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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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迢迢歸鄉路
馬力要清吉把船再往左移動,最後總算在枋港出海口的地點找到停靠的地方了,這裡就是官澳那座天妃宮前方,也是舊時通往內地大多數船舶的停靠點,「官澳」之得名因此而來。 一行人上岸後,走山路越過後壁山的農地才到西黃,淑女帶著兩個女兒,還有馬力叔父子倆也同行,回到家抬眼望去,大廳裡雖有蛛絲繚繞,卻不致太紊亂。「這是和幾位同房的叔伯共有的,有他們偶而整理所以不會太亂。」淑女說這話時,大概想不到兩年前的那個夜晚,榮福曾那麼匆匆回來一趟,曾匆匆整理了這裡而種下後來的那一場災禍。 廂房的前後兩個房間,是榮才八年前和四嬸家人一同離家時上的鎖,而今鑰匙早已不知去向。清吉說:「沒有鑰匙,只好到門口拿一塊石頭來敲開了。」 門一推開,一股又濃又重的霉味撲鼻而來。前房原是淑女和榮福結婚後住過幾天的房間,裡面只有少數幾項東西,後房是榮才住的,東西堆得比較多,八年前首次離開家的榮才,再怎麼想大概也想不到他這一離去就永遠回不來了吧!八年的時光,戰爭讓他從一個未曾出過門,許多事還必須靠著大哥大嫂安排的小伙子,鍛鍊成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長成勇於抗敵、敢於在面對生死關頭的人生路口,選擇他自己的方向,創造出一頁可歌可泣的篇章。 草草吃過幾碗簡單的地瓜湯後,馬力和清吉父子就趕回官澳渡口,下午回程的船只帶了七八個客人,返回蓮河去了。淑女則帶著兩女兒,到幾位從兄弟的家去看望他們。 大嫂一見到淑女,同姒兩人就相擁哭成一團,稍稍回過神後,大嫂才看到一直站在他們身邊那兩個小女孩,淑女看著兩女兒說:「大的是日本來那一年出生的,還回來做四月禮,今年已經九歲了;小的是榮福出事前一年出生的,今年也四歲了,隨即淑女招呼兩個女兒:「叫大姆。」兩個女兒遵照媽媽的吩咐同時叫一聲「大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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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志勝博士宗祠晉匾記
2007年我在東吳大學客座,10月29日晚,作家楊樹清說《金門日報》副刊翁主編邀約在台北的部分作者小集,讓我參加,地點在鼎富樓。參加者有十來人,其中有些是熟人,還有一位退伍上校施志勝。志勝,高大挺拔,一身英氣,金門人,祖籍安溪。十幾歲從軍,數十年的軍旅生活退伍之後,沒有想到,志勝又在淡江大學獲得碩士學位,並有志於繼續深造。志勝小心地打聽我在大陸招生的情況,我在《金門日報》的《浯江夜話》讀過他的一些隨筆,寫作和文史基礎都不錯。便說:歡迎你來報考!短暫的交談,竟然促使他下了讀博的決心。接下來,十一、十二月間報名,次年三月考試,六月間錄取,九月入學。於是,志勝成了我的學生。 四年之後,在志勝博士口試之際(答辯),恰好我又二度到台灣客座,服務的學校是中央大學。礙於兩岸往來的某些限制,我在臺半年的簽注是一次性的,也就是說,在此期間,如果志勝去大陸口試,我和他只能隔海相望了。於是我想了一個辦法,即在金門組織口試,把與志勝同期參加口試的同學以及口試委員都請到金門來,同時還請了台灣師範大學副校長蔡志陽教授、銘傳大學應用語文學院院長陳德昭教授擔任委員。2012年5月26日,在金門同學呂成發、葉鈞培、王水彰等的熱心張羅下,口試雖然一直進行到晚上七點二十分,但很順利。志勝的論文得到口試委員一致的好評。吾友林繼中教授眼界頗高,獨獨要了一本志勝的論文,說要帶回大陸讓他的學生參考。2012年6月,志勝獲得博士學位,穿博士服、戴博士帽,校長親切地和他合影。從大陸回臺之後,志勝開始和我謀劃在安溪老家宗祠晉博士匾之事。 一年多來,志勝多次來往於台北-金門-安溪之間,多方協調。十二月初,志勝通知我,訂於20日早上十點(後改為九點半)在臨濮堂安溪縣施氏圍內宗祠舉行晉匾典禮,請我參加。二十年來,我指導過數十位博士生,在宗祠晉匾的,志勝是第一位,盡管從福州到安溪交通不是很便捷,我還是一口應承下來。 17日,志勝早早到了安溪,連續兩三天不斷來電,告訴我到安溪縣龍門鎮光孝村怎樣走,除了行動電話,還有什麼其他的聯系方式等等,沒有想到軍人出身的志勝,心如此之細。 20日清晨6:50,從漳州出發。本來,一路高速,加上出漳州城和龍門下高速之後的時間,兩個小時大概已經足夠,最怕的是下了高速找不到志勝所在的光孝村,所以預留更多的時間。其實,擔憂是不需要的,下龍門高速,剛過八點,到光孝村志勝家還不到八點半。 光孝村,是一個偏僻的小山村。從同安上廈沙高速,一路都是崇山峻嶺,處處青山,多隧道,少見聚落。按照志勝的指示,出高速後見到培文中學的標誌之後左拐,見到「光美大橋」直走,一問便知。當我們見到「光美大橋」的石碑,都很興奮。沒想到車行駛不到百米,在密密紮紮一片竹樹之間,確實有一座橋,水泥的,但令人生疑,橋長可能有百多米吧,只能容一部小車通過,我們的車上了橋,對面橋頭的兩部摩托車只好等在那兒,橋面之寬,容不得一部小車外加一部摩托車,這橋何來稱「大」?光孝村的偏僻和從前交通的不便,可想而知。過了橋,豁然開朗,村莊乾淨清爽,背面是山,村前有光美溪湲湲流過。 志勝家是四層小樓,有一大埕。這天,小樓之前浮掛三個大紅氣球,樓後六個,一里開外的宗祠,氣球同樣是前三後六,遙遙相對,輕輕搖蕩在藍天下。走進施家,志勝已經披上博士袍,老父西裝領帶,老母綠呢大衣,一家人喜氣洋洋。不久,志勝的一堆同學專程從臺灣、金門來,一樓的大廳堂,滿滿的都是人。 連日陰雨,昨天雨住,今天放晴,天公作美,是個大好的日子,志勝有福。九點半,鑼鼓與鞭炮同時大作,打破山村的寂靜。把博士匾從宅第迎到宗祠還有一段路,「臨濮堂安溪縣施氏圍內宗祠博士晉匾典禮」的紅色橫幅置於迎匾隊伍的最前列,隨後是博士匾,匾後是志勝伉儷,依次則是二老、導師、親友,隊伍最後是鑼鼓隊。一路放著花炮竹,路邊白番鴨拍打翅膀撲騰而起,公雞高昂著紅冠闊步行走,母雞咯咯有聲隨處唱和,無不沉浸在歡樂的氛圍之中。在宗祠前,迎匾隊伍與等候在那兒的鄉長宗親匯合,約有兩百人光景。 晉匾儀式正式開始,長老致辭之後,作為導師,我不能不講幾句話,我還代表了福建省金門同胞聯誼會新任會長陳篤彬研究員、福建師範大學安溪籍副校長汪文頂教授對志勝表示祝賀。兩位領導都非常重視這次晉匾典禮。志勝是第一位在福建師範大學獲得博士學位的金門鄉親,對我來說,也是第一位在祖籍地宗祠晉匾的學生。志勝應當感謝祖上的恩澤,應當感謝父母五十多年的栽培呵護,也應當感謝太太多年來的相濡以沫,以及所有關心過和幫助過他的一切人。聽說志勝很快就要在臺灣的一所大學任教職,我感到欣慰。學習是無止境的,志勝也許是大器晚成,活到老,學到老。志勝作致謝辭,他首先回憶自己讀書的經歷,也講到師生的情誼。更多的是敘述父母對他的鞭策、鼓勵、關心。志勝讀博時已經過了五十歲了,但學業仍然是在老父親的鼓勵和督促下完成的。老人家說:安溪龍門施家世代沒有出過一個博士,很希望志勝能成為家族的第一位博士。五十多歲,畢竟精力不如年輕之時,所以必須加倍努力。志勝說:他在淡江大學讀碩士時,老父年已八十,他要爭取在老人家九十歲之時遂其心願,結果時間提前了。午餐,我坐在老人的右邊,志勝在對過,有時志勝到他桌應酬,老人的目光總是緊隨不離,志勝高興起來,酒也會多喝兩口,老人都不失時機地對他喊停,舐犢情深,由此可見平時老人家對志勝的嚴厲要求,讀書當然也不例外。志勝是幸運的、也是幸福的,有這樣好的父親! 兩位鄉親登上竹梯,把博士匾高高掛在宗祠的左側,緊挨著此匾的是早些年已經懸掛在那兒的「花萼聯芳」匾額。 晉匾典禮進行得很順利。我拍了一組照片,並用手機發了幾張給「浯友會」及幾位學生,作家楊樹清,以及王水彰、洪憶清、呂成發、張明琛、廖啟恒等志勝的學弟,都跟著我們興奮,回覆簡訊表示祝賀! 金門有大小宗祠170座。宗祠是同宗親人活動、聚會的場所,也是舉行一宗一姓祭典的場所,同時也是維繫族人親情、教育子孫後代的精神家園。有功名的家族,都會把歷代祖宗的進士乃至舉人的匾額高高懸掛,這是一宗一族的驕傲。時時瞻仰,子孫後代從中得到啟迪。即便在取消科舉制度之後,歷代的進士、舉人的匾額依舊傲然昂首,子孫萬代都不會忘記。現代社會,沒有了科舉,但有了學位,而在學位之中,又數博士最高。好學重教的金門人於是想起在宗祠晉博士匾,此風不知起於何時,不久前我在《金門日報》上就看到呂允在博士晉匾的消息,還配發了一張呂博士佩著博士綬帶的照片,很氣派、很威風。晉博士匾已經成了金門的傳統、金門的一道風景。大陸似乎沒有這樣的傳統,至少在安溪縣從來沒有舉行過這種典禮,志勝也許是第一位在安溪宗祠晉匾的博士。 志勝是我的學生在宗祠晉匾的第一個博士,我期待著第二位、第三位……接踵而來,在他們各自的宗祠晉匾。予鬚髮皤白,仍然樂意前往捧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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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年談歷史名馬
中國人愛馬如癡,並將癡情入詩,其中蒼涼悲壯如「落日照大旗,馬鳴風蕭蕭」;風流倜儻,如「騎馬倚斜橋,滿樓紅袖招」;乃至意氣風發,如「少年十五二十時,步行奪得胡馬騎」。可惜,台灣不產馬,馬場的馬也多孱弱,我們與馬的關係,似乎只停留在詩詞浪漫之中了。 其實,西洋人愛馬之情不下於中國人,如今養馬、騎馬、賽馬,更成為名流風尚。西方名馬的故事,尤其令人津津樂道,首先讓我們穿越時光隧道,回到兩千三百多年前。 歷史上最有名的一匹戰馬,正是戰功彪炳的亞歷山大大帝的坐騎布西法洛斯。這匹千里名駒,在亞歷山大還是孩童時,就與他常伴,除了亞歷山大也沒有人能馴服這匹性情狂野的烈馬。亞歷山大長大後,這匹寶馬伴隨大帝轉戰歐亞,建立無數豐功偉業,後人為亞歷山大大帝雕像,自然不會忘了刻出布西法洛斯的英姿。 另一匹古代神駒,是羅馬皇帝卡力古拉的戰馬印西塔突斯。最初,印西塔突斯貌不驚人,人們叫牠「小豬」,後來幾次賽馬獲勝,印西塔突斯鹹魚翻身,獲得皇帝青睞,把牠養在大理石馬廄中,放草料的馬槽是象牙雕刻,飲水水桶則是黃金打造。 這匹寶馬獲得的榮耀,遠勝於一般凡夫俗子。牠曾經獲頒為「羅馬公民」,還出任元老院議員。卡力古拉皇帝原本還想任命他的神駒擔任執政官,後來卡力古拉遇刺,才稍稍 平息「人不如馬」的喟嘆。 提到叱吒風雲的拿破崙,崛起於沙場,沒落於沙場,自然對馬情有獨鍾。他擁有上百匹不同品種的好馬,其中的最愛是灰色的阿拉伯種馬。 當拿破崙轉戰埃及、敘利亞之際,他擄獲不少阿拉伯名駒,帶回法國後,特別設立國家馬場畜養。 拿破崙最喜愛的座騎是馬侖哥,這匹馬在埃及長大,六歲時才運到法國。1800年,拿破崙騎著牠參加馬侖哥戰役,這匹馬英勇非常,拿破崙大為賞識,於是以這次戰役之名為馬命名。以後十五年間,拿破崙南征北討,馬侖哥無役不與,還曾經在八次戰役中負傷。滑鐵盧一役,拿破崙敗北,馬侖哥也被俘送往英國。馬侖哥活到三十八歲,骨架目前還保留在倫敦的國家陸軍博物館。拿破崙滑鐵盧一役,敗在英國威靈頓公爵手下,而威靈頓的愛馬名叫哥本哈根,以堅忍和勇氣著稱。 哥本哈根系出名門,原先是訓練作為賽馬,後來賣為軍馬,送往西班牙,參加英法之戰,威靈頓公爵就是在西班牙火線上相中這匹千里燛馬。哥本哈根性子烈,但是脾氣同樣火爆的威靈頓公爵卻和這匹烈馬看對了眼,相處甚得。這對悍將烈馬在多次戰役出生入死,最後一次也是最嚴酷的一次考驗,正是滑鐵盧之役。哥本哈根體力驚人,在決戰前夕,威靈頓公爵還騎著牠巡視防線達一百公里。 滑鐵盧之役告捷後,這匹經年出入烽火的名馬,回到英國鄉間,安靜度過餘年。1836年,哥本哈根過世時,英國人還以隆重的全軍禮為牠舉行葬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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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霄飛夢
清晨,淅瀝雨聲伴著恍惚的意識,讓人醒不過來。雙掌輕放胸前,竟又朦朧地淺眠起來,墜入一段史詩般壯闊卻又極其詭異的夢境。 剛開始時,夢似乎向前緩緩滑行。兩旁的景象如電影快速倒帶,從耳際呼嘯而過。然後,越來越快,越來越驚險,以不可名狀的速度飆飛,好像乘坐雲霄飛車,驚險又刺激。 這樣的速度照理說來,應該是看不清楚什麼風光的。而夢的邏輯卻又那麼不尋常。我不但欣賞了鐘乳岩洞般的瑰麗隧道、圖書館般的迷宮與聖殿,還飛過美麗的藍天、湖泊、大海,更看見蜿蜒山景和步道入口,有紅色的欄杆和木造階梯……心情也好似跟著夢的鏡頭穿越深邃的黑暗後,忽地海闊天空一片明朗…… 不料這時劇情急轉,一陣風起雲湧般的鬼哭神嚎和淒厲無比的嘶喊襲背而來,令人毛骨悚然,恐怖至極。難道這就是所謂來自煉獄的悲苦之聲?我極度想清醒過來,想剎車停住飛快的速度,再停不下來,就像真要跌入萬丈深淵而粉身碎骨了。 每次試圖逃脫這種惡夢時,我的法寶就是把快要完全淪陷的意識,趕緊捕捉回來。一邊努力在夢的角落想像雙手合十,一邊大聲念著所有還記得的佛號咒語:六字大明咒、觀世音菩薩、阿彌陀佛……一直念一直念……久久……久久……直到淩遲我的飛夢終於緩緩停下來…… 當一場夢的速度回到像坐火車看窗外沿途風景的時候,我的肉眼才終於又能張開。 外面,雨聲依然淅瀝。我心有餘悸地想著:「這帶我上天堂下地獄的雨究竟還要下多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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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獅爺在台灣
思念的弧度 彎彎的有點曲折 故事裡的紅袍大的有點誇張 溫柔的眼睛有點抽象有點淚光 夜朦朧海朦朧岸也朦朧的金門 今晚有霧沒有月光 思念的遠方 是個美麗的港是個多風的島 想你,像上弦月把月光掛在世界的屋頂上 想你,像俯首的下弦月 將月光灑在村口塘前或碉堡射口上 如今看你站在特產店的櫥窗 看你微笑看你生氣的模樣 你看見我的驚訝 我看見昔日金門的風沙 越過台灣海峽 順著東北季風 跑入我的眼裡打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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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迢迢歸鄉路
「馬力叔啊,您不要這麼自責,那是榮福自找的,誰又想得到真正涉身險境的人都安全的回來,而他這個沒有半點關係的人卻反而回不來呢?這是榮福的命,是我的命,您千千萬萬不能這麼自責了。」 快到西江以前泊靠的地點時,清吉發現有點不對,這裡的水深好像和以往不同了,他立刻請了父親過來,父親也發現異樣,水深是真的改變了,他想,這趟水道跑了數十年,以前沒什麼改變,才八年時間,為什麼會有這重大的改變,「噢!」他明白了,七年前,日本佔金門的第二年重新整修鹽場時,把鹽田作了大片的規劃,埭岸的石塊也重新壘砌,因此有大量的泥土被雨水沖刷入海,一定是因此泥沙淤塞,使原本泊船的地點深度淤淺了。 「調頭,把船轉往後壁山下,試試那地點的水深。」馬力老艄公靠他的經驗指揮兒子。清吉照父親的指示在山腳下的地點試探了幾個地點,水深對於泊船也不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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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師節泛起的陣陣漣漪
九月底一連幾天,每打開《金門日報》,總發現大大的篇幅都是在表揚優良老師、特殊優良老師、資深優良老師、super老師以及最高榮譽的師鐸獎老師;有縣表揚的、有省表揚的,還有全國性表揚的,獎項琳瑯滿目,耀眼非凡,讓老師們彷彿回到「尊師重道」的舊社會裡,享受久已淡化的榮寵。如此醒目的報紙篇幅再度喚起了人們對教師節的記憶,即時捎個問候表達心中對恩師的崇高敬意。 在民風淳樸、「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的年代裡,知識分子的地位是高人一等的,他們被賦予領導社會的重責大任,因此無論學識或德性,都被世人以高標準來檢測,尤其為學子表率的老師,更備受矚目。老師們也不敢背負眾望,總是律己甚嚴,一往情深的投入教師的崗位,期許自己踐履至聖先師孔子誨人不倦、有教無類的精神,以化育學子為英才,造福社會為己任。那時代,老師的工作被視為一項高尚、受人尊敬的行業。 自小受到老師多方關愛的我,總想將來也成為一位好老師,雖然因家有當老師的大哥,知曉為人師的辛勞,但我總是佩服桃李滿天下,且教出許多精英的老師們,諸如:王金鍊老師、翁文獅老師…等,他們在教學領域裡所展現的亮麗成績,在在叫人讚佩不已!如王老師在《星期三的文藝課》裏所展現的師生創作,即是一例,他如春風照拂花木,如春雨滋潤學子心田,使他們在文學的園地裡,綻放朵朵美麗的奇葩,如今已是一片花團錦簇了。孟子說,得天下英才而教之,一樂也。然而,英才也得老師去發掘去栽培,而王老師他做到了!王老師可說是老師們的典範啊! 家兄文獅老師,亦堪為老師的標竿。家兄曾在金城鎮的示範中心小學創下了有教無類的典範,他讓班上每一位同學皆考取金門中學的初中部,達到空前百分百的錄取率。這是一份難能可貴的佳績,猶如北一女、建中的升學率一般,頗不簡單。這些名校學生全數考上大學那是司空見慣的事,考不上才叫人訝異,所以,他們的問語通常不是問考上與否,而是問上台大了沒?在小學畢業還需要考試以升初中的當年,升學的錄取率不高,能考上初中的可說都是精英啊!而文獅老師班上的學生皆考上了初中,那是十分不容易的事啊!這一段師生共同締造的光榮事蹟即便到了今天,依然是班上同學們津津樂道、引以為傲的一件事。 我常聽翁老師學生回味著過去美麗、難忘的往事說,翁老師是出了名的嚴,他幾乎是以校為家,督促學生把握早自習的黃金時段,甚且充分利用下班的時間,無給職地陪學童晚自習,要他們養成愛惜光陰、認真讀書的好習慣,因此學生各個都能自我規範,自動自發。在那個「嚴師出高徒」、「不打不成器」的年代裡,學生對於老師嚴格、合理的處罰,都能甘之如飴、欣然接受;為求進步,即便少一分被老師打一下,也不以為老師吹毛求疵。就是在如此師生互信互愛的合作下,翁老師的班級才能創下亮麗的記錄,至今人人回憶起來,依然感到分外的甜蜜和無限的感恩! 套句閩南俗語說,「啊斗糜、啊斗尺」(給稀飯也得給尺規),糜即稀飯,衍生為恩惠之意,尺即規範、責罰之意,亦即是管教。這句話的意思就是:教育孩子要恩威並重,除了愛他之外,仍不忘適時地給予規範、責罰。唯有恩威並濟,方能教育出成材的孩子。文獅老師即是恩威並施的老師,他嚴格督促學童讀書,但課餘之暇,則顯出慈愛,陪伴學童們從事休閒活動。就我所知,學生們就曾於春節期間集合於我家,然後文獅老師帶領他們一起登太武山,在那交通不甚發達的年代裡,大家從盤山步行至太武山,了不起吧!就像我們高中時代行軍至太武山「毋忘在莒」勒石一般,那時男同學配戴卡賓步槍,女同學則背著書包改裝成的救護包,不過我們僅只是一趟功夫──上山而已,下山後各自帶開,自由活動。一趟行軍之後可要累(腿酸)個好幾天,而他們不只一趟去,還得一趟回,腳下功夫真是了得!其實,大哥最好的本事就是快步走了,當年他每天從家中步行至金城上班,不但風雨無阻,且健步如飛呢!說個小秘密,這只因大哥他不諳於騎腳踏車之故也,所以,老天爺才賜予他飛躍羚羊般的雙腿,讓他可以快速前進,提前達陣。 這些點點滴滴的陳年往事,多年後依然是文獅老師學生們的甜蜜回憶,而每當我聽到他們話說當年時,我就與有榮焉,深以大哥為傲。這些學生小學畢業後,大哥就不再以老師身份自居了,他竟與他們結拜為兄弟,真是「亦師亦友」的最佳典範!畢業是他們師生另一段友誼的展延,因此學生們上初中、高中、大學、結婚生子…,總不忘與文獅老師聯繫。由於他們常來家中造訪、幫忙,因而成了家中的座上賓,猶記得先父壽誕時,除了至親好友,也少不了這群最佳男女配角的慶賀,讓熱鬧的氛圍更上一層樓,使得先父特別開懷而多喝了兩杯。大哥生性就是如此好客,所以,每逢節慶家中總是高朋滿座,好不熱鬧!大嫂因而練就了一身好手藝,而身為妹妹的我們,也與大哥的學生們建立了親如兄妹般的友誼,分外親切呢。金門是個小地方,彼此之間或多或少都有一些關聯,所謂五百年前是一家,如今又多了一層師生關係,就越加顯得非比尋常的親近呢! 話說近日裡的某一天,有位蔡小姐來到安仁診所,一瞧見這熟悉的面容及似曾相識的名字,腦中的記憶軟體馬上運作,喚醒了昔日對她的印象,我記得她是文獅大哥在金寧國小(金鼎國小)所教過的學生,且是老師的高徒呢!由於這一層關係,所以,我們相談甚歡,最後我還不忘告知她金鼎百年校慶的訊息,並邀約她前往同賀。 蔡小姐回憶當年翁老師的訓誨說,當年老師剛從示範中心小學調回金寧中心小學,正好擔任她們六年級的導師,課堂中老師常提及他在示範小學教過的優秀學生洪春柳同學的種種優良事蹟,勉勵大家要見賢思齊,並多多向她學習。沒想到多年之後,她竟嫁入洪門,成為洪家的媳婦兒、春柳的兄嫂。冥冥中翁老師好似成了間接的媒人,牽起她與洪家的緣份,若不是老師常提洪春柳的好,她如何對洪家特別有好感呢? 大哥教過的學生無數,真真是「桃李滿天下」,各個都是國家的棟樑、社會的中堅,不僅在工作崗位上克盡職守,發光發熱,即便是退休之後,依然投入社區,竭盡所能地服務人群,令人敬佩!由此,讓我深深感受到學校教育的重要,特別是處於最基礎的國小教育階段,一旦奠定了良好的品德、求學的態度,就像一棵樹紮好根,培好土,然後穩穩地向上生長、開花、結實,圓滿的豐收則指日可待了。 小時候,大哥在我們姊妹的心目中一如嚴師般,極受姊妹們的敬畏。他說一不二,做事絲毫不茍,這從他寫得一手工整俊秀的字體便可知一斑,「字如其人」此之謂也!我從小受到大哥的教誨與督促,記得小二時,他指導我如何把字寫正、寫漂亮;三、四年級得寫日記;五、六年級寫作文。我總是為寫作所苦,大哥一語道破其中奧妙,他說,寫作不過是「我手寫我口」罷了,使年幼無知的我漸有所悟,也隨著大哥的引導,養成了記日記的好習慣,且還特地預約購買「年鑑日記」本來記日記呢,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紀錄,若有荒廢,必也趕緊將之補齊,經年累月下來,不但養成了不間斷書寫的好習慣,也培養了恆心和毅力。記得就讀師大時,莫名奇妙的被記了一筆「不假外宿」的紀錄,我頗在乎此事,說什麼也要查個水落石出,找出當日自己的行蹤。就因我每天寫日記,因此我得以尋跡還原真相,不但洗刷了這條不良紀錄,也還了我清白。 大姐也常回味當年,她說大哥教學認真,總是以校為家,往往一、兩個禮拜才回家一次,每當假日大哥回家之前,家人必得將家裡清洗得一塵不染,以迎接大哥的歸來。當年我尚屬年幼階段,所以這些打掃工作都成了大姐分內的事,難怪這一段往事大姐記憶深刻,最是清晰。而二姐之所以放棄直升高中,就讀台中護校亦是來自大哥的深思熟慮與鼓勵,因為當年二姐由於參與全縣性的勞軍活動,受了風寒,導致扁桃腺發炎,後幾經大哥的再三考量,深深覺得女孩家最好的工作就屬老師跟護士,若選擇當老師,則擔心曾經有過的扁桃腺問題,恐聲帶不堪負荷,而讀護校既可救人,又可照顧好自己及家人,稱得上是一份高尚的職業,特別是在當年醫療資訊、設備均匱乏的年代裡,醫生彷彿就是救人救世的活菩薩啊!所以,二姐接受了大哥的建言,最終選擇了保送升讀護校,當一位人人景仰、犧牲奉獻的「南丁格爾」。身為大哥的文獅老師,既是家中長孫、長子,又是弟妹們的大哥,不僅要顧及家計,還得兼顧弟妹未來的前途,難怪古有明訓:國用大臣、家用長子,長子的重責大任於焉誕生,大哥也因而深得弟妹的景仰與尊敬! 大哥是重情戀舊之人,一生待過兩所學校,即現今金城鎮中正國小的前身──示範中心,以及現今金寧鄉金鼎國小的前身──金寧中心,25年教育生涯裡,大哥培育出無數優秀人才,無論在醫界、教育界、工商界、政府單位等,皆有出類拔萃的學生在。記得《金門日報》的〈鄉訊〉版人物中,有一篇報導翁文爐先生的特刊,文爐先生還特別提到文獅恩師對他的教誨呢!我們真以大哥為榮,以他在教育界的成就為傲!所以,每當自我介紹時,我總是說:「我是文獅老師的小妹…。」 金鼎國小百年校慶選拔傑出校友時,力推大哥為教育類的傑出校友楷模,但大哥生性含蓄、謙虛,終究推辭了這份殊榮。說真的,這份「傑出校友」的榮譽對大哥來說是實至名歸,但我深知大哥的性情,名利於他如天上浮雲,多得一份榮譽,並無益於他修身養性啊! 母親中風後,為能有更多的時間陪伴母親,大哥於服務教界滿25年後便退休,以盡反哺之恩。大哥退休時,年方四十歲出頭,體力充沛,好友見他有滿腹的才學、豐富的社會閱歷,放置不用,著實可惜,遂鼓勵他嘗試另一條人生跑道──參選第一屆臨時議會議員,為民喉舌,繼續奉獻社會。大哥性好伸張正義,濟弱扶傾,能再為鄉親服務是他心願,於是出來競選議員,記得當時他的政見之一便是:將當選議員所得的全數薪資捐獻出來作公益。大哥是如此的無私無我,願意為民奉獻一切,可惜竟未獲當選,著實可惜啊! 雖然政治舞台無法施展抱負,但在宗教的領域裡,他找到了密宗的神隱世界,作為精神上的依歸。宗教淨化人心、使人向善,所以,擔任金門藏密佛學會理事長時,無不竭盡心力,帶領大家追求善的真諦和精神上更高層次的寄託。為使社會更趨友善與和諧,使人間享有平安與寧靜,大哥遂暢寄人生的下半場於佛門,悠遊潛修佛理。 歲月如梭、光陰似箭,經歷人生的起伏不斷,歲月的淬練,大哥恰似一本人生的智慧小書,讓人吟詠、咀嚼不盡!在人生的舞台,他把握機會賣力演出,不求十全十美、盡如人意,唯求盡己之力。大哥一生做過許多事,但閱盡千帆皆不是,晚年悟到唯有健康才是王道,如今,他積極師法太陽,早睡早起,終日與田園為伍,「金砥園」成了他每天鍛鍊體魄的最優質場所,他無怨無悔、不忮不求,走過人生歲月,大哥再度找回了 先父的睿智與哲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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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學會─七星山
久別情誼相見歡 舊語新階盤山桓 呼風喝喝北風暖 箭竹搖曳掛雲端 石階滿,走不完 石坳一轉又一山 情急喊,心默然 逼上梁山無回船 終踏大屯主峰山 眺望東峰小別暫 急下苗圃汗已潸 才知七星登山難 上山喘,腿軟軟 芒花箭竹無心賞 下山顫,背痠痠 歡語暫歇心澹澹 尋車岔路全茫然 山路指標半猜看 重整旗鼓犒加餐 饑腸轆轆兩點半 笑噴水,非噴飯 口誤前妻已有三 惜別晚,各分散 七嘴八舌說不完 腰枝穠纖各心寬 事業有成論體胖 一別二十七暑霜 迎面笑問誰家郎 今小別,再相約 相互提攜心窩暖 你一端,我一端 永世情深不離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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澡堂
如何洗滌紅塵是非與人殺人的荒謬故事或流言? 茫茫水氣的民營澡堂 許多汗水、淚水和血水 許多污垢和沙泥和疲憊 許多炮火和痛的記憶 隨著水聲走入時間的溝渠 走過戰爭,走過人類每個人的背影 貧瘠的土地 以彈孔的牆寫日記 以碉堡、地雷、軌條砦記錄生命的苦 夕陽 用子彈擦亮了港灣 你用望眼鏡 一眼看盡舊日山河的痛 戰後的第一天 你突然發現野戰溝旁的野菊怒放 充滿悲愴的島 水氣茫茫中的澡堂 不斷傳出歲月的悲歌和淙淙水聲 我看見金門多霧的未來 這是一種無奈的抗議 也是另一種無言的表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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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迢迢歸鄉路
從廈門回到蓮河不久,淑女又帶著二位女兒回西黃,從船離開蓮河的那一刻起,他內心感到一股熱血翻騰,激動不已,這道自己從十五歲開始和父親走了數年的賴以生活的水路,睽違了八年之後,一切都改變了。丈夫被日軍以通匪的名義迫害而死,小叔也為報兄仇,藉炸毀廈門高崎機場而慷慨捐軀,西黃有多少鄉親也在這場浩劫中喪生日本偽政權之下,這趟睽違八年的返鄉之路,走來是如此的沉重。 船上的艄公也換人了,老艄公楊馬力年紀大了,加上在一次運補大嶝島回程途中,遭遇到日軍飛機轟炸而跳入海中,因誤觸蚵條石被蚵殼割傷了腳脛筋骨,雖然對身體並無大礙,但不方便再擔任交通船上的重責大任,好在兒子清吉已經接下父親的工作,他就把這付擔子交到兒子手上。今天這趟光復後的「首航」,正是由清吉擔任艄公一職,馬力在旁擔任指導,說指導其實也不過是個可有可無的空閒工作,主要也是因為八年沒有再跑這趟水路,好不容易等到勝利的這天,自己說什麼也要來看看幾位老朋友。 這八年,他就只走了那天夜晚的那一趟,那一趟,想起那一趟他的心就一陣酸痛,如果那天不讓榮福下船,就沒有後面的這一切了,他心中極度不安的對淑女感到愧疚,雖然之前淑女一再的安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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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皆有情﹐萬物皆有靈
紛紛擾擾的社會,媒體無遠弗屆的置入式行銷,人性醜陋、殘酷的一面天天充斥身旁,骨肉至親,仇視相殘的新聞天天在上演,商人利字當頭,昧著良心賺黑心錢的比比皆是,人與人之間的信任感漸漸消失了,中國人溫柔敦厚的本性似乎被抹煞殆盡,想到童年在島鄉,淳厚濃郁的人情味,不必法律約束,人人自律的道德感,人我之間是可以全然放心的信任和尊重,每想到此,不禁有種回不去的悲哀,深沉的心痛和無助感席捲而來。 當心跟不上時代的劇變,那種矛盾時刻衝擊著,無力和無助時,我會沉默的躲回自己的世界,逃避的個性,總被別人取笑軟弱和無用,母親的那句話語:「人在做天在看。」就在耳邊響起,給了我正面的能量。 朋友的老闆在台中開了家規模頗大,藝術氣息濃厚的餐廳,老闆一生濟事助人,員工耳濡目染,感受老闆身教言教的薰陶,個個良善。餐廳收容了三條流浪狗,大黑、大黃先後來報到,礙於餐廳的清潔和環境拘囿,狗兒在餐廳營業時被安置在建築物後方大狗籠裡,員工按時送食物和水餵養,閒暇時輪流為其洗澡,帶牠們散步,多年來和大家培養良好的感情,老闆的無私和大肚,將畢生收藏的無價藝品和骨董,展示在餐廳供用餐者欣賞,置身其中,仿如在小型的博物館中,狗兒成了餐廳的保衛犬,忠誠守護著餐廳,餐廳不必保全,不必層層防護,藝品近距離的讓大家飽覽。 有一天夜裡,當餐廳打烊,朋友步出大門,發現門口躺了一隻奄奄一息的癩痢狗,潰爛的身軀飄出濃濃的惡臭,老闆仁慈,將牠收留,攜其就醫,在抗生素和皮膚藥的協助,以及餐廳所有人的悉心照料,小灰狗終於存活下來,也慢慢的健康了起來。狗籠子裡來了新同伴,大黑、大黃、小灰成了一家人。餐廳正常的運作,門庭若市的生意場所,員工堅守自己的工作職分,也只能有空時分工照顧狗兒,偶而瞥見小灰被大黑欺負,眼中露出驚恐的表情,就會厲聲責備大黑,因為空間的局限,無法將牠隔離收養,幸好大黃負正義感,當大黑欺負小灰時,牠會挺身保護,大家也就放心了,心想時間久了,也許三隻狗培養出感情,就能和樂融融一家親,所以也只是口頭告誡大黑,安撫小灰,大黑在人前也收斂了,所以大家並不在意,各自忙碌自己的工作。 前些日子,小灰一病不起,老闆將其隔離照料,十多天過去,小灰仍宣告不治,往生了。大家將小灰的骨灰罈攜回餐廳,準備埋在餐廳旁的花園裡,讓牠仍守護著餐廳。有人建議將小灰骨灰罈暫放狗籠,讓三隻狗兒做最後的相聚,畢竟牠們曾經朝夕共處好長一段時日,也算是一家親。當小灰一進狗籠,大黑立刻竄逃至狗籠的角落,全身和四肢顫抖不停,臉上露出驚懼的表情,大黃卻是哀傷的將頭臉緊貼骨灰罈磨蹭,眼睛流下淚水,喉嚨發出「嗚嗚」的啜泣聲。 眾人看了,覺得太不可思議了,小灰往生前已經和牠們隔離十數天,小灰的屍體牠們沒見著,密封的骨灰陶罐裡,牠們怎知是小灰呢?但由大黑和大黃的迥異舉動,大家心知肚明,萬物都是有靈性的,平日惡形惡狀的大黑為何懼怕至此?也許是小灰的魂魄回來了,也許是老天在懲罰,也許是大黑心虛,我們無從得知。反觀大黃感傷哭泣的舉動,也讓大家瞭然牠們生前的相處模式,雖然不為人知,但是天卻看得清清楚楚。 老闆仁慈,看著大黑的痛苦模樣,開口說:「一切都過去了,大黑,以前所做要有懺悔心,望你好自為之。」也對小灰說:「苦痛已經過去,一切放下吧!」此時嚴重顫抖的大黑方才慢慢和緩下來,最終歸於平靜。員工目睹這一幕,除了感動和震撼,應該也是很有教化意義的一幕。 「天地皆有情,萬物皆有靈」、「人在做天在看」,我堅信不移。這則真實的故事,更加佐證母親的話語,真的,天道輪迴,善惡果報,老天爺看得一清二楚,只要我們心存善念,身行好事,凡事盡心盡力,問心無愧,結果如何?一切隨緣,才能享受真正的平靜和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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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冬的回憶
在我小時候,金門的冬天真的很冷,約莫十月底開始,身上的衣服就隨著慢慢下滑的氣溫,一件一件往上加。冬晨醒來,天剛濛濛亮,大地還沉浸在凝重的濕氣中,院子裡盆栽的葉子上,結了一層透明的薄霜,用手指輕觸,才感覺到一絲冰涼,薄霜就立刻被手指的溫度融成了水。 我們清早出門上學,常常得穿越濕寒的空氣,有時不小心呼吸太用力,被冷空氣一下子灌進鼻腔,就像銳利的水劍刺入,痛得人眼淚直流。我只好用雙手摀住口鼻,先暖和一下空氣再吸進肺裡。 在隆冬時節,環境不好的人家生活得更是辛苦,孩子保暖的衣衫不足,雖然穿了五六件衣服,可是件件都是無法保暖的材質,所以儘管個個穿得臃腫,卻依舊冷得打哆嗦,鼻涕像漏水的管子流個不停,一個紅鼻頭分不清是凍紅的,還是衛生紙擦紅的。因為太冷,大人小孩的手指腳趾長凍瘡也是常有的事,那凍瘡又偏愛長在關節處,又紅又腫又癢。母親看了不忍,便用四處打聽來的秘方幫我們治療。母親買了冬天盛產的白胖大蘿蔔,把切下來的新鮮蘿蔔葉放進熱水盆裡,要我把手腳泡進熱水裡,然後拿著蘿蔔葉教我輕輕搓洗手腳上的凍瘡,看我已經可以如法炮製後,就又趕著去忙別的了。 這個秘方據說可達到活血消腫的效果,結果如何我已不復記憶,但寒冷的冬天泡在熱水裡,用蘿蔔葉輕輕搓洗凍瘡,舒暢中伴隨微微的痛感,倒是難以忘懷的「享受」。冬天也有幾場大小饗宴,慰勞以地瓜籤、地瓜稀飯為主食的尋常人家。先有「立冬」進補,增強體能為入冬做準備;後有農曆春節的盛宴。記得每年「立冬」的傍晚時分,家家戶戶就陸續飄出各種燉補的香氣。平常都要工作到很晚才能回家休息的母親,也一樣會抽空燉上一大鍋中藥燉肉。 一年,才立冬就已經很冷了,夜已深,我突然被一陣中藥燉魚的香味吸引,情不自禁循著香味找去,才看到母親蹲坐在客廳昏暗的角落。小板凳旁是一只大鍋,香氣就從鍋蓋下源源傳出,我站在那裡看著那鍋子,肚子開始覺得餓。這客廳其實是一間廚房改造,母親在靠牆的地方擺上一張四方桌,其他三面牆則擺了櫥櫃,置放各種生活雜物,剩餘的空間僅容一人走過。 母親看到我,笑著說:「你這孩子鼻子真靈,才剛煮好你就來了。等一下也要叫哥哥姐姐來吃。」她示意我坐下,從鍋裡舀出一大塊魚肉,又加了點像墨汁般的中藥湯,邊遞給我邊說:「鰻魚可以吃,可是中藥藥性比較強,小孩不要喝太多。」等我接過碗,母親也幫自己舀了一碗,還倒了一些高粱酒在碗裡,頓時香氣撲鼻,原本空氣中的鮮魚香味,又多了高粱酒的香甜,我眼巴巴看著她的碗,也好想喝喝看,母親只是微微笑搖著頭拒絕。她就著碗喝了一口湯,雙眼微閉,兩頰慢慢浮現出紅暈,嘴唇也像抹上胭脂,有種滿足的喜悅,我從來沒看過母親這麼溫柔愜意的表情,平常工作過勞的母親常常一臉寒霜,但現在的她是這麼樣的溫暖。我也喝了一口熱呼呼的湯,哇!一股暖流一路熨過身體裡的每個器官,身體立刻暖和 起來,母親笑吟吟看著我,讓我有些害羞。門外的冷風還在低吟,但屋裡暖烘烘的,只有母親和我窩在那裡,小小年紀的我醉了,醉在香氣滿溢的溫暖角落,醉在母親美麗的笑靨裡。 至今,冬季給我的感覺一直是溫暖厚實的,雖然隨著全球氣候的變遷,金門的冬天不再冰寒如昔,然而不變的是母親給予我們的愛與關懷,以及寒冬中這些暖香的回憶,依舊溫暖我的心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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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的臉孔有我們從前的影子
城市的風景,在廣州的大街小巷,隨時隨地的流動著,令人應接不暇。有鱗次櫛比的新穎摩天大樓、有地鐵上強迫全車廂的人聽她講手機的婦人、有餐廳內大臉盆裝水煮魚……。 但是,所有的風景,全比不上人的風景來得動人,尤其是眼前的他們。 他們,一張張幾許歲月沉澱的臉孔,能言善道,發光的眼神是來自工作上的成就,中國產業乘著雲霄飛車衝上空中的階段,他們全程參與了,也見證了這段歷史。他們,流了汗,蹲了馬步,隨著時間如流水般嘩啦嘩啦的逝去,言談間流露專業的自信,不由得令人生起一絲敬意。 席間,他們好意地問起對雙城的看法,雙城指廣州和台北,知道他們是客套,不能當真大剌剌地就批評起來,於是含蓄地回答:物質環境差不多,但是有些細微的地方,是我這來自台北所不習慣的。 怎麼說呢?從白雲機場下飛機,搭著地鐵,轉換兩條路線進城。等車時,明明是起站,明明我是排隊的第一個,哪知車子一進站,洶湧的人潮蜂擁而上,推擠著肢體,彷彿是逃難似的,而我,永遠就是笨手笨腳、不知所措,落後的那一位。 我開始想念起台北搭捷運的好心情,那是人人手扶梯靠右,井然有序的模樣,一種優雅、從容不迫的心情。 同行的非洲僑商張大姐,也把她搭地鐵時的糗事當笑話講,她說等地鐵時,後面的人推擠過來,冷不防,一隻鞋掉落,差點掉進月台的夾縫中,幸虧及時奮力拾起,否則她便要單腳單鞋怪模樣的走回飯店。 我想,這些感覺,他們不會懂的。 與他們相遇於廣交會,他們與我們,生產與行銷,市場的生命共同體。展覽末日,邀請我們去東莞參觀他們的工廠。 東莞,中國生產力最高省分廣東的產業密集的工業城。昔日,從廣州出城,跳動的石子路面,開車,從陽光亮晃晃的午後,到夜幕低垂的黃昏才抵達;今日寬敞筆直的高速路面,中國製造的奔馳加大300,咻咻,兩城一下子不出個把鐘即到。 東莞的車間,有台灣工廠的影子。 他,四十開外,瘦高個兒,聲音宏亮,訴說他的故事。我專心聆聽,其中片段內心有溼潤的感覺。 那時,十來歲開始學徒生涯,待遇低,生活苦,所使用的都是傳統的工具機,沉重的榔頭敲得手痛,敲得令人想退縮。幸好,從台灣過海來的老師傅,在機台旁的身影深深地感動他,讓他堅持下去。這身影,像一幅動人的圖畫,自他口中緩緩地勾勒出。 「我的本事,也是向你們台灣人學的。當時十來歲什麼都不懂,生活很苦,每個月薪資只有200塊人民幣。但是我看到台灣來的師傅,在機台上工作時,那時2D、3D什麼都沒有,靠的都是傳統工具,他們卻非常地拚命與認真。有時碰到問題或困難,他們不眠不休,不吃不喝,直到解決為止。那種精神,我看在眼裡很是佩服,因此一路一直跟著他們學習……」 聽著聽著,我彷彿聞到機台上的油漬,漂浮著台灣老師傅穿著背心在工作流汗的影像。 說著說著,開始展示他的成績,這行業中的翹楚大廠,每年厚厚一本新產品目錄,總是找他簽保密協定,共同開發新式樣。這是他專業的驕傲,從他的笑容讀得出。 東莞的夜晚,來去無聲,卻令人印象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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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間佛土
●摩崖坐佛 崖壁幾十樓層高 坐了佛名喚彌樂 一坐,千年 風霜雨淋 四時輾轉 青青野苔,漸次 蔓生出水的衣襟 雲來了,駐在他的肩上歇息 鳥也來了,停腳在他的口耳之間 耳語遠方斑駁的戰火流離 紅男綠女黃髮垂髫頂禮合什 許下幸福圓滿的盼望 佛,無語 佛號彌樂,本是 未來,不是不來 ●臥佛 累百千萬劫 所有志業都該完成了吧 她,想睡了。 側身躺下,輕輕 毋需驚擾任何信眾 右肘曲弓當枕 左臂疊擺腰枝上 已經疲憊的兩足交疊 閤目。 彷彿還有些牽掛擱在心上,她又開眼 只見天龍八部,飛天,供養居士等眾 環侍合什 未竟的大願就我們來圓吧,他們發願。 於是終於放下,她 ── 淺笑 暫歇,又是不勝數的輪迴 窟室幽微 斜斜漏進一派日光 在她涅槃時一起掩埋的沙塵 終於開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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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迢迢歸鄉路
清楚了大概的情形,馬力和兒子清吉陪同淑女到廈門,把船靠在海邊的沙灘上後,就朝著往虎頭山的路,這一路上抱著很大的希望,誰知到了虎頭山,一眼望去,到哪裡去找榮福的埋骨之所啊?看這清形,就算當時有人代為收埋,恐怕幾年過去再也難找到了。一陣陣強烈的東北風從海岸捲起,吹過這片野地,「嘶嘶!」叫的野風如千百鬼哭魂號,教人寒慄。 「看這情形,到哪去找?」清吉說。 「既來了,就找找看吧!」馬力叔回答兒子。 這附近整大片的地面上根本沒有任何可循的痕跡。有人從附近經過,淑女趨前去問,那人搖頭回答:「最近一段時間以來,這裡就作為關犯人的監獄,當時槍斃犯人就在海邊那片沙灘地上,在日本佔領那段時間,有的連家人都不敢來收屍,更別說是沒有親人了。金門人那次有很多人,大家可以在一起作伴,不用太擔心。」想想也對,既是很多人一道,想必也是一起落土,到哪去找,都是同鄉人,何愁無伴?不如就地拜拜聊表心意吧! 清吉把帶來的香燭冥紙,到海灘上找個空曠的地面擺了出來,各人手持兩炷香,向著四方土地默禱:「榮福:榮福兄弟:榮福叔:………」一時之間不知說什麼,淑女早已泣不成聲,兩支香一直抓在手上,在馬力叔苦勸一番後,才喃喃自語的:「兩個孩子我會把他們撫養長大,你放心吧!你弟弟也在廈門,你要去找他,要把他找來和你的西黃鄉親們一起……,一起做伴去吧!榮福,榮才……西黃那邊父母的忌日我會按時祭拜,你們兄弟如果有靈,就回去吧!我會在家裡為你們設個牌位,年節按時祭拜。……」 站在海灘上望去,隔著一片海水的對面是鎮海,右前方那一棟一棟洋式建築就是鼓浪嶼上的番仔樓,淑女想起八年前和榮福一起送四嬸來到廈門,那天看著四嬸一家搭著小船過鷺江去登上大火船,四嬸邊走邊交代,有機會要和榮福到新加坡去找她,而今……而今榮福已成古人,改天四嬸回來,我該如何向她老人家交代?我該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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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信與迷思
一個朋友在網路上與我聊著天,討論生活點滴,是他剛上大學那一年,顯然有些年代,記憶卻猶新。我停止其它的瀏覽,把電腦聊天室點開來,仔仔細細開始閱讀,並且回應他的心情。這個大男人就像個長不大的小男孩,一會兒問我:「妳現在用電腦方便嗎?」一會兒問我:「聊天不會占用時間吧?」我知道他一定有什麼話想要對我說,便開門見山的請他別賣關子,有什麼疑難雜症說出來,做得到我會幫助他,解惑一番。思考幾秒鐘之後,他終於問了:「妳會不會因為一個人名字的綺麗而對他產生幻想?」 這次換我思考了幾秒鐘,名自,是啊,好像或多或少都會有這種心情。 然而,我還是忍不住確定一下:「名字,什麼樣的啊?」 「就是比較美的啊,認定人如其名。曾經,我選了一堂課,因為講師的名字美麗得很夢幻,我迫不及待的等著上課,上課那天,看到她,人瞬間清醒,夢想,真是容易幻滅。」他接著說:「就連妳,妳的筆名『詠棠』我起初還以為是小男生呢。」 常常,我們會被人如其名這種心情牽著鼻子走,卻往往事與願違。 「誰告訴你,名字美的人就一定是個帥哥或是美女?」答案果然不出所料,他擠破頭怎麼樣也說不出具體的原因,總而言之,就是用名字去假設一個人的樣貌,體態或行為舉止。他說他當時失望得震攝住,大受打擊到彷彿下一秒即將流下眼淚來,好像名字美麗就是一種錯誤,容易誤導方向的判斷,我覺得名字是身外之物,不應該有太多的聯想力。可是為什麼啊,我忽然想起自己有時候也會受名字影響產生一種模糊感覺,名字是一種感官的牽引嗎?我對文字有一種與眾不同特殊的情愫?這真是一件很簡單又必須花費腦力去思索的一件事。 後來,有另一個朋友告訴我「詠棠」這名字讓她以為是男生,她說她還花了一番功夫做心理調適。 年輕的時候我確實也曾經因為這樣的心情在意了這話題許久。年齡漸漸增長,想法改變之後,倒也能自娛娛人一番:「告訴妳喔,詠棠真的是男生喔,因為我的女性荷爾蒙告老還鄉,皇上已經批准奏摺了,我深藏不露吧?」她回應我一個笑臉,然後我繼續說:「如果不是回鄉的航空母艦被流星打壞了,我現在已經成為男兒身了喔。」 她也開始調皮起來:「等妳變成男兒身可以陪我談戀愛嗎?」「可以啊。」我同意的:「有感情就可以。」在歡愉的情緒裡,我們結束了線上聊天。 我知道有些在一生辰八字的父母,新生兒呱呱落地,會興高采烈拿著出生年月日去找算命師取名。當一個人感情不順遂,婚姻或者是愛情岌岌可危吊掛在懸崖,覺得沒有一個人像自己這麼不幸,換個名字改運,名字帶來綺麗緣份。當一個人工作事業不穩定,收入永遠入不敷出,換個名字改運,名字趕跑身邊小人。 於是,很多時候的我們,都離不開名字,它像個咒語,牽動著歡喜憂傷,尤其在人們心靈脆弱的時候。 「算命改名」是一種心靈慰藉,那麼「不斷算命」則是另一種不改名也很經典的人生安慰。我的一個親戚,從年輕就迷信算命,只要經過算命館,小攤,就會順便「算一算」,是不是江湖術士行招搖撞騙的一套說詞,他完全不在乎。當他結婚算吉辰時,算命師竟配給他半夜的時辰,大家議論紛紛,只有她傻傻的堅持:「算命師說好就好啦。」迎親隊伍從北部浩浩蕩蕩出發,順利將新娘從南部迎娶回來,果然耗去大半天的時間。他胸有成竹:「時間定在半夜,果然不會太急促。」新娘抵達已是傍晚,別人都是在中午前完成結婚儀式,這一來有些人心中起了不祥預感。「怎麼是半夜?」長輩們會這樣質疑;「只有冥婚才在半夜吧?」想得比較深入的則會這麼思考。 完成婚禮的那年春季,是他生命裡的花香時段,被花香堆疊出了日子,每分每秒都娉娉婷婷。他開了水電行,開了賓士車;緊接著,大兒子,二兒子相繼出生,人生忽然站在了世界的頂端。有一個天氣下滑的雨天,他手腳忽然無力,面色蒼白,去醫院檢查才知道是心臟方面的疾病,安排住院,動了手術,手術之後,他生龍活虎得一點也不像大病一場剛痊癒出院的病人。他的食慾佳,還買回了電器用品燉補中藥,活泥鰍偶爾還是獨特的藥引。 然而,這些幸福的,順心的日子並沒有改變他的興趣,手相,摸骨……等等的算命法占滿他閒暇時光,鈔票是大把大把的送出去,奇異的是,他生命中的災難也逐漸出現。先是一場車禍造成骨折,大半年下不了床,再來是孩子玩耍給弄折了手臂,父子倆在一年內接二連三打上石膏,這些算命師可都未曾鐵口直斷給算出。年事已高的老父親中風後幾度把脈治療無效,病情也呈現不樂觀狀態,每況愈下,但是,他不在意,他錢賺得飽飽的,他相信算命,即使海角天涯,也可以找到道行更高的師父。 直到老父親過世了,全家人連同他忙碌起來情況才有些改變。守靈是一件耗時耗力的任務,他是長子,必須張羅許多裡裡外外的事情,他失去父親生命裡寒冷的一次飛雪翩翩。父親告別式那天,孝女白琴,電子花車,他精心策劃舉辦了一場隆重的喪禮。在冬陽的照耀下,趕跑不少寒意,也溫暖了出殯隊伍走過的那一條路線。因為忙碌,那一陣子,除了算喪事有關的命理,他也沒有多餘時間去替自己排解疑難雜症。 告別式辦完半年之後,他出了一場車禍,那是撞上一所學校操場前滾出來的一顆球。出車禍那天,他趕下午三點半銀行關門時間,為了一張支票,騎了機車,沒有開賓士車,機車在行經校門口時忽然滾出來一顆球,他來不及煞車,直接撞上,摔碎在柏油路面上。我還記得他送醫不治過世的那天晚上,電話打來家中,響得急促,母親接起電話,說著說著,小小年紀的我,看見母親的表情,沉重下去了,沉在月亮圓圓,惆悵深深的夜裡。 家人拿著罪魁禍首的那顆球四處詢問,試圖找出球的主人,瞭解一下事情發生的經過,可是都一無所獲。母親很感慨:「算了許多年的命,算到最後連命都沒了;到底為什麼,沒有一個算命師,算到他的這一場劫難。」生命,真的好脆弱。家人們的精神有些萎靡,彷彿傳承他的動機,求助命相;求助占卜,療癒一下科學不能滿足的心靈。他算了一生的命,還是無法從意外中走出來,家人現在用相同的方式,分分合合的拼湊與整理,大家盡力的為悲劇詮釋一個理由,是否真的就做得到? 他的老母親失魂落魄了幾天之後,連同他的遺孀,她們都明白,必須要勇敢站起來,對生活的未來要有個果斷的決定與規劃。她們並不迷信也不指望命理師的指點迷津。什麼事靠自己就對了。遺孀找了一份工作,家人找不找算命師她不管,她知道自己是一個母親,負起責任是現在要做的事,她不能倒下。 後來老母親說,兒子過世很多年之後了,夜深人靜她還是常常莫名鬧相思,她很驚訝的發現,兒子要出門的那一天,記憶忽然無比清晰,時光彷彿回來了。她看見他行為舉止都很匆忙,他是水電行老闆,那天有一張支票到期他必須趕去處理,銀行三點半就結束當日營業時間,他好急好急。她說,如果那天兒子開車出門就不會有事了,他的賓士車還在停車場,如果不是趕著出門,開車怕塞車……他終於決定騎機車好方便穿梭在擁擠的大都市道路。那顆球是如何滾到大馬路上,最終是謎,倒是打聽到那條路是「車禍路段」。他算了很多年的命運,鈔票的付出卻沒有阻止這場浩劫發生。 他的老母親很多年來總在說著往事,忽然想起那個匆促的午後,她記得兒子是如何用堅持的手取走機車鑰匙;她記起來平常兒子出門前會習慣性帶兩個幼兒在住家附近兜風繞一圈。那天他加速油門,兩個幼兒要找爸爸,哭著奔跑追逐在機車後方,跌倒在地平線上,他理也沒理的一路向前狂飆,完全判若兩人,一切忽然無比清晰,一切其實都有暗示,隱隱的,其實只要小心一點,就會平安。只是因為「不斷算命」霸佔回憶,使太多人迷失在一個空間裡,婚配的算命師說結婚時辰要在半夜,選在宴客過後舉行祭拜祖先配戴戒指的儀式,但是這段婚姻只存在六年。她在思念的泥濘中掙扎,無能為力,弄得遍體麟傷。 她講這個故事給我聽的時候,她的媳婦已經帶著兩個孫子改嫁他人。兒子過世的時候,兩個孫子,一個三歲,一個五歲,年輕媳婦不願意守寡,帶走兩個幼兒回到娘家故鄉。媳婦在親朋好友安排下找到第二春。 我想起一些很矛盾的說法,比方:「喜帖一定要是紅色的,八字一定要合,不合就一定要分手。」又或者是:「算時辰剖腹,不要在農曆七月。」這些話漏洞百出。就算我們遵循禮儀,然而生活是一張試題,相處之道才是答案的方向,沒有人能夠因為喜帖是紅色或者八字合得來就保證永浴愛河或天長地久;也不可能因為算對時辰就保證孩子可以活出精彩快樂而健康的人生。 我相信腳踏實地的人生才有多餘的信心去迎接幸福,用愛的勇氣抵擋一切的離別與悲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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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心畫菩提
2014年亞洲國際美術展覽會將於二月中旬在金門舉行,台北市金門同鄉會有幸參與文化局、李錫奇大師及亞洲藝術家聯盟,中華民國委員會會長顧重光教授的亞展籌備工作;匆忙間緊急發了參展邀請函給鄭永炎,希望他能共襄盛舉。 鄭永炎是我金門金沙國中同學,我們都叫他小名「阿民」,金門高中畢業後他如願考進政工幹校美術系,一展他的興趣與長才。 阿民作畫的風格,就如同他的日常生活行事,中庸低調、樸實自然,所以不開車,不帶手機,彷彿現代的古人,但卻點透了一份「真」的實義。 我喜歡他筆下那細腰勁伸、迎風而立的竹節,看似欲斷將斷而意境相連,間發嫩芽,生機無限,星狀綠葉,層次而疊,錯落其位,優閒安祥而自在,靜心賞析,令人氣清靈明。 四十年前,國中時期的阿民就很會畫畫,他非常有天份,美術課是許多同學煩惱的時刻,卻是他最喜歡的時間。熱心的阿民,總是和顏悅色幫著同學,指點協助作業,從不拒絕同學的請求。當時身為女籃球校隊的張秀治、楊麗珍等,因為練球很忙,乾脆要他代筆,以應付老師的美術作業。 佛家云:「煩惱即菩提」,阿民從小就發菩提心,幫同學解決了立即的煩惱,至今亦復如是;就從他畫作的風格與文字的神韻中表露無遺。 「菩提心」從佛經的翻譯為:「直心、深心、大悲心」,簡言之為「真心、誠心、平等奉獻心」。中國古代常以畫度人,以字識人。說明了字畫乃是人的心靈櫥窗。 西方人以「真、善、美」為教育的真理,世人則以追求「美」的事物為目標,殊不知「善為美之本,真為善之根」,一幅絕世佳作,被譽為「嘔心瀝血」其用心在此。 觀賞阿民的字更是另一種享受,一字字看、一句句讀,可感覺到他是以;「落筆不執著,橫豎點捺無掛礙」,與天地自然融為一體的心境,讓每個字皆能形以端莊,神定剛毅,氣勢飽滿,飛馳躍然紙上;其實他的字就是一幅自然完美的畫了;佇足而觀:大江東去浪淘盡,驚濤裂岸捲起千堆雪,氣象萬千的壯闊波瀾,景象如現眼前,令人陷入深深的思懷中,久久不忍移步離去,不禁讓同在異鄉為異客的我,想起那首詩: 星斗奇文篆落花,渾如魚鳥戲春華,書中筆墨來天地,袖底丹青照日霞, 問卜欲知身後事,尋詩難忘眼前家,輕狂只得他鄉老,閑坐高樓數夕鴨。 鄭永延(阿民)是國內藝術界的傑出畫家,也是金沙國中第三屆同學的瑰寶,雖然歲月流去了青春,我們都已是花甲之年,再看阿民的畫,依舊喜愛,因為他未曾改變的,就是那份「真善美」的菩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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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尚
楓 向四季 借了購衣款 秋光裡 悄悄 換了殷紅的新衣 大家叫著 來賞楓紅 那知楓向陽光 下了重金 冬季裡 楓以枝椏之美 贏得 伸展台上的美名模 春 楓之美 從枝椏的新綠 到滿樹的嫩綠 鎖住人們的目光 吸引飛鳥昆蟲來 覓食 夏的繁盛 楓 是貴婦 頂著蒼翠綠葉 守著 夏的蟬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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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迢迢歸鄉路
此時的榮才,看到劃破天際的火花開得這麼美,這麼燦爛,他也跪了下來,跪向天、跪向地,跪著喃喃自語:「阿爸、阿娘,榮才陪你們來了。哥哥,這輩子我們出生在金門做兄弟,下輩子我們就一起出生在廈門做兄弟吧!」 在熊熊的火光中,一記悠長的槍響劃破這黎明即將來臨的夜空。 六、勝利之後 由於金、廈兩島都在中國對日抗戰初期即已先後淪陷,金門縣政府設於大嶝島上,其交通孔道都從蓮河進出,而金門縣長是由南安縣長兼任,所以日本無條件投降的消息,傳到位在淪陷區附近的大小嶝島和蓮河這些偏遠小村,雖不如大城市那麼快,卻也在一天後就得到消息。 南安縣本身的復原工作也待進行,縣長無暇他顧,就將接收的準備工作交給金門復土救鄉團的成員,由他們返鄉負責與當地日軍接洽移交的前置作業,以便使這個過了八年亡國日子的島嶼得以早日回到祖國懷抱。 淑女急著要做的第一件事不是回西黃,而是到廈門去。榮福當年在廈門罹難,埋骨何處?他不可任其曝屍荒野,成為無主孤魂,所以他拜託老艄公馬力叔幫他找一條船載他到廈門,或許此時已找不到屍首,但他必須去碰碰運氣,廈門金門命運相同,習俗相同,或許會有善心人士代收其骨,知其下落。 「你一個女人,出外又沒有相識的人,央人幫忙談何容易!」馬力叔找來了一條舊船,探聽廈門虎頭山的確切位置,知道的人告訴他:「廈門虎頭山就在鴻山到海邊之間,隔著鷺江可以看到鼓浪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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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創性﹑需要性的天主教─天主教金門開教六十年
天主教來金門,始於1954年,九三砲戰,方濟會士羅寶田神父為天主教台灣福利救濟會帶來27000多袋的救濟物質。 2014年,天主教在金門開教六十年。 六十年一甲子,此刻,我們一方面回顧、感念天主教在金門的服務奉獻,一方面也反省、思考,走過貧困、已列名幸福城市的金門,是否該是我們有所回饋的時機了? 一、天主教在金門的服務奉獻 天主教一來金門,就充滿了開創性、需要性。 1.羅寶田神父 1950年代,戰地金門,百廢待興,物質貧窮,精神苦悶。1954年,羅神父帶來第一批島外民間團體支援金門、關懷戰地的大量物質,並提供軍中弟兄天主福音的精神信仰,軍中教友多達千人。 當時的金門,軍管嚴格,羅神父以一外籍神父的身分,卻能得到軍事長官的高度信任、看重,故能全力支持其慈善、醫療工作,羅神父也得以享有「騎著越野拼裝車全島叭叭走」的特權。 羅神父的「仁慈之家」更具開創意義。1955年,當時公立的金門衛生院只有20多張床位,而法國醫生1人、愛爾蘭謢士1人的「仁慈之家」,卻有40多張病床。故號稱:有半島的金門人曾受過羅神父的照顧。而且,從不拒收病人的羅神父還奇蹟式地救活不少被衛生院放棄的病人。羅神父一路走來,照顧、關懷金門人長達40年。 2.邰軼歐主教 1968年,耶穌會會士邰軼歐出任首屆金馬宗座署理主教。那時的金門,有美軍顧問團,但缺乏懂美語的人。他在金門開設了第一個英語班,學員以軍中弟兄為主,以方便他們和美軍顧問的溝通。可惜,邰主教來金僅半年,即蒙主寵召。但由教堂的舊照片,我們猶可想見當時軍事長官對其葬禮的重視,有抬棺者近二十人,有軍樂隊隨行……。 3.徐國禎神父 1969年,徐國禎神父隨邰主教來金門。他繼承邰主教的遺志,全力籌辦金門第一所育英托兒所,以分擔上班族、商家主婦等的育兒辛勞。 育英托兒所開啟金門學前幼兒教育的先鋒,為當時的封閉金門帶來許多現代教育的新觀念。直到2013年,當金門公立幼稚園已有能力承辦免費的托兒教育後,開辦四十多年的育英托兒所終於功成身退。 4.范普厚蒙席 1970年,范普厚蒙席繼任金馬宗座工作。他除了協助徐神父的育英托兒所外,有感於金門西半島醫療的嚴重缺乏,尢其是婦幼的生產,三更半夜的急產,最令人困窘無援。范蒙席四處奔走募款,開創了金城第一家診所,即宏仁診所,照顧了無數的老弱婦孺。 繼宏仁診所之後,因馬祖也很需要婦幼醫療的支援,所以石姆姆等修女工作了2年多,即由金門轉到馬祖服務。在宏仁診所經營七、八年後,金門衛生院的婦幼工作已完全上軌道,因此,宏仁診所逐漸淡出,前後經營了近十年。 5.費峻德副主教 1981年,耶穌會費峻德副主教來金門。除了托兒所,他在金門開創了二項社會服務工作:一,廣開英語會話班。當時金門的學校英語偏重課文筆試、輕忽實用會話,街上也沒有英語補習班,費副主教不但為學校英語老師開班,也為軍中袍澤、社會青年、學校學子…等開班;二,重視心理諮商輔導。其諮商範圍包括家庭夫婦關係、社會青年問題……等,對當時民風尚封閉的金門,啟發良多。 進入21世紀,來金25年的費副主教生病了,金門的社會逐漸開放,各式各樣的補習班逐漸興起,費副主教的階段性任務也宣告完成。 6.陳盛龍神父 2006年,台北總教區陳盛龍神父來金門。欣欣向榮的金門新社會有了新需要。陳神父在金門雖只短短3年,他做了二件大事:一,整修老舊的金門天主教堂;二,積極活用教堂的閒置空間,尢其是金湖羅神父教區和金城文康中心。 陳神父主動聯繫金湖鎮公所,思考、規劃如何整治荒廢了的山外堂區?此時,在金門大力發展觀光的大環境下,金湖鎮公所也很有美化太湖周邊環境的意願,因此,二者構想一拍即合。在雙方的努力下,2010年,兼具觀光與休閒需求的「羅神父紀念公園」因緣聚足、水到渠成。 這段時間,為了再活化原為金城宏仁診所的文康中心,陳神父也引進台北永和耕莘、新店耕莘醫院,多次評估,但茲事體大,非短期可促成,故有待後來者的繼續努力。 7.華瑞禮神父 2009年,聖母聖心會的華瑞禮神父接任金門天主堂。已開放觀光的金門,因兩岸的中介優勢而蓬勃發展,土地飆漲,尢其是金城地區,寸土寸金。原為墓仔地的金城天主堂竟成了黃金地段,閒置的文康中心因而屢屢成為縣政府想動用的目標地。幸好,幾次的土地規劃,都在神父與教友們的努力下,算是有驚無險地保留住了天主堂的既有產業。這期間,台北耕莘醫院在金門金城創設「老人長期照護中心」的構想也逐漸蘊釀成形。 8.2012年,台北總教區林貞生神父接任金門天主堂本堂神父 原住民籍的林神父,一來金門,即注意到金門的新移民,尢其是台灣原住民,他主動走入金門新移民的家,邀請他們共融於教會的大家庭。 9.仁愛修女會 天主教的神職人員,除了神父,還有修女。仁愛修女會在金門24年,她們主要的服務工作有二:一,每月到大同之家幫老人整理房間、洗頭洗澡;到醫院探訪病人,帶給病人溫暖、希望;二,平時走路到村莊社區,為獨居老人整理、按摩。 當年的大同之家,環境遠不如現在,老人房間常是一片尿騷味,平常人連三分鐘都不想待,但修女們卻怡然處之。 24年後,金馬的仁愛修女會年齡漸增,人數漸少,必須撤點,因此離開了金門,保留馬祖。撤點的選擇,是需要性,而不是舒適性。 由以上的回顧,我們可感受到:天主教在金門的發展,充滿開創性、需要性。 歷任的神父無不在體察金門的大環境後,針對地區的需要,提供了前瞻性、開創性的服務工作,而修女們的來去,更是完全以需要性為考量。 近年,在馬達拉修女會身上,我們又看到了一次是否來金的選擇性。當仁愛修女會撤出金門後,馬達拉修女會曾來金考查,陳盛龍神父、華瑞禮神父都先後不約而同地表示:修女會若來金門,他們願意讓出神父的大宿舍、客廳、祈禱室……等,提供她們一個舒適的起居空間。 但馬達拉修女會評估結果,還是捨金門、就馬祖,理由是:金門的社會福利已很好,甚至連獨居老人都有人送餐、送藥,不再需要修女了;而馬祖的環境雖然是冬天又冷又濕,夏天又蚊又蟻,馬祖天主教堂也僅有一大間破破爛爛的宿舍,但馬祖的社會卻更需要修女。 二、金門人的反省、回饋 在天主教體系中,金門、馬祖同屬「金馬宗座署理區」。金門人有羅神父40年的開創,馬祖有石姆姆25年的紮根。時至今日,金門、馬祖的百姓教友都不多,但馬祖人對天主教的回饋卻似乎比金門人熱情。 以石姆姆為例,當年高的石姆姆退休回國後,馬祖的議員還帶隊馬祖鄉親千里迢迢前往比利時探望她;當石姆姆過世後,馬祖鄉親主動為其塑像紀念。馬祖人毫不保留地把石姆姆當成「馬祖之寶」。 反觀,金門人對天主教的態度呢? 基本上,金門民間對神父、修女等神職人員是尊重的,對其過往的服務奉獻亦充滿感恩之情,只是歲月流逝,感念之情難免會隨著時間而沖淡,但一旦喚起記憶,大家還是熱情洋溢。 倒是時代不同,社會變遷,政府單位對金門天主教的態度有較大的差別。戰地時期,百廢待舉,軍政長官看重教會力量,全力支持教會的慈善、醫療活動,彼此相輔相成。和平時期,開放觀光,社會繁榮,土地開發,大家都沒料到,當年政府送給教會的亂葬崗、沼澤地,今日竟發達為商人眼中的黃金地段,政府單位對天主教會土地的關心度似乎超過了教會力量,幾度想把它們變更,規劃為機關用地,甚至是公共道路……。懷昔感今,金門天主教友的感慨自是良多! 「左手做的善事,不要讓右手知道。」天主教教義如是說。但飲水思源,「吃水果,拜樹頭」,施恩者可以不言恩,受惠者卻不能不懷恩。 慶祝2014年金門天主教開教六十年,身為金門人,我們一方面感念天主教在金門曾有的服務奉獻,一方面也要自我反省,有所回饋。 讓我們共同祈願:願金門天主教會在傳福音的宗教神職外,能繼續其開創性、需要性的社會服務工作!願已富足幸福的金門社會開始認真地思考受惠與回饋的意義,期望今日的金門人不僅富而好禮,進一步,能發揮宗教家的情懷,富而行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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戒不掉的科技習慣
聽說,在18世紀美國的科學家富蘭克林發現了「電」這回事 讓未知的領域,又往前邁進了好大一步 聽說,電燈是美國人湯馬士·愛迪生所發明 追根究底,甚至另一美國人亨利·戈培爾要來得更早 不論是哪位偉人為黑暗的世界傾注一線光明 想說的是!「沒有電」的日子真是令人驚恐、難以適應 昨兒個夜,一家人還綣在樓下闔家嬉笑的談談說說 倏地眼前的光明仙子頓時被邪惡的闇黑武士整片侵蝕 於是伸手不見五指的形容詞,在此時成了教學的最佳寫照 叮噹這娃兒!驚嚇到一動不動撲進小雪胸前,成了無尾熊貓 大雄這哥哥!像是看戲似的充滿驚喜吱喳不停的語浪,有些煩人 而公婆則是怨聲與微詞四起,嚷嚷著究竟是哪兒出了問題? 此時屋外傾倒著一桶又一桶的滂沱豪雨,彷彿在嘲笑著眼前的無措…… 無情又冷冽的冬風則極不安分的直撲鐵門,試圖營造恐佈片的氛圍 一間四方屋裡,兀地湧進了好多情感愁緒! 在空氣中摻雜著些許喜、怒、哀與某些無奈…… 一家子大大小小不過數位,還來個看戲的大雄寶貝一陣歡笑連連…… 算是孩子成長以來,第一回遭遇體驗在夜裡失電的臨場教育 「有水當思無水之苦,而有電當受無電之抨擊」 現代人吶,果真長期浸淫在科技之毒海裡而無法自拔…… 一場突如其來的震撼,即讓所有人頓時手足無措了起來~~ 將近二個小時的回歸古時,所有該需為之的作為幾近停擺 爾後當光明又降臨在屋裡四處那瞬間 心裡,不由的深深鬆喘了一口氣…… 睡覺去吧,我的小寶貝! 人生終究黑暗會褪去,光明總該存在於再次睜開眼的剎那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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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迢迢歸鄉路
一行六個人藉著薄霧朦朧的夜色,在當地人的帶領下,偷偷的潛入機場的主跑道和塔台周圍,埋設炸藥。 「我們分成三組人馬,第一組負責東側跑道,第二組負責西側跑道,我和奕田兩人負責塔台,這位廈門朋友在這裡不要離開,各組埋設好之後,把引線拉到這裡,明白了沒有?」眾人點頭後各自離開。 榮福和奕田兩人將幾包炸藥分別以埋設和綑綁的方式,放置在幾個點固定後,再逐一接上引線,「注意空氣潮濕,要引好固定,否則白費功夫。」榮才與奕田接好回到集合點時,另外兩組人馬都已完成,七人會合後,榮才把帶隊的責任交給奕田:「現在就請這位朋友帶大家撤回到剛才上岸的地點會合,這裡由我負責,我把回程的任務交給奕田了。記住,只要聽到爆炸聲,確定我已經成功引爆,就即刻帶著大家下船離開,不要管我,我會想辦法離開的。」 「不行,我們等你到再一起離開,一起來一起回去。」 「這樣一定會全都離不開的,相信我,如果為了一個人,一定會犧牲全部,就算我走不掉,我在這裡有我哥哥陪我,我不會孤單的。」 「榮才!」奕田還要說什麼,榮才卻催著:「快走,再這樣會誤了大事。」 大約二十分鐘後,奕田他們六人已經順著來時走的小路到了泊船的海邊,還來不及和船上的同夥聯絡,就聽到連續六聲爆炸聲響,閃閃發亮的火光劃破天際,在海水的映照下,這六朵紅花開得格外燦爛。 「榮才…榮才……」奕田跪下,其他幾人跟著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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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孤獨對話
無悔 「悔恨,是前進的絆腳石!」另一個躲在暗處的我,經常會在實質的我遇見困頓時,這樣警惕我。 「我答應你的婚事,但,我也要提醒你:不可以後悔自己的選擇。」這是母親當年在我爭取自己的婚姻大事時,她最後的忠告。 既使到了如今,這個孤獨的局面,我依然無悔當初自己的選擇。 長此以往,身、心、靈俱皆孤獨的生活,讓我不斷反省:人生道途一路走來的軌跡轍痕。其中,覆軌翻車的機率較高!也因此顯示:我的生活IQ不及格! 如果,對於自己的過往無悔?也就不會念茲在茲的諄諄教誨於年輕一輩。說:人生無悔;太沉重!只是;悔恨又如何?悔恨能使人生重來? 曾經,不只一次;在和女兒以及更多年輕後生、晚輩,談論「命運」時,以深入淺出的例子告誡他們:「很多人總是在悲劇發生後,跺腳哀嘆:『如果時間能夠倒退?我一定不會再做同樣的選擇』!」然而,你若命該如此,即使你的人生再重新輪迴十次?結局還是一樣,只是悲劇的模式與結果不同而已!如此論斷,是否過於宿命?人的一生,難道不是宿命作祟嗎? 將人生的圓滿與否歸諸命運,似乎太過於鄉愿!但是又何奈?人生本無常!無常來;無常去!這一來一往間,浪費多少寶貴的光陰? 我依然無悔於自己當初的抉擇,「勇於承擔」,或者是美麗的包裝!對於自己命運的最終結果;承擔就是最勇敢的行為。 無悔,此生孤獨的命運終將常伴一生;無悔,人生過程的孤單無助與寂寥。這一切的苦果,在初始即已成形,又何來悔恨哀嘆! 無明 「眼中所見俱皆怨懟與不滿;所以『不明』!」孤獨的我經常如此譴責! 但,我何嘗願意如此折磨自己?與生俱來的痛!無人能理解;一如「坐著的人不知站著的人」的苦楚! 「生命的過程,對我而言:處處都是挑戰!」我憤憤不平的訴說。 「這又如何?世間人,有誰不是一路接受挑戰過來的?」黑暗中的我,經常用這般言語挑釁我! 「可,沒看過有人的命運比我更坎坷!」我,十分不服氣! 「天作孽猶可活;自作孽不可活!」 一語驚醒夢中人;讓我啞然!原來:我的坎坷不順並非命運使然?完全是自我成就!那我也嚴厲譴責暗中的我:「為何當初不阻止我?」得意洋洋的,準備看暗中「我」的笑話!至少,也要看看他語塞的窘樣! 然,卻見他一副氣定神閒的揶揄我: 「意氣風發時候的你,即連鬼神也拉你不住!」 「還記得嗎?那時候,有多少人警醒你?有許多你的知己明裡暗裡,告訴你胡作非為的後果!」 「你,馬耳東風不打緊;還從此棄他們而去!」 暗中的「我」批哩趴啦駁倒我,正辭窮不知如何以對?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他無情的突然丟出這樣一句震撼力強大的話語。 我,無言以對!他,洞悉我內心深處的瓣膜!震驚遠比羞辱更為劇烈。 「身而為人,如真到了如此『無明』之境?夫復何言!」 我,茫然望向黑暗深遂的遠方,悔恨,悄然掩進心坎! 無明,使我失去了一生的所有,包括:家庭、親人與理想!而,至大;至極的挫折是:愧對我一生鍾愛的女兒! 無畏 曾經,瀕臨面對死亡的年歲,2004年10月8日,晚上9點35分,我路倒獲救送醫,進入醫院開刀房進行腦部手術!那一次,如果?從此長眠不起,我的生命就告終結!果爾,我今生得年五十三歲。 俗諺有云:「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是否如此?截至眼前,還不敢肯定!但,多舛的運途確實有著極大的轉變! 轉變,顯示我的生命有了更新一層意義;冥冥中上蒼彷彿在示意我還有重大使命需要一肩挑起!於是,我奮力自谷底爬升,使盡全力拉起即將墜落的機頭往晴空萬里的前程飛翔而去。 人,若死過一次?再次面對死亡招喚?是否將全然釋懷?這時候,內心深處潛藏的,倒也非死神搖幡的懼怖!反而是:生命存在價值的全新認定。 「你真是不怕死神來糾纏?」總是不放過我的影子;總不忘記在我心靈最脆弱的當兒,狠狠戳我一把!企圖致我於死地,他竟然說這是他存在的價值! 他雖然見證過我面對死亡;曾經與我在死神面前並肩作戰!但,似乎對我並不死心塌地?一直,他想脫離我的軀殼獨立存在,曾經,不只一次找我談判: 「你這軀殼幾近腐朽;可否放我自由?」 「沒有了我這副軀殼,汝還存在否?」我問。 「沒有你,吾當更自由自在;無拘無束!」這樣殘酷無情的回應,讓我傷心難過好一陣! 不想成為這世上任何人的牽絆;不肯承認自己已經是殘軀敗殼!只不過因為靈魂還能游移活躍!靈魂,果真是我軀殼的主人;是我身體的中樞神經;指揮我的軀殼走東往西的統帥!沒有了靈魂?我就「有體無魂」猶如行屍走肉! 無畏於生命前途的坎坷多乖;無視命運作弄的冰冷無情!花甲之後的老年歲月操之在我,從此,面對孤寂的生活,決定了要和緊緊跟隨我的影子和平共處。 無我 生命中與我緊緊糾纏的正義感,從來不曾離開過,小時候,偕同三個弟弟出外嬉戲,遇弟弟們與童伴爭執打架?若是我的弟弟理虧?我會教訓他們!母親因此常常打罵我,並說: 「打虎親兄弟;想不到你這個夭壽仔卻胳臂往外彎!」 我聽後頗不以為然,經常義憤填膺的頂嘴: 「弟弟有錯,我怎能護著他們?」 不是我有多麼偉大的情操?自小,常聽伯父和父親,談起一些學校老師不曾說給我們聽的故事,尤其伯父,每次只要說到一些社會上不公不義之事,總是漲紅了一張臉;血脈僨張!那時雖然年紀小,但多少聽懂話中的涵意,自此,便在心中埋下正義的種子,一遇機會便想伸張正義。 因此,我經常將自己擺放第二或者第三位,凡事多替他人設想的結果,看在母親眼裡,卻認為她這個兒子不懂得保護自己;也因此經常替我擔憂!生怕我如此「無我」的作風將會貽誤我一生。 童年時期的個性延續至今,期間,由於不斷閱讀各類書籍,「無我」的概念更加深植我心,凡事不以「自我」為中心的結果,終於讓我嘗受「孤單」的滋味。一如母親的煩憂;我這孤獨老人孑然一生!每每面對母親,眼神飄移處,總是找不到避風港。而,母親總也體恤我的處境,盡量不在我面前再提「孤獨」。 雖然,「無我」已然耗盡我一甲子歲月,儘管,「無我」讓我臨老仍一無所有,我仍秉持這與他人截然不同的利他觀點,繼續走踏未竟的人生旅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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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給三三
二○一三年初,你確定將彼此的戀情停止在兩端的距離,Facebook沒讓你非死不可,卻成了一本分手紀念冊。螢幕的兩端是怎樣的心情?南北兩地依舊忙碌著生活?她鑿鑿著無法感受「愛」的意義,看似和諧收場的關係,卻白了你的鬚鬢,幾週風寒遲遲未癒,失聯的電話號碼對於此生已是空號,「我們還是朋友」難道是送給你最好的生日禮物?你逢人便笑稱自己「老了」,眼尾的魚都大了,微凸的肚摺疊那一段幸福過的妊娠,層層細述你與她遊興山海的濡沫痕跡。 堂弟妹陸續步入婚姻,宴席上齊聚家族父老,「怎能在父母面前提老字」,大伯舉著酒杯笑說。我也真不該將自己垂老的情緒化成語言吐出「病者意識」,父母笑著要你早點定下,「畢業後總該交個女朋友,結婚,再晚就要『老揹囝』」,大家總愛虧笑這件事,你卻不愛交代感情的發展史,對你而言談一場戀愛是否又是一份工作、一本論文的撰寫?幾夜的你焦灼夢裡的淚滴不敢多說,你知道現實還有一場戰爭如火般的顛撤作息,鑄煉一本畢業論文,如一把劍,你入血魂成鋼,失戀也只不過將你摧成老叟「一勺懸崖孤獨/一口活過的人生」,酒釁刃鋒,這一遭是行江湖迢迢「孤峰劍影卸下啄雪的冷」──空洞迴響是「魂魄轉世的驚醒」,你在乎,你讀余光中〈迴旋曲〉裡的「泅」在「藻間流浪」而垂死無力,閉起眼,女神是光柱下的一朵蓮,你曾想過要好好的戀愛。 這兩年的寒暑假,都會接到金城鎮公所兵役科的關心,也多次被朋友誤解「逃避兵役」不肯畢業──博士,真不是好拿的學位,今年三四月開始被指導教授壓著步伐,七月底通過口試而取得證書,八月時兵役科這次的來電也「終將」能抓你排入梯次──把一個三十二歲的老兵,結案。你沒有電視明星的光環與包袱,消隱並不會帶來失去群眾的關注,但你七十年次,擔憂的是久未勞動的肢體,久未群居的生活。母親送你去車站時的感傷,你是知道的,成功嶺十四天每晚一通電話的等候讓她多麼多麼想知道適應與否,體力與否,操練與否。父親即使淡淡的要我多與母親聯絡,他多方關注你的醫藥需求與體健安危,傳統的父形象將愛化為具體,遞給你,橘子或一塊麵包都是。成功嶺上,獨你在中隊裡成為唯一的「博士博」,澄清湖教育役專訓,因你吃的米多而成為閱讀專長的學員長。 不再是孩子,九十歲的阿嬤愛看著你,你像失蹤的孫子,流浪去金門後便把根絲分植他島,「剛開放的第一年,我們都去過,很荒涼,都是打仗的東西」,那是民國八十二年的事,「要遷去多久?戶籍還在爸母身邊比較好不是嘛!」阿嬤說。你說:「去那邊養老好了,環境清幽,政府又會照顧,福利很健全啦。」阿嬤笑得開懷,尊重你的謬論。 原來你是少年家了,阿公會拿著博士證書影本去股票市場給票友們展示,這一層面你是光宗耀祖的,但是他總對你的衣裝不悅,嘲說做老師了還這麼愛亂跑、到處玩,「先生」要西裝頭、著西裝、皮鞋油亮亮的黑才有模有樣,阿嬤都會罵他跟不上時代,生活平安健康就是福。兩老間,聽他們鬥嘴真讓人羨慕。阿公六十歲退下醫師白袍後帶著她環遊世界,即便現在腳踝使不上力,「我都年紀這麼大了,又不能再活幾年!還要我忌口!」這一家人都是愛趴趴走的狠角色,只是你走得比人珍重,讓生活減少後悔、實踐興趣、擁有更多與自己相處的時間,不是嗎?你如此自戀。 廿五歲那年,你延續工作的紙藝技術,添入文化解釋的糕餅印記,成就臺灣糕餅粿的民間傳承與推廣教學,那時你說「為什麼只有設計相關的人可以擺創意市集,中文系的也有這本事」,一闖即是十年造紙人,紅龜粿等同你的紋身,還用一本博士論文譜系了「紅龜粿與他的兄弟們」;任聘大學講師的六年,你希望每個人透過自己的親身歷驗,說自己的故事、理解二元共構的文化語境,當你解釋黃春明〈國峻不回來吃飯〉時,飯香、醋香、心酸酸的讓人癱軟成幾日嘆息,還有解釋乞龜及龜形祭品,你不得不展出臺金廈泉漳的「龜兒沙餡」,我們都不該讓「獨有」一詞讓自己成為井蛙,綜觀,也才讓人知道天外天的浩瀚;市場、窄巷、廟堂、展覽館舍、電影院是你尋找情趣的好所在,前年去沖繩參加會議,你躲進榮町市場吃「琉」與天婦羅,沿途拍了百張唐獅子與石敢當。你在福建尋找臺灣的影子,土樓裡吃炒土豆,永春街邊吃榜舍龜,你在廈門當起私人導遊,二○一○年帶著家人踏入他們第一次的中國接觸。因為研究,你習慣一個人進入田野現場,事先聯絡好訪談者後,順道認識臺灣村莊的風光,臺灣的哪裡你尚未踏足?你就會計劃未來,繼續走下去。休假時,會排入電影或展覽,成功嶺的中秋假期,你只想坐在電影院內,喝可樂、吃燒烤、讀影格流動的生命,會到美術館看當代,博物館覽群古,新舊中西跨界的衝擊是你一直不可抗拒的爽感,你在寧波與上海看見跨時代的景緻,簡直將你柔化成一碗酒釀湯圓,溫順入喉,踏尋文明成了生活重要的一種遊戲。 你在金門讀許水富,偷了幾句詩寫給你的三十三歲生日,寫道「油墨太濃的詩頁沾溼了孤獨」,你寫過〈一人悠哉〉與〈給K〉,不覺孤獨,許水富的詩集《寡人》是否也藏有你未說的心事?今時寂寞不寂寞?朋友笑你,沒事遷戶籍,當兵還自願返回戶籍地,三十三的年紀跟二十出頭的兵稱兄道弟,未來到底有甚麼打算?沒人有頭緒。 一月四日,三十三年前母親在清晨五點臨盆了你,你生於後山花蓮的市區,卻對這地方越來越需要地圖指示。十八歲後,返鄉如候鳥,寒暑兩季,曾去過待過的異地也都成了你的某種鄉愁。今日,人家問「你哪裡人?」卻需要判讀是廣東梅縣的祖籍、祖先宗祠的楊梅、出生地花蓮、還是落籍金門的新住民。三十歲給自己的生日禮物是一個人去澎湖迎接葉日出,當晚回到高雄在MOTEL與朋友們小聚。三十三歲,人在金門,或許這天就用一罐紅標與一疊花生米迎接人生的繼續,在燕南書院仰看冬季的星夜,用微醺吹熄生日燭火,一個人,悠哉自得。試問,喜歡現在的自己嗎? 喜歡,服役讓你回到有運動的生活習慣,自頂堡跑到安岐,或到後浦買水果後又走回服勤處;你停下寫作論文的思路,不須追趕學期教學進度的日復一日,提筆寫散文,讀北島,也讀楊青矗。生活除了中文學人或學生外,多了八方匯集的役男們,有時搭不上話題,你沉默但認真感受大家的生活圖景,多了國小裡師生們的互動經驗,讓你想起當年博物館導覽員的「說故事哥哥」身分,你努力說他們懂的語言,帶動肢體,與他們越來越沒有距離──「回溫歲月掠過的山林遺址」。 寫給你的三十三。來金門前,你至祀典武廟求得一帖「楊令公撞李陵碑」籤詩,末句「前三三與後三三」是否暗喻年歲的分界?你深信「勿強圖、隨分定」是一直以來的無為而為。三十三的你,願不願意買間房、結個婚、生兒育女?成為人人眼中的「家」,安穩的過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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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迢迢歸鄉路
這時嫂子才突然間泣不成聲,淚如雨下的喃喃自語:「你哥到現在還沒有一個男孩子可以繼承香火,我怎麼對得起黃、張兩家的祖先啊!」 噢!原來嫂子心裡在意的是這件事!這讓他想起一個多月前從金門傳消息過來的朋友告訴他哥哥罹難的消息時,自己的鎮定也曾讓他們感到意外,而自己心中同樣也正在盤算著另外一件事。 過了這個舊曆年之後,中國對日抗戰的頹勢已經有了明顯的改變,中國獨自抗拒日軍的局勢頻頻扭轉,促使日軍疲於奔命而開始出現了一些「困獸之鬥」的行動,在金門建機場,進行其對閩南沿海各地的轟炸,使原本一直陷於困頓的金門百姓,生活更是雪上加霜。 閩南的雨季隨著舊曆年剛剛過去就已經來臨,連續半個多月的綿綿霉雨,延續到清明節前夕總算放晴了。 又是一個薄霧籠罩的黑夜,入夜後一支由民間鄉團組成的突擊隊,從同安劉五店碼頭渡海,過大离浦嶼後,朝高崎方向出發,於午夜時分上岸,由當地民眾在岸上接應,目標是高崎機場。這座機場於1941年修建後,由台北至廈門的飛機航班,一直都在這座機場起降。此次突擊隊的任務,就是要破壞這座機場,阻斷其與台北之間的來往,最重要的是讓日本飛機藉著這座機場起降之便,肆行其對廈門附近幾個內地區域的轟炸行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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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路
高齡95歲的祖母一聽到我要和朋友相約下海剝蚵,臉上立時露出了笑容。想來可能是這年頭,像我這等年紀的人,去海邊挖文蛤的還有,穿著時尚又低著頭猛滑手機的居多,而我這旅臺多年的孫女,除了鄉音猶在,如今還能再添上一股金門味兒,「海婦」所引動那勤儉打拚的意象,想必溫暖了祖母的心,而老人家期許後輩保留住金門人傳統特質的心思,也透過這抹微笑表露無遺!閒談中,祖母數算了那困頓年日裡,父執輩們分擔家務的點點滴滴,舉凡拾柴、燒柴,刨番薯籤和切、煮豬食等雜活兒,無一能免。述說與聆聽在空氣中彼此交流,這幅被描述成「做到要死」的農村總動員圖像,虛擬實境般地顯影在我腦海裡,是那麼生動,當中令我印象深刻的,還有這則與我父親童年生活相關的敘事。 「朗伊不知影怎樣找的?!」一股歷經五六十年歲月但卻絲毫未減的驚嘆,在老厝燕簷月光下,由這位長者娓娓道來。為了當年那丁點大的孩子,總能在海岩石塊下翻找出比別人量多又肥碩的螺仔,祖母以精神奕奕的眼神和肯定的語氣,表達出她對我父親的讚賞。話說老家碧山離金門東北海岸不遠,所以這項國校課後,既非家務,也非農事的活兒,因為或多或少能替貧乏的餐桌添點兒菜色,自然有著不可或缺的重要性,至於我父親還能在退潮後的潭內(指海岸岩石交錯間所形成的窟窿)用擼仔撈魚(父親表示是用兩支棍子,綁上縫成弧形的網子,形成畚箕狀,遇有魚兒時,雙手握著木棍的柄子把魚兒撈起),這過人本領,更是為祖母所津津樂道。敘事中,近百年的記憶彷彿一條長河,承載了時空交錯、承載了日子含辛茹苦,也承載了大環境所鑲嵌的悲傷與歡笑!只不過待話題回到剝蚵,呆仔蚵?蚵掘?海路?接踵而來的專有名詞就惹得我有點傷腦筋,任憑我努力擷取兒時片刻記憶,也卯足了勁兒在想像中捕捉畫面,但最終只能勉強浮現祖父在海邊凸摵仔、挖雞吉仔的身影,當然,還有我小時候被長輩們夾帶著過軍事檢查哨時的戰兢,海蚵文化,不消說,實在是全然陌生啊!疑惑中,不得不承認自己孤陋寡聞,不過,正也因為這樣,來日這趟剝蚵之旅,也就更值得期待了。 與朋友相約在仲夏近傍晚時分,此刻西園海的烈日已稍減火辣,陽光灑在海面上,閃耀著金碧輝煌。我得說,這真是筆墨難以形容的美!特別是那曾經洪濤漫溢的大海,褪去張牙怒吼的臉孔後,所帶來的那抹靜謐,好似特意以溫柔和恩慈為厚禮,迎接我這第一次來訪的客人。海,像是早已準備好的,以致於站在小山坡上的我,能夠為著大自然美輪美奐的色調,為著人生來就被賦予的美感,雀躍無比!戴上帽、蒙上臉,朋友以一件淺灰色滾銀絲線兒翻領外套登場,這款外套說來並不陌生,因為村子裡的嬸婆們幾乎人人都會有一件,而我則是披上了一件舊款蕾絲邊兒白長袖襯衫,那是二十年前的。黑色緊身褲套上膠皮底連尼龍襪套海鞋,再戴上工作手套,二款風味大異其趣的「海婦裝」就這麼勁爆地穿在我們身上。我們相視而笑,為著生平第一次可以這麼不計形象,可以展開雙臂迎接這番邋遢而樂得不可自抑,因為一切是這麼理所當然。而海,彷彿也為了我們能夠脫去那些代表社會品味、禮儀,甚至階級策劃的穿著而舉杯慶賀著,是它默默引領我們享受在這反璞歸真的實在裡,那樣地不著痕跡。 我在附提把的捲心酥桶子裡,放了一把短圓柱木柄蚵刀,是母親之前用過的,它銀色劍形的外表,像極了小男孩把玩在手的迷你長劍,倒是木柄的設計,叫人握在手心或轉起腕兒來都不費功夫。出發前我還記得在磨刀石上把它磨個精亮,畢竟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另外一把蚵掘,則是父親為了我這次剝蚵之旅,特意從抽屜找來的,勾柱尖嘴兒配上近十公分長柱木柄,拿起來手感有點沈重,鐵製的它則已經披上了黃色鏽衣。這幾樣行頭看似簡單,殊不知連那捲心酥提桶都深藏了金門訂婚文化的社會意涵!只不過此時,朋友已催促我趕快下海去,否則時間既傲慢得不等人,又怎能容我慢慢咀嚼這番或那番意義呢?於是,我急呼呼地跟上她的腳步,反倒是她突然停下腳步來,指向遠方一條涓涓細流喊著說:「那就是海路」! 鄉民鋪設了一條水泥便道,我雖不曉得它的用途,但從便道上滾出一條條車胎痕跡,心裡猜想大概是方便車輛行駛用的,只是因著先前落下的海泥,便道已是泥濘不堪。我小心翼翼地走著,也還來不及思索方才那似金亦銀,既是成「流」,卻又被稱為「路」的奇景,心裡唯一顧忌的就是唯恐摔個四腳朝天,就可惜了這天地應和的詩情畫意!一路上忐忑不安,我低著頭緊盯著每一個踏出去的腳步,但心裡卻是充滿疑惑,不知這回,自己究竟是走在海上呢?還是走在路上?直等待腳底感受到一股堅硬與踏實,這份安全感才讓我緊繃的神經與身體鬆懈下來,而我也才驚覺,莫非腳底所踏的就是海路!一條隆起在海窪與海窪之間的岩道!妙哉!大自然的奧秘!竟是無法憑著眼見,也是人心未曾想到的,那看似為陸之地實際上卻滿佈著泥淖,而真正的海路反倒是細水長流。 沿著海路交錯,我們各自尋覓目標去了。朋友特別交待我別離海路太遠,免得陷入泥淖「無法自拔」。我索性登上了一座礁石,試試用蚵掘掘掘看那些附在岩石上的海蚵,也就是俗稱的呆仔蚵,只是看著那些被我掘下,但和著粉碎蚵殼還破爛不成形體的蚵仔,我想我只能謳歌先民智慧,自嘆弗如了!舉目望去,倒是遍佈海床上看似大大小小小的石塊,引起了我的注意,走近一看,原來是為數不少的遺貝被海浪沖離了蚵柱,隨著潮汐往返就這麼停留其間。我隨手撿起一塊,找著海蚵的氣孔再用蚵刀剝開,一顆受海潮慷慨滋養的肥美蚵仔,就這麼平靜地躺臥在白晰水漾的蚵殼裡,我心想,眼前這幅情景,豈不像極了法國畫家米勒的畫作「拾穗」,那取材自舊約聖經利未記,描繪上帝要求富人眷顧窮人的指示:「平日收割莊稼時,不可割盡田角,也不可拾取所遺落的。不可摘盡葡萄園的果子,也不可拾取葡萄園所掉的果子,要留給窮人和寄居的」?於是,我用蚵刀輕輕一劃,感恩地收藏起這份大地的賜與,因為此刻的我正是憑借著這樣的恩典,享受在其中。 不知不覺地,天地已經隨著時間換上了別的衣裳,挺起腰來,夕陽下的西園海已是橘紅與黑的交互輝映,而遠處蚵民的摩托車上也已經裝載好滿滿的蚵穫,準備循著海路返程。只是,當友人近前來時,我才知曉,原來眼前這片祥和竟也脫不去人性的自私,一位坐擁大片蚵田的蚵民,竟為了友人太過接近她的蚵田而與她計較,尤有甚者,在這片屬天屬地的大海中,將礁石佔為已有的更是不乏其人。對比大地的慷慨與無私,人心的貪婪與自利,怎能不叫人心生感嘆! 趕在天暗之前,我們得踏上歸途了。循著海路,這次我穩妥地走著。待我們再次回到小山坡上,我倒抽了一口氣,彷彿一切屬世的紛擾,都能藉著它讓海給帶走。遠眺夜色,我就這麼沈醉其中,那美,實在叫人難以割捨。於是,我與朋友決定以簡單的麵包裹腹,好叫我們能更多品味天地間的變化無窮,沐浴在靜空月夜下迎接另一場心靈洗滌。不經意中,朋友聊起今年夏天幾起海難,語氣中除了惋惜,也訝異於幾位熟悉海域的好手,就這麼葬身在這生養他們大半輩子的汪洋中。我的思緒一時沈浸在朋友的描繪裡,禁不住感傷,想到人在面臨死亡前,脆弱身軀面臨那無法承受的絕望與驚恐,也想到罹難者的親人們心裡的沉痛與憂傷。海路,不啻是一條恩典之路,引領人們去領受大自然無私的恩賜與祝福,海路,也是一條學習之路,教導人們敬畏大自然所設立的界線,以尊重、珍惜與節制,換來安全、永續與豐富。 提起捲心酥水桶,我即將告別今天的西園海。慶幸自己曾走過海路,從大自然得著了珍貴的啟示。從前或許貪戀蚵穫滿滿,而今,更願意自己走向那心靈豐富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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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節名稱知多少
大家都知道春節就是舊曆新年,台語稱作「新正」。中國人的元旦自古就是農曆的正月初一,自從民國成立後,改採陽曆,陽曆的一月一日就成了元旦,舊曆新年改稱為春節,一直沿用至今。然而古時對新年除了元旦、新正以外尚有許多不同的稱謂,如: 開歲:漢馮衍的《顯誌賦》記載:「開歲發春分,萬卉含英」。 開正:福建、台灣等地的稱謂,施緝亭的《廈門歲時風俗瑣記》記述元旦說:「天未破曉,爆竹之聲,盛閭巷,俗名開正。」 元辰:是古時的稱謂,《太平御覽》卷二十九錄晉庾闡《揚都賦》:「歲惟之辰,陰陽代紀、屐端歸餘,三朝告始。」 元會:原是指元旦皇帝召見群臣的朝會。後亦廣泛用於指稱新年。《後漢書,陳禪傳》中有「明年元會,作之於庭。」句,唐建勳的《和元宗元日大雪登樓》詩中,有「紛紛忽降當元會,著物輕明似月華。」句。 元朔:也是古時稱謂,唐德宗的《元日退朝觀軍仗歸營》一詩中,曾有「獻歲視元朔,萬方咸在庭。」句。 元正:漢馮衍的《顯誌賦》中記載:「銘元正上日。百福孔靈。」晉傳充妻辛氏的《元正》詩中也有「元正啟令節,嘉慶肇自茲。」之句。漢魏六朝時均稱新年為元正。 正日:漢崔實著《四民月令》記載:「正月一日,七十二候之初,三百六旬之始,是謂正日」。 正元:唐杜審言《守歲待宴應制詩》中,有「欲向正元歌萬壽,暫留歡賞寄春前。」之句。 正旦:也稱「正旦節」,《列子,說符》:「簡子曰:正旦放生,示有恩也。」明劉若愚的《酌中心略》記:「正月初一日正旦節」。 正朔:孔穎達疏:「正謂年始,朔謂月初。」正朔即一年的第一天。古時改朝換代,新王朝表示「應天承運須重定正朔」。 正朝:《孔叢子》內有「子順曰:正朝放之,示有生也。」古時元旦都有放生之風俗。 三元:正月初一為年、月、日之始,故亦稱為「三元」。《玉燭寶典》載「正月為端月,其一日為元日、亦云三元。」注:「歲之元、月之元、日之元」。 三正:古時原指夏以孟春為正朔、稱人正,殷以季冬為正朔,稱地正,周以仲冬為正朔,稱天正,後乃統稱正月初一為三正,晉張華《食舉東西廂樂》有「三正元辰」之記載。 三始:《漢書。鮑宣傳》中有「今日蝕三始」之句,並注引如淳曰:「正月一日為歲之朝、月之朝、日之朝;始猶朝也。」所以三始又稱「三朝」,後稱元旦為三始。 三朔:夏時以平明為朔,殷時則以雞鳴為朔,周時又以半夜為朔。朔亦即月之初。故稱元旦為三朔。 四始:在《漢書》中曾稱正月初一為「四始」,意為歲之始,時之始,日之始,月之始也。 春節名稱自古以來各有不同之稱法,除上之外尚有「元日」、「開春」、「歲元」、「歲旦」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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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陳景蘭洋樓的午後
日光穿透迴廊栱柱,嬉戲 在地板映照出韻律感的光影,迷離 隨時光緩緩輕移,跳入眼瞳 讓川行慢踱的步履套上了愉悅的隱形襪套 把方才被洋樓外觀白色調洗禮過的安定視神經 勾拉起 歡悅感的幸福氤氳,極好 靜謐的午後 倚靠南歐風的欄杆邊際,休憩 把導覽關於南洋打拼的歷史,複習 放空中,從料羅灣吹來的涼風把夏的浮躁擺平 在巴洛克線版的凝視間 尋找古老時光的遺痕 流連成了必須 這個午後被牽絆的不只是腳步 還有跌進洋樓 難以自拔的 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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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迢迢歸鄉路
倒霉的榮福,最後依然逃不過死神的召喚,就在這個螭魅魍魎的七月,魂斷廈門虎頭山下,可憐家中的妻子兒女,苦等數月杳無音訊,還在蓮河家中等待他的平安歸來,連一句「魂兮歸來」也來不及召喚。跟著榮福一道踏上這條不歸路的,還有八位他的同鄉兄弟叔姪,留下在家鄉倚門空等的白髮爹娘。 榮福魂斷廈門虎頭山下的消息,由跟他一起被送過金廈水域的同鄉在七月底帶回金門,而蓮河家裡望斷天涯哭斷柔腸的妻女,卻是到過年前才由弟弟榮才的口中帶回蓮河。 榮才起先還恐怕嫂子聽到這消息會受不了而癱瘓,沒想到當他含糊其詞的跟嫂子說:「大嫂,眼看著舊曆年就快到了,我想大哥過年前應該是回不來了。」 「榮才啊,我知道你哥應該是早就遭遇不測了吧,只是你怕我傷心而不想告訴我是吧」嫂子說這話時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乍看之下還可能有人會認為嫂子是若無其事的樣子。 「嫂子,我哥哥他們被從金門送到日軍設在廈門虎頭山接受審判後,將他列入共犯而遭到殺害的。嫂子,我大哥是受到我的牽連而死的,我……我……」話未說完,榮才早已泣不成聲。 「不是的榮才,馬力叔早就跟我說了,那天是你哥哥忽然想到有六年時間沒回家,想要趁著這機會回家去看看才會惹來這場災難,這跟你沒關係,你不要太自責。只是……,榮才啊!不管你哥怎樣,日子總是要過的,只是你哥,你哥……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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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從前﹐真好
偶而,我們會緬懷過去,懷念以前歲月的美好,想著,如果能回到從前……。 從小我就愛吃粉圓,那時吃法很簡單,粉圓加糖水就是一碗最佳的消暑涼品,後來流行珍珠奶茶,辦公室裡每到下午就要外叫飲料,每個人各有所愛,時時變換口味,只有我始終如一,獨鍾珍珠奶茶,有時臨下班了沒喝完總要大口小口喝完了事,原因是珍珠,也就是粉圓冰過後會變硬,不再軟Q的粉圓口感完全走味,難以下嚥。 所以每每看見有人慢條斯理喝著珍奶時,我都很雞婆的叮嚀:「快喝,冰過的粉圓不Q就不好吃了。」 但事實好像不是如此,有幾次同事都笑我落伍,說現在的粉圓冰過一樣又軟又彈牙,我不相信,試了一次後,發現果真如此,口感絲毫不變,讓我嘖嘖稱奇,直讚嘆化工技術真是進步,能化腐朽為神奇,從來不曾懷疑,商人會昧著良心把不能吃的東西加進食品裡。 「良心?良心是用來作橫批的。」這是近日同事間戲謔的話。自從食品大廠老闆這麼詮釋良心後,良心一夕貶值,讓人不知該不該再相信廠商信誓旦旦的保證。 一直有個迷思,總認為規模大的工廠設備齊全,重視商譽,產品必然衛生安全,品質也一定可靠,誰知幾次食品風暴,食品大廠竟然都名列榜上。 這讓人不禁懷念起早年的醬油寄放制度。那時的醬油都是由醬料坊直送到家裡,依各家使用量,一次放個六七瓶或十來瓶不等,每隔一段時間老闆會騎著摩托車噗噗噗上門來,補貨兼回收空瓶,他手上有本記事簿,上面記載著送貨日期、人口數和用油數量,以作為下次送貨依據,結帳時,還會順便核對一下日期,遇有時間久了仍沒用完的存貨就自動收走,那時可沒什麼使用期限之類的規定,憑的完全是生意人的良心。 此外炸豬油,或是拿著油罐子上「柑仔店」打油也是小時候難忘的回憶。 打從有記憶始,便常看到媽媽炸豬油,剛炸好的豬油是液態,冷了才會凝結成白色膏狀,平常媽媽炒菜時我都避得遠遠的,免得被喚去打雜,炸豬油時就不了,早早就在灶旁候著,就為了起鍋時那些軟中帶脆的肉渣,油嫩好吃得很,連老爸也來搶,而豬油拌飯則是我們放學後的最佳零食,也是很多人難忘的滋味。 後來時代進步了,聽說動物性脂肪不健康,於是大家紛紛改用植物油。植物油中較普遍的是「火油」。小學時,常常作業寫到一半或和童伴玩得正興起時,會被媽媽抓公差去「打火油」,時至今日,我雖仍不知火油是什麼油,卻清楚記得昏暗的雜貨店裡,老板熟練的把漏斗插進玻璃瓶裡,再拿起油勺子,一勺勺加油的情景,黃澄澄的火油在瓶裡晶瑩透亮,十分好看,有時老闆會開玩笑說:「妳很可愛,多送半勺給妳。」聽得我樂陶陶,一路笑著回家,不過卻被媽媽笑傻:「本來就是那些份量,老闆哄妳的。」哈哈,那時生意人哄人是為了逗人開心,不是欺瞞詐騙。 至於胡麻油,則百分百自產自銷,是外婆自己栽種採收後直接送村裡的「油車間」現榨,完全不擔心摻偽,每次麻油用完了,瓶底會留有一層穠稠的油漬沉澱,那是最好的創傷膏藥,有誰割傷、擦傷了,都知道找空麻油瓶敷藥。 那是一個食品和人心都相對安全的年代。 近來食安問題連環爆,透過媒體,大家看得心驚膽顫,不知什麼才是安全的食用油,於是聰明的媽媽們想到了最古老的方法,炸豬油,肉攤的肥豬肉不再乏人問津,家裡的鍋子再度響起霹哩啪啦的炸油聲,大家終於有機會再聞到豬油的香味,再吃一碗童年的豬油拌飯。能回到從前,再重溫往日時光,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