乳貓」一事,在明人馮夢龍所撰「古今談概」之「譎知部.朝野僉載兩孝子事」條中,已提出過原理解釋。馮夢龍所舉例子,乃河東孝子王燧家出現「貓犬互乳」的異事,王燧之子主動報到州縣官員處,遂蒙旌表;一般人總認為貓狗是有若仇敵不能相容,會發生這情形,馮夢龍稱「乃是貓犬同時產子,取貓兒置犬窠中,取犬子置貓窠內」,給弄迷糊了的母貓母狗便會將別家的孩子當成自己的來餵奶。林可棟家裡或許是剛生的小貓失母,才由母犬當了奶媽。其實,以林可棟之德行,無論為官鄉居時皆有美聲,又何待祥瑞以證其卓異?然這類事情在古人視為值得特為表彰,故曾有「大司寇陳公道基異而記之」。為林可棟家瑞兆作記之陳道基,亦為同安人,嘉靖廿九年進士,官至南京刑部尚書;以其生存年代重合且為之作記來看,陳道基與林可棟當有一段交誼,可惜陳道基個人詩文似集結流傳之本,其作記內容或其他可能存在過的文章,筆者尚無由得之。 在最後,筆者要談的兩點,一是林可棟的歸葬之所、一則是金門地方對其官秩地位的傳說問題。關於林可棟百年後的墳塋所在,八十年版「金門縣志」卷二「土地志」第四篇「勝蹟」關於古墓部分,有載一「明上柱國林可棟墓,在烈嶼湖井頭海邊。」從墓主之名來看,似乎就是林可棟之墓沒錯;但以筆者之見,這段記載恐是頗有問題:首先,在陳文燭為林可棟所撰墓志中,係言其「葬於長興里之原」,且這歸葬之所還是林可棟自己選的;而「長興里」這個舊時的行政區域,係在同安縣城之東北方範圍,亦即林可棟並不是葬在金門(金門舊屬翔風里)。再者,烈嶼鄉卓環國小「策馬入林小組」製作之「走入東林」網站中,「東林林氏源流」網頁內所列金門烈嶼林氏「東林派」部份,對林可棟及其夫人合葬的地點記載係「同安馬巷府辜東山」;雖然筆者缺乏資料可查考「辜東山」在同安之方位,但林可棟非葬於烈嶼一事,當可確信。至於,現今「金門縣志」有記載的這個「明上柱國林可棟墓」,到底是誰的墳墓?墓主之生平與身分又是如何?這一點,侷於在臺灣的筆者未能作進一步勘考,只能有待金門本地的文史工作者去查個究竟了。就筆者所知見,此一「明上柱國林可棟墓」,在清代林焜熿所修「金門志」尚未見載;民國十年左樹修「金門縣志」卷三「名勝」方有記:「上柱國林可棟墓 在烈嶼保海井頭海邊。」,其後編纂縣志者相承不輟。但近年間的其他文獻,如陳炳容老師於民國八十六年出版之「金門的古墓與牌坊」一書,並沒對這座「明上柱國林可棟墓」有所著墨;陳老師於是書第九十二頁所列烈嶼鄉的三處明墓,地點皆不在湖井頭海邊。看來這縣志中曾載的「明上柱國林可棟墓」,若不是過去在國軍構工時整個給「抹滅」了、便是已堙埋於荒草積土之下,以致連勤於踏查的陳炳容老師也沒能發現。即便民國九十一年出版之「烈嶼鄉鄉志」中,也找不到關於此墓的蹤跡。對於這座一度出現在縣志內的神秘古墓,因未嘗勘考,筆者於此也不敢斷言其來由,但有一個想法:可能是「弄錯人了」。會使筆者如此想的原因,在於「走入東林」網站「東林林氏源流」網頁之「先賢史蹟傳說」部份,有關於林可棟之父墓地的記載:「東林林氏五世祖乃今金波公太老。其墓葬於湖井頭(本島)謀仔口。(該網頁於下稱,此墓已於民國三十八年國軍進駐後遭拆毀、將石坊墓碑都拿去構工用了)」——依筆者之見,可能是民國十年左縣長修縣志時,采風者將林可棟之父的墓地誤認係乃子之佳城;至於「上柱國」之謂,當出於傳聞,因「上柱國」在明代係一品大員方能榮膺之勳位,然林可棟或其父都不可能冀及此一頭銜。至於林可棟之墓,是否仍留在舊時同安縣長興里的原處?現況如何?(民國十八年刊本「同安縣志」中未見有林可棟墓地的記錄,不知是失載,或墓已久荒堙滅?)近年小三通熱絡,此點來日總會有個分明罷。 敘過筆者對縣志中「林可棟」墓地記載之看法,接下來,筆者要談的是關於林可棟鄉里對其官秩地位的傳說問題。在這一部份,由於筆者在台灣查訪不得烈嶼林氏之族譜,故是僅就「烈嶼鄉鄉志」及「走入東林」網站上所見的資料來一抒拙見;若筆者的看法,會使東林林氏之族人不能認同,還請見諒。其實,筆者所欲陳者,不過是一些很淺近的道理;這點意見,在地的金門文史工作者又何嘗不知?但諒因說出來會有「傷感情」的風險,是故悶在肚裡不言。惟筆者不揣淺薄,就甘冒不諱為之分說吧。 在「烈嶼鄉鄉志」及「走入東林」網站所載的林可棟資料,有些是現存的實物、有些是「相傳」、有些則應是憑藉文字記載而轉述之;要之,此二處所見,諒可代表烈嶼林氏族人對於林可棟生平事蹟的認知。筆者就先從「實物」這點開始吧。 (四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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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共和國獨立日記
台北的邦交國大洋洲的吐瓦魯,由9個珊瑚礁島組成,海岸線24公里長,總面積只有26平方公里,卻居住著10,588人。主要的經濟來源以農漁業為主,許多島民靠販賣郵票、銅幣維生,部分人口在諾魯礦區工作。 像這樣的一個國家都可以生存,台北都極力拉攏,金門不論面積、人口、生產力、經濟力以及文化力,都比吐瓦魯好得太多了,獨立不會餓死,大家不用怕。我們可以跟台北談建交的條件。 台北今天對金門採放任態度,三千駐軍幾乎是放空城,怎能保護金門安全?那我們何必跟台北。我們可以宣佈獨立,如果北京不允許,那你給我們甚麼條件?你要我跟你,你要怎麼對待我們?大家先有個協議:成立經濟特區,實施一國兩制,尊重金門人自主,或是其他政治上的特許。 反正金門跑不掉,趁我們今天還有一點作用的時候,先以獨立逼台北與北京表態,台北如果說不准獨立,為何只有他可獨,而我們不能獨?北京有甚麼打算?你想攻打金門嗎?金門只有三千駐軍,要打就來吧!反正我們不設防,金門人也不是嚇大的。 因此,金門要仿效民進黨,擬定金門前途決議文,舉辦金門前途公投,有三個選項:一、獨立;二、保持現狀;三、依中國大陸成為附傭國,跟台灣與美國的關係一樣,誰也不必笑誰。假如多數民意主張金廈一家親,就可以趁早跟中國大陸談條件,不能坐失良機。 十月十二日 星期四 中時電子報今天報導:「天下圍攻後,倒扁總部未來三階段,分別是:第一、十三日總統二次罷免案,第二、國務機要費案的起訴書,第三、則是罷免反罷免的立委。」 天下圍攻之後,民意也出現變化,根據中時民調:同意停止者百份之五十四,堅持者百份之三十二。倒扁總部如何持續它的正當性,而不會倒扁不成,反而被認為是社會亂源,正考驗施明德等人的決策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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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換個島嶼住住》從廈門飄過來的雲
從廈門飄過來的雲 嘩啦啦下了一陣金門的雨 遠(近?)在廈門18樓914室的朋友 也像我一樣 被夜雨吵醒? 從廈門飄過來的雲 又繼續飄走了 以比人類還自由的態勢 繼續 漂流 ——給璞璞的朋友 佳佳 2007.1.3 詩是『最精練的語言』,自認沒有寫詩慧根的我,在今年初,因為有所感觸而寫下這首詩。 這首詩從技巧或文字來說,都讓人見笑了。可是是當下真情的記錄,因此,寫好後也不想潤飾或修改之。這首詩故事如下: 寫下此詩的半個月前,我跟女兒璞璞到廈門旅遊,在松柏公園裏,剛滿四歲的璞璞跟一位小她一歲的女生佳佳,玩得好快樂。佳佳是跟奶奶到公園玩的,奶奶帶著佳佳回家前,邀我們到她們家玩,於是我跟璞璞到了她們位於公園邊的某大廈十四樓的家中玩耍。小女生在遊戲室玩,奶奶在廚房忙著午餐(感覺我們好像一家人啊),奶奶一直邀我們留下來用餐。這一餐讓我印象最深刻的是『紅菇排骨豆腐燉湯』,這湯的滋味非常特別,湯色是淡淡的紅褐色。奶奶告訴我,這是紅菇(一種生長在福建山裏的野菇),這種菇的價格不便宜,而且坊間常有假貨,買的時候要小心。 吃完飯後,從內地(好像是河南?)來的奶奶,鄉音頗重,說要帶我們去『白鷺洲』玩,那裡有兒童遊樂器材。奶奶的盛情難卻,而我也很想體會所謂廈門人的在地生活,於是我們一道搭公車,奶奶帶我們到另一個公園,在公園裏璞璞跟佳佳玩得不亦樂乎。玩了二、三個鐘頭,接近下班時間,奶奶準備帶佳佳回家,告別的時刻來了。這兩個即將被拆散的小女生哭得好傷心,璞璞邊哭還邊喊:「我要佳佳來金門跟我一起玩!」佳佳也哭了。她們不知道金、廈兩地雖然很近,卻不像高雄、旗津渡輪的便利。這是兩個國家、兩種體制,佳佳不能任意來金門找我們玩。但我無從解釋。對她們來說這太複雜了。哭鬧的兩人最後分別被強行架開。『她們只是不願被分開』——電影《印度支那》對白。 小孩不了解大人世界的這一切,只是單純地不想跟玩伴分開。我們從小就被教導『萬惡共匪』;就連開放觀光後,到大陸旅遊老防著被騙、被當成呆胞,沒想到我們也能是好朋友。 金門、廈門本來就是兄弟般的海島,只因為兩岸政治因素『大人離婚,強行各帶走一個小孩』。兩岸隔離後,居住在廈門的人,像是買菜的、開美容院的,會不會偶爾想起昔日常從金門搭船來的老主顧?金、廈不但不能接觸,還要兵戎相見、互相傷害、仇視,實為時代造成的悲劇啊! 離開廈門前,我在超市買了一盒紅菇。回到金門一邊煮湯,一邊想著對岸的朋友。忘了放冰箱的紅菇,敵不過這陣子金門的雨季,發霉了。哪天,再到廈門買一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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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嶼林可棟墓志銘考及其他
回顧筆者從事金門文史資料蒐輯與考述介紹的歷程,迄今已逾一紀之久。在筆者過去蒐輯金門前賢相關資料時,能有所獲者,多以今「金門縣志.人物列傳」中立有專傳者為主;不過,縣志雖已廣收博采,畢竟間有遺逸,有可入者而未錄。筆者由明人陳文燭所著「二酉園續集」卷十七中,檢得烈嶼東林人林可棟之墓誌銘,茲介紹於下,以補地方文獻之不足。 關於林可棟,今「金門縣志」卷十二「人物志」中對他的記載很有限,僅在該卷第一篇「考舉表」之第一章「文舉表」嘉靖朝舉人部分有記:「林可棟 烈嶼東林人,甲午科(嘉靖十三年,西元1534)」;另外該卷第二篇「宦績表」第一章「文秩表(二).四品正從」於嘉靖朝部分有記載:「林可棟 東林人,歷沔陽牧太平知府伊府左長史,餘俸置田,遂以惠族,晚年應賓筵。」除以上兩處簡短記載,「人物列傳」部分中並無為林可棟立專傳。幸而其墓志於今可見,提供了一瞭解其行實之途徑。 在此,筆者該先對為林可棟撰寫墓志銘者作一介紹。按:陳文燭,字玉叔,別號「五嶽山人」,湖北省沔陽州人,嘉靖乙丑(四十四年,西元1565)成進士,初除大理寺評事、陞寺副、寺正,後出任淮安知府、遷四川副使,再歷漕儲、參政而至福建按察使、布政使,改任江西布政使、遷應天府尹,終官正三品之南京大理寺卿,算得仕途風順;其所著詩文總編為「二酉園詩集」十二卷、文集十四卷、續集二十三卷等。陳文燭之所以為林可棟作墓志銘,係有一段淵源:據陳文燭追憶,嘉靖廿年時,尚未成年的他隨父親(陳,官至按察副使、飭井陘兵備)來到北京,曾與當時正以舉人身分至京參與服官詮選的林可棟見過面;爾後陳文燭回到家鄉,正值林可棟來任沔陽知州,還曾對陳文燭在學的應試成績表示過嘉許之意。因陳文燭曾與林可棟有這段過往,故才有應其晚輩族人所請為其撰寫墓誌銘之舉。陳文燭為林可棟所撰墓誌銘,見載於其著「二酉園續集」卷十七。筆者先將所見全文照錄如下,然後再對其中需說明處加以註釋: 河南伊府左長史林先生墓志銘 嘉靖庚戌(廿九年,西元1550),不佞以童子,從先按察公遊京師,得見林先生。先生謁選天曹,太宰李公試第一,授知沔陽州事。比歸應試,先生奇之:「異日必名世者!」諸生中如王給事頤、陳祠部述齡、丘戶部騰,先生遇以國士。而先生遺言:「生平之在沔,銘我者,其沔人乎?」是二三子之責也!先生之子夢竹,持族子奇石狀,泣而請焉。 林蓋光州固始人,晉永嘉間入閩。子九人,皆為州牧。數傳而有五才公,先生六世祖也。大父尚明公、父汝勛公有隱德,世居泉州同安縣之翔風里。先生穎敏不群,年十五喪父,且囑曰:「兒當亢宗,若兄弟倚而成也。」先生含涕識焉。弱冠補邑庠,家四壁立,帶經而漁樵也。時先生有重名,人多執經問奇字,所得脯糈供母甘毳之養。甲午舉于鄉,從學者日益。婚娶之。昆仲衣食之斗粟尺布,不私也。嗣守沔陽,沔介江漢,號澤國。先生至沔,會大旱,禱雨輒應。已復大水,沒民田廬,先生登城視之,籲天號慟,投牲于河,水旋平。除一切煩苛,與民休息,死徙無出鄉。州故有衛,軍民雜處。衛使者蠶食之,戍卒存者(僅)千,而冒糧萬計;屯種之畝,盡為使者業。先生嚴稽之,歲省一萬八千有奇。使者難以侵漁,至相與仇誣州民為盜文,致成獄十八人,皆比死。先生憐而釋之,賴以存話(筆者按:疑字誤,當作「活」)。民間土著少而僑寓多,湖田至不納稅,又客丁免差。先生籍其富者三百戶,以補流移。歲請倉粟賑饑,當路不應,先生便宜給發,約來歲償之。秋果熟,民爭輸入。督糧判有米耗,入私囊。先生偶兼之,吏請如前法,先生革焉。父老請勒石為戒,先生曰:「孰與令甲哉?後來者自為耳。」其約已。愛人如此。歷五載,遷太平府同知。會入計,先生攝太守事,兼攝邑篆,治行如沔。遷 伊王左長史。伊王悍虐,有異狀。先生曰:「吾歸矣!可曳裾王門耶?」歸則閉門讀書,灌園自適,絕不與貴游相徵逐。每當初度,輒思父母,泣數行下,不欲稱觴。日以孝弟忠信訓其子姪。廣延茂才異等,與之師友。所積俸餘,分周族人,婺者嫁之,鰥者婚之,幾至十人,期無負乃公遺囑云。性耽書史,年老廢視,猶命誦古文詞,臥聽之。壁間書三不言、不做、不盡、不敢十二事,以自警。一日偶病,其子孫藥不進。先生曰:「吾願學范文正公,顧力不逮耳!孝、廉,吾大節,子孫力行之,吾目瞑矣!某甲子,吾當歸。」其日果符。生以某年月日,卒以某年月日,春秋八十一。葬於長興里之原,先生所擇也。 不佞少事先生,比聞長老言,先生廉平吏耳。入閩,知先生鄉行甚備,有甘露降于庭,有犬乳貓。大司寇陳公道基異而記之,所稱「和氣致祥,克昌厥後」。大先生之業者,何可量哉! 配李氏。側室王氏。子一人,夢竹,王氏出,娶李茂春女。孫四人:雋卿、麗卿、彬卿、紹卿,皆有美質。 先生在 穆皇帝朝,進朝列大夫; 今皇帝朝,進中順大夫,故稱先生「中順」云。銘曰: 中順之風,翔而遠。中順之後,興而長!何以卜之?以生以藏。 ——依墓志所記,林可棟將卒時曾有:「吾願學范文正公,顧力不逮耳!」之語。觀林可棟以餘俸周濟族人的義舉,或許是指范仲淹曾為族人置義田裨彼等衣食婚嫁喪葬無虞的慈善策劃;林可棟至將卒尚抱憾自己無能力效法范文正,卻對子孫付不起自己藥錢之事毫不在意,其人格之高潔可想見。至於,這篇墓志中縷敘的林可棟為官時美政,與一般在方志「宦績」中會臚列者所言類同,故不多作詮釋。以下,筆者僅就覺得有必要加以闡明之處,逐項分說: 首先,是陳文燭最初會在北京與林可棟相見的緣由。按,林可棟於嘉靖十三年中舉,之後至他出仕沔陽知州(嘉靖廿九年)之前,據墓志中所言是在教書;但其間情形顯然是有些經過「節略」的。按陳文燭所言,林可棟於嘉靖廿九年前往北京,是至吏部(天曹)參與「謁選」、以獲得出仕任官的機會。但據唐振楚先生「明代考選制度」一書引「陔餘叢考」及「明史.選舉志」之記載,明代舉人要赴吏部接受詮選任官,是得經過「三次會試不第」,方能以此「舉人乞恩選」的方式來出仕(且這種「謁選」也非定期舉行,要碰上也得恰逢國家的「恩典」)。不消說,林可棟是已經三次鎩羽,才放棄再考進士而去吏部接受「詮選」;嘉靖廿九年適逢舉行會試,筆者揣想,應是斯時政府決定讓下第舉人有個出仕機會,當年落榜的林可棟見機不可失,便再度參與角逐——畢竟年紀越大要參加考試越不容易、而且由福建到北京的盤纏開銷也不小;以舉人身分開始仕宦之途,未來發展雖可能較受限,但對於得照顧「昆仲衣食」的林可棟來說,儘快出仕,諒必也是族人的殷望。至於林可棟至吏部詮選時,取他為第一人之「太宰李公」,依「明史.七卿年表」所列,應是在嘉靖廿九年任吏部左侍郎之福建甌寧人李默;筆者曾查過李默的文集,但可惜並無發現與林可棟相關之詩文。要之,以舉人資格參加吏部詮選,同樣是和來自全國各地的菁英角逐,能於中拔得頭籌著實不易。這條出路雖是比高中進士差了些,但對成績優異的林可棟來說,反倒是可喜可賀:因明代一般進士初任地方官職,大多是由正七品的知縣作起,而林可棟卻一當官就是從五品的知州,比之諸多在會試場中勝過他的進士官秩更高,實乃收之桑榆。 關於林可棟在任沔陽知州時,曾「遇以國士」之沔陽當地諸生員,陳文燭列出尚有「王給事頤、陳祠部述齡、丘戶部騰」等人。筆者茲將此三人登科年份與官職簡列如下:王頤於隆慶二年成進士,官至池州府知府;陳述齡於萬曆二年成進士,卒於禮部祠祭司員外郎任上;丘騰於諸人中最早達,嘉靖四十一年即成進士,官至戶部主事。上開三人與陳文燭,在未得功名之前皆曾獲林可棟賞識禮遇,其後於科舉仕途併有所成。依常理言,此三人諒有與林可棟文字往來,惟筆者尚無發現彼等詩文存世,留待後考。林可棟能於陳文燭等人未達之先即青眼相看,足見其識人之明與提攜後進的美意。 關於林可棟歷任諸職的經過,墓志中所言與「金門縣志」所載無異:由沔陽知州、太平府同知而至伊王府左長史。筆者無明代沔陽州知州的名錄資料可查,但萬曆間所刊「重修太平府志」卷三,倒還有列出林可棟的任職年份,係嘉靖三十四年至三十六年(西元1555~1557)來任太平府同知。墓志中稱林可棟在沔陽知州任上「歷五載」才改官,算起來正是由嘉靖廿九年至三十四年。至於嗣後林可棟在「伊王府左長史」一職上待了多久,因王府中之職務非是一般中央或地方官員,難以考見,筆者無法得詳,但可以推測,林可棟在伊王府待的時間應不長,頂多兩三年就辭職了。造成林可棟決心致仕之因,墓志中有言係緣於「伊王悍虐,有異狀」,這一點值得詳說。 據「明史.列傳第六.諸王三」所載,河南的伊王府位於洛陽,初代的伊王係明太祖朱元璋的第二十五個兒子朱木彝。林可棟至伊王府擔任左長史時,所輔佐的已是第七代的伊王朱典木英。這位於嘉靖二十一年嗣位的伊王,「明史」中稱其「貪而愎,多持官吏短長,不如指,必搆之去,既去復折辱之。」,可想見林可棟隨侍其前時,必曾遭他挑三揀四受過不少鳥氣。除了為難自己身邊的官吏,朱典木英的諸般劣行還有洋洋灑灑一大堆:曾有御史出巡經過洛陽城外的北邙山,遭到這位藩王無故攔路笞打,嚇得嗣後縉紳途經洛陽都寧可繞遠路;不小心經過洛陽城牆外的官員,也會被伏伺的王府從人強挽其車,詈罵其膽敢不去朝見王爺,而被逼著去了的仍會遭種種羞辱。有次伊王府的圍牆塌壞,朱典木英便藉修牆之由強佔鄰近民舍,擴建王府;就連附近的方城王府、桐城郡主的府邸以及洛陽縣監獄、儒學、文昌祠等都遭佔奪。有位郎中陳子壯的房子正與伊王府比鄰,不肯讓出,朱典木英便派了幾十個手下進到陳家日夜「包圍」陳子壯,使他連一口水都喝不到,竟在自己家裡饑渴而死。而伊王府大肆擴建之後,「崇臺連城」,其規格直追皇城,甚是僭越。這位藩王還曾下令封鎖整個河南府城,強擄七百多個民女,將其中長得漂亮的九十個留在王府,剩下的向其家人討贖金才肯放回………。朱典木英的種種行徑終於傳到都察院,都御史張永明、御史林潤與給事中丘岳相繼向世宗揭奏伊王的罪惡。至此世宗也不能不理會,除了遣使勘查,下令革去伊王府三分之二歲祿,並命伊王必需將僭造宮城拆毀、放歸民女,還得將其身邊的一群幫閒走狗交由執法單位處置。但雖有皇帝下詔,朱典木英仍是不照辦;朝廷再度以牒文催促時,河南布政使親自將牒文送去王府,朱典木英見了竟還斥罵:「這牒文是幹什麼的?拿去糊窗子吧!」到了嘉靖四十三年二月,巡撫都御史胡堯臣、巡按御史顏鯨會銜上奏,將勘查所得伊王一切罪狀詳列。世宗於是詔禮部會同三法司(即刑部、都察院、大理寺)擬議,結果諸臣皆曰「典木英淫暴,無藩臣禮」,應予「禁錮高牆,削除世封」之處分,世宗從之;伊王府從此成為歷史,昔日王爺朱典木英成了庶人,在開封幽禁終身。而由於伊王肆行其惡,身邊的幫閒除了出主意也是執行者,在嘉靖四十三年二月,遂有一百五十餘名他身邊的「撥置人等」遭到處死或充軍不等之刑罰。更早於伊王被貶,在嘉靖四十二年正月,世宗下令革去伊王府三分之二歲祿時,即已一併命將伊王府之「長史」等官逮送巡按御史處審問——幸好林可棟走得快,否則只怕很難全身而退。 據「明史」卷七十五「職官四」所載,「長史」之職,「掌王府之政令,輔相規諷以匡王失,率府僚各供乃事,而總其庶務焉。」;凡新生小王子要請皇上賜名、新王嗣位請予封、要成婚時請賜婚、請賜褒獎及上表謝恩、上奏等諸事,都由長史打理,還得統馭府中諸人各司其務,換言之此職是王府的內外大總管。然這個職位說起來可不輕鬆:若王爺安靜無事也就罷了,要是遇上像朱典木英這種「皇家流氓」鎮日惹事生非,「則詰長史」;負有規勸匡正王爺過失的大總管,是王府裡頭一個不能免責之人。筆者之所以推測:林可棟頂多在伊王府幹了兩三年,即是依據此點;依「明實錄」所載,嘉靖三十九年五月,河南之撫按官員即開始劾奏伊王的諸般不法情事,若林可棟不是在此之前就致仕,只怕連還鄉後都還會被官方究責,沒得安享晚年。故筆者認為,林可棟應是在嘉靖三十九年(西元1560)五月之前就下決心不再「曳裾王門」;所謂「陳力就列,不能則止」,既是碰上顆勸不轉的頑石,即便是孔夫子也只有求去了。林可棟雖無法阻止伊王朱典木英自取毀滅的種種荒誕行徑,但至少還能「潔身」以退、沒因戀棧宦途而遭牽連;以一士人而言,可算明於立身處世之道的智者了。(四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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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籍新娘
據說,「外籍新娘」可組成「紅粉兵團」了,不免讓人懷疑我們是個「陽盛陰衰」的國家。但放眼望去,已逾適婚年齡的「黃花閨女」,多如春天的花朵。 我們何以會產生這種一邊不足,一邊有餘的失衡現象呢? 這個問題,可以類比一下。早年,我國經濟起飛後,一些賣力而衛生條件較差的工作,大家都不願做了。全國工業總會仍趕緊建議政府開放外籍勞力進口,是為「外勞」的濫觴。而「外籍新娘」的產生背景,則有同有異。 首先,教育普及,知識水準提高後,一般女性的謀生能力增強,就業機會也多,不需找長期飯票者比比皆是。有的,或因擁有令人望而卻步的高學歷、高職務,或因在政治或事業﹝含嗜好﹞上創出了一片藍天,而成了高不成低不就的單身貴族。此外,還有因心理或感情上受了創傷,或因思想、觀念及信仰上有所轉變,而沒有結婚意願。凡此種種,都是造成「內籍新娘」短絀的原因。 其次,男生多因服兵役或因家計提前就業,被迫和女同學或女友分道揚鑣﹝曾流行的「兵變」即由此而產生﹞。「魂斷藍橋」後,男生在職場裡一蹲,就往往蹲成了三十左右的「寡人」了。另外,一生沒結過婚的老榮民,和智障、殘障及喪偶或遭婚變的中老年人等等,都是在本地找不到對象的「寡人」。 由上述原因所造成的「供需失衡」,本不容易得到快速的改善。適巧,外勞的引進,兩岸的開放,企業的外移,及婚姻仲介的崛起,使得前述那些「待婚」的「寡人」,很快就找到﹝或被找到﹞了他們的「春天」——「外籍新娘」。 本來,「外籍新娘」跟「外籍女婿」一樣,都很平常,但因其中有個「兩岸情結」,便使得部分「外籍新娘」,除要做「空中飛人」兩頭跑外,有的因打工貼補家用,竟變成了「犯人」。加上人蛇集團的為非作歹,政客的亂飛帽子,及部分家暴等事故不斷曝光,這「外籍新娘」四字,就被炒成熱門的新聞名詞,而模糊了更嚴肅的問題了。譬如:如何增加「內籍新娘」的供給面?如何解決那些婚姻邊緣人的實際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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患難真情──懷念張榮強與張輝東先生
張榮強老先生是我的叔公,依青嶼張氏宗族的輩份,張輝東老先生應稱我「叔公」,因此,這二老的輩份差五代,張輝東要叫張榮強為「高叔祖父」,二老之年齡雖然僅差五歲,張輝東按照宗親的輩份及論輩不論歲仍稱呼張榮強為「叔公」(因不願叫太老)。 張輝東出生於福建省同安縣東園村,大陸未變色前,他經常隨著東園長輩們於冬至或清明節前到青嶼宗祠祭祖吃頭,因而與在青嶼出生的張榮強叔公熟識,奠下往後「焦不離孟,孟不離焦」的濃郁情感。 抗日戰起,叔公負笈福建省立義教師訓班深造,結業後,因成績特優,被派任南安縣立國民小學擔任校長,時年二十七歲,彼時,張輝東也在鄰近小學擔任義務老師,二人重逢,經常聯繫。 民國三十四年抗日勝利,金門光復,叔公見家鄉荒廢蕭條,乃捨「校長」清職返鄉投入金門建設行列。遂開展政教卓著、輝煌的前半生。而張輝東在抗戰勝利後,國共戰起,社會不安,工作就像遊牧民族,無法安定。 大陸變色前夕,時在廈門的張輝東非常徬徨,要往香港抑或至金門?一時拿捏不定,他到附近廟宇求籤,祈請神明指示。經過擲筊後,神明指示張輝東往金門較為有利。於是,他即刻請擔任金沙鎮長的叔公協助。叔公毫不遲疑給安排鎮公所職務及房舍(後來張輝東結婚時,叔公曾出資幫忙,讓婚禮順利舉行),給他生活安定。此後,張輝東仕途順遂,並有幸福和樂的家庭。 由於叔公個性耿介,不擅圓融言詞,經常得罪人尚不自知,瞭解其人者均能體諒。而不知其個性或胸襟狹隘者,則往往無法釋懷,甚且施出小動作予以加害。很不幸地,叔公被小人羅織以「抗兵、抗糧、打信號彈」之莫須有罪名誣陷(亦另有其他通匪罪名),於民國五十一年某日凌晨被情治人員悄悄押送台灣警備總部軍事法庭審問。之後,叔公後半生命運坎坷,晚景悲涼、堪憐。 在審判期間,叔公被嚴刑拷打外,台灣警備總部軍事法庭也傳訊時在永和鎮(尚未升格為市)公所任職的張輝東作為證人。他秉持著「良心道德」說真話。 他出庭作證指出,「張榮強擔任鎮長時,勉勵鄉人要從軍報效黨國,捍衛家園;鼓勵鄉人要踴躍繳糧,充實國力反功大陸;黑函捏構在官澳村附近放信號彈之日期、時間,張榮強和他在鎮公所宿舍休息,未曾出門,如何在官澳放信號彈?」在張輝東義正詞嚴、鏗鏘有力的證詞及無證據,蔣介石政權的軍事法庭仍以其他通匪罪名,重判有期徒刑十二年。倘無張輝東有力的證詞,恐不能解除了叔公被判死刑、被槍斃的危機。否則,白色恐怖惡政下,將又要多了一條冤魂。 出獄後,叔公孑然隻身,猶似遊牧民族無固定棲所,民國七十年間,張輝東毅然引薦他到台北縣金門同鄉會擔任幹事、秘書,也騰出小房間供其住宿。叔公有棲身處所,不再四處流浪之後,他專心著述,勤練書法,因天資極佳,記憶超卓,不論書法、敘述金門文史,都有優異成就,甚至指正歷年出版之「金門縣誌」謬誤之處,並將資料提供金門縣政府有關單位參考。 現今,二老先後辭世,而他們的患難扶持,真情自然流露,足讓吾人效法、懷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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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共和國獨立日記
昨天深夜,施明德發表演說,認為現在還不是決戰時刻,希望紅衫軍冷靜,配合總部指揮,讓出忠孝東路車道,人潮儘量往台北車站移靠;他指出十三日立法院二次罷免表決,紅衫軍將包圍立法院,看那些綠委不支持罷免案。昨天紅衫軍已進行罷免綠委連署,昇高壓力,拉長戰線,看民進黨怎麼對應? 其次,他譴責台開案與太百案的檢察官,如果國務機要費的檢察官再不能秉公辦案,紅衫軍將包圍司法院,要求司法獨立。假如國務機要費,承辦檢察官陳瑞仁起訴吳淑貞,民進黨仍不與陳水扁切割,沒有善意回應,將包圍民進黨黨部與行政院。那就是攤牌的時刻,決戰的開始。 所以陳瑞仁檢察官怎麼偵辦國務機要費,成為大家關注的焦點,可能成為壓垮陳水扁的最後一根稻草,或是點燃社會暴力流血衝突的引信,往後數日將是關鍵。 紅衫軍仍保持高昂的士氣與戰鬥意志,經過一個月的長期抗爭,人氣不但不散,反而更加凝聚,昨天天下圍攻的人潮,總部號稱一百五十萬,警方估計約五十萬,抓個中間數七十五萬,也跟九一五圍城差不多,行政院臨時以連續假方式破解,仍未達到目的。 金門最先完成公投法,縣政府早已為獨立自主準備。金門人一直從經濟角度思考問題,以為開放觀光,帶動經濟發展,彌補駐軍大量流失的商業損失,金門人就有錢了,就有發展了。 金門開發一千六百多年來,今天長住人口五萬不到,存款六百多億新台幣,金門人沒有那一刻有這麼好過,也沒有那一個時代這麼有錢,金門人還有甚麼不滿足的呢?是的,金門人是有不滿足,那是以我們的災難交換來的幸福。現在金門處在閉鎖性的半獨立狀態,在兩岸的夾縫中,金門人有籌碼,金門應善用這個籌碼,讓台北與北京尊重我們。 所以,我們今天要從政治思考問題,逼台北與北京表態。台北常常要獨立,九一六已升起台灣共和國的旗幟,金門難道就不能獨立嗎?台北以為我們金門不能獨立,不敢獨立,沒有獨立的條件,我們就獨立給他看,你可以獨立,我為甚麼不可以獨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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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雨飄搖寄詩人
詩人,今天是你遠行後重回浯鄉這塊島嶼,然你路過家門而不入,驅車直奔新市里,訪我於木棉葉落、街景蕭條的復興路上。我們沒有老友久別重逢時的喜悅,隱藏在彼此心中的僅是禁得起歲月考驗的友情,因此,我們免除了現實人生虛偽的禮儀和俗套。一只小小的板凳,讓我們坐得自然又安穩;一壺一泡再沖的茶水,依然猶如甘泉,因為溶解在裡面的,盡是難以用語言表達的馨香,讓我們感受到它的甘醇。 此時,新市里熱絡的街景已不再,接踵而來的是它的冷峻和寂靜,雖然商機已失,但卻讓我有更多的時間來思考、來尋找創作的靈感和題材。如此的時空驟變,對於一位熱衷於文學的老年人來說,是得而非失。因為我曾經在這個浮浮沉沉的現實社會裡,與多數庸俗的人一起追逐過金錢,雖然略有收穫,卻讓我的文學之筆因此而生鏽,讓青年時期懷抱的理想,隨著山外溪潺潺的流水,流向遠方、流向久遠,流向記憶的深遠處,而後停滯在我終身的遺憾裡。幸好,1996年的祖國行,當我〈走過天安門廣場〉,始讓我從那片即將荒廢的文學園地裡,找回自我,復又重新出發。即使前後已中斷二十餘年,但靈感卻像古厝門外那口深深的古井,源源不斷地湧出清泉,讓我置身在往日多采多姿的夢境裡,譜出生命中最值得歌頌的篇章。 在我們多次的晤談中,所談論的並非只界限在文學上,幾乎已到了無所不談的地步。向來對老友坦誠的你,竟然談起你近些日子來所發生的一段感情,而這段感情,竟是道學家口中所謂的婚外情,倘若以目前的社會形態而言,則是稀鬆平常的事。雖然我不認同你的作為,卻不得不聆聽你的傾訴,以及想知道你對美的看法和認定。即使你的談話不能構成一篇動人的小說,然則是一篇上選的散文作品。你交代我不能對朋友說,但卻沒有告訴我不能寫給讀者們看。因此,如有失禮的地方,還請老友多包涵。 實際上你也不必過於緊張,人雖非十全十美,卻是感情的動物。對於這件事的原委,你自己也感到相當的訝異和不可思議。若依你的年紀而言,做人家的父親綽綽有餘,然你們的親密關係,竟然由父女提昇至兄妹而後情人。感情的衍生和年齡的差距,似乎沒有絕對的關係。一些外地來的年輕女子經過媒介,嫁給可以當她祖父的老男人比比皆是,他們大刺刺地把「阿公」變「老公」並沒有受到社會的排斥,甚至還有老少配的情事發生。拋開那些無關的話題,你們受到置疑的,並非是上列那些因素,而是彼此之間都擁有一個幸福美滿的家庭,而且已是兒女成群。儘管社會上形形色色的緋聞不少,為情所困的男男女女也不盡其數,然你們卻是文壇倍受矚目的詩人,社會對你們的審視必然會有較高的道德標準。一旦事情曝光遭受社會唾棄時,受害的不止是你們兩人,而是兩個家庭和無辜的子女,還有你在老家倍受尊崇的老爸,教他們情何以堪! 你說你很欣賞徐志摩「在茫茫的人海裡,我只追求心靈唯一的伴侶,得之吾幸,失之吾命」的這番話。可是他畢竟是大師,有自己的愛情觀和異於一般文人的勇氣,在傳統道德的約束下,仍然敢於拋妻別子,和自己相愛的人步入婚堂。而今,即使你們已躋身在詩人的行列中,彼此都擁有廣大的讀者群,作品也深受文壇肯定,然若與大師相比,則依然是相形見絀,甚至,也沒有大師當年那份勇氣。誠然,你們內心所擁有的僅是一份思慕之情,卻想用這份情來填補長久以來內心的空虛,並非為了追求感官的享受和性慾的發洩。當你們首次碰觸在一起時,彼此手心則有緊張過後的微濕汗水;當你看見她那隨著呼吸而高低起伏的酥胸時,你的心卻在悸動、手在顫抖,始終提不起勇氣來輕撫她一下,這多麼像青春年少時,那份純純的愛啊!而你已年老,竟然不知羞恥,和一個小你二十歲餘歲的詩壇美女,共同來擔綱演出這齣不尋常的戲碼。雖然你們極其低調,保密功夫又到家,可是一旦露出破綻,勢必會在平靜的詩壇上,激起一絲讓人意想不到的漣漪。 我很認同你對美的詮釋。你說她的美,是自然脫俗的美,沒有刻意地修飾和妝扮;細柔烏黑又飄逸的秀髮,是大師筆下深深的墨竹;高挺的鼻樑雪亮的雙眼,是天使的化身;樸素的穿著,更能顯現出高雅的氣質;即使自認沒有傲人的身材,卻有女性的矜持和自信。經過你如此的詮釋,她在你心中的美,簡直比我小說中那些美女有過之而無不及。然而,文中虛構的人物和故事,並不能與實際人生相比擬。顏琪、黃華娟、王蘭芬、黃鶯、楊紅紅和王麗美,她們在陳大哥心目中都有一定的份量。但無論她們多美、多溫柔、多體貼,畢竟只是作者筆下塑造出來的人物,豈能與你心中的林美人相媲美。曾經有人認為我與那些人物一定有所牽扯,竟然要我發毒誓,我只好坦誠地告訴他,如果是真的,我願意接受他加諸在我身上的任何咒語。 從你的言談中,唯一讓我不能苟同的是她竟然要你放棄一切,兩人一起走,走到一個遙遠的地方,過著僅屬於你們兩人的安逸生活。她願意終身侍候你、養你,甚至為你下海跳火坑也在所不惜。讓你安安靜靜蹲在家裡專心寫作,寫出驚天動地的篇章,做一個有尊嚴的男人。即使我不是當事人,卻能體會出她愛你的那番心意。去吧,詩人,你就陪她去吧!去到天涯海角,直到地老天荒,做一個靠女人撫養,而自己卻「無三潲路用」的軟腳詩人吧! 誠然,我無權懷疑她對你的誠心真意,也十分佩服她的勇氣。然而,她的想法未免過於單純,把現實人生神化了,別忘了理想與實際往往會有一段很長的差距。試想,一旦你們美夢成真,也是受到社會批判和唾棄的開始。屆時,除了能滿足你們的慾望外,勢必會毀掉兩個原本幸福美滿的家庭。而你們真能幸福嗎,還是會受到良心的譴責,共同背負一個破壞家庭的罪名。你們在文壇上的盛名,勢必也會隨著潺潺的流水,流向一個惡臭的溝渠裡,做一個永遠抬不起頭來的萬世臭人。 你清楚,男女間的感情並非只有愛情,若依你的為人和行事風格而言,似乎不該擁有這段看似純情卻又見不得人的戀情。假若雙方能取得共識,為什麼不能把它化成光明正大的友情或親情!記得你經常地勸告朋友說,名聲是一點一滴累積而來的,如果不善加珍惜,勢必會毀於一旦;倘若一意孤行,一定身敗名裂。或許,你所追求的與徐志摩大師一樣,是所謂心靈唯一的伴侶,但這種不能見光的心靈伴侶,必須要格外地慎重,千萬別成千古恨。我深知你們的感情已到了誰也不能割捨誰的地步,做一對背叛家庭的地下戀人已是不能改變的事實,唯一的冀望是你們必須以理智控制住感情,不能對任何無辜的人造成傷害,更要珍惜得來不易的聲名。 不可否認地,這是一個多元而開放的社會,感情公然出軌的已婚男女一大票,隨著小三通到對岸尋花問柳的社會人士一大堆,傳統道德早已淪喪,論情論理,似乎不能對你們過於苛求。或許,當它成為事實時,冀望你們凡事要有分寸,不要因過於招搖或張揚而傷害到家人;為了自己一時的貪念,更不可把痛苦建立在別人的身上,就讓你們做一對相知相惜的心靈伴侶吧!然而,這個心靈伴侶,是文心與詩心的再交集,是相互鼓勵和扶持,而不是讓熾熱的慾火焚身。 今夜受到「聖帕」颱風的影響,室外風雨交加,木棉樹葉發出一陣陣讓人心悸的微響。而在這風聲雨聲交織的夜晚,老哥哥蒼老的心再也聆聽不出它美妙的樂章,心中所感,僅是世道的冷漠和蒼茫。於是,我暫時擱下尚未完成的長篇小說《歹命人生》,為詩人你捎去我的心聲。即使文中責備多於祝福,但這純然是基於我們多年友誼的延伸。人,都喜歡製造假象,來掩飾自己醜陋行為,雖然你的人格有瑕疵,而你的坦言卻讓我感到興奮。儘管你們交往已有一段時日,惟迄今亦只界限在心靈的交會,並沒有為別人製造困擾,也尚未達到傷害別人的程度。如果能維持這樣,倒也是美事一樁。因為男女間長久的相處,難免會衍生出一份微妙的情愫,而這份情愫必須運用上天賦予的智慧,始能把它提昇到一個美麗的新境界,讓人們感受到它的真、它的美,而不是把痛苦加諸於別人的身上。 此時,我的心情和多數讀者一樣,想看的是你們在詩壇上大放異彩,想讀的是你們不朽的詩篇。當你們在茫茫的人海裡,如願尋找到心靈唯一的伴侶時,你們的所作所為、一言一行,都必須替自己負責。保護彼此的家人,不要讓他們受到任何的傷害,更是你們義不容辭的事,希望你們有此共識,始能稱為詩人,始能在這個現實的文壇立足! 2007年8月於金門新市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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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忘大陸遊
想必每個人都一定有自己的一段難忘往事,我也有一段特別難忘的往事。今天我在家裡的桌子上,看到一張跳鼓陣大陸遊的影片和照片,我立刻就用電視來播放。我一看到影片,就開始想起我要出發到大陸表演那天的情形。 我們要去大陸的前一天晚上,因為我心裡想著要到大陸去,所以心裡很不安,直到早上,我到學校後,準備坐車子到碼頭的時候,我坐在車子靠窗那,面向窗戶,想著要離開家人,而且這還是我第一次離開父母出遠門去,想著想著眼淚就流下來了,直到廈門才慢慢平靜下來。一開始辦落地簽證時,我又開始想起家人,後來我們到地下室去拍照,我面無表情,沒辦法很開心的拍照,就連我們去吃麥當勞午餐的時候,非常豐盛的午餐,也因為我很想念家人,而一點胃口也沒有,只有勉強吃了幾口漢堡和可樂。 前往福州彩排的時候,因為車程要好幾個小時,所以我就呆呆的看著窗外,心裡想著,這四天快快結束,就可以回家了,後來,我突然想起媽媽告訴我的話:「到大陸表演,是你們的福氣,能有這個機會可以到大陸表演,是很榮幸的。」這時,我突然想開了,所以就和朋友們一起快樂玩遊戲,直到福州。可是晚上吃飽飯後,由於比賽場地濕滑,我們到外面買雨傘,我突然看到某些熟悉的景物,想到某一些事情,讓我又情不自禁的想起家人,突然好想回家。我們表演完後,也完成了學校的使命。之後我們去鼓浪嶼看到海獅、海豚的表演後,我想到:海豚和海獅是來表演的,他們那麼努力,我們大家也應該為明天的表演更加油,為表演盡全力。要回金門的時候,我的心裡非常的高興,因為終於可以和家人在一起了,所以我的心情終於高興了起來。 這段難忘的往事,讓我到現在還沒有忘記,每當我聽到「大陸」這兩個字的時候,我就會想起當時在大陸表演時的難忘情景,這將是我永遠不會忘記的一段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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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共和國獨立日記
金門發展面臨轉捩點,呈現一種無力感,眼見廈門發展日漸繁榮,金門卻相對萎縮,望塵莫及,令人心焦。金門一直想結合金廈生活圈,引進大陸觀光客,發展旅遊業,帶動地方經濟發展,至今收效不大。 金門人一直以為中央政策不明,不給金門開大門,限制了金門的發展,在海西的錢潮帶動下,一點沒有受益,只看廈門一日千里,金門卻走上邊緣化。台灣不能體會金門人的感受,金門在中央也缺乏有力的代言者;而中國大陸只想拉住金門,吸取資金,營造兩岸互動的溫度,也不管金門人的死活。 金門人處在封閉的狀態下,以舊人才、舊思維,面對大時代、大變局,以金門人的性格:忍耐力很強,合作性很低,如何迎接挑戰呢?因此,沒有開闊的格局、高瞻的眼光,仍然走不出兩岸的漩渦,只有站在太武山上巔,振衣千仞,雄風奮起,高喊金門獨立:正名、制憲、建立正常的國家,脫離八閩的束縛,勇敢的走出去,才可以創造金門人的生機。 十月十一日 天下圍攻雖給陳水扁出糗,大致以平和方式落幕,顯示抗爭的理性與公民民主的素養,是值得肯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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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讓身邊的寶藏睡著
2007年07月04-05日,有機會參加「96年台灣文化藝術講座研習」,文化總會秘書長陳郁秀上課時,談到有一次在文建會當主委時,在苗栗的鵝肉莊用餐,那裡的人潮擁擠,要排隊很久才能用餐,表示口味好,生意興隆!陳秘書長品嚐之後,發現鵝肉的確非常的美味,真是讓人齒頰有餘香!但陳秘書長卻在食用中,發現餐廳的用具是保麗龍,覺得很可惜;心想自己在推展文化產業,就應該從人潮多的地方開始,於是跑去向老闆建議,不過,老闆忙著料理,根本沒有辦法聽進去,大聲吆喝的把當時的主委給趕了出來,那時隨行的人員,覺得堂堂的主委被趕了出來,怎麼可以?又跑去勸說,但仍然被趕了下來,後來主委仍然一直在思考,要如何開發陶瓷的餐具代替保麗龍?於是他請藝術家幫忙設計,並且說服鵝肉莊的老闆,設計費由文建會出,但成本由他自己負責,她問老闆當地出產什麼特產?他說有紅柿,於是就用紅柿設計成套的陶瓷餐具,桌布則用三峽有名的植物染,整個餐廳的氣質與內涵質感都展現出來了,現在不僅鵝肉賣的非常好,據說餐具更是大賣,陳秘書長說:「其實,我們都應該給自己時間,去享受文化。」其實更要讓文化產業創意化,有了亮麗的包裝,自己可以吸引大家的目光。 這讓我想到有一年金門國家公園與金門縣政府合辦「鸕鶿季生態旅遊活動」,為了增加活動的飲食文化質感,特別訂做了一批精緻高雅的瓷具,瓷盤上拓印了金色的鸕鶿,讓旅客不僅在慈湖可以欣賞落日與鸕鶿共黃昏的美景,更在品嚐佳餚時,可以見到鸕鶿多樣的丰采。 陳秘書長給我的感覺是非常用心,尤其有很多的創意,這是吸引我聽課的重要關鍵,她在推行「台灣衣Party」上,用了很多獨特的思維,她說台灣衣Party是與工業局、紡拓會、設計師協會合作,用「八家將」的衣服色彩,充滿五顏六色的多元色澤,做成圍巾,長長的飄逸感,外國人非常的喜歡,各國大使都買來送親友,用這樣的圍巾,告訴親友台灣多樣的文化,2005年是由農委會選出來的12種花來剪裁衣服,把台灣的文化穿在身上,也推動到國外。 陳秘書長說,台灣艷光她則用「台灣紅」來表現,因為台灣節慶都喜歡用紅色,如小孩週歲的紅蛋,天公生的紅龜粿等等;第二種她則推動台灣山海鳴奏曲「台灣青」,像台灣的茶很有名,為了推展到世界各地,她思考之後,發現聖經是地球上出版最多的書,其次是「道德經」,所以「老子曰」世界都知道,於是台灣烏龍茶在巴黎推出,她就以「老子曰」,果然引起廣大的迴響。 陳秘書長的先生(盧修一)是三芝人,從小在淡水長大,那裡有條街叫「五輪坡」,她從來也沒有注意到這樣的街有什麼故事?後來因為文化產業的推展,「走讀台灣」才知道原來有故事,因為歐亞板塊形成,那裡有五個小丘,如嘉義有「牛墟」以前是集體賣牛的地方。雲林湖口有「水葬」,因為靠海邊有溺水,就會舉行,後來活動衍生成五、六十萬人參加,現在是認為這樣的活動會帶來福氣。台灣卑南遺址,東部的石板棺,人都屈彎著身體,面向聖山,因為孩子出生也是屈著,覺得生命是循環的,深入研究可以發覺其生活與智慧。台灣原住民有一個「夢工廠」,最先是因為小米酒行銷不出去,後來就開始想故事,於是有「忘了回家」、「長老唱歌」、「梅子跳舞」等不同款的新酒,開始在市場大賣。金門也有高粱酒,她覺得我們有一款砲彈酒是頗為受到大家的喜愛,她曾送給法國的朋友,她建議我們也要來想故事,比如金門的風獅爺。 聽主委的課,充滿創意與用心,學習得很快樂很開心,金門相信處處充滿寶藏,希望喜歡這個島嶼的鄉親和朋友一起來挖掘、來發現金門的豐厚資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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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墾竹塹城的金門人──王世傑身世平議初探
一、前言: 本文依據金門王氏族譜、榜林王氏舊譜、東沙王氏舊譜、浦邊族中長老口述、台灣竹塹王氏族譜及新竹市文化局人物志、泉州府志及同安縣縣志、連橫台灣通史、潘國正竹塹簡史、張德南竹塹地區發展研究等………相關資料,勾勒出第一個開發新竹城的漢人謎樣的身世,以補以上各相關史料之不足並糾其部分訛謬之處,如竹塹王氏族譜謂其與延平郡王鄭成功一同赴台,官封護糧大司馬,其實鄭成功薨時王世傑年僅二歲,如何官封護糧大司馬?泉州府志及同安縣縣志稱王世傑為商人,與王世傑生平的生活環境及身世際遇之事實不符;台灣研究王世傑開發竹塹城的學者斷定王世傑開發竹塹城的時間點或為康熙三十年(歲次辛未,西元1691年),或為康熙五十年(歲次辛卯,西元1711年),本文可以提共一些較為清晰的論斷思維,或可有助於事實之釐定;竹塹王世傑裔孫前往泉州及同安尋根不得,本文可提供切確無誤的尋根資訊,適逢王世傑祖宅(其前落之向寮牆全部為泥菅編之牆體,是地區極少數也是極為罕見的現存具有四百年歷史以上的古建築)正要被縣府評定歷史建築之際,也是王世傑第十一代裔孫王忠仁(新竹家具公會理事長)即將於九月十二日來金參加家具公會會議的前夕,作者不揣淺陋,謹提出此文,以祈為研究王世傑功績的學者作出拋磚引玉的工作,且藉此就正於各方大雅之士。 二、王世傑身世平議: 金門明清時代屬舊泉州府,同安縣,翔風里,綏德鄉。而鄉中第十七都的浦邊村就是王世傑的原鄉。 據浦邊村的王家長老(世焜等)稱,本支歷代長老口耳相傳浦邊村的王家是源出東沙十郎公之後。據東沙王氏家廟祖龕中之東沙王氏開基始祖十郎公神主牌載,稱公為宋世襲千夫長十郎公。 東沙位處金門東南隅,原是灣澳,宋元之際是金門十大鹽埕之一,或稱東濱,因濱海,明清以來常遭倭寇之侵襲,子孫常為躲避災禍而遷徙他鄉,如明神宗萬曆年間的守謙公遷徙榜林而傳榜林王氏一支。 王世傑的高祖(前四世)學法公約生於明世宗嘉靖五年(1526)年間,亦自東沙遷徙至浦邊(新譜書稱自同安遷來,金門本屬同安),學法公死後歸葬於離東沙村郊僅只一里之遙的前山前社的山頂(又稱獅球山),座南向北,祖妣陳氏,傳子念情公。其昭穆前數世仍依同於東沙派的榜林(照琴百財學,念子甫元士,爾孫敦孝敬,奕世為公卿。東沙舊譜因子孫遷徙攜帶遺失,字行另編)。 王世傑的前三世祖(曾祖父)念情公(念字輩),約生於明世宗嘉靖三十五年間(1556),祖妣陳氏,葬在與東沙村毗連的官裡社路邊,坐東向西,傳子有二,長諧盤公(子字輩,字子珠),次茂華公。 祖父諧盤公(子字輩,字子珠),約生於明神宗萬曆十七年間(1589),祖妣陳氏,葬在與東沙村約二里之遠的賢聚社之急燒山上,傳子尚春公。 父尚春公(甫字輩,字友夏),係諧盤公之子,生於明神宗萬曆四十六年(歲次戊午,西元1618年)正月十六日,卒於清聖祖康熙三年(歲次甲辰,西元1664年)四月初四日,年四十六。 母何氏媛娘,生於明熹宗天啟四年(歲次甲子,西元1624年)正月廿五日,卒於清聖祖康熙四年(歲次乙巳,西元1665年)五月初二日,年四十一。 於清聖祖康熙廿七年(歲次戊辰,西元1688年)十月廿日合葬在蘭厝山(蘭厝王氏為東沙次三房石貢公之裔派)翁婆石,坐乙向辛兼辰戌,傳子有三,長公喜公,次公愛公,三公祿公。 公喜公,字元會,號世什(依榜林昭穆為元字輩,依浦邊新編昭穆為世字輩。浦邊新編昭穆:世德際美士,鳴和國家盛,忠孝承先業,詩書啟後昆。)約生於永曆八年(順治十一年,西元1654),為世傑之長兄。 世傑生四齡父尚春公見背,五齡妣何氏媛娘棄養,時長兄年約八歲,兄弟三人孤苦相依,世傑墾拓竹塹城後,公喜公亦率子姪輩赴台前往相助,遂定居於竹塹城。 公愛公,字元美,號世傳(元字輩,浦邊世字輩。)生於永曆十年(順治十三年,歲次丙申,西元1656)九月廿八日,為世傑之次兄,世傑墾拓竹塹城,公喜公前往相助,公愛公留守家園田廬與祖墳,世什與世傑兄弟及後代子孫皆匯款回鄉以為祭祀祖先之費用,並留有龐大的田租地契在浦邊二房手中,每年二房子孫皆可前往台灣收取租稅,直到日據台灣後才音信中斷,田租地契於第十二世奕標公(浦邊王家裔孫之昭穆字第十一世起又回到與榜林及山后相同之字行:爾孫敦孝敬,奕世為公卿)仙逝(民國五十五年)後,因保管失當,破舊不堪,子孫不知資料之珍貴而予消燬。 公祿公,字元安,號世傑(元字輩,浦邊世字輩。)生於明末桂王永曆十五年(清世祖順治十八年,歲次辛丑,西元1661年)正月十五日,出生時母何氏媛娘年三十八歲,父年四十四歲,是年鄭成功據台灣,清世祖順治帝崩,子玄燁即位,為清聖祖康熙,八月清命戶部尚書蘇納海至閩,遷海邊居民於內地,離海三十里,村社田宅悉焚棄,百姓失業流離,死亡上千累萬。世傑與父親尚春公母何氏媛娘及兄長世什及世傳皆隨鄉人撤至同安城內地。 永曆十六年(清聖祖康熙元年,歲次壬寅,西元1662年)世傑二歲,是年吳三桂殺明桂王永曆帝,鄭成功薨於台灣,子鄭經立(台灣竹塹王氏族譜一四五頁王世傑條下稱開拓竹塹始祖,在明朝時代與延平郡王鄭成功來台,官封謢糧大司馬,鄭成功薨於台灣,世傑二歲,世傑年二十歲,清水師提督萬正色率師攻金門料羅,守將吳國俊迎降,鄭經退回台灣,世傑隨鄭軍抵台)。 永曆十八年(清聖祖康熙三年,歲次甲辰,西元1664年)世傑四歲,是年清兵佔據金廈兩島,焚屋毀城,徙遺民於界內,民多流離失所,金門遂墟。四月初四日父尚春公卒於同安城,卒年四十六歲。 永曆十九年(清聖祖康熙四年,歲次乙巳,西元1665年)是年世傑五歲,五月初二日母何氏媛娘年四十一齡卒,葬於同安城外。 永曆二十七年(康熙十二年,歲次癸丑,西元1673年)平西王吳三桂反於雲南,三藩之亂起,世傑年十三歲。 永曆二十八年(康熙十三年,歲次甲寅,西元1674年)世傑年十四歲,靖南王耿精忠叛清呼應吳三桂,據閩反清,令人入台結援,鄭經復返金門招集流亡,遷入內地之民漸次返回金門。 歷經十三年的拋荒後,返回金門後世傑兄弟眼見家鄉田園殘破,想要重整家園,頗感艱難,又值兵馬荒亂之世,於是世傑乃在兄長應允之下以青少之齡充任軍伕,隨同鄭軍運補軍需輜重之補給工作。 永曆三十年冬(康熙十五年,歲次丙辰,西元1676年)世傑年十六歲,八閩歸清,復令遷界,會鄭軍破海澄,圍泉州,事暫停。 永曆三十三年(康熙十八年,歲次己未,西元1679年)泉州之圍解,時世傑年十九歲,清遂行遷界之令。提督楊捷諭沿海居民曰:「奉旨遷移沿海居民於內地,不許遺留一椽片瓦,違者立殺無赦。」 永曆三十四年(康熙十九年,歲次庚申,西元1680年)世傑年二十歲,清水師提督萬正色率師攻金門料羅,守將吳國俊迎降,鄭經退回台灣,世傑隨鄭軍抵台。 永曆三十五年(康熙二十年,歲次辛酉,西元1681年)鄭經卒,子克塽立,吳三桂之子吳世璠敗死,三藩之亂平,王世傑時年二十一歲,經過多年的顛沛流離與艱困環境之下塑造成了世傑動心忍性的人格特質,也磨就了他一身堅忍與機警的應世之道。很快的年輕有為的王世傑便被鄭克塽官封為謢糧大司馬(相當於聯勤補給總司令),隨同鄭克塽運送糧餉北上接濟雞籠、淡水的部隊。 負責督運軍糧的王世傑,運糧北上途經竹塹時,見此地荒原平坦遼闊,溪流縱橫,因而請墾斯土。克塽准他「跑馬定界」的墾拓權,即被特准以跑馬馳驅起止的路線為界,刮地墾荒。 永曆三十七年(康熙二十二年,歲次癸亥, 西元1683年)王世傑時年二十三歲,施琅東征台灣,鄭克塽降清,清廷對台灣海禁森嚴,要有良民證又要申請照單。王世傑一時不敢回來,當初他跟鄭克塽之間的協定早已形同廢紙,好在附近竹塹社的山胞(即現在賽夏族人),性情和善,人數也不多,加上他們本以漁獵為生不諳農牧,王世傑便召集些許同鄉的軍伕在暗仔街(東前街三十六巷)為圓心開始墾拓。而當初金門島民被遷入內地者,以被允許漸返故土。 康熙二十七年(歲次戊辰,西元1688年),王世傑時年二十八歲,眼見時局已穩,他便第一次趁機回籍,與長兄公喜公(號世什),次兄公愛公(號世傳),一同前往同安城外祭拜父母之墳,並於當年十月二十日將父母之靈骨撿入黃金攜回金門,合葬於金門蘭厝山,地點取名翁婆石,坐乙向辛兼辰戌,此行長兄公喜公即隨世傑前來竹塹墾拓。 康熙三十年(歲次辛未,西元1691年),王世傑時年三十一歲,世傑再次乘機回籍率族人及親朋戚屬等約數十餘人渡海來台開墾竹塹一帶,引水灌溉墾耕,從東門街到暗仔街一帶開始,接著是西門街、石坊街到棘仔腳,最後在樹林頭庄聚居。 康熙三十六年(歲次丁丑,西元1697年)帝親征葛爾丹,四月郁永河來台採集硫磺,在他撰寫的「裨海紀遊」書中,描述他目擊的「竹塹埔」情況之詩曰:『自竹塹迄南嵌,八、九十里,不見一人一屋,求一樹就蔭不得。………非人類所宜至也。』足見當年郁永和所經之處尚是一片未完全開發之地。 康熙五十年(歲次辛卯,西元1711年)左右,王世傑時年五十一歲,他三次返鄉,帶了一百多位族親(包括二哥之次子德琮公與侄孫際盛公,德琮公,字玉瑞,係世傑二哥世傳公之次子,生於康熙三十一年,歲次壬申,西元1692年正月初十日,卒於乾隆四十三年,歲次壬申,西元1778年九月十三日,享壽八十六歲。妣陳氏順娘,生於康熙三十二年,歲次癸酉,西元1693年二月十三日,卒於乾隆十四年,歲次己巳,西元1749年八月十三日,享年五十六歲。侄孫際盛公,字名隆,係世傑二哥世傳公之長孫,德瑚公長子,生卒年月及妣待考,際盛公入黃金與弟際益公合葬於故鄉金門浦邊前山之石壁兜,坐東向西。)與鄉人前來開墾。 王世傑此次渡海來台時,為祈求開墾順利,從故鄉移奉土地公、土地婆於現在東門「暗街仔」的十字路中間搭建茅屋奉祀。這就是新竹最古老的土地公廟,也就是「開台福德祠」。 王世傑晚年屢次回鄉後便多方遊說鼓吹。於是第二家泉州人林列不久也來到竹塹,他們在王世傑的照顧下種麻織布,安居樂業。 到了康熙末年,這裡再大的風泫也阻擋不了如潮水般擁湧而來的開拓人潮,竹塹在短短的二、三十年裡,已形成了不小的聚落。 康熙五十四年(歲次乙未,西元1715年),時王世傑五十五歲,時賽夏族人與在竹塹社的平埔族人,性情和善,人數也不多,且他們以漁獵維生,不諳農牧,大片的土地也同意或用租借或用買賣地都提供給王世傑等開墾,此時他們已經將大部分的竹塹社開發完成,辛勤地墾拓田園,王世傑仍不忘本,每逢年過節的時候他們還給竹塹社的山胞送隻牛,再加上幾罈好酒,因此墾拓的事業順遂,且族群之間也相安無事。至此不適合人類居住的竹塹,已被王世傑開墾成稻浪處處的良田。 1715年王世傑及其子侄為開墾南勢、北勢之荒埔與灌溉日漸開闊的良田,乃率族人著手開鑿圳道,初期只灌溉田園114甲,而後陸續興築圳路。 康熙五十七年(歲次戊戌,西元1718年)王世傑時年五十八歲,由其一手擘畫開鑿的四百甲圳(後稱隆恩圳,今天仍是新竹平原重要的灌溉水圳)主幹道築成,治田數百甲,開啟竹塹水利之始,至此新竹平原的農田均為其鋤犁所及。 康熙五十七年(歲次戊戌,西元1718年)王世傑時年五十八歲,墾拓範圍漸至竹塹南勢庄。 康熙六十年(歲次辛丑,西元1721年)王世傑時年六十一歲。是年隨兄藍庭珍征討朱一貴之役的藍鼎元,途經竹 塹地區,寫了「記竹塹埔」一文,有如下的描述:『竹塹埔寬長百里,行路竟無人煙,野番出沒,伏草莽肆伺殺人,割首級,剝髑髏取金飾,誇為奇貨,由來舊矣。行人將過此,必倩熟番挾弓矢護衛,然後敢行………。』 八月十五日王世傑出外巡看圳道,被伏於草莽中之野番所殺,割首級,剝髑髏,族人尋獲其遺體,不見頭顱,乃以金屬鑄造一頭合其身歸葬其遺體於金門北太武山麓蔡厝之郊外,碑題「顯考郡大賓世傑王公之墓」,浦邊世傳裔孫世代祭掃其墓,稱金頭殼祖墓。 王世傑所開鑿之圳道至1725年時灌溉面積達400甲,故名四百甲圳。其水源發自九芎林溪(頭前溪),圳路於九芎林溪前分南北兩路,北路分三分之水額,稱新社埤圳;南溪為四百甲圳之本源,經員山仔、七份仔、麻園堵、隘口等庄入六張犁。 至於其圳名從四百甲圳改稱隆恩圳,係因乾隆年間王家與鄭家爭訟,王家敗訴,王家因久受訟累,耗資甚鉅,管事王佐曾向臺灣城守營參將借款,後無力償還,該參將適將他調,經請特准將王家田地抵償公款,埤圳亦歸公有,故改稱隆恩圳。「隆恩」一詞最早是清世宗為八旗設隆恩莊,有謝主隆恩之意,並供其收租,以此生息銀兩,做為賞卹、嘉喪之用,故稱隆恩租,以後擴及綠營。在臺灣除綠營的隆恩莊及隆恩租外,不少埤圳都是以隆恩命名,其意多少帶有感恩的意思,如南投竹山的隆恩圳、嘉義中埔的隆恩圳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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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共和國獨立日記
國會十月十三日祭出二次罷免陳水扁,施陣營發動罷免綠營拒投罷免票的立委,施加壓力,明天連署提案,會不會發酵,或牽動朝野政局的發展,值得後續觀察。 台北山雨欲來風滿樓,國安單位十分緊張,生怕把總統府打翻了,金門一海之隔,風平浪靜,儼然兩個世界。 這就足以證明台灣跟金門是不同國度的,不信的話,如果明日台北鬧得天翻地覆,紅潮如水銀瀉地,淹沒台北市,逐走陳水扁,金門還是悄悄然,一點聲息都沒有,一點改變也不會。 金門享受一種安靜、恬然的生活,對於貪腐氣得要命,但使不上力,只有看政治的變化、政壇的起伏,積極作獨立建國的準備。金門獨立宣達團已從華府回來,帶回了好信息,你看這幾天報紙、電視、外電有看到美國反對金門獨立的消息沒有?沒有,一點都沒有,可見美國同意、默許金門獨立,這一點跟台灣大不相同。 台灣每次說要獨立,一嚷美國就緊張,一說廢統、憲改觸及領土問題,美國就聲色俱厲,擺出一副宗主國、老子教訓兒子的樣子;那裡像金門共和國一樣,一說獨立,美國悶不吭聲,再一宣達,就已默許,這樣才像一個主權獨立的國家嘛!不像台灣,獨立喊爽的,主權獨立的國家,關起門來自己說。 台灣共和國,連金門共和國的待遇都比不上,還敢再自欺欺人? 十月十日 星期二 國慶日天下圍攻,從空中鳥瞰,遍地是紅螞蟻,到底有多少人呢?倒扁總部號稱一百五十萬人,施明德說這已經超過台北市長能夠處理的能力範圍,已不是法律問題,而是政治問題。 倒扁總部在等陳水扁的回應,早上陳水扁在國慶大會致詞,仍然不為所動,講一些冠冕堂皇的話,一些自己做不到的話,如果他是他口中的那種人,今天的國家就不會搞得如此動蕩不安,危機四伏。到下午三時總統府仍然沒有回應。 施明德至此仍採取愛與非暴力的抗爭手段,他想樹立群眾運動的典範,新公民運動的教育價值。其次,陳水扁已佈下天羅地網,準備逮人,除非紅衫軍改採激烈的抗爭手段,與治安體系正面衝突,否則還是採取高度壓力、控弦不發為妙。 但是將來的發展會怎樣呢?紅衫軍仍維持高能量,到了晚上情勢會不會轉變,會不會昇高衝突,如果這些抗議的人,就如倒扁總部所言不走,繼續天下圍攻,那要怎麼辦呢?紅衫軍沒有得到回應,找不到下台階,難道自己摸摸鼻子,幹兩聲就罷了嗎? 早上的國慶大會典禮,觀禮台上擁扁與反扁的立委發生扭打衝突,陳水扁致詞,有人當面嗆聲,比倒扁手勢,也是開國以來破天荒的奇蹟,足以光耀史冊。中華民國是一個怪國家,似亡非亡,似存非存,到底是存是亡我也搞不清楚;中華民國開出獨立花,是獨立真花還是假獨的塑膠花,也讓人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今天是慶祝中華民國的誕生?還是慶祝中華民國的壽終? 今天慶祝是假,抗議是真! 金門陷入發展危機,如何脫困?昨晚看電視節目──財金專家謝金河訪問李炷烽縣長,談到駐軍大幅縮減,從當年十二萬大軍至今只剩三千人,觀光發展又遇瓶頸,商家幾乎門可羅雀。 今天早上看金門日報,言論廣場上有一篇劉庭祥的文章:小三通系列報導──從海西熱潮看金門定位。不但文筆好,而且理念清晰,見解獨到,為金門把脈,提出發展方向。劉君為小三通台商權益促進會理事長,對金門前途的關心,立論鞭辟入裡,令人感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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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月
幾多忌諱 農曆七月初一,鬼門一開,大鬼小鬼奪門而出,吃喝玩樂一個月,直到三十日,地獄關了鬼門,一年一度的「鬼月」才告結束。 人類雖然已經揭穿「天堂」(太空)的奧秘,但仍未突破「地獄」的迷信,相信有地獄,相信有鬼,所以年年都要過「鬼月」,也產生了幾多莫名其妙的忌諱。 經營飯店的朱老板,一直無精打彩:「鬼月慘嘍!訂婚結婚酒席都沒有了,生意清淡了何止一半。」 開禮服攝影公司的林小姐,一直緊縐著眉頭,唉聲嘆氣:「鬼月一到,無人上門,要餓飯啦!」 建設公司的王老板抱怨道:「蓋好的房子,鬼月賣不出去,又要壓一個月的本錢。」 搬家公司,無人問;土木工匠,孵豆芽;祇有香燭金紙銀錠店,利市百倍,財源滾滾! 還有,臺灣老一輩的人,每逢七月,勸告他們的晚輩,夜間不要外出,以免被孤魂野鬼衝撞而倒霉;也有人相信,孕婦如將澡盆拿到外面,被孤魂野鬼用過之後,胎兒不免遭殃;外面所曬的衣物,一到黃昏,即應收進屋內,否則,一被孤魂野鬼穿用,衣服的所有人,不會死亡也會生病。 現在,雖是科技稱王,智識掛帥,但是臺灣的寺廟,愈蓋愈多,鬼月拜拜的熱潮,並未減退;科技智識鬥不過牛鬼蛇神,所以人們仍不能「見鬼神而遠之」,非要掏出荷包來祭拜牠們不可。 中元普度天天拜 中元普度,有雙重標準:一是祭祀祖先,一是普祀孤魂野鬼。國人對於祖先的血食,至為重視,逢年過節,或祖先的生、忌辰,均予祭祀;到了中元節,更要隆重的祭拜,詩經大雅說:「無念爾祖,聿修厥德」,就是「慎終追遠」的意思。中元祭祖,特別慎重的事,是將奉獻祖宗的金紙銀錠,都用厚紙包裝加封,封面上寫明某某祖考、某某親人收,及某某子孫奉獻字樣,很像現時到郵局銀行匯款一樣,必須把匯款單寫得清楚,以免誤投或冒領。金紙銀錠焚化時,一定要焚在鐵爐裏或磚頭砌成的圈框內,以免野鬼搶劫。至於要以豐盛的魚肉蔬果,在神龕上,供奉祖先,就更不在話下了。 中元普祭祖先,是孝道的表現,而普度孤魂野鬼,則說明中國人不但以「人情味」稱著於世,就是連「鬼情味」也是獨步寰宇。在一年的十二個月份裏,還留出一個月來為鬼鋪張,花費了許多的金錢物資,以祭拜毫不相干的孤魂野鬼,這不祇是「鬼情味」,還有更進一步的「恐鬼症」,因為深怕野鬼來找麻煩,不得不以賄賂安撫牠們。民間相信,農曆七月一日「開鬼門」,也就是打開地藏王所管轄的地域之門,幽冥兩界之門打開以後,直到七月三十日才「關鬼門」。其間,陰間的餓鬼孤魂,都會到陽間來求吃求喝,所求不遂,就會要你好看。因此,七月間,家家戶戶均掛起燈籠,上書「超生普度」或「慶贊中元」,並大事宴請「鬼客」,而對餓鬼孤魂不敢直呼,親暱尊稱為「好兄弟」。 依臺灣風俗,七月初一的「開鬼門」,三十日的「關鬼門」,都要祭拜,普度的活動儀式,更是十分繁瑣,而且,由於各地或各業分別普度,三十天內幾乎每日都有拜拜,看誰家的祭儀豐盛,無形中在相互比賽。 普度分為「公普」和「私普」。所謂「私普」,就是私人所進行的普度;「公普」則為大家一起來的普度。「私普」之日,午後即供上三牲五禮,及豐盛的菜餚,以招待來自陰間的孤魂野鬼,世俗認為菜餚不夠豐美,焚燒的銀紙不足以超度,就會惹惱「好兄弟」向「普家」搗蛋,使其諸事不利。談到臺灣的「公普」,規矩可多了,同一行業或同一村落的人們,每年七月,都要選擇一天,舉行「公普」,拜拜地點或在寺廟,或在街頭,甚或在同一工作地點。擺設長長的供桌,備以豐盛的酒菜,更有供奉全豬全羊的。大香爐中,焚化的金銀紙鈔,熊熊火燄,終月不絕;歌仔戲連臺上演;流水席數十百桌;「好兄弟」們,吃得舒服,玩得快樂,保管你閤境平安,小孩貓狗,無災無難,信不信,自作判斷! 種種習俗費解釋 中元普度的風俗,除以上所述外,還有種種習俗所衍生的專有名辭,如盂蘭盆會、放燄口、豎燈篙、放水燈、翰林所、同歸所、搶孤棚等等。雖無統一解釋,但大致的說法如下: 盂蘭盆會:典故出自大藏經:「目蓮的母親,生前有罪孽,死後,須入輪迴,墮落餓鬼道中,食物入口,即化烈火,目蓮向佛祖求救,佛祖教他作盂蘭盆會,以珍果素食置於盤中供奉母親,他的母親因此得食。「盂蘭盆」是梵語,翻譯的意義,是拯救苦難。中元普度作盂蘭盆會,就是眾姓善士或寺廟和尚,備置菜餚飯食,以祭饗可憐的孤魂餓鬼。 放燄口:即是為孤魂誦經,因為孤魂多為罪犯,遇食時,口中吐出火燄,食物不能下咽,誦念佛經,即可消此火燄。 豎燈篙:在「公普」的前夕,需在廟前,豎立「燈篙」,所謂「燈篙」,就是在竹竿上端,繫以燈籠,引導孤魂野鬼,來享受人間的盛筵。「燈篙」不宜太高,如果太高,孤魂引來太多,可能神明也「擺不平」,遭致祈福反得禍的後果。因此,一般的「燈篙」,均以兩三丈為度。 放水燈:係指引溺死的水鬼上岸,來享受普度的招待。當無數水燈,一齊放入水中時,點點燭光,在河面徐徐漂動,岸上法事大作,蔚成奇觀勝景,水鬼都會來作「觀光客」的。 翰林所、同歸所:鬼月中,除了「公普」、「私普」,還有「廟普」,寺廟僧人,在廟庭設置祭壇,稱為「結壇」。廟前左右兩端,排置紙人,左側為山神騎獅像,稱「翰林所」,供中流以上的孤魂宴宿;右側為土地公騎虎狀,稱「同歸所」,供中流以下的孤魂宴宿。可見鬼族的階級觀念,也同人世間一樣。 搶孤棚:廟前架設「孤棚」,供置「孤飯」及其他多種供物。「孤棚」上的祭品,不可少於四十五盞,因為孤魂無人祭祀,一年打一次牙祭,祭品自然不能太寒酸。至於「搶孤棚」,含有兩個意義:孤棚上的祭品,既豐盛又美味,已經祭過孤魂了,如果拋棄,實在暴殄天物,所以要招引活人來搶食,為保持「搶孤棚」者的自尊心,說是「搶孤」可以「祈福」,這樣宣傳,以致,「搶孤」者非常踴躍,你爭我奪,擠、鑽、踐、踏,亂成一團,甚至發生意外。「搶孤棚」的意義,一是祈福,二是濟貧。迷信,都是冠冕堂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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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話泡湯
那夜,我和秋月在基隆廟口夜市吃宵夜,喝酒,她的酒量不行,半杯下肚,臉色泛紅,嘴巴也沒有遮攔了。她怨天尤人,批評市政。她說遇見幾個從馬場町跑來的冤魂,滿嘴魯東口音,痛罵政府,殘害手無寸鐵的流亡學生,給他們扣紅帽子。他們原可以和吊死鬼、淹死鬼一樣,有權利在陽間尋找替身,不去陰間報到的;但是,眼前的社會烏雲翻滾,萬古如長夜,活著還不如作鬼魂自由自在。 「誰要找替死鬼,返回陽間做人,俺日他娘!」秋月模仿一個冤魂,被槍斃的十九歲流亡學生的話。繼而拊掌大笑。秋月囑咐我,每值農曆七月十五日,最好買一點紙箔焚燒,送給「好兄弟」作生活費。這種台灣習俗頗富人情味。這些「好兄弟」就是孤魂野鬼。 基隆冬季陰雨連綿,氣候寒冷。每隔十天半月,秋月在夜闌人靜時分,常來我宿舍幽會,我總是領她去浴池泡熱水澡。她使用的是剛換的清潔熱水。她下池,我也陪她下池,姑且洗個鴛鴦澡吧。洗畢,我會細心地給她搓背,起初她咯咯笑,怕癢,日久天長,她上了癮。她說這是減肥的最美好的享受。 「你搓背很棒,真舒服。你的技術了不起。」秋月給我戴高帽。 「我有十年搓背經驗,應該還行吧?」我問:「如果妳想修腳,我也會。」 她婉拒此事。 我在上海做過十年搓背師傅,都是長屌的臭男人,卻從未替一個女人搓背背,如今親手為纖腰玉肌、吹氣如蘭的秋月搓背,愈搓愈促進性慾,愈搓愈覺飄然若仙,我至此才真正享受到人間歡愉滋味。 「正陶醉中,她抬頭問:「你為女人搓過背嗎?」 「這是頭一回。真的。」我說。 「若是你敢給其他女人搓背,我會用刀捅你的脖子,你信不信?」她問。 「信,信!」我急忙點頭。 搓過背,為秋月以清水沖洗身體。趁機央求她:「回房穿上衣服,我勸妳還是回家吧?」 「什麼理由?」 「實話實說,我太累啦。」 「惱。」秋月來了一句英語,讓我啼笑皆非。「艾司立普黑爾!」 「行,但是不能嘿咻。」我亮出底牌。 「淮?」她仰起頭,耍賴。 我倆披上睡袍,輕悄悄走回房間。淒風苦雨夜,誰也不知道來了不速之客。 熄燈上床,我低聲問:「如果有一天,我不行了怎麼辦?妳是不是會離開我?」 「我搬來和你同居,每晚要替我搓背。」她鄭重其事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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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浯江詩選夜眺廈門
一條火龍蟠據在對岸的 腰身,繁華比星星遲睡 憂鬱的慈湖堤邊 風吼浪笑,潮水 沖來一段漂木 驚得我以為是摸上岸的 水鬼 聽說單日砲擊已飛入了 戰史館的一頁注腳裡 為什麼今晚的流星 還有曳光彈嗆人的 煙硝味? 我向海流擲出試探的一顆 石子,漣漪推岸 竟如投奔自由而來 過河的一個卒子 2007/8/04 記金門夜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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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生
農曆七月,金門島上所有的人都用最虔誠的心來祭拜好兄弟,為的是求得人與鬼的和平共存,這是一種民間信仰,也是對未知世界的恐懼和敬畏。 就在這飽受戰爭的花崗岩島,客死他鄉的國共戰魂到處充斥著,每逢七月,島上的氣氛更加的凝重,一盞盞昏黃的路燈兀自的展現微光,為了指引遊魂走上回家的路,這是人們的美意,怎麼我在路頭望過去,看到的卻是一顆顆找不到回鄉路的絕望眼睛,因此我怕極了路燈;夜晚淒厲的狗吠聲,一聲聲、一聲聲撕扯著人心,聽說狗的眼睛晚上是可以看到靈的,那麼七月的島上一定鬼魂充斥!否則狗淒厲的叫聲怎麼不停歇呢? 七月給我的是肅殺、哀怨、悲涼、陰森、有家歸不得的印象,但是日子也不全然是負面的,因為有一個美麗的日子是我滿心期待的,那就是七夕了,「七夕」島上的居民管它叫「七娘生」,這是一個富有濃厚古典色彩的中國節日,溫柔敦厚的島民,兀自為牛郎織女相會的日子忙碌著,就在古典無語的星空下,祭典加上淒美的傳說,「七娘生」讓我留下深刻的印象,七月因為有它增添了神祕浪漫的色彩,多少趕走了些許恐怖的氛圍。 今日的七夕,在商人和媒體的大肆炒作下,變成時下年輕人時髦的節日-情人節,但是我還是比較鍾情於牛郎織女的傳說故事,因為它保有中國人溫柔敦厚、堅貞重情的美德,和時下速食和現實的愛情相比,意義更是深遠而流長啊!就在情人節的前夕,我回憶起童年的韶光,那祭拜「七娘媽」的場景,彷彿就在昨日。 「七娘生」的日子,島民有一個盛大的祭拜習俗。一早,母親從金紙店買來「七娘亭」,那是用紙糊的美麗宮殿,富麗堂皇的宮殿中住了七位美麗的仙女,宮殿中有中國式的雕樑畫棟、窗花雕刻,飛揚的旗幟、龍鳳的剪紙、金碧輝煌的裝潢都不輸給真正的宮殿,精細而考究。宮殿的正中央有一張貼紙,上面寫了「七娘亭」三個字。七位美麗的古裝仙女,白淨的臉龐襯托著櫻桃小口、柳眉鳳眼,婀娜的身段、輕飄飄的衣衫極為浪漫,我問母親:「今天是拜牛郎和織女,為什麼會有七個仙女呢?」母親答:「那是織女的姊姊,七夕回來陪織女玩啦!」我想織女一定很高興,一年的等待是值得的,在這一天她同時可以享受到親情和愛情。 紙糊「七娘亭」十分費工費時,技巧也鮮少人學會,因此價錢同樣不便宜,一般家庭就以簡單的「七娘圖」代替,那是在一張薄薄的冥紙上,印上宮殿和七仙女,雖然簡單,但是恭敬的心不變,但是童年的我,卻是多麼渴望母親買回來的是「七娘亭」,因為祭拜之後,仙女們會變成孩童最心愛的玩具。 除了「七娘亭」之外,母親會準備一張剪成圓形的大紅紙放在供桌上,上面擺著一塊抹臉的白色碰粉,一些用紅絲線串成的明清古錢幣,還有七朵由我在竹籬邊摘來的新鮮胭脂花,加上滿桌的供品以及油飯,一場盛大隆重的祭拜就要開始囉! 祭拜開始,晴朗的天空會突然陰暗下來,開始下些小雨滴,母親說那是織女相思的淚水,我半信半疑,抬頭仰望廣大的星空,遍尋不到織女的身影,但是我相信含蓄的織女一定躲在星空的某個角落,那麼她的淚水一定也是喜悅的淚水囉!。祭拜完畢,燃燒「七娘亭」的儀式開始,小孩們早已拔下紙仕女當玩具把玩著,只留下空空蕩蕩的宮殿在熊熊大火中灰飛煙滅,我心中起了陣陣的疑問:不知道孩子們的舉動會不會遭來仙女的怪罪?分崩離析的仙女們如何話家常呢? 祭拜完畢,母親用最虔誠恭敬的心將胭脂花、碰粉往屋頂丟,象徵仙女已接收,一串串的銅錢環繞孩子頸上叮噹作響,象徵仙女們的守護,保佑孩子平安和健康。 一家人圍坐方桌前,享受一桌的佳餚。我望向蒼穹,心想:天上的宮殿冰冷,織女如何度過漫漫的一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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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共和國獨立日記
第三、 施明德如維持高格調的抗爭,帶領兩百萬人和平落幕,那是台灣民主的典範,成熟、理性的象徵,將是施氏對台灣民主的另一種貢獻──新公民教育的抬頭。 第四、 民進黨的草莽氣,假如從紅潮理性抗扁中有了感悟,向上提升,民主政治就會昇華;倘若向下沉淪,就會像施明德說的淪為鄉村式的政黨。明天的天下圍攻,就看施明德會給綠營上一堂甚麼樣的民主課?如持其志勿暴其氣,民主就發皇了,如不幸以暴力流血衝突收場,就會升高紅綠對抗。 第五、陳水扁的動向,是否依然故我?還是會有甚麼變化?民進黨敢不敢切割?李登輝會不會出手,檢察官陳瑞仁的角色,動見觀瞻,就看天下圍攻的效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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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後的閒談
夏日午後,幾個村民在村口的大樹下,拉了個矮凳就坐下了,互問:「吃飽了嗎?」都說吃過了,這話,其實也就是打招呼,同「你好嗎?」一般的意思。一連幾天的熱,溫度約在了攝氏三十度,汗水自額上直冒,也真怪惱人的,所以找個涼快地,休息一下,隨便找個話題聊聊,要拖到太陽剛落,已然涼爽了,天卻還是明著的時候,才去操勞農事。 看著老陳的位子空了,李媽媽問了:「去那兒啦。」原來是去大陸探親去了,分隔這麼些年,那裡的元配早已經去世了,留下兩個兒女,聽說由於有這邊的親戚,所以打一開始文革就被人家鬥,受了不少冤枉,如今這老陳抱著虧欠和想補償的心,存了些錢就往那邊跑。這時代變化真快,不過是上一輩的事,年輕時就遇到戰亂,軍隊的移動與戰情變化同樣快速,有時追著敵軍攻,有時被敵人趕著跑,等到緩和了,發現親人骨肉已經分隔兩地,望穿秋水也難見了。 不過現在總算是可以團圓了,儘管有些遺憾,卻也有一償宿願的心情。而人間的別離又豈止是這一樁呢?老黃的兒子會讀書,小小年紀就離鄉背井到台北唸高中、大學,如今說要到美國才能深造,做父親的怎能不全力支持呢?在美國拿了綠卡,娶了妻子後,在一家電腦公司做程式設計,回來看父母的機會少之又少,雖然定時寄有生活費,總覺得離得太遠了。 王媽媽的兒子是個水泥工,做久了已經是個工頭了,住在一起,在金門這花費不大的生活裡,賺的錢還算夠用,一家人反而總是樂融融的。看著他們,總能讓人想起《菜根譚》裡面描述的知足常樂的古風。 不過,金門畢竟是僑鄉,這當然是反映了本地工作不好找的無奈,這時,薛伯伯說話了,想當年自己的爸爸離鄉到南洋打拚,辛苦賺了錢就匯款回來,才有那棟美輪美奐番仔樓,今日國家公園看著說是古蹟,其實當年是多時髦的建築啊!不知羨煞了多少人。如今出外討生活的人,多以到台灣為主,年紀大了,也還是想落葉歸根,在金門建一棟好房子,既是光宗耀祖,也是安享晚年,又有為子孫留基業的意思,其實與上一輩心態是一樣的。有一次看到有人寫文章說那破壞了自然村景觀,殊不知村莊也要發展,怎麼可以要求一昧守舊,今天的新屋,後代看來不也是時代的見證、歷史的遺蹟嗎? 老吳自己世守著家園,以農耕為業,看著高粱耕作造成了金門高粱酒的馳名,於是自豪地說,留在金門的人,也為這土地做了不少事。其實也是的,儘管僑民寄回了建設的資本,若不是有許多人堅持在這土地上默默耕耘,金門的各項建設也無從興建。想要發展的人一定要到外地旅行嗎?事實也並不盡然。 我想到一個印度的故事,婆羅門的迪婆夏爾曼習得滿腹經綸,卻還是不滿足,堅持離開父母雲遊苦行。一日,他到一個婆羅門家求取佈施,一位婦人正要佈施食物給他時,卻見到她的丈夫納拉耶那回來了,於是她放下準備佈施的食物,先去伺候丈夫沐浴、拜神、吃飯等等,做完了這些事才要拿食物給迪婆夏爾曼,這麼一來,迪婆夏爾曼為讓自己等了很久而氣憤,本來想詛咒她,卻沒有辦法,因為她已經從達磨毘耶達那裡學得了知識。於是,迪婆夏爾曼又去請教達磨毘耶達。達磨毘耶達訓斥他:「你為什麼不聽父母的話,執意要遍遊聖地,無謂的辛苦奔走呢?這樣只會徒然增加心情的浮躁不定而已,對你並沒有什麼幫助的。回家去好好侍奉雙親吧!這樣的話,知識自然會滋長。這是我所給與你的教訓!」這樣的想法,與孔子所說的:「父母在,不遠遊,遊必有方。」以及子夏曰:「賢賢易色;事父母,能竭其力;事君,能致其身;與朋友交,言而有信。雖曰未學,吾必謂之學矣。」的從盡自己本分學習,應有相似的道理吧! 可是今天我們談的又不單是孝順和守本分的事,畢竟是否離鄉求學與工作,牽涉的不只是孺慕之情以及思鄉之意,還有經濟與社會的考量,如果地上的莊稼養不活人,或者是社會戰亂、盜匪橫行的不安,以及本地難找到進修的機會和適合的工作,有諸如這般的困難處境,那麼出遊仍是對的選擇。反過來說,堅持在故鄉深耕土地,共體時艱,也沒什麼不對。所以這樣的討論,最終只是一場閒談,難以得到什麼結論的。 終於,太陽西斜,約在傍晚六、七點鐘,已經變得涼爽,田裡還有一些活要做,於是大家散了去,各自忙各自的了,眼前這些村民多數並不靠種田維生,只是長久以來的勤勞習慣,讓他們覺得耕種一小塊地,供自己家庭日常食用,既是健康的運動,又保證種出的是清潔安全的蔬菜水果,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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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赤子美的使者──感悟張國治
「轟隆──淅瀝──嘩啦啦」,「微微的酸雨像黑名單的偷渡客微微下著」,「訴不盡糾結的酸雨下著」,「下在小虎隊霹靂旋轉舞步中」,「下在悄悄黴蝕敗壞的心坎」,「下在風風雨雨的國會屋頂上」,「下在兩岸不安的海域」………《所有的悲傷跟著微雨俱下》。 在1986年—1991年,張國治的憤世嫉俗的激情狀態如同在阿爾烈日下畫向日葵的凡高。「一朵嬌豔的向日葵/可溶化多少眾生冷漠?/或者,可烘托多少繁華與寂寞?/當悲劇情結竟也成為流行/匆匆而過的行人,仍以陌生對視/我仿佛瞧見/文生●梵穀畫布燃燒的/向日葵,一朵朵在酷暑/城市天空/訕訕地映照」(《向日葵》)。凡高的向日葵如一顆顆小太陽,灼烈地熱烤著他的胸膛。他無法容忍凡高「心愛的向日葵,生命的火焰/公然地複製」,大量廉價拋售;他甚至失常地「指責」凡高做錯了,「忘了向人間註冊登記/申請愛的專利。」(《向梵穀致敬》) 凡高對生命對藝術的愛的高度,或許沒有人可以逾越。但是,愛,並不是凡高的專利。愛,墮落或消失在商品社會中,但仍然是人類共有的天性與仰望。好在張國治懂得把凡高的向日葵「展現世人心中/和陽光同在,並且/照亮黑暗。」 那男子 委實長得太瘦了 顴骨突出,棱線分明 像是賈克梅蒂(Giacometti) 雕刻刀跑出來的 朋友說 必須長胖些才好 瘦瘦男子 除了不合中年生態進化 腰圍一樣囤積著 男人的悲傷 房地產、汽車、女人 發膠、股票 汗臭、古龍水 還有上消化道的潰瘍 面對吐檳榔汁的司機 必須努力學會的髒話 他不是壞人,他只不過是 服從一些自動性的信念 進口的哲學,和我們一樣 感冒、速食、失眠 努力奮鬥,但無人能診斷 他下額憂鬱的極限 每天,不太愉快的早晨 啃食報紙、財訊 磨碎思考 進食靈芝、花粉 和一些加味的 真理 ──《憂鬱的極限》 這首詩是張國治以詩歌形式為自己繪下的一幅自畫像──事實就是如此,他太瘦了,顴骨突出,棱線分明;胃潰瘍;悲傷;努力奮鬥,但無人能診斷他下額憂鬱的極限。然而,這首詩更是他借自己瘦弱的外在形象繪出一幅現代城市中人共有的精神之像。張國治瘦的是形體,眾人瘦的是精神。不過,「下額憂鬱的極限」應當是詩人張國治卓爾出眾的高貴象徵;換到「眾體素描」,或許應改為「下額麻木的極限」。「憂鬱」與「麻木」神態類似,本質意義卻截然不同。 在詩集《憂鬱的極限》,張國治許多詩歌都展現現代都市生活場景。或許讀者會如此說:速食文化有罪嗎?肯德基有罪嗎?我們吃肯德基,我們跳迪斯可,我們化妝,我們染發……恰恰有著詩性的浪漫心情。現代人真的曾經在這個時代享受快樂,而快樂稍縱即逝,取而代之是無奈是掙扎是困惑是焦慮。人類追求生命的幸福與圓滿被新奇的刺激和短暫的快樂所代替。人們拚命地花天酒地,拚命地走向衰老。 無可抑止在商品社會的潮流中,人類遠離詩性,漸失人性。人類「動物化」傾向與「機械化」傾向已越來越明顯。欲念膨脹,欲望張射,過分享受物欲,追求感官快樂,眼中只見金錢,使人類人性退化、沉淪,道德淪陷;有人甚至活得不如畜牲了。而時代的高科技化,越來越細的分工,職業化,流水線作業,又使人類出現機械化傾向。如同上帝的孩子們沉迷于電子遊戲與電腦,遠離自然山水,遠離道德教化。人們像機器人一樣重複著簡單的工作,頭腦越來越簡單,整體機能得不到充分的舒展與應用發揮。 無論貧或富,似乎人們都沒有安全感。在這個時代能夠獲得安全感的人絕對是極少數。錢可以換取快樂,卻不能換來幸福。幸福可能與物質相關,更是人性、愛、道德、精神、自然環境的產物。 當你認為物質是第一性時,精神是第二性;當你認定精神是第一性時,物質是第二性。其實人類天性需要的是物質與精神兩大方面的平衡,人類的幸福建立在物質與精神的平衡之上,至少兩者不能相差太遠。物質生活豐盛了,應當追求精神生活。精神修煉者可以把物質生活簡單化,但仍然需要食物維持生命。極端地把唯物論與唯心論視為抗體,以為第二性就不重要了,這是不利於教化人類認識如何去追求自身生命幸福。 科學進步推動社會發展,也造成科學與文學藝術造成極大的落差,失去平衡。科學太強大了,文學藝術的發展遠遠地跟不上。做為一個崇尚藝術與精神的人,怎樣去表現人文精神,關懷人類幸福的走向?應當引起人們去思考。 在這樣的時代,精神求索者根本無法與時代潮流抗衡。人文墮落現象已很普遍。詩性精神的堅持者如茫茫沙漠中孤獨的白楊,角色如同莊嚴的標本。 應當說,我能夠理解張國治曾經那樣憤世嫉俗。張國治不像《根》中那個「不知道麥當勞的母親/用碗喝白開水,不喝可樂或西打」,難以適應城市生活的五光十色,花花世界。但是,被污染的城市,五光十色的城市生活,沉淪的人,沉淪的文化……這一切不符合張國治的詩性仰望。他要竭力堅持走向他仰望的詩性境界,必然要與現實所抗衡。他需要尋找的詩性並不在詩裏,而是在他所表達的之外,在浮躁之外,在讓他憂鬱至極限的一切之外。在他回到寧靜之前,他留下了尋找詩性的記錄。 從「憤慨」狀態走向「憂鬱」狀態,時代繼續在舞動,演出精彩。時代不會因為詩人憤慨了憂鬱了便停止下來。 詩人不得不接受現實。他不得不尋找讓他安寧的母體──那是故鄉金門情,那是古典的中國文化,那是他仰望的精神,仰望的寧靜純美的藍色境界。 他不是聲嘶力竭了,而是默默地去「栽培一畝世紀的愛」,回歸到自身與詩性的融合。回過頭來,讓我們想起張國治的繪畫《組構的山水意境》,想起他的攝影藝術──從城市的殘跡中尋找到詩性,我們應當相信他獲得了安寧而進入創造。 詩性精神獲得回歸,自我也回到藝術的母體。 六 在上世紀中葉,中國大陸震盪在政治運動中,臺灣詩人已經熱衷於對現代詩進行藝術探索。張國治還在童年時期,臺灣前輩詩人對現代詩的探索已逾高峰期,進入總結階段。可以說,張國治在成長時期受到很濃郁的藝術薰陶。從他的詩歌文本看出,他能夠把詩壇前輩的藝術手段融會貫通,應用生巧,並進行個性化的藝術探索。 明確主張以繪畫入詩的前輩詩人白萩發表《流浪者》時是1959年,那時張國治只有兩歲。張國治的《回腸》、《城市的躍沖》,已經把視覺詩的發展推動到很成熟的高度。《流浪者》是靜態畫。我們來看一看張國治的《回腸》: 一盞黃昏的燈 一場綿綿的春雨 一夜流瀉的月光 一夜糾纏的雪肌 一襲遲緩的光影 一個熊熊烈焰的心爐 一疊情書卷的鐵鑄 一壇深情儲釀的烈酒 一個等待春天的沙漏 一個南北異向的雙軌 一段長長鐵軌的記憶 一卷烙痕的情詩 一幅時間皺紋的素描 一支歲月的扎針 一截陰陰作痛的回腸 每當想起她的時候 這裏,已進入抽像化具體的動感表述。第一大段每一句開頭都是「一」,每一句都是以形象的比喻語言概括追憶昔日戀人的情景與感受,整首詩排列成一截「回腸」之形狀。因最後一句「每當想起她的時候」,前面的詩句全成為情感的意象。全詩充滿回味感,情懷真切,情感婉約、纏綿,每一句都有引人聯想的張力。 似乎,《城市的躍沖》只有豎排才能體現詩的形式效果。第二段「沖」的排列在橫排版中是向下的,在豎排中才是向上的,才不違背作者的詩意表達。這首詩表面上形象易懂,要解讀到位卻不好把握。這首詩充分體現作者的主體精神與詩性精神。他像一個很有權力的指揮家發言:「曠野讓出/草原讓出/村舍讓出/田園讓出/樹木讓出/劇情讓出/遊戲讓出/孤獨讓出/雲讓出/天讓出」,他指揮著一切讓出,撤退,惟獨留下城市。聲音短促,有力,有節奏感,莊嚴感。一切撤到一旁之後,他的命令轉換成充滿期待飽滿感情的聲音: 高樓大廈 你向上躍沖吧 向上躍 沖 躍 沖 躍沖 沖 直到 夢的繁星 散 . 點 . 分 . 列 紛紛 陷落城市的邊陲 我們讀者成為默默的觀眾,莊嚴地等待著精彩的演出。我們仿佛看見,城市的高樓大廈如同接受過聖禮,聖潔如一匹白色的小馬駒,向上躍沖,躍沖,去摘星星。 城市需要星星!張國治以他個人的仰望精神寫了這首詩,表達了他對「城市」最大的人文關懷。我們已經知道,張國治畫過《星夜曳航》,他在紐約現代美術館幸福地與凡穀的《星月夜》合照。星星凝聚著張國治純潔的仰望精神的皓皓光輝。我們也知道,這首詩中被讓出的「曠野」、「草原」、「村舍」、「樹木」、「雲」、「天」等等,其實都是他深深熱愛的;令他失望無奈的恰恰是「城市」。這首詩裏,他以「愛」感化城市,把「城市」視為「浪子」,呼喚「浪子回頭」。在他的詩性想像中,當星星分佈陷落城市的邊陲,城市就能像草原、曠野等一樣都是可愛的、自然的、浪漫的,適合安居樂業。 要深入瞭解詩人,中肯地評介詩人,估量詩人創造的能量,其實都是不容易的。我們來看一看張國治的《愛的箴言──致詩的祖國》 我要通過春分的驚蟄雷震 我要通過夏日的酷熱暴曬 我要通過秋深楓紅的熾烈烙印 我要通過冬寒霜雪的冰凍覆蓋 才能找到思念的位置 我要通過風雨凜冽鞭苔 我要通過颱風眼颶風的沖刷淋洗 我要穿越星光版圖 通過黑暗眸子窺探的風景 才能抵達思念的位置 我要穿越人性關卡 通過詩歌邊界的柵欄 我要向歲月取得通行證 我要向宇宙取得身分證 我要找到詩的共和國護照 這首詩如果是他二十歲青春期所作,我們既會為他的純真所感動,也會認為他有點幼稚。但是,這首詩是他四十歲不惑之年所作,那麼,我們不能簡單地看成是追求理想口號式的宣言。我們從《詩人自畫像》中知道,張國治在四十歲之時,滂沱雨中能聽見麻雀微弱的呼喚,風雪中能感受到落花的勻息,他懂得關懷生命與物我一體了,懂得冷卻熱情,懂得沉默,懂得把愛深深地收藏,往生命內部成長。他不是幼稚的詩歌青年,這首詩的純真理想便成為莊嚴。 要經過怎樣怎樣的艱難「才能找到思念的位置」,又要經過怎樣怎樣的艱難「才能抵達思念的位置」。前兩段一系列的「我要」,事實上作者已經走過了,他已經到達第三段的「人性關卡」與「詩歌邊界的柵欄」,他騎著一匹良馬來了,就要衝刺了,或者已經開始了。 「愛」,是他所騎著的那一匹馬。 「人性關卡」在此提出不能不讓人重視。佛家談十善業十惡業。善與惡都是人性範疇。而道德的教化總是揚善抑惡,維護著社會的和平,人類的幸福與安寧。張國治所提的「人性關卡」應當是揚善抑惡的,只有滿懷著愛才能跨過柵欄進入詩歌內部。 張國治的故鄉金門,如命運難測的小舟擺蕩在戰爭與和平間。臺灣至今不能回歸大陸,兩岸人民發出唏噓的感歎。童年時期躲避炮火、宣傳彈、宵禁、戒嚴演習等人生經歷,心靈籠罩著濃重的陰影,令張國治聞戰爭而驚恐而憤怒,一則新聞也會導致「仿佛就是一陣輕雷乍響,噩夢破醒」(《晚間新聞之夜》)。他寫了一首首反戰的詩。他發出的反對戰爭呼喚和平的聲音,是他故鄉那塊土地的聲音,也是全人類的聲音。 渴望回大陸「尋根」,親人相認相識,是張國治父母雙親及其親友的共同願望,也是他本人的強烈願望。他更是嚮往著回到中國博大精深的漢文化母體。種種,使張國治「要向歲月取得通行證」,「要向宇宙取得身分證」,在時空中獲得自由的永恆,「要找到詩的共和國護照」。他相信「詩的共和國」有著「愛」的旗幟在高高飄揚。 整體來說,張國治詩歌聯想力強;情感豐富、纏綿;詩覺敏銳;語感優雅;詩象清晰;注重段落節奏感;注重詩言組構創新。從激情轉向沉靜。從陽剛轉向柔中帶剛。 他的大部份詩歌都是激情奔瀉,抒情自然,象言準確,到位,夾帶敘述色彩,真實感人,但語言有點鬆散,有散文化傾向。他的短詩趨向沉凝,寧靜,清麗,婉約,細膩,纖致,重視美感情調,注重結構與語言的凝練,似乎更藝術化了,不過,詩整體的自然性尚欠不足。這可能是探索中暫時出現的矛盾,調整還需過渡期。 他的詩歌特色傾向於三方面:一、他詩性精神的獨立,舉起「愛」的旗幟追逐藝術之美;二、他詩觸覺的纖致、細膩;三、他對藝術的「組構意識」融入創作;組構,重新組構,即創造——語言,語境,詩象。 《依戀》中每一段都出現「最初」二字,透露張國治有了重視「最初」與回歸「最初」的生命意識覺醒。《海的容顏及其腹語》則透露他開始萌升生命哲思。悟性啟迪,創造潛力便難以估量。 我以為,《冬日小徑》、《冬衣》、《四季》、《南方六段》等已是從「美」至「美中之美」的過渡。 天下無不散之筵席………感激張國治向我們呈獻了「美」。祝願他創造更多的「美中之美。」作別的意念升起,又隱約聽見遙遠的吟唱: 在植滿木麻黃、苦楝、鐵蒺藜 故鄉的島……… 有生命比陽光還強悍 有泥土比礦泉還純淨 有岩層比風雷還勇敢……… ──《帶你回花崗岩島》 2004年8月1日至10日於清和齋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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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赤子美的使者──感悟張國治
《映射》篇幅小,卻描繪出他的家庭背景,刻劃出父親為生存辛苦勞碌的形象。父親做雜貨店小生意,做年粿年糕發酵用的白麵、煮花生、炒花生米、製冰棒,又要肩負小店的批發零售。在潤六月六,溽暑時節,「父親于早上先用水煮未去殼的大鍋花生,披灑在店門口馬路兩邊,用日曬法將花生曬乾。中午以後就進行著花生另一種製法,即沙炒花生米。其過程是最先進行花生米的篩揀瀝沙,以鹽巴、八角等香料放進清水煮好,撈起後,在竹籐編織的大盆晾乾。父親約略休息片刻,以雜貨店剩餘的紙盒紙箱或舊書撕開起火,再以幹樹枝煨熅,晾乾過的花生米摻合著細沙全倒進烈火大鍋中,再以木製的炒鏟,不斷于鍋中將其翻攪。濃煙升起,父親在高溫火焰中持續翻炒著。整個過程繁瑣極其辛勞,父親一面以脖子上毛巾擦汗,一面揮汗翻炒,甚少中斷停頓。」(《映射》) 雜貨店招老鼠,需要貓來協助管理。家裏就有一些貓到處鑽來鑽去,無孔不入,無處不在。貓在年少愛靜的張國治眼中是很不討人喜歡的。 在他看來,貓有點陰、冷漠,旁若無人,好吃懶做,不懂禮貌。「我待在家的日子,隨時都會感覺有一雙貓眼處處盯著人看,尤其是到晚上,一雙銳利、水晶貓眼總是先到處看看,反射式的眼神更停留在你身上幾秒鐘,然後一閃就走了。家裏的貓接近人的時候,通常是不動聲色,只有在餓的時候,它才向你喵了幾聲,你一趕,它就走了,貓與人相處久了,其實還是十分不懂禮貌的!」 「貓的殺戮叫聲時常迭起,貓特別愛尖叫,尤其你不小心踩到它時,它准淒厲的尖叫起來。」 他尤其強調貓「叫吃飯時就來了」,「家是可以慵懶,可以伸手抓著就吃,自由自在地進去,然後想偷吃點葷,就出去打野食,卻又戀棧著家,時間一到,就鑽回來了!」 他繼而聯想到「許多人不是如此嗎?」 他對貓是反感的,不願意去瞭解。父親對貓卻摸得很透,努力細心地照顧著它們。「父親照顧我們,就像照顧貓一樣,照顧他的生意一樣,恰如其分,好像每一個人,每件事、物都一樣輕重。」 父親慈善,感情內藏;在他眼中,眾生平等。夜深了,貓尚未歸家,大家想關門睡覺又擔心貓回來時無法進來。(這種擔心表明作者雖然不喜歡貓卻還是有愛的)。這時,父親不慌不忙地說:「留一扇窗子開著,它就回來了」。父親的話深情而不經意,讓人怦然感動。我以為,《留一扇窗子開著,它就回來了》是一篇很好的散文。家,永遠有溫情在等待。留一扇窗子開著,讓浪子回家來。浪子,請一定回家來。 散文集《藏在胸口的愛》,飄出了許多藏在胸口的情思,有親情、友情、師生情、藝術情、自然情。張揚人情、人性、人品、文品、藝品的同時,在內省中自律中也發出批評的聲音。 在《藝術追尋的沉思——走出畫室》裏,作者記述去探視蟄居山裏的畫家一事。畫家和美麗熱情的妻子,「相約守住這遠離俗塵的清淨之地,似乎是令人豔羨的。典雅的陳設,窗櫺糊紙上水墨字畫,牆面地上也掛滿堆積了畫,刻意的室內擺設、民藝搜集,庭前的花草扶疏,予人的感覺,正是那種不食人間煙火,藝術是浪漫和理想的鮮明標幟。」這樣的環境,這樣的生活,真讓人羡慕啊。不過,畫家卻讓作者失望了。畫家身在純靜之地,卻拋不開紅塵。由於媚俗而不能與周圍環境相融,簡直有辱自然。談的是名畫家來訪,創作的理念,畫的與都市畫家一樣,甚至矢口否認自己的藝術淵源。 「許多植物茂綠而深厚的成長著,山裏的雲厚厚堆在寧謐的天空,透著微翳的光線,天都快暗了,整個自然外在的面貌因著光度遞減也不斷變換著,我想到梵谷、高更、塞尚,他們筆下的景觀。 從我眼前的畫家,我只能看到那些和都市畫室一樣題裁、一樣形式、色彩的畫面,我看不出他周圍苗栗山間的風物、自然裏清新的空氣、陽光,甚至陰濕。」 藝術之路充滿陷阱。讓一切交給時間,應當沉寂的總會沉下去,應當浮出水面的總會升起來。我們不能要求每一個畫家都重視品質,重視獨創性,重視自然,尋找到自我表現藝術的立足點,但從這篇文章裏,我們能看出張國治的藝術品性。 從《藏在胸口的愛》中的很多篇章,我們可以看出張國治很注意情景交融,他詩性地迷戀自然,對自然的描寫細膩而動情。他觀察到位,對事物、色彩敏感,以書寫方式為我們畫下許多自然素描。他沉醉於表達自然美的語句,婉美如一條條彎彎曲曲的線條,引領我們一起去欣賞,一起去沉醉。他滿懷詩情地自話自說,如捧給我們一罐甜酒;他有時是囉嗦的,我們微醺得想在自然中沉睡。 「那條雨後的山路,山色澄明,沾了雨水的嫩綠葉微微搖曳著,穿過林木列隊斜倚的暮色還透露些陰翳的光線,杜鵑謝了的山坡潮得使人寒冷,我在大學路慢慢走著,腳底踩著被雨拍打下的淡紫黃小花,那時,寧靜的緩拍,我的心緒是喜悅而條理的。」 「那晚沿著一條黑夜小徑走著,前面是野百合,高大竹林一叢叢迷濛樹林,黑影疊著低沉夜空,嵌著每一顆亮閃星子,然後倚著遠處溪聲,滿山螢火蟲點點飛繞穿梭在林叢,有時在低樹叢,有時高臨樹枒末端,有時在腳跟下,淒迷的點燃山裏一盞盞引路小燈。而無邊巨大岑寂、森冷,你也曾經在那樣夜晚秉一絲微弱燈火修書嗎?寫下最冷冽詩句,在觸及那一片無止的林木之間,可以永遠的遺忘,靜靜將自身永遠的投入?」(《初晤山色》) 「開始,我傾聽一些劃破山群的清音,太陽已經向山后沉下去了,遠處山家灰褐色的炊煙自迤邐的山腰間升起,雲也是灰的,繼而白鳥拍翅劃過,小孩的嬉浪聲在晚餐後疊起,山家的人有些出遊了,我們便高坐於巨岩上,俯望著沿山屋一路排列下去的山家房屋,稀疏的燈火一顆顆亮起,直至藍色天空整個非策劃的緩緩落下,山裏燈火在瞳中便止不住跳動著。」(《山家記》) 「你也曾嚮往著山的崇高和冷峻嗎?你也曾有著一夜叩訪萬重山的經驗嗎?在記憶裏有許多對山的呢喃,我曾經謁晤過許多山地,叩訪許多原始的部落,在一夜迷霧中輾轉未眠,屏息聆聽許多山靈交響,閉上眼睛,躺在山腰的吊橋上,體驗著那山的神秘、高貴的真諦。無邊的遼穹,黑色星光月影的岑寂裏,整個心靈浸入平靜的休息中。」 (《岑寂的迴響》) 是詩?是畫?是攝影?是散文?反正,是美的,甜的;甜得有點膩人。 應當說,張國治算自然的赤子。 四 一個詩者獨立面對天地感悟人生,創造詩歌。 一首詩在完成之後是獨立的生命,自有它的命途;是的,它是生命,縱使是醜孩子也回不到母體重新投胎。 詩是雙親受孕;一個是神,一個是作者。神或許並不存在,但對於詩歌創作來說,確實有著神秘因素起作用。靈感可能與一首詩分娩時間有關,與詩的受孕時間卻不相干。詩歌早已生存在詩者生命的內部。在創作之前,無法看清它的形體,詩者卻能隱隱地感覺到它的存在——這種存在與詩者的仰望相關。詩神什麼時候送來種子的?不知道。生命本身充滿神秘,何況還有著機緣的存在。神秘的因素甚至貫穿著詩人的生命閱歷及其走向。 詩人,倍受詩神恩寵的人;我們應當敬重。 然而,我們在破壞詩的神秘性的同時,破壞著詩的完整性,甚至導致原創失去極至的純粹性。不知從什麼時候起,或許是因為詩的魅力太大了,人們開始猜想、琢磨詩歌,解構、分拆詩歌,想看一看它的局部,甚至細胞組成,犯下試圖解釋甚至批評的錯誤。 可憐的詩者被迷惑了。人們錯誤地以為詩者應當都是堅強的。其實,很多詩者比常人更單純敏感脆弱。心之純粹才能誕生原創。受干擾太多,原創漸漸失去極致的純粹性。外界評介造成的影響可能是良性的亦可能是劣性的。鼓勵可能是誤導。批評可能是傷害甚至是扼殺。從狹義的角度來說,都是劣性的,破壞了詩者心靈原有的純粹質地。評論者啊,千萬不要以為你是善心的幫助,你的功德即是你的罪過。 除非,評論不影響詩者心靈的純粹質地。反正,這種可能是存在的,不可教化的人可能擁有獨創性;注重融入的人可能走向博大。 當我感悟佛經本來僅僅是一首詩,聖經本來僅僅是一首詩,(迎合著人類天性的仰望);當我領悟「神」是人類創造的最高詩歌文本,我深深知道,我生存在詩歌的內部。 詩歌是人類共有的精神財富。而詩歌太美了,一不小心就會被統治階級或別有用心者所利用。詩歌被利用就成為別的東西:宗教或哲學或政治或歷史,或其他。 莊子不過是一個詩人,卻錯誤地被稱呼為哲學家,好像哲學家比詩人還高貴、偉大。人類的發展史是進步的歷史,亦是詩性墮落的歷史。 詩的誕生與詩的意義,與詩本身一樣,充滿生命的神秘性與莊嚴感。至少,詩不是為了寫給評論家看的,不是為了寫給別的詩人看的,而是寫給不寫詩的讀者看的,那就是廣大的民眾。甚至,詩不是寫給當前的民眾看的,而是呈獻全人類的精神財富,包括慰藉那些已經長埋的祖先們。當詩者以完整純粹的詩心向冥冥宇宙摘取真理,感悟天地萬物的詩性,他獲得天人合一的永恆,無論人們是否能夠感覺,他都與眾生共在。 這些思緒出現在談論美之使者張國治之時,我願意以「美」來再談一談詩。 詩,甚至不是為了呈獻給人類,不是為了提升詩者自己。詩,是誘惑詩者無法不去以美的語言捕獲之美。詩的美,除了詩的形體之美,還有著內涵之美:愛之美,情之美,自由之美,真之美,善之美,美之美,智慧之美,力之美,光之美,崇高之美,氣韻之美,精神之美,自然之美,純粹之美,純靜之美………包括醜到極致之美,一切之美,人類最想留住的美的一切,人類天性仰望的美的一切。包括生存之淒美,甚至死亡之淒美。人類需要在美中感動、純化,人類想在詩中獲得所仰望的物質之外的美。詩,不一定能成為民眾仰望之美,卻應當首先是作者仰望之美。 美是提純的結晶。美是難以捕獲的精靈。美太珍貴了,人們得一點一滴都應當感恩。只有感恩的心才能體驗它的珍貴。而美,又太廣闊了,一個詩者不可能全部佔有之。一個詩人想貪心地獨佔一切之美,那是妄想。一個詩人只能做到努力於捕獲,努力于創造。何況,美太多了,就會失去美之價值。人們將渴望平淡。 從廣義的角度來說,我們所能看見的詩歌文本絕大部分都算詩,都具有一定的詩性。善解的讀者能夠通過作品這道橋樑(包括不成熟的詩寫),能夠看見作者詩情湧動的?那——心靈之詩象,照耀的神光。從狹義的角度來說,真正能征服全人類的詩歌從未出現,包括「神」這首詩亦不能征服全人類,越來越多的人並不信神。誘惑我們前行的是若隱若現的靈光。詩,正是以它的不可捕獲性呈現著它的偉大。 我們的詩——被成形的詩,只是我們追尋詩的過程中的一份記錄。真正的詩,永遠在我們前面,以若隱若現的靈光誘惑我們去仰望,去捕獲。 真正的詩人,將以其追尋詩歌的精神迴光返照人間大地,如火焰,如星星。 五 「一個人能成為畫家的時候,為什麼還要做伯爵呢?」法國畫家亨利‧圖盧茲—洛特雷克這樣說過。 我說,張國治能成為詩人,為什麼還要做畫家或攝影家呢?除非,他的畫是詩,他的攝影也是詩。又或者,繪畫或攝影能夠成就他詩寫的個性;正如日記、散文是詩的基礎積累與訓練。 我們容易發現張國治的詩寫深受繪畫與攝影所影響。他的觀察力極強,對象的捕獲力極強。他的眼睛比他老家雜貨店的貓的綠眼還可怕,(讓人想起深圳地王大廈的掃射燈,沿著街角一路掃過去),現代社會種種現象(尤其是都市生活現象)盡收眼底,在他的心靈上凝固深藍的憂鬱,而他的神思妄圖擊碎之。他詩寫常見太多的排比,出現橫向思維廣度無邊無際之跡象。他早期的作品有散文化傾向。 他的性情總是溫和,他的態度總是熱情,他的底色總是憂鬱。或許是現實中過於沉默,他的憂鬱趨向極限,他無法不發出激情的詩言。《憂鬱的極限》收集了1986年至1991年度他創作的詩歌。那時詩人心中滿是憂鬱,滿是憤慨;他是激情的,甚至是激進的、抨擊的。他不僅以內在的品格與俗世的污染抗衡,而且是呼喚式的,喚醒式的,以渴望純淨純靜向城市的浮躁宣戰,以人文精神向商品文化、速食文化宣戰。那時,他自稱地下詩人,不屑容身種種火爆場面,懷著「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的激情,為著地上的人們而焦慮,企圖阻止他們人性的沉淪。 在《大造無私記》中,他寫出:「藍天負荷一隻白鳥的迷失」,「人們丟棄的不只是物質的垃圾/連德行/一起焚燃了」,「這是一座城市/終端機上是我們心靈版圖的磁帶/人格被掃描的版/一一分類庫存」。 在《城市進行式(一)》中,他寫出:「他們去Disco舞廳/享受重金屬的夜/啤酒泡沫加名牌菸絲/搖滾分貝和發香鼻息」。 在《城市進行式(二)》中,他寫出:「解嚴膚色解嚴政治解嚴信仰/亮出流行的簽證」,「白人黑人黃種人/我們相遇在臺北/舞動的身軀踩在臺北屋脊」,「節奏為和平宣言/欲歡為五族共和」。 在《之後》,他寫出:「讓錢勢攻打美德、信仰失陷/荒荒涼涼的心在十字架上磨蝕」。 在《肯德基和上校》,他寫出:「敬謹啜飲松鬆脆脆的速食文化」。 他寫《我和我的城市一起流血》。他寫臺灣新品種三號:「解放青春」的《星月少年》與「空虛的路燈」《映帶女郎》。甚至寫《雅痞手記》。 《所以,一到夜晚》:「許多革命在不同城市進行/許多旗幟在風中升起消逝」,「我們承受愛的稀薄/承受眼淚超值的重量/承受失血的宣言承受動腦筋急轉彎/我們仍然沒有情節/頑強地正在活著」,「在肥沃的夜/和情人約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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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遊談「公廁」
隨著年歲的增長,除了深嘆馬齒徒長,也愈加明瞭人世的無常及應把握當下的哲理。所以在有「錢」的經濟後盾下,只要偷得有「閒」的工夫,馬上不作他想——打包行李,放鬆心情雲遊四海去! 近年來,因為四處旅遊,為自己原本封閉的心靈與孤陋寡聞的見識,無異開啟了一扇偌大的門窗。就拿各處所見的公共廁所來說,就讓我屢次嘖嘖稱奇。原本是一天中,再正常不過的生活小事,放眼天下後,竟變成讓人感嘆世界的不同,各地迥異的大事。 歐元迭迭上揚,所以「吃歐元,住歐元,睡歐元」是導遊一再叮嚀我們莫虛度光陰,要認真「玩、看、聽」的警語,殊不知「尿歐元」也是歐遊一項不可忽略的重頭戲。上一次廁所,索價歐元五毛(折合新臺幣二十幾元),我想要再找比它還貴的如廁費,應該是少有吧!所以為了這可觀的額外的支出,有一次團友覓得一處投幣式的公廁時,在能省則省與明偷暗盜雙重心態的作祟下,一、二十個團友,竟然只花了五毛錢,就完成了一趟如廁大事,要怪就怪在從小就生長在如廁免費國度的我們,誰會為一次幾分鐘的如廁小事,慷慨施捨那廿幾元呢?難怪好友每次都調侃我,歐遊一趟,我要比她們省了不少的費用,因為出外旅遊除了要有足夠的體力外,尤其是要與「膀胱無力」的病灶保持安全距離啊! 歐洲的公廁雖然需要付費,但因為有人管理,所以衛生條件上,還算差強人意,沒給我太惡劣的印象。反觀大陸內地的很多公廁就令人不敢恭維了。未近廁所前,就聞到陣陣惡臭撲鼻而來,要進門前,先看到「掌廁人」一手伸得老長,索錢如叫花子。進得廁所,有個門板擋著還算如意,但常是隱約見著肥臀四露,那種窘態,實在很難讓人入目。想到花了錢,雖然只有人民幣五毛,但還得受如此「委屈」,讓人還真的不由得打從心底的叫冤,因為他們幹的盡是收錢的事,但廁所的衛生維護與他們是八竿子打不著的事。 當然大陸的廁所也不盡然皆是為人所詬病,像廈門的國際機場,廁所的水準倒是比之我們國內有過之而無不及。只要一按扭,座墊上的塑膠套膜就會自動迴轉更新,讓如廁者能放心的坐在上面如廁。洗手水龍頭更是自動感應,所以洗完手後,也就無需我們洗手步驟最後的「捧」步驟,因為你根本就接觸不到水龍頭,在臺灣我好像都還沒有看過如此進步的廁所呢! 這回上九寨溝,又見識到一種叫「綠色環保廁所」,馬桶裡套著綠色塑膠袋,如廁完後,無需動手沖水,塑膠袋就會自動下沈一截更新,既省了水,又不聞惡臭,真可謂廁所的一項創新。如廁完後,按規矩都得洗手,所以洗手臺上溼溼答答的,那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所以常見管理廁所的人,又擦又抹的,一副任勞任怨的委屈狀,尤其想到他每天在裡頭悶臭的模樣,讓人看了不覺都要生起一股同情之心。但廁所是否會發生惡臭,實在關乎管理廁所者的勤勞與否。九寨溝下得山來,到成都一家叫「欽善齋」的餐廳用藥膳餐,就讓我見識到管理廁所者的勤勞。未進門前,她就先幫你開好門,用完廁所洗手時,她早己準備好擦紙在一旁等候你擦手,連丟擦紙的垃圾桶也已為你踏開,等著你不偏不倚的投紙入桶,服務勤勞之至,實在讓人感到佩服。所以其管理的廁所內除了乾爽無比外,也沒有一般廁所發出的獨特味道,那是可以想見的。 每到一處,廁所雖都是讓人「出恭」的功用,但其內的格式與設備,卻未盡相同,所以有時還得摸索幾秒,甚至更久才知其沖水、洗手的門竅,如遇到外面大排長龍的情況,那種緊張的窘狀,就更讓人印象深刻了。在國內,包括大陸,如廁的秩序,常是每個毛坑間都有人在等候,所以裡頭的人,邊解褲「唱歌」,邊瞧著門下縫隙外那雙躁急不安的鞋子,上得可是心驚膽顫,深怕一個延遲,外面等候的人就要跳腳與一陣惡語臭罵,因為「一分鐘之長短,端視你是在門裡或門外」啊!若適逢唱的是較費時的「二重唱」,那緊張不安的窘狀,更是可以想像。在國外如廁的秩序,就讓人比較容易接受,大家排隊在廁所入口處,哪間毛坑間有人出來了,排隊者一個一個遞進,如此人性化的如廁秩序,實在是我們國內應該效法學習的。 澳洲雪梨的歌劇院舉世聞名,除了其劇院內的座椅讓人印象深刻外,其廁所更讓人耳目一新。白色流線型一體成型的洗手臺,一改一窟窿一窟窿的刻板模式,讓人還以為是件精工細琢的藝術品呢!所以廁所除了具備讓人排洩系統「舒坦」的功用,保持乾爽衛生,讓人不要有掩鼻而逃的慾望外,如果能夠再佐之以藝術水準的設計,我想每天與我們息息相關的如廁小事,就會成為我們生活中享受的一件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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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共和國獨立日記
十月九日 星期一 紅潮倒扁活動已經匝月,僵局依舊,施明德以道德作投槍,使盡氣力;陳水扁以憲法作盾牌,不動如山,還從綠營中吸取能量,從憲改議題中汲取動能,他以太極拳法,化解施明德的綿密攻勢,第一回合結束,平分秋色。 明天十月十日國慶大典,施明德號召兩百萬人天下圍攻陳水扁,第二回合接戰於焉開始。它有幾項指標可以觀察: 第一、 天下圍攻的人氣,是否超越九一五圍城之戰,真正達到震懾當政者的目的。假如明天反扁的人潮仍然滿坑滿谷,民怨沸騰,施明德就會乘勢追擊,退無可退,拉高抗爭的信心、勇氣、毅力,奠定持久戰的基礎。 第二、天下圍攻雖然堅持愛與非暴力,但是兩百萬民眾,會不會擦槍走火,演變成暴力衝突,值得警戒。其次,陳水扁堅不下台,有人可能漸趨不耐,明日包圍與靜坐的時間會有多久,都是變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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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共和國獨立日記
即使後天的天下圍攻有二百萬人,仍是採愛與非暴力,只是一種能量的宣示,不滿的宣洩,給阿扁羞辱,給國慶難堪,阿扁依舊不下台,怎麼辦?接下去的仗怎麼打?一下子能自動自發動員二百萬人上街,在台灣的群眾運動史上可謂空前。 這樣的群眾動員能量幾乎已經飽和了,再而衰,三而竭,倒扁總部沒有動員的空間了,除非檢察官陳瑞仁的國務機要費調查報告出爐,阿扁涉案又不辭職,才會激發更大的動能,那時恐怕不只是群眾運動了,而是革命。 阿扁不下台,金門共和國的獨立日記就寫不完,就無法很快宣佈金門共和國成立。所以倒扁風潮,也牽涉金門共和國的命運了。 金門面對兩岸的變局,是台灣共和國的一顆棋子,民進黨現在在下指導棋,民進黨對金門有甚麼感情呢?恐怕都只是虛情假意。金門人威脅不了他,所以他就故作大方對待你,何況金門還有看門、守夜的作用。 按照李敖的觀點,台灣是美國的看門狗,同理可證金門是台灣的看門狗,向台灣搖尾乞憐,希望多疼愛一點,多丟一點骨頭讓我們啃。狗有時會吠的,看台灣這隻看門狗,不時向美國吠得很大聲,讓主人大聲喝止,有時恨不得不養,讓他成為流浪狗。 金門這隻狗比較小,叫聲無力,只會汪汪的吠幾聲,牠不敢狂吠,像台灣那麼樣。可是金門人已體認到狗的待遇,國民黨把金門當鬥犬,被中華人民共和國咬得遍體鱗傷,有些傷疤至今猶在;民進黨又把金門當看門狗,似愛非愛,把牠拴在門邊而已。 中華人民共和國,以前對金門很兇,打不到主人就打狗,把金門打得哇哇叫,現在他們不揮打狗棒了,他們用一種和平、親善、友誼的態度,跟我們打交道,要我們交心,伏在他的腳下,大呼親愛的祖國──門都沒有。看他們過往的履歷,窮兇惡極,金門人不要眼睛只冒金花,不懂得怕,一旦跌入五千年的陷阱,就會爬不出來,永世不得翻身,因為中國人一向慣於打落水狗的,這在他們的歷史有登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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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赤子美的使者──感悟張國治
一 在第八屆(珠海)國際詩人筆會上初識臺灣詩人張國治,他留給我溫暖而友愛的記憶。恰好我熟悉的兩位詩人是他的朋友,交談自然順暢,以至快樂。後來,他多次打電話,多次寄贈大作。今年初,他在廈門給我郵寄《張國治視覺意象攝影作品》和他的散文集《藏在胸口的愛》,地址漏字,退了回去;而他已回臺灣了。近日他回廈門才重寄過來。感覺上,這兩本書在路上奔波了半年。 做張國治的友人是溫暖的。讀他的作品集,感覺是:做他的學生應當是溫暖的,他熱情、專注、嚴肅又親和、浪漫,他會以歌聲引渡學生們到古典的中國,中國北方風吹草長千里雪融的廣闊草原,甚至會以《夜深共語時》表現綿綿關懷;做他的老師應當是溫暖的,他執著、謙遜、知禮、刻苦,有藝術天份;做他的父母應當是溫暖的,他懂得感恩,體察父母心腸,思念綿長悠遠。 我更想說,做張國治的故鄉是溫暖的。他的故鄉金門,由於地理位置牽連兩岸,倍受兩岸政治動向牽制命運,在戰火中歷盡劫難,長期軍事設備森嚴,長期是炮火對準點。我想起張國治時總是想起金門。張國治行走大地四方,書寫或繪畫或攝影,似乎都刻上「金門」之烙印。故鄉——金門,是他最亮麗最感動的母題。金門,有著張國治這一位藝術赤子應當感到自豪。 張國治在詩歌、散文、繪畫、攝影、藝術教育等方面均獲得成就。我說,藝術有他這位赤子應當也是溫暖的。張國治藝術氣質濃重,長衫長髮長個子,太瘦削更顯長,話語也綿長柔和。初相識時,我直覺捕獲他是平和而幸福的。他反對之,因為他受過很多挫折。而我很少懷疑自己的直覺,我承認憂鬱是他的底色,他的文字有憂患意識,相信他有過太多苦難,但我還是認為他幸福。 是的,他幸福。幸福在於他一直在藝術與信仰的懷抱裏。他對藝術始終虔敬而忠誠,以繪畫、攝影、詩歌、散文多種形式抒情逐美。他說:「美對我是永恆的叩首,不悔的追尋。」(張國治《光影盛宴●構成就位●詩意安居》)發現美與創造美均先獲得美。藝術的創造者先擁有藝術。沒有拋棄理想的人,即沒有被理想所拋棄。一直能夠沐浴理想之光當然幸福。 他自小便有寫日記的習慣。面對心靈的傾訴充實自我,也緩解痛苦與憂煩。何況,他懂得心安理得。「一天能夠安心睡著的關鍵,在於一天之內是否完成一些有興味的事情,對人對事是否清清白白,即使一天無所事事,那怕睡前看了幾頁書,寫了幾行手記,都好。」(張國治《縫製一件素樸的彩衣》)自律與克守堅定理想。心安即幸福。 從廣義來說,所有理想主義者都是幸福的。一個精神求索者縱使是跌死或餓死在朝聖的路上亦是幸福的。從狹義的角度來說,則不然。事實上,執著于創造的大多數藝術家都飽嘗痛苦與磨練。而張國治沒有太多功利目的的平和心態至少削減他的痛苦與免走極端與免於入俗。 他懂得:「我們周遭充斥了許多藝術危機,在此臨界點上,藝術家需要格外的謹慎與操守。」(《我思●故我語》)他對藝術是嚴肅的同時又是開放的,自由來去在各種藝術之間。他執著而不迂腐。他的各種藝術表現都帶有傳統與現代、古典與新潮相結合,甚至包括他內在的品質。他重視融入,也重視創新。我以為,他是美的追逐者,也是美的創造者,更是詩性的享樂者。 張國治的文本中多次出現「凡高」。凡高以他對藝術的執著,富於獨創性,傳奇故事,生之默寂,死之輝煌鼓舞著許許多多的藝術追求者。從藝術精神而言,張國治是凡高的崇拜者。人們在談及凡高的時候,愛說凡高的神經質使他不可模仿。我也曾有同感,後來我認為,凡高的藝術高度與他愛的高度密切有關,他高度感性,激情澎湃,張揚人性,他在作品中傾注入來自他血液內部與描繪物件本身最本質最強盛的生命熱情。無可否認,凡高的藝術以其蒼勁旋卷的線條與明亮跳躍的色彩呈現人與事物內在最強烈最感人的生命熱情——激情燃燒之狀態。凡高的繪畫令人激烈震盪。我以為,是愛,強大的愛,深度的愛,觸動心靈的愛,使凡高難以模仿。愛是最廣泛而又最具個性的生命體驗。愛,人性,恰好是張國治文本張揚的主題。 「美和愛將拯救人類,永遠是一個途徑,一個不可企及的理想。但因為有它,我們活得心安理得。至少,對我而言絕對是。 而我終將不悔地說:美是我一生所信仰的。 我將以美的最高精神性,努力追求沉潛生命的質地及演出。因此,生活、精神、自我必然貫穿我這一生。」(張國治《我思●故我語》) 一個走向成熟的藝術家,不同的作品喻示的境界總是很接近,意境不排斥,從而一首首一篇篇一幅幅共同構建起他博大而實在的境界,成為他靈魂穩定而美好的家園。 藝術修養、造詣深淺決定境界的高度。詩性想像力決定境界的廣度。 藝術是相通的。張國治書寫或繪畫或攝影,都必然地會展示出他所到達的藝術境界。 二 美即藝術。美即詩性。 畫家,攝影藝術家,詩人,對張國治來說都名副其實。我更願意稱他為詩人。一切藝術都呈現詩性。在目前經濟時代,繪畫還是可能創造巨大的物質價值,我驚訝的是詩歌卻以自費出書等形式亮相了,表現物質負價值,恰恰證明詩歌在這個時代有著比從前任一個時代更高的精神價值,仍然在藝術領域中排居首位。因為,物質與精神是相反的兩極。這句話令人置疑,或許是悖論,但我還是願意說出來。我承認有時物質價值可以衡量精神價值,比如,一般來說,一幅賣價幾十萬元的畫的藝術性通常高於賣價幾千元的畫,當然有例外。但我們總該注意到,最高的精神總是在物質上體現無價。 繪畫與攝影藝術都是視覺藝術,音樂是聽覺藝術,而詩歌是融進了視覺藝術與聽覺藝術的想像藝術。是的,詩歌是想像藝術。「床前明月光」的「床」,可以是你家的席夢思大床,也可以是我家的木板床,任人想像。詩歌給予我們的意象或形象或聲音,任憑我們去想像——我們以各自的情感與願望自由地在閱讀中去想像。而繪畫給予我們真實的像,音樂給予我們真實的聲音,更易滿足感官上的欣賞要求,卻因此比不上詩歌的自由想像藝術性。 或許人們不曾如是說,但藝術家的探索早已是超前。抽象藝術的出現應當是想擊破或彌補具體的象缺乏想像美感。神性文字或藝術,只可意會不可言傳,並不指向具體。畫家的探索已不滿足於對美好事物、景象或境界的直描,包括深刻細膩動色的寫實,而是力圖在繪畫中呈現最大的詩性美,可感而又具有廣闊的想像空間。 藝術呈現詩性美,已是人類審美之要求。關於攝影或繪畫,我認知有限,但我還是願意感性地從詩性角度來談一談張國治的繪畫與攝影藝術。 我有緣看到的張國治油畫圖片中,《金城鎮(後浦)夕暮》、《珠山村一景》、《農家室內一隅》、《金門之冬》,風景寫實,好像一首首寫實抒情詩,具像抒情,十分質樸,表現金門風土民情,融進他對故鄉的深情厚愛。沒有人物,卻反映人情樸實,給人遙遠又親切的思鄉感覺,表現記憶溫暖感、記憶莊嚴感、時間痕跡感。《農家室內一隅》尤其可親,調色著色很有水準,紅褐色、焦茶色為主調,細密相融,透出溫暖、樸實情調,似乎張國治找到了故鄉色。《珠山村一景》與《金門之冬》是作者的早期作品,相對還有點稚嫩、粗糙,前者色彩較為鮮明,紅牆琉瓦,青綠背景,呈現生機,表現作者青春心緒;後者以五棵落葉的樹作為主體,以最冷的藍色為主調色,冷颼颼,令人想起遭戰火蕭殺後的金門,泥土與牆的暖褐色出現喻示金門之堅強。 油畫《船堡》、《星夜曳航》、《意識圖騰系列——生之版圖》、《山水誌系列之六——組構的山水意境》,表現意境、意象、夢幻感,追求現代與古典審美統一,消除文化在時空中之腐蝕感,實現藝術永恆性,融化貫通各種現代藝術方式,竭力象徵性表現詩性內涵之境界。三幅作品暗藍色主調,極至幽靜夢幻感,嚮往詩性之浪漫、美好。《生之版圖》與生命意識相關,與文化相關,比較抽象。我比較喜歡《山水誌系列之六——組構的山水意境》,從中詩性地隱隱看見天空、海洋、湖泊、草原、山石、花朵,白色組合線條造成生命的動感與純潔感,表現呼喚重歸自然的詩性理想,「組構」喻示重創自然美好,喻示現實中自然環境已受污染,需要提純淨化,喻示大自然廣闊、寧靜、純淨之境界。此畫藍色主調,隱約之綠、隱約之黃、隱約之褐色呈現自然生命之生機與溫暖;黑色的滲入表示莊重;灰藍的天空之下兩小片明度較大的淺淺之藍,如白雲,似浪花,令人感覺天空亦是海洋。 木刻畫《聯合》給人愛與生命與文化生生不息源源不絕及其相融之柔和感。 應當說,張國治是一個忠誠而踏實的藝術探索者,被藝術所征服所迷醉又勇敢地挑戰藝術。1997年之後,張國治暫別繪畫,以攝影作為創作主軸,以暗箱內神秘性暗喻語言作為迷彩人生的發聲。 他從事攝影從十六歲開始。「然而此一時期,冷戰的氛圍,戰事餘跡的那種衰敗、殘破、孤寂陰冷的色澤、淒麗的美,卻像永生的刺身、圖騰,深刻烙在我這一輩子的記憶,如影隨形。那是沒有感光材料的時光膠捲。悲傷的生存基調存在我的詩、畫及影像中。」(張國治《光影盛宴●構成就位●詩意安居》) 他真正以攝影作為藝術創造的主要形式則是在1997年之後。「對我而言,觀看觀察比什麼都重要,比按下快門釋放光圈來得重要。在許多的作品拍照過程,我是先選好主題,鎖定一個角隅,然後俟它通過時間的變化,等待歲月腐蝕之後,等待光影時機再來拍,這有點像實驗培養。」 (張國治《光影盛宴●構成就位●詩意安居》)也可說是藝術生命的孕育。 他從圍牆鐵片上的鏽綠、廣告字噴漆變化、油漆剝落、新舊漆重疊相混所造成的肌理、建築材料之質變、水漬形、油桶、玻璃反射等等中敏感地發現了藝術。可以說,他是從城市生活殘跡中發現詩意。可以想像,假若他不是熱愛生活癡迷藝術,以他的身份,他對這些「藝術材料」完全可能熟視無睹或不屑一顧。我以為,他的藝術敏感力、捕獲力、攝影技術能力,甚至於耐力,都無法不讓人驚訝與感動。 我很喜歡他的《極度抽象系列 壁上山水》。這四幅圖片與他的油畫《山水誌系列之六——組構的山水意境》有相似的境界與藝術高度,宛若姐妹篇。這些攝影圖片如月夜山水畫,黑白反差強,棕褐色過渡柔和,沒有明月感覺有明月,不見風而感覺清風徐徐,給人高度寧靜舒適的藝術境界。 「你要天上的月亮我為你摘下來。」鍾情話兒很動聽,而沒有哪一個人做到摘下月來。張國治卻做到了。《極度抽象系列 月之變奏曲》中,仿佛一個圓圓的月亮真真實實地到了我們跟前,我們與月亮是如此地親近,不再存在可望而不可攀的距離。 《極度抽象系列 向保羅.克利致敬之二》如一幅柔和的風景畫,蘆葦纖纖,水波柔柔,陽光媚媚,情懷脈脈。 《光影流離系列 光之舞踴》讓我們感覺是在欣賞著民族大型舞蹈,喜慶氣氛,藍綠光的變奏讓人感受藝術妖媚之魔力。 《光影盛宴系列 粉紅之戀》讓我們感覺戲劇道具之人化之復活之演出著愛戀的故事——從思念至燃燒至死亡又復活至永恆的愛的故事——寧靜,神秘,欲望,莊嚴,永恆。 《極度抽象系列 漢的現代演繹》幾幅圖片,讓人聯想漢字來源之最初,以及漢文化出現斷層、斷裂,以及在時間長河中走向之斑斑痕跡。 我也喜歡《極度抽象系列 在繁喧街角想像山水》,在繁喧街角,不留一點繁喧街角的氣息,進入一種極純粹的自然境界。 還有些作品有油畫效果。我不懂攝影,我懷疑我未談及的圖片可能更屬於攝影藝術。我只能關注我感興趣的部份。我感覺到了,張國治在攝影藝術上把時間視為生命一般表現它的誕生、成長、動感、燦爛與悽愴。 空氣是我們感覺風。光變是時間的體現。光在時間中舞蹈,岩石在時間中風化,我們——生命成長著,歌唱著,然後長長地哀歎……… 光,繼續舞蹈。舞,舞,舞,一直舞下去。 三 寫,寫,寫,一直寫下去。 日記,詩歌,散文,論文………一直寫下去。 張國治的文字功底扎實,文采飛揚,詩文優雅,甚至典雅。他是溫婉的,純真的,謙遜的,細膩的,仰望美,重視品格,呼喚人性,自憐自戀,柔中帶剛。 他說,一些朋友喜歡他的散文超過愛他的詩。我以為,這並不能說明他的詩比不上散文,而是源於散文接近具像真實而讓人輕鬆進入。散文是瞭解他的捷徑。 真實獲得感動。他四年不回家。除了金門地域性苦難給他解不開的愁緒,他——十三個子女中的老十,六個月時便被抱給叔叔撫養,親生父親成為伯父,叔父成為父親,生存困境集結著他的憂傷。「我無法忘釋背景身世中的一些淒涼和孤寂,我仍在逃避家族的繁瑣,以及自我期許中因困頓而膨脹的矛盾心結,我曾經是個狂熱懷鄉和轉為冷肅的棄鄉者,游離、虛無,我知道這裏有著過程的理由,但失望中卻未曾絕望,或者遺忘。」在《棄鄉中》中,他還是買了幾大包的日常食品、衣服,浩浩蕩蕩地回金門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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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浯江詩選──晨偕妻女登茅山塔
洪武二十一年,歲次戊辰 德興侯爺樹我於水頭茅山之南 南臨文台,北望倒影 海船遠來,我遠眺相迎 當歲月把世道走成滄桑 我學會俯視咀嚼小島的悲歡 倏忽間六百餘年矣 我把頭頂白雲望成蒼狗 我把腳下滄海走成桑田 曾聽到虛江的嘯聲響徹海面 曾怒視海寇勾結倭寇荼毒島民 曾目睹鄭延平汲汲奔波 曾經歷島為之墟的清廷遷界 曾冷望陳龍遷署後浦城 (心想:文台從此寂寞了) 丁丑年,日寇鐵蹄踐踏全島 己丑年,海面漂浮國共兩軍的屍體 戊戌年,小島落彈如雨 (茅山上的我也渾身是傷) 過眼是島的血淚 耳聞是島的呻吟 想問:小小的島何以要承受重重的傷 當倒影倒了又建,建了又倒 為了不成為共軍砲擊的座標 國軍把遍體鱗傷的我大卸放倒 (德興侯爺,茅山何辜啊) 今日,當兩岸海船再度穿梭往來 當倒影再度屹立太武山巔 我飽受風吹日曬雨淋五十年的殘軀 經匠師修補再度挺立 眼前江山更見秀麗 眼底浪潮依舊拍擊 只是,德興侯爺,當年你樹我我氣定神閑 今日後輩樹我我卻感覺頭暈目眩 今春雷擊,葫蘆寶頂掉落岩下 斷了歷史斷了根 (茅山心虛啊) 德興侯爺,你還在嗎 潮來潮往,吼聲依稀是 俱往矣,俱往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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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艱辛歲月父親生病的日子
慈濟大愛劇場「生命的陽光」正在上演,劇情是描述貧苦人家「旺樹」一家人努力生活的悲苦歲月,他們的生存是用命去換來的,其中三餐不繼的困窘,父母拚死拚活養活不了一家人的無奈,困苦家庭手足情深的禮讓情懷,在在撼動了我的心,這是經濟困頓年代一般小市民的生活寫照,平凡、堅毅、辛酸,卻在血淚交織中開出美麗的花朵。隨著劇中人物的喜怒哀樂,我的心也跟著激起陣陣漣漪,時而淚流滿面,時而破涕為笑,我隨著劇中人物,回到了過去的那段艱辛歲月,此刻的心緩緩的走在回憶的小徑裡,沒想到源源不絕的記憶卻有如排山倒海而來,一波接著一波,綿密而強勁,讓我有些招架不住,為什麼三十年前的往事,竟會如此鮮明而活躍呢?我想:那是深深刻印在心坎的家人革命情感啊! 那一年,我讀國一,炎熱的六月天午後,坐在教室裡上課,教室外蟬聲輪噪,攪得人心思混亂,無心於老師的上課內容,有些意興闌珊而昏昏欲睡,突然,老師叫了我的名字,我從驚恐中恢復意識,老師卻帶來了一個令我驚惶的消息,爸爸突然身體不適被送進醫院了,在六零年代物資、醫療缺乏的外島,進醫院是何等天大地大的事啊!一般小病小痛是不需要看醫生的,「天啊!爸爸怎麼了?他會不會死啊?我們一家子該怎麼辦?」所有不好的念頭在我腦袋瓜中四處飛竄,當時沒有電話可以聯繫,我只有心急如焚的等待。 好不容易盼到了放學,騎上破舊的腳踏車飛奔回家,一路上,不爭氣的腳踏車脫鏈了好幾次,修了又脫脫了又修,終於返抵家門,家中沒有燈光,沒有母親,只有爺爺等在門口,我急急詢問爺爺,爺爺也說不上所以然,只知道父親在田裡工作,突然腹部絞痛到幾乎昏厥,然後由鄰居和母親協助送醫,其他一無所知。天色愈來愈暗了,安靜可怕的氣氛籠罩整個家,孩子們無助的圍繞在爺爺身旁,大家都不知道父親怎麼了,在交通和通訊困難的年代,唯一可以做的除了等待還是等待,那一晚,沒有晚餐,全家人輾轉反側到天明。 天亮了,母親搭上早班公車返家,憔悴的面容叫我更加害怕,母親告訴我們父親得了急性胃穿孔,胃部流血不止,必須立即開刀,母親匆匆整理住院用具,草草交代家事,然後無助的望著爺爺,爺爺說:「你放心吧!家我會料理的。」母親便搭上第二班公車出門了,接下來的40天,母親陪著父親住院,從來沒有再踏進家門,我們也沒有去醫院探視過父親或者輪換母親休息,在今天看來真是不可思議啊!並非我們不關心父母親,而是母親不要我們前去,在母親的觀念裡,探視對父親的病情沒有任何幫助,而且搭公車是需要花錢的,在父親一大筆醫藥費尚無著落之前,家中的每一分每一毫都是不允許浪費的,況且少了父親和母親的勞力,一大家子的農事、家事都得大家分擔,唯一的大哥又遠在台北唸大學,只留下老弱殘兵,日子真的是千難萬難,只有85歲高齡的爺爺引領著數位小孫女,在風雨飄搖下走過艱難歲月。 每天一早,三姊和我代替媽媽所有的家事,煮稀飯、煮豬飼料、洗衣服、向祖先上香、餵豬餵鴨餵雞餵牛羊,灑掃庭院後才去上學。放了學,一大推的家事仍等著我們去做,平常習慣於幫忙家務的我們,對於家事並不困難,這應該歸功於母親的教導以及困阨環境下孩子的懂事,因此基本的生活能力是不必重新再學習,可以立刻上手的。唯一困難的是農事,平時都是父親領著我們做,粗重者有父親扛著,我們僅是協助者的角色,但是一下子從配角變成了主角,真是難倒了我們這些孩子,幸好有爺爺在,雖然他老人家年紀大了,但是身體依然健康,農事經驗更是豐富,因此在他的技術指導下,我們仍然勉強應付過來。高粱、花生、玉米都是旱作,只要施肥和除草,其他就仰仗老天幫忙了!但是家中的那畝西瓜田就不同了,它必需仰賴每天兩次的人工灌溉才能收成,深井汲水、挑水灌溉都是吃力的工作,實在不是老人小孩可以勝任的,宗親和族人都勸爺爺放棄西瓜田,但是望著綠油油的瓜蔓,一顆顆雞蛋般大的小西瓜,那可是可以賣錢來繳爸爸醫藥費的,說什麼我們也捨不得放棄呀!於是乎老少搖搖晃晃在田埂上挑水灌溉,每次望著爺爺的背影,我真的好擔心好擔心他會跌倒,希望自己可以多分擔一點,但是不爭氣的我,肩膀怎麼也沒力氣挑起重擔,因此每回只能挑起半桶不到的水,還好三姊比我厲害,減輕不少爺爺的負擔。 日子一天一天的過去,我們沒有父親和母親的消息,但是生活的壓力讓我們不再去胡思亂想,認真努力的過每一天,偶而在西瓜田澆水的模樣引起路過國軍的側目,主動前來義務協助,而且是愈來愈密集,因此我們的瓜田得到充分的灌溉,西瓜也愈長愈大,一切似乎很美好。 這天放學後我踏進家門,看見闊別40天的父親,我嚇了一大跳,眼淚忍不住潰堤,身高180公分的父親,瘦到40公斤不到,凹陷的雙頰和雙眼叫我害怕,高挑的身軀只剩骨架在,我沒有向前擁抱,因為那不是含蓄年代表達的方式,我輕輕叫了一聲:「爸!」轉頭望向母親,它的情況也好不到哪裡去,40天的身心煎熬難為她了,她是一位堅強的女性。 一家人終於團圓了,父親也在細心調養下漸漸好轉,這一季的農作物也有了收成,一家人努力有了代價,我們終於走過艱辛歲月,因為全家人的同舟共濟,日子雖苦,換來的卻是甜蜜的果實,我永遠不會忘記這段刻骨銘心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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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浦洪旭遺物再探
二○○七年三月五日,《金門日報》副刊登出拙稿《猶有遺物憶前賢──洪旭故鄉蔡浦探微》,引起了金門後豐港洪氏鄉親的極大關注。在陶藝家謝華東老師的牽線下,後豐港洪氏宗親組成「尋根之旅」參訪團,一行十七人在洪成進理事長、洪文章總幹事帶領下,於五月十二日由金廈直航到蔡浦訪親旅遊。廈門市金門同胞聯誼會常務副會長許伯欽、同安與翔安金門同胞聯誼會會長宋奇盈始終參加接待活動。 正如洪文章先生所言:「首先向顏先生致衷心敬意,因為有了這篇大作的仲介,使兩地洪旭公的後裔有機緣相會」,再次說明報紙媒體為兩岸鄉親「牽線搭橋」的作用。我原先沒有看到後豐港洪氏的族譜,而蔡浦關於洪旭的事蹟和遺物祇是村民歷代相傳,還沒有找到文字資料,但記敘洪旭是「同安縣馬巷蔡浦人」倒有不少版本,如《廈門人物辭典》、新編《同安縣志》、《同安台灣關係志》等。經過兩地宗親的文字和口頭核對,發現有一些出入,如洪旭的忌日、墓地、後代等。後豐港的族譜是比較可靠的資料,但蔡浦有關洪旭的遺物和傳說也不會是空穴來風,用老人協會會長洪財府的話說是不會無緣無故「相爭祖公」。村中現存歷代保留的遺物,如洪旭木雕神像、關帝與觀音木雕神像、三足青花瓷香爐以及破落的古大厝等,據廈門市文物處陳娜、謝明俊專家考究,這些都是幾百年前的文物。而村中洪氏族人為了保存這些先人的遺物,也冒過風險,費盡心思。譬如,今年八十多歲的蔣錦老阿婆,文化大革命開始時冒著「揹佛公遊街」的風險,偷偷把洪旭的神像用稻草包紮放在「巷頭樓」草堆裡,終於逃過一劫。那麼,為什麼洪旭的一些事蹟和傳說至今還是一個謎?這是由於當時的歷史背景所造成。 洪旭是反清的鐵桿人物,他跟隨鄭成功二十五年,一六六四年三月廈門失守,又退往台灣繼續扶助鄭經。由於操勞過度,他於一六六九年七月初五日病逝台灣,一生沒有領過清朝的俸祿(台灣直到一六八三年才歸入清朝的版圖)。為了斷絕沿海居民對明鄭政權的支援,清政府於順治十八年(一六六一年)夏四月實施「遷界令」,造成沿海三十里界內黎民百姓「天寒日又西,男婦相扶攜,去去將安適,掩面道傍啼」(盧若騰詩)的慘景。連鄭成功啟蒙塾師李孟卿在南安石井院前的書房也被清兵焚毀,他部將的遭遇就更可想而知了。鄭成功的部將鄭彩、鄭聯是同安高浦人,由於害怕株連,當地的族譜也不敢記載。廈門鴻山腳下的「雙忠魂」墓也是一道謎,道光十九年版的《廈門志》載:「俗呼太師墓,不知葬者何人,或疑即唐王所封,或為鄭氏偽職,或以為芝龍兄弟招魂之墓,均無確據。「還好《鄭氏族譜》有載:太師即鄭廣英,太傅即鄭海英,系鄭成功叔父鄭芝鵬的兩個兒子,一六四八年抗清死於海澄,死後分別追贈太師和太傅。由此,「太師墓」得以澄清。可見當年抗清的將官,身後族譜不敢記載,墓葬不敢標志,這就是今天研究洪旭身世難度的前因。 兩地宗親首次會面,畢竟是件幸事。我在主持會上說是「親堂見親堂,歡喜木舉狂」,在座的鄉親都甚以為是。洪文章先生也認為此行使「族親親情能兩地互通情誼」而得以「相認相擁抱,相親融」。儘管有些疑惑還是懸而未決,但起碼有兩點可以達成共識: 一、同是天相公的苗裔 據金門《後豐洪氏族譜》記載,其始祖洪楷是洪適次子,字宣曦,號仕同,南宋景定五年(一二六四年)進士,授泉州府同安縣尉,咸淳六年(一二七○年)擇居同安縣翔風里二十都烈嶼青岐鄉,堂號為「滄江義門」。馬巷蔡浦洪氏開基祖洪道是洪皎(字獲麟)次子,因避戰亂於南宋紹興年間遵父命隱居同安縣翔風里小嶝嶼後頭保,創「嶝山」堂號。洪道是洪楷的堂叔,都是天相公的子孫(天相公生洪皓、洪皎二子),這樣算起來,兩地洪氏宗親八百年前正是一家人。但這樣「搓草索搭草瓜棚」,未免扯得太遠,至少三百年前的血緣關係還是十分密切。 洪旭傳有十一個兒子,四十四個孫子,現在的廈門、集美、同安、翔安等地都有他的後裔,比較明顯的就是同安縣城北門外洪氏家族。據康熙五十二年(一七一三年)版的《大同志》記載:「洪心澄,翔風十九都人,住北門外,年二十中,現任河南偃師知縣。「洪心澄是康熙三十五年(一六九六年)中舉人,而他的弟弟洪淳瑛是五十三年(一七一四年)中舉人,所以康熙版的《大同志》沒有收錄洪淳瑛。到了嘉慶版的《同安縣志》,已有兄弟二人的傳略並同祀鄉賢祠,還載明他們是「在坊北門外人」。對照《後豐洪氏族譜》,方知心澄、淳瑛是洪旭的孫子(即洪旭次子鍾典之子),也說明最遲在康熙中期洪旭的子孫已從金門後豐港徙居同安在坊里(縣城)北門外,據說堂號是「滄江」,但官方的志書卻隱去他們先人(洪旭)的名諱。後來我查閱光緒版的《馬巷廳志》,發現卷十四「封蔭」有一條資料:「洪家玉,心澄父,郡庠生,封文林郎,偃師縣知縣」。同樣不敢提及洪旭,但《後豐洪氏族譜》有載:「鍾典公,忠振公(洪旭)次子,許氏出,諱家玉,號惕齊,泉州府學生員,以長子心澄初任河南偃師縣知縣,覃恩敕贈文林郎加一級。「志書與族譜記載吻合。乾隆四十年設置的馬巷廳,轄地包含現在的翔安區和金門縣,因此心澄、淳瑛沒有被廳志收入,但作為金門人的洪旭也沒有收入。所以我大膽推測,洪家玉是否住在蔡浦?如果是這樣,那麼蔡浦現存的遺物(如故居、神像等)與洪旭「霑邊」就更接近了。但這祗是設想而已,還得有文字或實物佐證。 二、古墓葬是衣冠墓 蔡浦村中的兩處古墓葬,據說是洪公掄和洪旭的墓地,代代相傳,年年獻紙,而且按房頭輪值祭祀。但據我看到的文字資料,如《廈門人物辭典》、《金門縣志》卷十二「武績」等,洪公掄於萬曆四十二年(一六一四年)隨軍到海南島征伐黎族時,因與兩廣參將張萬紀策略相左(公掄採用招撫策略),氣憤而死。據說屍體失落,廈門雲頂巖也是「御賜金顱」的衣冠墓。洪旭卒葬台灣,直到光緒元年(一八七五年)才敕從祠延平郡王祠之東廡,同年遺骸歸葬後豐港新林頂,新編《同安縣志》說他「後歸葬故里」可能也是來自這個出處。古代有「衣冠塚」的葬俗,如同安北辰山閩王王審知的衣冠墓,金門東珩村南郊通往陽宅小道旁也有陳健(明三郡知府)的衣冠墓。洪公掄的「金頭顱」傳說埋葬十八個地方,洪旭是二百年後才歸葬故里。原先因海峽相隔,祭祀不便,在大陸造個衣冠墓,供族人憑弔,這已不是先例。 當然,也不排除是洪旭子孫的墓葬。陳健號滄江,他的長子甫吉墓在長興里靜管院,次子甫列墓在長興詩山,當地百姓相傳都說是「滄江墓」。蓮花窯市有座古墓,因為墓碑被毀,當地居民傳為「瑤頭探花墓」(即乾隆二十八年武科會元探花葉時茂)。二○○○年農曆五月十二日因公路拓寬,出土了墓志銘,才確認是瑤頭乾隆年間國學生葉仰高的墓葬。坊間這種張冠李戴的事時有所聞。依據《後豐洪氏族譜》的記載,洪旭的子孫在同安有多處的墓葬。如洪旭的長子洪磊(明鄭時任吏官兼理戶官事務)暨妣蔡氏合葬在同安霞(下)店山(今屬集美區後溪鎮)。洪磊的生母李氏(誥封一品夫人)原葬金門後盤山,因「被鄭開掘去」,後招魂與兒子同葬下店山。洪旭的八子鍾明公(一六七○—一七一六)附葬於生母莊氏的墓地,址在同安縣從順里二都西墘保郊墘鄉(今為祥平街西塘社區居委會溝墘村);洪旭的孫子淳信(鍾明次子)葬在從順里後宅保許湖鄉(今為新民鎮蔡宅村委會古湖村),還有一位孫子洪淳輪(鍾明四子)葬在蔡宅保深田鄉(今屬新民鎮蔡宅村委會)。這些墓地至今是否存在,還有待田野調查。由於前面所說的原因,許多墓葬沒有碑記,以致把洪旭子孫的墓地附會為洪旭的墓也是有可能的事。 拙文可能是「理還亂」,但兩地宗親首次溝通,呈珠獻玉,有助於歷史謎團的釐清。有一點可以肯定,蔡浦世代保存的這些遺物和流傳的掌故,不會與洪旭毫無瓜葛。至於什麼關係,則有待文字資料或地下考古的發現。二○○七年正月十八日,六桂堂宗鄉社團在南安市石井鎮仙景村舉行信杯迎祖大會,蔡浦村洪天保先生聯捷七杯,贏得二○○八年恭迎六桂始祖的舉辦權。翔安、同安也先後成立六桂堂文史研究會,金門縣六桂堂宗親會理事長洪允典先生也都率團慶賀。蔡浦宗親期盼後豐港宗親明年前來參加這一盛會,藉此再次探討洪旭的遺跡,共同宏揚這位開台先賢的豐功偉績。 丁亥年小暑日 於古莊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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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共和國獨立日記
金門共和國當然不像台灣共和國這樣,我們是禮儀之邦、小國寡民,不需要陸海空三軍。到底如何維持治安?已經深入在研議之中,據側面了解,傾向不設立軍隊,只設置警察,陸上稱陸警,海上稱水警,以警察維持國家的治安,但是絕對不是警察國家,像早期的中華民國一樣。 金門共和國政府官員平民化,時常深入地方,與民眾打成一片,不會高高在上,也不必高高在上,每一個人都有為國家服務的機會,你怎麼長大?你的求學背景怎樣?大家都明明白白、清清楚楚,不必用甚麼「金門之子」來唬人。 因為生活安定,社會福利很好,民眾安居樂業,把家裡佈置得漂漂亮亮,把居家環境整理得乾乾淨淨,把社區美化成為公園,大家讀書、吟、寫字,文化藝術水準很高,有空的時候就到台灣共和國旅行,或是到中華人民共和國去遊山玩水,有時到歐洲、美洲看看異國文化,民眾品味高、收入好,懂得生活,沒有人想做官。 金門共和國是一個透明的國家,你拍馬屁,貪污腐化,十目所視,你逃逃不掉,你跑跑不了,祖宗受辱,子孫遭殃,不像台灣共和國還可閃躲。因此,金門共和國將來可以作到弊絕風清,夜不閉戶,路不拾遺,成為東方的瑞士。 十月八日 星期日 倒扁運動今天剛好一個月,雖然聲勢很大,仍然撼不動阿扁一根汗毛,所以以體制內的方式倒扁,似乎沒有勝利的空間;現在立法院要進行二次罷免,施明德想向綠委施壓,如果不同意罷免,就要進行罷免綠委。 施明德這一招,想以震懾的方式,迫使民進黨立委支持二罷案,但也可能激起反彈,如果有綠委敢於挺施,背叛民進黨的利益,他的政治生命也就完結。因此,施這一招會讓民進黨的立委團結起來對抗,擴大爭議面,反而模糊倒扁的焦點。 況且罷免綠委曠日費時,要到明年二月才會有結果,戰線拉得這麼長,人氣難道不會散掉?十月十日國慶,倒扁總部要發動二百萬人天下圍攻,施加壓力,迫使阿扁下台,但是阿扁現在是軍人眼中的大帥哥與巧克力,剛剛得到丁春秋的待遇,正在自我陶醉的時候,怎麼會輕易下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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寄給母親的報值掛號
自從考上科技大學研究所後,由於工作與課業上,日益繁忙的關係,近來就比較少,打電話回家和媽媽聊一聊,眼望時序,已由七月進入八月份了,一年一度的重要日子,媽媽的生日,已悄悄逼近,所以,今天清晨在上班前,便撥個電話,向遠在金門的媽媽,先說聲祝福並詢問老人家,在前幾天到郵局,交寄的報值掛號信件是否已收到,此時,在電話筒那頭的媽媽,高興的說著,你寄來的紅包,我已收到而且已花完了,正思索著,才短短幾天而已,妳老人家就用完了,真是厲害,媽媽接著說,是拿去寺廟燒香拜佛,祈求菩薩保佑大家平安、健康、順心與買些生活必需品與小零嘴,給大哥的小孩們吃,聽到此,內心一陣傷感,因為媽媽現已高齡七十二歲了,至今,依然在為家裡的瑣事,操勞與煩心,仍然無法到臺灣來享享清福,本以為去年三月間,爸爸因病不幸去世時,在辦完爸爸的喪事後,便可接她老人家來台灣,到我與二哥及姐姐的客居地,玩一玩及散散心,誰知時常漫不經心的大哥,其家庭接連一再發生的事端,造成媽媽對於大哥與其三個稚齡的小孩,一直是她無法離開與放不下的甜蜜負擔,我想,這就是母性光輝的偉大之處,不管自己的小孩,是否已長大或成家,還是會適時給予最溫馨的關懷與最大的支持。 記得以前,常聽媽媽說,她不擔憂自己生命的長短,最煩惱是以後她走了,祖先會沒有人來祭拜,從以前到現在,她都是這麼虔誠與誠心,在繼續傳承先人們艱辛創造歷史的精神,更時時告誡我們,凡事都要以家庭為重及不管未來如何的飛黃騰達,皆不可忘本,雖然,她目不識丁,但是自己對於相夫教子與薪火相傳的重視,卻不輸給有受過教育的人,我想,這是中國傳統婦女,至今,仍所堅持的固有美德,更是值得我們多多學習的。 最後也僅以此,祝福她老人家,在八月十一日生日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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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去串門頭一回
金門與廈門之間,一衣帶水,近來因為小三通之故,彼此之間往來頻繁,而我呢?屈指一算,這些年來我到廈門的次數前後不超過五次,第一次是學生的畢業旅行,而後來則只是「路過」,今年四月份的這一次是特別的,對我而言,從某些層面來看,它更具有破天荒的意義在! 金門寫作協會自成立以來,到對岸交流已有數次,我這隻菜鳥未曾參與,這次,看看時間可以去,所以我加入了,事先不知交流內容為何,更不知這次去是有任務的,經過報紙刊出,再經行前說明會說明,我總算知道這回我們要與廈門的作協結為姐妹會,好有意思,只是跟著一群大作家、老前輩前去,感覺有些壓力。 同行的團員有教授、校長、老師、理事長、其他職業的人士等,突然之間覺得自己在裡面好渺小,但是應該也比較沒事做,那就可以好好見識見識了。其實有些大師是久聞其名未見其人,這回總算見到廬山真面目,不虛此行也。 四月二十日上午十時,我準時前往水頭碼頭,但是放眼望去,沒啥人影,再細看,沒有熟悉的身影,等了數分鐘,團員漸漸增多,而各有任務的人手也忙,貢糖與高粱酒是必備的伴手禮,有人則是放著要交流的著作,還有本會的成果,大家最後在等的是協會的大紅布條,然後來個出發前大合照。上船後,各自找位子坐,我旁邊來了個大攝影師許維權老師,他的裝備說是向許維民校長借的,是英國海軍部隊專用的,他再三猶豫之後還是決定帶著一公斤多重的三角架,加上相機,哇!不得了! 船到廈門和平碼頭,由於通關手續已完成,一些人是輕鬆通過檢查,而因為每個人的證件不同,所以看來速度不一。尚未走出碼頭,已經有電視台人員前來訪問楊理事長,後來才知其實我們一下船,就已上電視了,出來後,前來迎接我們的作協長官們熱烈的招呼,他們的大紅布條已一字排開,頂著大太陽,我們得迅速就定位,二會人員大合照,還要邊閃來來往往的車子。 一車載著我們的行李前往賓館,一車則載著我們來到廈門第一餐落腳的地方,中午是金門高中洪春柳老師請的,不明就裡的我後來才知道她已退休,來到廈門大學攻讀博士,真是好學!南普陀寺附近,我們吃的是素食,大夥兒讚不絕口,因為清淡、健康、變化多。 走出素食館,我們走了一小段路,身後突然傳來「阿嬤」,原來是胡之光教授在叫他的夫人,想買玩具給小孫女,有人則是建議晚上再到「廈大一條街」買,那兒比較多,接著我又聽到「奶奶」,這時我就不意外了,跟著孫子叫嘛!再回想到幾分鐘前,胡夫人在過行李時對胡教授說的話,挺有趣的一對,她反覆的說;「你都不管我啊!」因為胡教授自顧自的往前走去;而維權老師也妙,東西放在電梯下,人到了上頭才想到自己的行李不見了,正笑出來時,我前頭的一位大哥行李突然下滑,我用腳頂住,自己更是笑得合不攏嘴。 下午我們來到環島路,也許不少人是熟得不能再熟了,但是這回,都有收穫,因為它多了新景點:書法家廣場、音樂家廣場,結合古今中外的書法家、音樂家於一身,中間靠著走一段木橋區隔開來,「一國兩制統一中國」我們應該不陌生,不用來到這裡,我們在金門遙望就看得到,而「祖孫三代盼統一」寓意深遠,我們自然的前來留影。團員中一位高教授就是音樂家,傳老師則是書法家,所以大家都看得興致勃勃,可以自由的選擇和哪位大師合照,多有創意啊! 在這裡,我首度見識「杯碰杯」的禮儀,敬酒時舉杯敬對方,杯子要彼此輕碰,聽說自覺職位較低的杯子就放低一點,可是我始終學不來,因為我不知對方要舉多低。晚餐閒談中,同桌的陳記者到過金門,他說他把楊再平說的「雞頭魚尾」的事,回來後寫成文,有任務的人抓緊機會採訪,而秘書長王永盛一直是陪著我們的,突然對我說:「許老師,你和我同年紀……」,頓時我愣住了,接著我就知道為什麼了,但是也因而他知道團員中我最年輕,所以有事會找我。 在金門,風獅爺防風避邪,在廈門,「鄭成功像」防風,真是特別!車上有上了年紀的老人家,所以入夜後兵分兩路,有的回飯店,有的看夜景,然後我知道,有人開始去洗腳、洗頭,這好像成了到廈門來必然會去做的消費。 第二天早上來到圓博圓,它集結了地域、歷史、文化、特色,是人與自然和諧的大觀園,園在海上,海在園中,今年九月會開園,號稱是廈門「海上花園」,真是多用途的好地方。接著來到集美「鼇園」,人家說「精美的石頭會唱歌」指的是石雕,這裡是愛國主義教育基地,由一九一九年五四運動開始,儼然是一部中國近代史。這裡的每一台階都有陳嘉庚的教育,集美解放紀念碑有著時代意義,陳嘉庚他連自己的身後事都不麻煩別人。傅老師又在看人面相了,這回是導遊小陳,日後是個「孝子」喔! 車上高教授大談自己的人生閱歷,令人羨慕,也令人感嘆,所以他形容自己是「一事無成、兩袖清風、三餐不繼、四壁皆空」。好奇的人一直追問,開講的人語不停,專心聽講的人跟著增廣見聞,儘管許多地方、許多事不可能一一經歷,但由別人的生命豐富自己的生命也不錯! 重頭戲是下午的「廈門金門作家座談會」,早在上午理事長就拿了一篇內容不少的文章給我,說是下午要念給大家聽,自那一刻起我的心開始忐忑不安,他人在解說我分心去看那分資料,在車上我還是不放心的再復習一遍,我甚至想方法找有份量的長者來念,可是沒人肯幫忙,到了「文聯」,走進會場,我更緊張了,又偷偷的拿到外頭再看一遍,就是不放心,那是民國七十七年刊登於金門日報、獲金門文學獎佳作的「金門、真美」,或許是時代的產物,所以有人跟我說「這二段最好不要念」、「這一句不要念」,最後乾脆說「最好是不要念」,老實說我也希望如此,但心中想的倒不是它不適合在這裡念,而是在這麼多作家面前,小生我怕怕也。 所幸,座談會繞著「胡璉將軍」相關的戰役轉,而胡之光教授倒也應付自如,這位長子對自己父親的了解夠深,才能讓這群探訪者滿意,金門、廈門都有同樣躲防空洞的記憶,都經歷砲戰生活的洗禮,在一群拿筆的人眼中、筆下是有別於死傷這類慘不忍睹的景象的,有趣的還包括你來我往的現場高歌那具有時代意義的歌曲,反攻、反攻、反攻大陸去……,他們也高喊那時代從馬山播音站傳出來的心戰喊話,時代至今,有什麼不能談的呢?至於締結組妹會的草案有人直言「這份草案太草了」,那就有待日後的文書往來讓它越趨完整!好高興,結果我真的不必念,雖然我不是沒有準備,大家人手一份,自己看就好了。 過去他們看到「三民主義統一中國」緊張得要命,現在看到「三民主義統一中國」要被拆掉他緊張得要命,吉星文在盧溝橋事變打響第一砲,卻死在八二三砲戰,這是怎樣的結局?大陸的砲彈是蘇聯的,金門的砲彈是美國的,我們究竟為何而戰?其實「各為其主」都沒錯,一為毛,一為蔣,座談會最後的結語是「戰爭是無情的、和平是無價的」!參觀文聯,更能體會廈門對各種文藝之重視,晚餐在文藝基地用餐,記者朋友又找到對象開始訪談。 晚上,一定要記上一筆,那就是許雲英小姐和親人的會面,她生平第一次,會面的對象是表哥、表姐、表妹等人,有趣的是她在金門家中的所有人廈門的親人都見過了,唯獨她第一次,奇也!怪也!這次會面是極有意義的,像極了兩岸第一次通的時候,只是太誇張了,小三通都已通了那麼久了,想來她心情格外興奮吧!我還請她表嫂幫忙買「海蚵乾」呢!那可是媽吩咐要買的,屆時要帶去馬來西亞給舅舅們的,好感謝好心人的相助。歷史鏡頭,我為他們眾親友在我們睡覺的房間留影,那可是難得一見的畫面! 第三天早餐時,一件有趣的事發生了,因為前一天早上我們是在一樓用餐,而這回改在五樓,所以胡教授說「五樓」的咖啡比較好喝,夫人說「一樣」,他不信,又問其他人,他真的以為樓下、樓上是中西餐之分,其實東西都一樣,好天真的教授!接著我們坐船來到鼓浪嶼,這是我第二次來,上回來去匆匆,這回可得好好看看在金門許多人口中的鼓浪嶼,由於是假日,人潮特別的多,但這次我可是準備好好來認識鼓浪嶼的,前有導遊正賣力的解說著,而我及一些愛攝影的人則有時是落後者,我照了不少閩南建築,還有就是特殊的口號、標語,當我們正為人口高齡化而倡導生育的今天,廈門則是相反,而且也在推行男女平等呢! 說到建築,團員中就有建築專家胡教授,所以有時得聽他的才更專,不好意思,我連高粱掃把都照下來了,因為面熟啊!這回原以為可以到久仰已久的「菽庄花園」去的,結果希望還是落空,不過還好有登上日光岩,這三個字早在鼓浪嶼之歌中就聽過,我們沒有攻頂。因為大家都對鐫刻有興趣,那裡多的是歷史以及走過歷史的人物。我以為王秘長要我幫他照相,沒想到他請另一團員幫我和他合照,看來我倒是顯得小氣了! 在離開廈門前的午餐,又有高幹前來,好幾次了,各有不同單位的長官到來,他們是主,我們是客,但是小女子我搞不清楚他們誰是誰,因為他們高高在上啊!飯後有一點時間到中山路逛,只是走過來走過去,不知要定在哪裡,最後有人是空手而回,如我之類,有人則是多少有收穫。到和平碼頭的車上,秘書長竟對大家說要我幫忙把大家的照片集合燒成光碟,我嚇到了,這個重責大任怎麼會落到我的肩上呢?我點點頭,不知該怎麼做? 到了碼頭,我的海蚵乾到了,但是好心的表嫂不拿錢,說是要送我,我真的無功不受祿,收與不收真是兩難,只好心中這麼想:下次再買東西回送好了。王秘書長是來真的,又說了一次,他再過幾天到金門再找我拿,我問清楚他何時過來,沒想到是四月二十六日,也就是我回去後四天,末了補上一句「到時我再打電話給你!」我半信半疑! 和平碼頭裡,又見好多熟面孔,有些是來採買的,有些則是「迎媽祖」的吧! 好熱鬧!大家的行李多了起來,應該說是「沉重」了許多,文聯送每人一套書,就夠份量了,揮別廈門,我們回到金門,廈門熱得人發昏的太陽,與金門的天空實在是相去甚遠,金門的天氣涼爽多了! 四月二十六日下午三時過後,突然來了一通電話,我沒接到,再過不久,又來一通,但顯示號碼不同,這回我接到了,聲音挺熟的,「許老師,我是王永盛啦!我們現在在爬太武山……」真的厲害,他說到做到,聊了一下下,我怕浪費他的電話錢,沒敢多說,倒是他說晚點再打給我,說真的,若不是他主動打來,我還真不知該如何與他聯絡呢! 一直在想,他打給我,我該不該聯絡其他的人呢?總不能是我一個人去面對他們吧!後來我打電話給金中王先正老師告知他此事,他說秘書長再打給我時,請王打給他,幾分鐘後,果真接到電話,我其實害怕他是否用的是「漫遊」的電話,結果聰明的他說用飯店的電話打的,有誠意的他還說「你可以順便帶我們去逛逛啊!」說得我不敢沒有誠意!我拿著光碟前往,裡面放的只有我照的部份,從金門到廈門,從廈門回金門,沿途我想照的都在裡面,二百多張夠多了。 到了浯江飯店,我請服務台小姐幫忙找,他出來了,手上拿的是他從廈門帶過來的報紙,刊登金門廈門作家相關消息的,還包括一些人的專訪,好有心的人!我把光碟交給他,說明裡面的內容,在王老師、許維權老師到之前,我領著他們外出走走,首先來到對面的「空中大學」,他們對這裡一無所知,還以為跟開飛機有關呢!他們是一群來自廈門文聯的人,各有不同的專長與職務,但都是第一次來,有些應該是申請了好久才來的吧! 走著走著,遠遠看著莒光樓,他們說下午的時候去過了,旁邊石雕公園暗暗的,倒是木棉樹他們覺得美,也說金門適合人居住,有些人好奇怎麼都沒看到金門的公車?走到金城南門,他們看見便利商店,有人就直接走進去了,而有的則在外面椅子上坐了下來,想必是腳酸了,看看時間回去來不及了,我打電話,於是我們決定到模範街某家店坐坐,我把東西交給王老師,我們開始分道揚鑣,他們有的早不知去向了。 有人大方的把買來的東西拿出來請,菠蘿蜜、蛤仔餅,好似這勾起了他們什麼回憶,而其中一位是湖北人,我們的許老師也變成了湖北口音,有人大方的把朋友寄給他買東西的台幣拿出來買貢糖,「給他開落去,回去再換成人民幣還給他」,真是可愛的人!走在東門這一段路上,一位小姐對我說,這裡真像我們漳州,也是這樣的一段街道,前面是牌坊,只不過我們的牌坊比較多! 來到紅樓,點飲料花了不少時間,因為選單上寫的很難清楚內容是什麼,有的人要問明白才點,倒是「毛澤東奶茶」、「阿肩緣茶」等都點到了,邊聊邊飲,一段時間過後,我們一行人走出模範街,一個人有意的把模範街趣說成「這條盲腸仔街」,因為他大概也被金門高粱醺醉了,車子載了二回,這也算是完成了一次交流!我拿走一份廈門報紙做紀念! 有趣,短短幾天,金門廈門串門,他拿來紀念品,我好歹也得給點什麼,禮尚往來,我前前後後收集了金門日報刊出這次交流的相關消息數份,在他們來金的第二天下午送去,沒想到晚飯前他又來電,打手機我沒接,真的是怕浪費他的錢,他改打家中電話,為的是告訴我他收到了,夠有禮貌的! 我們第一次接受他們的招待,他們第一次來金門旅遊,好有意思!聽說下回還有人會過來,那時候的才是正式的交流,不知我們屆時會擺出什麼樣的排場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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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共和國獨立日記
道德教育養成很慢,摧毀很快,阿扁昨天視察基地,憲兵學校的學生當面高喊:「總統,總統,大帥哥,巧克力,巧克力,你是我的巧克力」,有動作有聲音,在一片倒扁的聲浪中,聽起來當然很窩心,想不升官也難! 東森新聞昨日對此有深刻評論,可以當作柳營實錄,值得當官的人揣摩:「憲兵喊陳總統大帥哥,其實這跟以往軍方拍總統馬屁的經典代表作相比,只能說是小巫見大巫。像是海軍曾經把總統老家,完全模擬到基地;還有弟兄用類似洪門入會儀式的敬酒招式,跟總統『搏感情』,奇奇怪怪的現象,不勝枚舉。 什麼事讓陳總統滿意到牙齒露白?原來是空軍弟兄,帶著他的競選商品『扁帽』迎接他,不顧國軍尊嚴的做法,成為拍馬屁的經典代表作,冠軍地位無人比。 緊接的海軍,更把馬屁文化發揮的淋漓盡致,把總統官田老家原尺寸,百分百模擬到海軍基地,外觀逼真,就連官田菱角、碗粿,都應有盡有,就只差沒找個人變裝成扁媽。總統陳水扁(94.02.19):『回家的感覺真好,菱角有媽媽的味道。』 這麼天才的點子,當然勇奪馬屁精第二名。還有跟總統餐會,敬酒該怎麼敬呢?這群海軍弟兄,也不知道哪裡學來的敬酒陣腳,給人濃濃的江湖味。海軍弟兄(93.07.29):『今天總統來這裡,為我官兵來打氣,三軍統帥的心意,弟兄感激在心裡,政躬康泰國泰民安,乾杯!』 喔,想起來了嗎?海軍弟兄這樣比手劃腳,跟洪門兄弟的入會儀式,是不是有異曲同工之妙。這麼夠江湖義氣,當然要封他第三名。至於向來相對呆板的老陸,頂多就只有在總統唱歌時,把弟兄當成舞伴,大跳『瑪卡蓮娜』。 雖然滑稽,但實在太陽春,不列入排行;政黨輪替6年,軍方歌功頌德的事跡,多到數不清。 現在陸海空三軍都齊了,屁精一個也不少,想當官的人要學著點,苦幹實幹、任勞任怨,只有閻王知道,只有閻王賞識,早早請你去當左右手。 軍隊馬屁化,軍隊也綜藝化,會不會打仗,要打了才知道,但是會不會升官,馬上就知道,靠馬屁升官的人到時指揮苦幹實幹的你去打仗,他本職學能原就不如你,升官卻勝你,打贏了是他的功勞,打輸了是你活該倒楣。這就是有名的馬屁決定論,看你有沒有長成一副屁臉,就知道你會不會升官。 郝柏村當行政院長的時候,說國軍不為台獨而戰,現在應是台軍不為中華民國而戰了,黃埔軍魂已劍埋沉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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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詩抄 走過不怕冷的冷
不想再與戰爭的記憶拔河 素顏正面迎接陽光 膨脹或收縮的影子 在旅人充滿興趣的眼神裡 發展神秘的野史 保留英雄的狂想 曾被印刷和張貼的人物 穿過壕溝與鐵絲網 只剩下一雙夢的鞋子 帶著信仰走向曠野 群星在雕像頭頂閃亮 燃燒寂寥的夜 被歷史拋棄的側臉 從時間背面轉向 點燃密林中一雙夜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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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共和國獨立日記
今天是中秋節,怎麼過呢?紅衫軍繼續集結、對抗,家也不回了,親友也不聚敘了,倒扁成為此刻最重大的任務,假如不是民怨沸騰、積壓已久,誰不想回家團圓過節呢?不過紅衫軍在台北火車站,會過一個不一樣的中秋節,可能一輩子只有一次的機會──一次終身難忘的中秋節。 阿扁也會在玉山官邸,過一個不一樣的中秋節,他的心中是快樂而滿足的嗎?是圓滿而喜悅的嗎?面對社會上這麼多反對他的人,是否應反躬自省,自我檢討,或是怪罪黨同伐異呢?把社會搞得四分五裂,把民眾搞得民不聊生,自己就可以安享太平、大權獨攬嗎?恐怕世界上也不會有。 雙十國慶就快到了,施明德要號召二百萬人天下圍攻,包圍國慶大典,我們看阿扁怎麼對應?這一齣精彩的戲碼,也算是開國的奇蹟,歷史的經典,將會永垂不朽了。 金門地方百里,在春秋戰國時代是等同於一個諸侯國,小國寡民,雞犬相聞,是老子眼中的理想國。這樣的一個共和國,不必有甚麼國家目的,大家安居樂業,相安無事,左鄰右舍自己管理自己。 國家多事在由於大,大國常有領土野心,互相爭戰,往往打得血流成河,村舍為墟,民不聊生,如果都是小國寡民,就不會為了虛榮心而打仗了,可見小國有小國的好處。金門共和國獨立了,難道我們會去跟中國大陸爭霸? 只要加入聯合國,站上世界的舞台,像台灣共和國一樣,就是一個獨立自主、不容侵犯的國家了,我們小雖小,中國大歸大,河水不犯井水,可以和平相處。中國大陸如侵略我們,那是殺雞用牛刀,只會欺負小國家,貽笑國際,抬不起頭。果真如此,聯合國還有甚麼存在價值?何況我們還有老大哥在呢? 晚上在慈堤放煙火──「英雄煮酒邀明月,兩門博餅慶中秋」──以煙火代替炮火,這是獨立的煙幕。海峽生明月,獨立在此時。 十月七日 星期六 倒扁成功看來遙遙無期,道德訴求有時而盡。當道德已被當政者有意摧毀,說謊已成為常態──臉不紅心不愧,社會受到習染,不把誠信視為重要,不把說謊看作可恥與罪惡。當此時際,高舉道德的標竿,在社會價值錯亂的時代,到底有甚麼作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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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浯江詩選 朝鮮景福宮
六百多年的身世 寫在戰火的灰燼裡 又重生如垂天之鳳凰 斷落的幾莖羽毛 恰恰艷麗了門前的軍旗 鼓聲點點,依稀敲醒了 帝王的夢,倭寇來了又去 只有舊時家臣的雕像 猶在漢城街頭守衛 朝鮮海峽的波濤 瓦簷之間閃爍著漢唐顏色 池畔楊柳也是明清的樣子 唯獨門外滿街市招,找不到 歷史的歸路 2007/7/7 首爾市郊 Hotel Ju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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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我懷念的金門兒時遊戲
我是個從小到大都居住在金門這塊土地上的人,雖然我也曾經因為求學或考試的期間去台灣讀了幾年的書,可是在我心中卻無時無刻都會想到金門的種種情景,即使現在這種繁華的社會,金門還是我最喜歡的居住環境,因為這裡隨時隨地都可能找到我的親戚或朋友且讓我覺最幸福的是可以呼吸到新鮮的空氣、生態資源也相當的豐富。 當然金門地區令我懷念的事情非常的多,例如像是浯江溪口、慈湖、模範街、兒時遊戲以及吃的東西等等。其中最令我懷念的應該就是孩童時期常跟一些鄰居家中的小孩玩在一起的那些兒時遊戲,例如像是土地公、救城國、救兵、跳方格子遊戲、123木頭人的遊戲、打彈珠、踢毽子、老鷹抓小雞遊、猜拳遊戲以及在國小體育課時後常玩的躲避球遊戲等等………,這些都是令我懷念的兒時遊戲,即使我在今年才剛大學畢業不久但是我還對於這些兒時遊戲很懷念,但是這些兒時遊戲之中也有令人感到好奇或者有疑問的地方,那就是到底這些兒時遊戲流傳已經有一段時間了,可是我卻不知這些遊戲當初是如何流傳進來的,或者說有什麼歷史典故以及由來等等,例如像我兒時記憶中最常玩的就是土地公、救城國以及救兵等這些遊戲之中其實據我所知很早以前的金門就已經有流傳下來了,不過它的由來以及有什麼歷史典故等目前為止卻都一無所知,而在金門地區好像也沒有人在從事關於金門地區兒時遊戲方面的研究或書籍等等,因為搞不好這些兒時遊戲將來可能是金門地區另一項文化遺產也說不定。 那麼既然自己的兒時遊戲那麼的多,當然也要瞭解這些遊戲的玩法與過程囉,所以我就從中挑選兩樣兒時遊戲。 土地公的玩法與過程: 1、首先剛開始的時後可用猜拳等方式來決定輸贏,如果輸的人就要當鬼。 2、然後這些當鬼就要去抓人,被抓到的話那個人就要當鬼。 3、當你在行動覺得快要被抓或遭遇困難的時候就雙手合十喊「土地公」三個字,然後停在原地不動。 4、必須等友人來救你之後才可以行動,不過在解救途中需要些技巧或靈活運用。 救城國的玩法與過程: 1、首先剛開始的時後可用猜拳等方式來決定輸贏,如果輸的人就要當鬼。 2、那當鬼的人就必須先趴在某個樹木或牆壁作為定位點,然後喊個幾分鐘之後就可抓人,至其他的人全部都要跑去躲起來不要被發現,如果被找到的話就會被當鬼的那人按住定位點喊「某人救城國」表示你已經被抓到,而抓到的人如果連其他的人也被找到的話就由那個第一個被發現的人當鬼。 3、同樣此種遊戲也是要靠同伴靈活的應用或者是巧妙安排之下等等才能成功,一有機會就趕快趁當鬼的那個人沒有注意的時候或動作稍微慢一點就衝出去趕快去按住此定位點後喊「救城國」三個字,如果全部組員都成功的話那當鬼的人就要繼續當下去,直到有人代替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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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飽眼福
這是個推銷的時代,也是個「大飽眼福」、「大飽耳福」和「大飽口福」的時代。我們天天生活在這「三福」之中,也樂在其中。 瞧,只要一開電視機,人體之美、聲音之美,及飲食之美,無不不約而同地來和我們打招呼,並使出渾身解數,把「釣餌」的色香味表演得淋漓盡致。其中尤以各行各業大老板所欣賞的「女體之美」,總是以「黃金分割」的舞姿,來釣我們的味蕾。 日前午后,閒得無聊,取出宋玉的〈登徒子好色賦〉,也想來「大飽眼福」一番,可惜還是那幾句在文藝班讀過的老詞:「增之一分則太長,減之一分則太短;著粉則太白,施朱則太赤。眉如翠羽………齒如含貝。」興味索然。 拋下書,用「一指神功」點開電視機。哇口塞!一個脫得精光的美女,橫陳在一塊又寬又長,鋪了漂亮的桌布的木板上,酥胸和小肚至大腿間,用沙拉竹筍和櫻桃、鮮花等裝飾著。圍觀的男女手持水果叉,往美女的胸、腹部扠去,插起一塊塊沙拉竹筍往嘴裡送,嚼得眉開眼笑。 啊!那是台中市舉辦「竹筍文化節」的重要鏡頭。市長胡志強,筍也吃了,裸體美女也看了,表情卻有點「不夠甜美」,讓現場有點尷尬。 我也大飽眼福,卻也同時在想,有關竹筍文化的遺產太多了,從舜妃的「湘妃竹」到孟宗的「哭竹生筍」,到「竹林七賢」,到蘇東坡的「不可居無竹,無竹令人俗」,到鄭思肖、鄭板橋的墨竹,乃至到訓戒子女的「竹筍炒肉絲」,無一不是優質的竹筍文化節的活動題材。何以自詡為「文化之都」的台中市的官民,竟會如此的師法日本的商業俗氣,端出這個「大飽眼福」的日化大餐來? 當然,這種「大飽眼福」的模仿秀,在台灣已不是第一次。而在所謂的「色藝難分」及「拚經濟」的大帽子下,大家已有志一同地在實踐鄧小平「能捉老鼠的貓就是好貓」的名言。但是,耳聽得城外的《老子》說:「五色令人目盲………馳騁畋獵,令人心發狂。」范蠡就是用「色」字使夫差目盲心狂的。而唐玄宗是自己盲於色狂於色。我們正在向唐玄宗學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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寬恕
他幾乎忍不住想趕到她家裡去為她檢修電視,他畢竟是一個做事有分寸的人,不便深夜進入一個單身小姐的香閨。 但他那裡知道方曼姝肯定是不會寂寞的?他一離開她家時,正巧有朋友約她參加舞會,狂歡熱舞到近凌晨才回到家裡。 她並沒有為了這一回合的「勝利」而感到高興,因為一切發生都和她的想像完全相同。 由倪遠之,她不由得聯想到早已離婚數年的彭賀加。 彭賀加平時所表現的篤厚與忠實,不正和倪遠之一樣嗎?身為技術專門人才的彭賀加,當年被任職公司派到日本去了八個月,便和一個華僑少婦發生了戀情。他回國後,將她隱瞞得很嚴密,直到有一天,一位朋友酒後失言,吐露了令她驚駭欲絕的消息,而彭賀加不在場,也不知事情已被揭開。接著,半個月後,又被她截獲了一封從日本寄來的情書。 有了確實罪證,他才不得已承認了那只是逢場作戲的勾當。但無論是怎樣的解釋與懺悔,也完全不能消滅她因丈夫的不忠而引起的很深的仇恨。 這種仇恨,將在她心裡維持到永遠,甚至是她由彭賀加而仇恨所有的男人和女人。她毅然離開他的第二年底,他又結了婚。知道他另娶以後,她沒有作任何表示,但暗中她卻為了這件事不快了好長一段日子。 而且,她不懂為什麼與他結婚的不是那個在日本認識的少婦?難道他和那個少婦的一段孽緣不是藉助於異國的愛情嗎?難道是他鄉的無邊的寂寞感,促使他無形中受到異性的誘惑? 就正同像她現在誘惑倪遠之一樣。 是的,她向自己承認她蓄意在誘惑倪遠之。 她不愛他。以後,她也不會對他發生戀情。 但,她一定要給他的「忠實」作一次有力而肯定的反證。她要對一個美滿的家庭來一次諷刺,她也一定要給這一對恩愛的夫妻來一次重重的打擊,這樣才能使始終壓抑在她內心幾年來的仇恨,得到痛快的報復行動。 她有絕大的把握。倪遠之一定會再來的,而且,以後還會來,她必須繼續應付他,哈哈,直到他的美滿的婚姻變得不可收拾………。 六 計程車很快已到達豪華戲院門前。 方曼姝已先一步望見孔敦皇痴心地等待在那裡了。 孔敦皇一臉笑容,疾步趕過來,將她扶下了車。 「抱歉!你等得很久了吧?」方曼姝用帶笑的目光打量著他。 她深刻覺得這對表兄弟的形貌仍然有相似的地方,只是孔敦皇比倪遠之要靈活、風趣。像倪遠之那樣篤厚而老實且木訥的男人,感情也會轉移目標,何況是孔敦皇或已離婚多年的丈夫彭賀加呢? 哼!作夢吧!姓倪的,我不會嫁給你的,即使日後他再努力地表現出他的赤誠與真心,我也不會與你成為夫妻,方曼姝內心裡自言自語地說。 電影是好電影,她看得很專心,可惜孔敦皇常在旁邊分神。他似乎不是來看電影的,他注意銀幕的時間,不及注意她多。 他的手緊緊地摟著她的腰,偶而情不自禁地一個偷吻,她無動於衷地接受了。 她已不在乎誰摟她或是誰吻她。幾年前,當她發覺彭賀加對她不忠時,她便感到她的守身如玉肯定是人生的一種毫無價值的浪費與犧牲。 孔敦皇對於調情這方面,比他的表弟倪遠之要老練得多。天曉得已結婚生子的倪遠之,當以後擁抱她的時候,渾身會如何地在顫抖呢? 想到這裡,她竟好笑得笑出了聲。 孔敦皇把嘴輕輕地湊在她的鬢角低聲問:「妳在笑什麼,曼姝?」 「笑—,我笑電影裡的情節。」她推了他一下說,因為她的鬢角被熱氣哈得發癢了。 趁機,她又教訓他一句:「你這人在想什麼?電影裡好笑的地方,你都沒有看到。」 他嘻笑著:「我在想妳。」 「想我,我不是在你旁邊嗎?」 「我還在想另一件事。」 「什麼事?」 「看完電影,找個清靜的地方再告訴妳。」 她輕輕地望了他一眼,覺得他在故作神秘,也就不屑問下去了。散場後,兩人走出電影院,在馬路上她輕推著他說:「好,現在可以告訴我了吧!」 「告訴妳什麼?」 「你,」方曼姝有點生氣,但,她的臉上仍然用笑容作掩飾:「你不是說要找個清靜的地方告訴我一件事?」 「啊!」孔敦皇一面點頭,一面向四周望了望,帶著她往附近的一家咖啡館兼餐館。 坐定,點過菜。吃過近一半後,他收回目光不久,又思索了一下,冷靜地望著方曼姝說:「妳真願意聽?這不是什麼愉快的消息。」 「是關於我的?」她遲疑地滾動著眼珠。 「是的,和妳也有關係。」 「口荷!說吧。」她不在意地噴了口煙。什麼她都能承受得了!她相信今生今世不會再有什麼比已離婚的丈夫彭賀加對她不忠而無情的消息更要壞了。 「遠之的太太來找過我。」孔敦皇低著頭,玩弄著面前的刀叉。 「喔!是嗎?」她仍然表現出一付很不在意的冷靜表情。 原來是正戲已開了鑼。她一點也不緊張更不驚奇。這場戲,是她編導的,她有很大的勇氣接受任何批評與打擊。 「她已發現他常到妳那裡去。」 「是怎麼發現的?」 「遠之回家後,衣服上帶著女人的香氣。」 「口荷!她的嗅覺倒很靈敏,」方曼姝露出一個很諷刺的笑容:「你不是說過他們是一對公認的最恩愛的夫妻嗎?她為什麼會憑一點香氣,就疑惑她的丈夫?」 「不止她疑惑,連我也曾疑惑過。」孔敦皇點點頭回答。 「就因為你在我家裡曾遇見過倪遠之兩次?」 「這只是使我疑惑的一點。我還有很多其他的線索。」孔敦皇的語氣明顯地愈來愈冷峻了。 方曼姝的臉一冷,這次她真的生氣了。摔下手中擦拭的餐巾她不客氣地說:「抱歉!倪太太在調查倪遠之,因為他是她的丈夫,但你憑什麼也在調查我?」 「曼姝,因為我很愛妳,」孔敦皇一臉正經且毫不猶豫的說出口:「我愛妳,我就有資格來關心妳。曼姝,現在我不是跟你開玩笑,請妳告訴我,妳願不願意和倪遠之結婚?」 「什麼,和他結婚?」方曼姝瞪大了眼睛,多麼滑稽的問題。她很快且猛搖著頭說:「我從來沒有考慮過。」 「如果妳未來願意和倪遠之結婚的話,他太太就和他離婚。」 離婚!離婚!這對已有五年生活歷史的恩愛夫妻,口荷!還不是和她過去的情形與彭賀加的情形一樣,最後還不是都走上了分道揚鑣的路! 是的,愛情與仇恨固然間隔得肯定是無比的遙遠,然而,一旦有第三者介入,愛與仇便會混淆在一起,也不再有界限了。 「曼姝,妳還沒有回答我的話,願不願和遠之結婚?」孔敦皇不放鬆地又問。 她狡黠地輕緩噴出一口煙說:「願意怎麼樣?」 「願意的話,遠之的太太一定成全你們,而且她也會為你們祝福。」 方曼姝發怔了。 她真的沒有想到事情會這樣簡單。過了好長一段遲疑,她才慢慢地再發問:「不願意又怎麼樣?」 「不願意,她請妳以後不要找遠之也不要和他來往,免得影響他的心情和兩夫妻未來的家庭生活。」 「那麼,她,」方曼姝好奇地問:「她就不和倪遠之離婚了?」 「離婚?為什麼他們一定要離婚呢?她肯離婚,肯定是為了深深地在愛著遠之,也真心希望他幸福快樂美滿!她不離婚,也為了要遠之。她說過,她可以原諒他,也絕不會追究過去。她說人生在這五光十色的紅塵的世界裡,一個疏忽便很容易犯下錯誤,用仇恨對待所愛的人,可能會兩敗俱傷,倒不如用寬恕和內心真誠無私的愛減少彼此的無邊無際的痛苦。曼姝,妳認為她的看法和做法對嗎?」 方曼姝一直冷靜且沉默著。 她始終沒有表示什麼意見。 她只是深深地連著吸了幾口煙,直到煙蒂燒痛了她的手指為止。 孔敦皇慢慢起身。櫃台結好了帳,他不告而別。 捻熄了煙蒂,她頹喪地躺在椅背。 她深深地嘆了口長氣。就在這時,她的內心浮起一陣莫名的悲哀。 她擦拭著汩汩流下的眼淚。自言自語地說:「唉!我的一生,究竟是為別人,還是為了我自己?」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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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共和國獨立日記
澎湖縣長王乾發與議長劉陳昭玲昨天率團來訪,王縣長說澎湖鄉親要求成立「澎湖共和國」,劉陳議長建議乾脆金、澎成立共和國,互相承認,金門縣長李炷烽則說日前浯江夜話「金門共和國」深得其心。成立共和國,金門、澎湖相互承認,已有共識,兩岸四國儼然成形了。台灣如如分裂為南北兩國,就是兩岸五國,跟五代十國仍有一些距離,還得努力。 澎湖是台灣的門戶,以今天的戰略眼光看,地位比金門重要很多,澎湖是細姨生的,金門是婢女產的,但是細姨的兒子反而不如婢女的兒子,蹩了一肚子氣,也開始鬧獨立了。 中共如以武力犯台,康熙之智可用,先取澎湖威懾,再取台灣本島,這樣可以保存台灣的建設,減少人民的死傷;當年施琅率兩萬海軍,在澎湖與明鄭的部將劉國軒海戰,打了一星期,劉國軒戰敗逃回台灣,清軍兵臨城下,眾志瓦解,鄭克塽降書送到澎湖。 以澎湖今天的形勢、地位──離島的大哥──庶出的悲哀,找上小兄弟金門吐苦水。金門人自主意識比較強,眼光比較深遠,跨出獨立的步伐比澎湖早,已經擬定建國的方略了,只等台灣通過新憲,變更領土範圍,就要追隨台灣之後宣布獨立了,特使團都已到了華府,繼游錫之後,見過布希高層,可見金門獨立不是說說而已──喊爽。 十月五日 星期四 施明德率紅衫軍環台倒扁,已接近尾聲,由於在南台受到刻意的打壓,以及少數暴力份子的砸車,並沒有把聲勢拉抬上來,反有頓挫的感覺。 道德的訴求,要在明智的社會,有理性作基礎,才能產生是非標準。台灣今天的民主土壤,披著民主的外衣,穿著本土的內褲,趿拉著道德的木屐,養著司法的鷹犬,侈談民主與人權。 因此,我們看到權力的進步,沒有看到民主的進步,為了誓死捍衛權力,甚麼骯髒的手段都可以使得出來,不免有民主倒錯之感。 國務機要費,檢察官正在辦,但是總統府以假發票浮報與虛報之疑雲揮之不去,民進黨立委管碧玲為了護主,竟去刨蔣介石的根,認為老蔣當年買醬瓜、奶粉,孫子結婚照都如何如何使用國務機要費,讓人有不知今夕何夕之感? 民主的墮落。墮落的思維,就有墮落的方法與手段,但正足以顯示她的墮落而已。 紅衫軍面臨這樣的民主思維,標舉道德、清廉、公義、救台灣的大旗,全台走透透,聲嘶力竭,每一步都有民主的血淚,每一步都刻鏤在台灣母親的懷裡。台灣不實行民主則已,實施民主,就像我們看當年美麗島事件,紅潮倒扁勢必成為台灣民主的另一里程碑,那些醜陋的嘴臉,屆時會呈現子孫的眼前,接受歷史的公審。 紅潮倒扁,面臨決戰時刻,何去何從?怎麼演變?最近幾天將是關鍵。陳水扁看來是不會主動下台的,道德制約不了他,政治協商奈何不了他,司法正義能否發揮臨門一腳的功效呢?大家都在看,靜靜的看。 金門是地理的邊陲、權力的邊陲、社會的邊陲、文化的邊陲,它缺乏一種力量,發不出有力的聲音,起不了主導作用,進入不了台灣主流社會,它只有被豢養在那裡,人家丟幾塊骨頭讓我們搶,讓我們啃。 台灣人倡言主體意識,強調本土論述,本質上具有排它性,有「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的含意,金門人怎麼跟它認同呢?我們跟它認同,它認不認同我們呢?看起來台灣人是不認同金門與其有本土的關聯,所以不會看到我們金門人,不會體恤、照顧我們金門人。 我們被國民黨政權的外省人利用,被民進黨政權的本省人漠視,我們兩邊不著邊,找不到自己的定位,看不出將來的希望,所以只好走上獨立。金門人對於中國大陸要保持冷靜的思考,把感情放空,把眼睛放亮,把未來看準,不可以只看到賺錢、交流與發展,不能掉入另一個深淵──地理的、歷史的、情感的與文化的。 標舉金門獨立,與台灣獨立分庭抗禮,是台灣分離意識的分離意識。異哉!金門。異哉!金門共和國。 十月六日 星期五 施明德環島長征,跨過了濁水溪,完成了預定目標,昨晚率紅衫軍回到台北火車站,發表感性談話,認為這次倒扁成員以女性居多,他認為女性有理想性、堅持原則,不易退怯,他由衷的表示感謝。 這是一次道德力與政治力的決戰,是意志力、毅力、體力與群力的對決,是一群赤手空拳的人與鐵甲武士的對抗。施明德曾說如果有一天他走了,他的墓碑要寫奉獻者。他把一生奉獻給台灣的民主、自由、人權與法治,為理想而犧牲、奮鬥,百折不撓。他,當之無愧。 那麼,陳水扁貴為總統,他一生將會怎麼定位呢?他能說是一位奉獻者嗎?如果同樣有一天寫墓誌銘,他要寫些甚麼呢?他所矜誇自封的台灣之子,已經因為貪腐與無能,使台灣之子之名蒙羞。如果施明德留下的是民主遺產,陳水扁留下的會是甚麼呢? 他今天用權力來捍衛自己,捍得了一時,捍不了永久;想箝制天下悠悠之口,杜得了一時,杜不了歷史;不要以為掌握權力就掌握了一切,蔣介石掌握的權力難道還不夠長不夠久嗎?但是樹倒猢猻散,現在又剩下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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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會愛情
一、純粹與縱慾 她望著他,他回看了,彼此眼神交會許久,她心想:他必然喜歡我,天底下有那麼多雙眼與空間,他只盼向自己,在陌生男女之間,若非為愛,還能是什麼?她堅信自己的經驗法則。 * 她在等待他的眼神,他望向左右,好似她不存在,些許時分後,他還是看向她。她一等到他的眼神便似黑夜擒住了月,她用全部的靈魂包圍他,不讓他有任何空間逃脫,他也注視,像獵豹見了食物。 這麼明顯的暗示,她心想該是時候了。她不願等他前來追求,怕候成了空。機會來了,午餐時,他坐在她身邊,她問他:「一個人嗎?」他竟似被騷擾,神色匆匆離開。她心想也許嚇著他,畢竟他小她七歲,仍有些幼稚,像娃兒,要多接觸幾次才得熟悉。 翌日,他們在自助式咖啡店相遇,她買杯摩卡上前說:「你覺得摩卡加糖好,還是不加糖?」他竟厭容地說:「我不喝咖啡。」然後疾走離開。 太明顯了,她何需再等?她決定不再為他費神,就算他真的愛她,她也不要了,她倦得不想再玩這種捉摸心意的遊戲。他則想再次與她交會,傳達愛意。 他為何望著她,卻又反感她的接觸?那是因為男人的眼神是戰場,他想看符合內心美感的人事物,也想滿足肉體慾望,又想在這段關係中保有男性的沙文主義地位,也想從她那裡得到母愛般的呵護。他要的太多,當她主動前來,他不知滿足了那一項,所以失序;不像她,女人的雙眼是愛神的獨居處,所求所慾只有愛,簡單且純粹。一雙單純與一對縱慾相遇,必然混亂失衡。 二、豔容 她很漂亮,這樣的女生多讓人卻步,人們總說她心有所屬,所以別為她著迷。追求過這類女生的便知,男人遠離她不是因為先驗認定她非單身,而是她被寵得驕傲,不懂得體諒,再加上她的丰冷冰豔,若不知如何表情時,那靜默就像鋒刃,必然斲喪男人的心意,況且男人對她有太多幻想,一來一往—過度的期待與懾人的肅然,總讓她莫名其妙地與心儀對象形同陌路。 * 他與她在不同部門工作,每天碰面十來次,久了,他掌握她的作息,時間一到,他就候著,只想看她一眼,她都會給個反應,或是藏髮微笑,或是側首飄眸。 他們對彼此再熟悉不過,她的生日、他的學歷,她的客戶、他的業績,兩人背得條理,他們感覺得到,似乎只消開口邀約,連理路便寬敞。 這會兒他們同乘電梯,從二十五樓的辦公室下到三樓的員工休息室,這是段帶著甜滋味的沉默。他看八樓到了,該開口邀她,可是怕她不答應,他決定等近了三樓再問,若她拒絕,可霎時走出電梯,避開酷譎的羞慚。電梯燈亮四樓,他說:「有特製三明治,要不要吃?」他希望她答好,然若不理,就當做了場惡夢,算了吧。 他一出電梯趕緊回身看她的反應,她卻從容關上去了地下室,她瞪也沒有、瞅也沒有,似是乍見陌生人。他追下去,電梯門一開,正巧面對她,他欲言又止,畢竟方才像是被拒絕;不過也許只是錯覺,他還抱有一絲希望。他緊盯她,心想她一開口,他就要表白,結果她卻呆立等待另一部快到來的電梯,電梯一到,她走入,轉身,冷默地關上,離開。 夢想破滅比惡夢更令人心慄。他們的初次邂逅讓他認定她從未記憶他,之前她對他的眼神與小動作根本是無意義的肢體反應,他真是自作多情,於是收了熱情,再遇見她,他不允許自己有任何情愫,只當她是位漂亮的同事,知悉她的存在爾爾。其實那日她一回到辦公室就興奮地述說他的邀約。 她再也看不到他,知道這單戀又結束,能怎麼辦?表情呈現的不也是一部份的自己。 三、再見 分手時的她說:「我們再也不會見面。」那當下,我覺得是笑話,怎麼可能不再見面?我有她的電話號碼,知道她住在那裡、在那兒工作,也熟悉她的平常作息,畢竟當了五年的情侶,還有什麼是陌生的?想不到分手之後,她的話竟然成真—並非她死了,而是消失了。人怎麼可能憑空消失?於是我找來用於捉姦的私人偵探尋她,居然找不到。她能去那裡?出國也會留下入出境資料,花筆錢就能知道紀錄;若在國內,也會撥電話回家,買通電信人員,拿份通聯單就知道她在那裡,結果都沒有。她有什麼辦法藏起自己?私家偵探說這非難事,找個好屋子躲起來,不投票、不繳稅、不找警察、不看醫生就不會留下任何足跡。它真的發生了,三年後,我意外地看到她,她在夜市與那個男人,那個她口中常說的肯為她死、只有高職畢業、只會說中文與台語的初戀情人,共同守著個生意尚可的飲料攤。我沒有上前找她,因為我已經看出她選擇他之後所得到的—她的眉間多了愜意,他們倆人的生活沒為她帶來傷愁。當我看到那張未曾展現於我面前的輕容時,我知道,我這個都市人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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寬恕
他雖失望,但並不灰心地繼續說:「我知道妳有妳的看法,妳自己生活得很愜意,平日,精神上,有男人在妳身邊獻殷勤,在經濟上,妳有積蓄又有房產,不愁吃穿。可是有這些就夠了嗎?拿我來說一樣,有主管的職位,有不算壞的薪水,有妳做女朋友,也應該要滿足了,但是這並不是圓滿的人生。」 「什麼是圓滿的人生?」 「譬如是我表弟那樣,夫妻恩愛,家庭溫暖,有樂趣,有寄託。曼姝,我們結婚也會很幸福的。我保證我會像狗一樣對妳永遠忠實。」 「狗?忠實?天下有不吃屎的狗嗎?」方曼姝很快站起來,狠狠地扔掉煙蒂,深深地吸了口氣後不再說話了。 孔敦皇先是怔忡者,隨即他很快明白了她話中的含意。 他單身多年,擇偶的條件一向很高,兩年前,在朋友的宴會上結織了她,大有一見傾心之勢。 可惜她的心性複雜,又令他捉摸不定。關於她的過去,他多少知道一些。為了表白自己,他急忙反駁著:「寶貝,事情不能一概而論,就只說我的表弟倪遠之吧,他們由戀愛到結婚,五年如一日,又彼此信任,彼此依賴,什麼力量也不能把他們分開,凡是認識他們的人,誰不羨慕?誰不稱讚?」 「會有這種事?」方曼姝懶懶地搖著頭問。 「不信,周末妳自己仔細看吧!」 三 受到好奇心的推動,方曼姝不但答應陪同孔敦皇參加周末的他表弟家的宴會。而且,如同出席盛宴似的,她蓄意地仔細雕琢了一番,更顯出她的高貴華麗與迷人。 孔敦皇來接她的時候,幾乎為她的美艷驚倒。 她亭亭玉立,等待著他的評語說:「怎麼樣?」 「太美了,太美了!」他痴痴地讚嘆著!「妳不但使我光榮,更使我表弟家蓬蓽生輝。」 在車上,孔敦皇向她介紹倪遠之是大學電機系畢業,他的太太在大學藝術系教課。五年來兩人量入為出,其樂融融。 客人擠滿了大客廳。方曼姝的出現,雖未必蓬蓽生輝,也肯定足令眾人的眼睛忽然一亮。 男女主人熱情愉快地接待著這對貴賓。 首先,她注意到身材高大又英俊的倪遠之和小巧玲瓏的倪太太很不協調。然而在十足的不協調裡,續之又可以很快找出一種協調:倪遠之表現篤厚和倪太太的溫柔,使任何人能夠斷定出他們相處的美滿與愛情的彌堅,儘管現在兩人的忙碌與熱情,仍然不時地交換一種信賴且默契十足日光的笑容。 菜是倪太太親手烹調,外帶餐館幾樣可口菜餚進來,豐富又實惠。客人們彼此都很熟悉,大家又笑又鬧,喧嘩成一團。 而方曼姝的心裡是寂寞的。她吃得很少,而且很少說話,她仔細地注視著每個人的表情,她也注視房內的陳設與佈置,她注視著大夥送來的大蛋糕,她注視著牆上掛的倪遠之夫妻的結婚照片………。 虛偽!她感到一切的一切肯定都是虛偽。以前難道她和彭賀加沒有倪遠之夫婦這樣美滿嗎?口荷!男人的感情就像放在大桌上的蛋糕一樣脆弱,只要外來的力量輕輕一碰,就無法保持完整了。 孔敦皇一方面因別人對方曼姝送來的欣羨的目光而驕傲,一方面卻因她一直表示的沉默而感到不安。 他小心且有耐心地服侍著她,並且不斷打量她的神色。他輕聲地詢問:「曼姝,妳不高興嗎?」 「沒有。我很高興。」她馬上挺直了胸,以愉快的聲調回答。 「要不要抽支煙?」他很體貼地問。 她搖搖頭,不肯接受。她清楚知道她怕抽煙影響了她高貴的風度。其實她若真的不抽煙才好;他也不喜歡她有這種嗜好。 她仍心不在焉。她的思想裡裝著很多別的事,而兩眼卻一直注視著倪遠之夫婦。 他們正在合切蛋糕。倪遠之緊擁著太太,他的大手握著她纖細的小手,共同執著一把餐刀。 蛋糕切開了,倪太太望著他嬌笑,他也神情愉快地笑著溫存地吻了她的前額。 整個大廳客人們都看見這個恩愛的鏡頭,也拍手哄笑叫好,直笑得他們兩人羞澀得臉頰發紅。 看到這種情形,孔敦皇不禁向她低問:「很值得人羨慕吧?」 「值得。」 孔敦皇聽到方曼姝同意他的話,得意地大笑起來。 但,他卻忽略了顯露在她臉上的神秘莫測的「笑容」。 四 「請問,你是倪遠之倪先生?」 「是的,妳那一位?」 「請猜猜看!」 「對不起,我猜不著。」 「當然猜不著。恐怕倪先生早把我拋到九霄雲外了。」 「你——,」對方明顯地在發窘:「妳是——?」 「方,方曼姝。」她翹起花瓣一般的手指,拿著電話筒,另一隻手緊夾著香煙,她笑咪咪地噴了一口霧氣,就如同要噴到倪遠之的臉上似的。 「啊,對不起,原來是方小姐。」 「還好你沒忘了我。倪先生,沒有想到是我打電話吵擾你吧?」 對方顯得窮詞了。遲頓了一會後,倪遠之說:「那裡那裡。」 「前天晚上,真謝謝你們兩夫妻。」 「沒有好好地招待,抱歉得很。」 「倪先生,」方曼姝眼一滾,用很迷人又嬌柔的聲音迅速地轉上正題;「我有件事想麻煩你。」 「不敢當。」 「聽孔敦皇先生說你是電機系畢業,恰巧我家電視機故障了,上星期六至府上參加宴會,正好有你給我的名片。如果你不認為我太冒眛,是不是可以勞神抽空來檢查維修?」 「沒問題。請把府上的地址告訴我。」 說好了地址,方曼姝又輕輕追問:「倪先生什麼時候有空?請問這幾天你下班以後怎樣?」 「好吧!」男方慨然地回答。 「謝謝。」 二天後,倪遠之按鈴、進門。 她秀髮蓬鬆,身帶香氣,見了倪遠之,以很歡迎的表情說:「倪先生能夠給我這樣大的面子,真是太高興了。」 在客廳,倪遠之端正地坐在那裡,視線一直落在紅色的進口大地毯。 兩人對望著。他的心情仍在緊張著。這美好的環境,這美好的女人,在在都不停地刺激著倪遠之的感官,使他極端不安。 他想到自己的家、自己的太太了。他望了望壁上的大鐘,同時記起此行的目的遲疑地望著她說:「方小姐,妳在電話裡說的府上電視機故障—」 「是的」,不等他說完,她立刻微笑地接過去:「不過倪先生下班後就跑來很辛苦。請先不必忙,我們等用過便飯後再檢查吧!」 「這個—」倪遠之立刻站了起來。 「怎麼?」方曼姝笑眼迷人地也跟著站了起來。她用俏皮的語調說:「是不肯賞光?還是怕太太等得著急,你回去會挨罵?」 激將法產生了很大的效用。倪遠之支吾著苦笑地否認:「不,不是。我是不敢打擾。」 「倪先生未免太見外了!也許你還沒有把我當作朋友看待。我既然冒眛勞動大駕打擾你,你又為什麼不敢打擾我呢?」 方曼姝笑得很美、很甜,她現在覺得向一個高大英俊的老實人逗趣很新奇。 由她身上不停地發散出的高價位香水的香氣,緩緩地襲入了倪遠之的嗅覺,進而,使他暈然欲醉,他不覺又坐了下來。 暫時,他把自己的家,自己的太太拋到一邊了。 五 精緻的菜餚,濃醇的美酒,兩人面對面坐著慢斟細嚼,倪遠之幾曾得到過這等優美的招待與享受? 晚餐進行了將近一個小時,一邊對飲,一邊聊天。 大部分時間,倪遠之靜靜聽著方曼姝的談話,她向他說起她的過去,多半是令他同情的很多不幸的遭遇。他深覺方曼姝的態度充滿了感情,話聲充滿了感情,即使不開口,她那雙眼睛也充滿了感情。 酒,染紅了方曼姝的雙頰,她看起來更加美艷了。 忽然,她輕鎖雙眉,含淚欲滴地幽幽對他說:「如果你不覺得我太唐突,我要告訴你一件事情:你很像我一個朋友。」 「男朋友?」倪遠之笑著問。 「我的初戀情人。在府上,我第一眼看見你,差一點叫了出來。」下面自然是一段淒婉動人的故事。 倪遠之聽得很入神。同情中,又增添了絲絲的憐愛。 餐後,兩人又一道飲咖啡。等到想起正題時,已經到了近深夜時分。 方曼姝微笑迷人嗲聲地說:「明天吧!明天你下班後再來檢查維修也不晚。」 「妳不是等著它作消遣嗎?」他遺憾的說。 「不要緊,」她故意長長地嘆息了一聲:「再寂寞一晚也無所謂,反正我長年已寂寞慣了。」 晚間,倪遠之坐在家裡,心緒不甚安寧,只為了方曼姝長長的那一聲「嘆息」。(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