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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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染病與金門人口外移
金門人口外移的因素很多,傳染病肆虐是其中的一個重要因素。金門因往昔衛生設備落後,且居民住宅多厚墻小窗,室內陰暗潮濕,鼠、蚤易於孳殖,故常瘟疫流行,根據縣志記載之清代的疫病如下表: 由表中可以看到到瘟病的猖獗,1820-1823連四年發生,1894-1895年又連二年發生。這裡所稱的瘟病,就是指的傳染病,大體包括霍亂、天花、鼠疫,其中以鼠疫的為患最大。 鼠疫病因源由外地傳入,大體清中葉以後,下南洋的島民日多,金廈往返的旅客亦大幅增加,當時尚無防疫觀念,一旦萌發,遂不可收拾,死亡枕籍。故老相傳,清代光緒年間,瘟病全島蔓延,死亡人數高達八千人,受災最烈的村莊有沙美、盤山、古寧、珠山、後浦頭、後水頭等村社,僅古寧頭李氏一族,喪生者便達千餘人。而金門許多族譜亦載有清末瘟疫相關的訊息:例如《浯江顏氏族譜》載:「清末疫氣猖獗,談鼠色變。光緒二十四年閏三月二十六日,清耀公染疫身亡,隔兩天臣懿公相繼病死。二十八臣東公感染時疫,三天遽亡,順耀公愛子心切,憂煩成疾,距九個月亦溘然仙逝,中弟均享年五十二歲。而靜耀公、善耀公均以英年夭折,亦家運也。」又載:「光緒王寅(光緒28年,西元1902年) 時疫流行,公(順耀公)次子臣東染疫遽亡,壯年摧折,……。」 其實口述資料有關瘟病的案例更多,住新加坡的楊永生說:「在我三歲時父親就病故了,死時才五十九歲,……父親係感染鼠疫過世,據長輩轉述,那次鼠疫傳染病,湖下死了許多人,當時村民對鼠疫這種傳染病並沒有太多的認識,對傳染的途徑也不瞭解。早期金門的居住環境惡劣,衛生條件不佳,家中老鼠為患,平日見鼠不怪。遇老鼠感染病毒,要死不活的出現在牆角,也不以為意,結果就受到感染。」楊永生係1921年生,若以虛數來算,這次鼠疫發生的時間,應該是1919年。 他又說「后水頭也曾遭到鼠疫肆虐。有一次我和同鄉黃天福閒聊,黃天福係后水頭人,大約長我七、八歲,我們曾談起金門鼠疫肆虐的情形。據他轉述:年少之時后水頭綽號『時仔』長輩,在一次鼠疫襲擊村落時,他三個成丁的兒子在數天之內相繼感染死亡,楊天福看著他接連幾天到沙美買棺材,眼神充滿無助和絕望處境令人鼻酸。」住菲律賓宿霧的周華林說:「19世紀初,祖父帶著子嗣回到金門(浦邊),1910年6月金門發生發生鼠疫大流行,祖父和這名子嗣雙雙染病身亡。」民國之後,春夏之交,鼠疫仍時有發生,住印尼萬雅佬董秀寶:「家父成年之後,在金門娶妻生女,他有二段婚姻,先娶金門歐厝歐氏(馬來西亞歐陽翠萍之姊)為妻,然而才結婚二、三禮拜,即因感染鼠疫而亡故。後來父親再娶我母親李螺(金門古寧頭人),……。」 1937年,日本占領金門初期,傳染病依然很嚴重,當時流行的是瘧疾和赤痢,1937年11月日軍派員調查島上衛生狀態,以瘧疾患者最多,716名內科病患中,有570瘧疾患者。同月29日的《台灣日日新報》就載:「金門島上目前正在流行瘧疾和赤痢。」同年12月11日的《台灣日日新報》報導說:「由於金門當地衛生狀態並不很好,其南部村落有瘧疾,因此廈門博愛醫院長小林醫官等人,在此從事免費診治,每天都有數百患者。」 二戰結束,金廈復通,人員往來移動快速,互動頻繁,鼠疫疫情再度復發,李揚彬回憶1940年代故鄉前山前傳染病肆虐的情形說:「我的家鄉是在前山前,滿清時代不知為什麼發生火災被燒得光溜溜的,後來就寄住在族人的家裡。我祖母是前一個丈夫去世後,我祖父就把她娶進來的,生下了我兩個伯父,第三個就是我父親。我的兩個伯父,一個是因為霍亂,一個是失心風,三年內就沒有了,我爸爸說;『我大概是乞丐命吧!民國三十幾年家鄉鬧鼠疫,可能村裡面的人因我生病怕被傳染,就把我丟到豬籠裡面去了,沒想到我躺在豬籠裡奄奄一息的,鼠疫過後我竟然沒有死。』」 戰後《顯影月刊》對鼠疫猖獗的景況亦有記載,1947年5月,該月刊載:「自從時疫襲鄉後,死亡四名,里中人心惶恐,一入黃昏,即呈悽涼狀態 ……全普及及注射鼠疫苖,……並請李邦安醫士來主持一切防毒事宜。」同年6月10日《江聲報》載:「最近廈門海港檢疫所,以金門鼠疫流行,熱甚猖獗……為杜絕傳染起見,定六月十日起宣布金門為鼠疫區, ……由金門來廈之汽船帆船先泊太谷碼頭附近聽候檢驗。」 傳染病的不斷發生,死亡枕籍,島民遂紛紛離島外逃,金門許多族譜就有相關的記載,例如清光緒二十至三十年間,即公元1894~1904年,金門地區連年瘟疫相侵,特別是光緒三十年(甲辰年)對金門城葉氏二房而言,尤其悲慘,据其葉氏家譜記載,當時二房的十四至十六世有多位族親因染疾而亡,「所患之疾,十無二生,其毒甚鉅,或發咳而卒,臨死而能自知」逢此「疫氣流行,鄰皆遠避」在這樣的環境下,葉世忠的祖父乃南下謀生。又如《金門英坑黃氏族譜稿》載:「慶昌,智爺四子……七歲父親過世,送回金門由母親蔡氏照顧。清末民初,金門家鄉瘟疫成災,又回南洋古晉。」其實有關這次鼠疫的疫情,在黃慶昌的傳記有更詳細的記載,那一年大約是1904年,《黃慶昌傳》載: 當慶昌渡過了十五個寒暑的那一年,瓊林村以及鄰近的村莊都發生了鼠疫症。鼠疫症是一種傳染病,病源來自帶茵老鼠,由於村里衛生條件差,老鼠縱橫雜處,人一經被鼠噬,病毒便循血上腦,進而發高燒,全身出斑點,當時沒有藥物治療,所以不上三、五日患者便抽搐、發抖、皮膚發紫、嘔吐而死。尚時瓊林村每天都有兩三個村民染鼠疫而死。箴娘(慶昌之大娘)隔鄰的表叔家一個星期內就有兩名親人被奪走了生命。鼠疫症的流行使瓊林村人心惶惶不可終日,有很多人攜眷外竄,但不久,金門各個村莊都陷入鼠疫病的災難,簡直可以說是無一倖免。箴娘惟恐鼠疫病殃及慶昌,曾在第一時間把慶昌帶到英坑社去避疫,不過到了英坑社也受鼠疫傳染的時候,他只好痛下決心,忍痛咐托一位要回砂勞越的同鄉把慶昌帶回去。這迫不得已的決策對箴娘來說是極端痛若。 文中對於鼠疫的傳染途徑,因受限於當時的醫學知識不足,描述的或許不夠真確,但對鼠疫造成人心的恐慌卻躍然紙上。 同一年,金門西南隅的古崗村也發生鼠疫的疫情,住日本的董瓊華接受訪問說:「祖父以打漁為業,金門古崗人,父親董運籌於1904年農曆5月22日(國曆7月5日)生,祖父喜獲麟兒,進城裡買東西,因而染到傳染病,幾天內就病故了,距離父親出生時只有二個星期的時間,……」又據住金門古崗的家族成員說:「那次疫情除五叔公春甌(運籌之父)受害之外,家族尚有二名成員在一個星期內相繼亡故。」鼠疫傳染快,致死率又高,住菲律賓卡加鄢的陳文丑說:「早期金門農村,生活條件不好,家禽家畜多數是放養的,村莊外圍都有很多的糞坑,用來儲存糞便,所以大體上來說,環境衛生非常不好。在我懂事以來,金門便發生過鼠疫傳染病,那是在斗門附近的一座小村莊,因時間久遠,已經記不得村莊的名字。遇到鼠疫,幾乎沒有救,大人小孩死一堆,沒有人敢接近那座村莊。」 可見傳染病的疫情一旦爆發,死亡人數就會在短時間內快速飆升,對住民造成死亡威脅,人心自然惶恐不安,很多人因此決定逃亡,甚至舉家外移。例如住印尼峇來吉里文的鄭天來就直接表示,他們的家族就是因為家鄉的鬧鼠疫而來到印尼的。鄭天來說:「當時金門溪邊發生鼠疫傳染病,我聽長輩說,前一天還看到這個人在喪家幫忙處理喪葬事務,但隔一天就聽到這個人已死亡,死亡案例接二連三,村民大為恐懼,因此相繼逃亡。」「那時我的曾祖母陳氏,讓我們後輩子孫均非常欽佩,她可稱得上是當時的巾幗英雌,我們家族前來南洋她可算是開山鼻祖。當時她育有三名兒子,老大鄭由蠶,老二鄭由醋,老三鄭由補,三人均在金門出生長大,逃離金門時且均已結婚。」「鄭由補,也是我的祖父,可能才結婚一、二年;祖母呂氏,在「唐山」產下我父親鄭文廳後,就隨著家人搭船來新加坡,在公海途中,我祖母就在船上染病死亡,不得已家人只好以海葬處理。」 住印尼汫水港的黃幫海說:「我的祖籍是金門的後浦頭,聽我的祖母張葉說,早年金門常有瘟疫,她與其兄我舅公出洋來到雅加達,……」住印尼峇眼阿比阿比的楊忠允亦云:「我的祖籍是金門的湖下。據說金門鬧瘟疫那年,祖父楊堯捕帶著妻子(我祖母)林氏,與弟(我稱叔公)楊卓齊、卓新同來峇眼阿比,……」住印尼峇勿里洞楊肅武說:「我的祖籍是金門官澳,1952年出生,據說祖父當年得鼠疫,28歲的祖母張氏帶著4歲的父親來到印尼勿里洞」 鼠疫之外,早期金門還有天花傳染病,楊水生說:「我十三、四歲時,我們湖下就流行出水珠(天花病),我們村莊在我們家住的角隅就死了二個人。」總之傳染的肆虐是迫使人口外移的因素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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響家,回來了
這一晚。我參與了一場特別的音樂會-金門高中校友管樂團第六屆公演,摸彩券就是一張「登船證」,上面註明了-船名:響家,船次:KAB06,目的地:金門,啟航時間:106年8月10日19點,啟航港口:金門縣文化局演藝廳,還有登船注意事項,響家,是一群在外就學、就業的金中管樂校友組合而成。 他們想家,所以回來了,在寒假或暑假,這次集訓了「四天」,第五天上場,聽說「中場休息」時,他們在比「誰放的砲最多」,但其實台下的我們是該多給與他們熱烈的掌聲,怎能苛求他們的演奏水準要多高,他們已經夠用心了,尤其一年當中的大部份時間並沒有接觸樂器,要在短時間內找回當初的默契,真不是件簡單的事,要集合這麼一群志同道合的好朋友於一堂,還真的非要有心的總召、幹部來串連才行。 當耳邊聽著各種樂音,眼前看著認真的他們,回憶卻也短暫的回到當年在「金中」生活的片斷,在操場的階梯上坐著一群穿著制服、手拿樂器練習的同學,有時也看到他們穿著專屬服裝,但不知為何我總是聽到有人說到「軍中管樂」,原來是「金中管樂」才對!「旁白小姐」逗趣的介紹著演奏的曲目,美女與野獸、漁舟唱晚、鐵達尼、月亮代表我的心、海賊王…,首首都動聽,在指揮活潑、有趣的引領下,曲目演奏完,捨不得散場的他們「安可」、「安可」,越喊越起勁,當然我們就順勢多聽了二首。 現在不少人缺的是機會、缺的是舞台,今天大家給他們機會,給他們舞台,彼此不分年齡,台上的他們、台下的我們,頓時年輕、有活力了起來。坐我後面的朋友問了一句「你是金中畢業的嗎?」我回說「是啊!畢業二十八年了!」自己都嚇到了,怎麼時間過得那麼快呢? 響家,想家,回來了,不管離開家鄉在外打拚多久,不管走得多遠,總還是會想回來看看,懷想這個曾經一起走過的青春歲月,今年「響家」已是第六次公演了,希望他們能夠持續下去。不僅僅是持續對管樂的熱愛,也讓台下不管是不是「金中」校友的我們都能「一飽耳福」,感受家的溫馨,以及「年輕真好」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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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承
愛的能力有多大? 不必算計 給基因一些時間 一次鏗鏘滿滿的撞擊 作為索引 藉以確立 極限在哪兒 地球不會忘了轉動 愛也是。 它會等你 等你長大 等你成熟 慢慢接近 像嬰孩的眼睛 看見母親 像冬日的柴辛 擁抱火種 燃燒之後 將一切壯烈的元素 融合,並且冶煉 故事或童話範本 子子孫孫 皆可蒙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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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洋夢與金門人口外移
追求更好的生活是人類的天性。早年金門物質貧乏,每遇「番客」返鄉,鄉間小孩幾乎都有到「番客」家分「番仔餅」的經驗,現居馬來西亞巴生坡的劉添傳說:「還記得小時候,遇有『番客』落番回來,通常會帶幾桶餅干回來,親戚鄰居的小孩聞知有『番客』要回來,通通湧向『番客』家,就想到什麼叔公、阿伯家去分番餅,那時餅乾很希罕,我們去『番客』家,長輩捉一把餅乾給我們,我們就高興的要命,……」旅印尼麻里巴板的李增發說:「家父在世時曾回金門一次,……記得他以印尼產的鹹皮扁擔肩物,帶了很多東西返金,例如番仔餅、香料等許多我記不得的物品,拿回金門送親人。」這種分「番仔餅」的經驗,對於貧窮的孩童心靈,觸發「有為者亦若是」想法,所以「出洋」念頭從小扎根 。 金門早期民生清苦,由於天候土質關係,僅能種植地瓜、花生等雜糧果腹,老百姓都是看天吃飯,若是久旱不雨,祇得縮緊腰帶過日子。當時從南洋返回金門的華僑,都穿得很體面,甚至帶回各種禮品饋贈親友,僑居馬來西亞的許乃增如是說:「就海外的僑親而言,在事業一無所成的情況下,有時還真不敢奢望回轉故鄉探望親人,這種情形就像國內不敢回大陸的老兵是一樣的感受。事業有成之後,迫不及待想回故鄉的衝動,自是僑界鄉親共同追尋的夢。回鄉之前採購各式藥材,或僑居地的土產,遂成為行前一定得做的功課。」旅居新加坡的楊忠訓說:「我懂事以來,他每次返鄉心情都很好,他回金門時常帶一些茶葉和藥散送親友,……。」同樣旅居新加坡的歐陽松林說:「家父返鄉約在六次以上,……父親回去金門探親,常帶些藥物、補品贈送親友。」旅居印尼泗水的李金昌說:「1948年間,大哥從印尼回金門省親,受到鄉親的熱烈歡迎,有衣錦還鄉的感覺,因此興起我下南洋的念頭。」 有些人在僑居地,生活雖然不是很寬裕,但為風光回故鄉,亦常帶有「輸人不輸陣」的想法,甚至散盡家財,只為風光體面的返鄉,居印尼的董雪華:「我十八歲那一年結婚,先生係印尼的華僑,他先在南洋做生意,與人合夥開雜貨店……但我先生稍早之前回金門結婚,將做生意所賺的錢,帶回金門花光,……。」居新加坡的李財豐說:「父親當年在新加坡划舢舨載客,賺的是辛苦錢。父親回去金門時,……只記得他很想念親人,祖父母當時仍在世,父親帶了很多衣物、餅乾等日常用品返鄉分贈親友。」 因為返鄉的歸僑都打扮體面時髦,表現出「多金」形象,以致左鄰右舍都投以欽羨的眼光,讓許多人都有到南洋發展的想法。住菲律賓的李朝溫說:「許多『番客』匯回錢款接濟親人,讓一部分人過得有如『後浦人』那樣的好日子。」當時所稱的「後浦人」代表是商人,是都市人的生活,能夠過這樣的生活,自然讓一些鄉下人心生嚮往。 尤其是那些生活貧困,工作相形辛苦的鄉民,更是有吸引力,住馬尼拉的李健民就說:「古寧頭是一座靠海的村落,『靠海吃海』,很多古寧頭人都是靠海維生,養蚵為業,冬天天寒地凍,養蚵人仍須下海,海水冷洌刺骨,辛苦可想而知,一聽南洋好賺錢,所以都往南洋跑。」旅印尼麻里巴板的黃日真:「父親在唐山下海擎蚵,擎完挑回家,在水中,一擔帶殼的蚵並不重,離開水後,擔子重量加重,肩頭突然一沈,結果身體扭傷了,心想:『這種日子實在真難過,不如下南洋去做工算了。』那時工作雖然苦,工資雖然低,但一人一天所賺的錢寄回家,足夠在唐山的家吃一個月。」青壯人口紛紛下南洋。 特別在清末民初,這種現象特別明顯。因早期出洋的華僑,創業成功者陸續返鄉,其中最知名者莫若黃良檀、黃清泉、陳芳坑、陳國樑、黃國珍、黃廷宙、黃慶昌等人,他們攜回巨款,或買土地,或建豪宅(四合院或番仔樓),或開店舖,或在廈門置產,讓鄉村的青年人產生欣羨的心理。先輩出洋成功的故事被無限的放大,至於失敗的案例又遭刻意忽視,因而產生一種「出洋」是致富唯一的捷徑,例如1912年出生後浦的魏啟炳說:「1926年,我正準備讀書,姑父剛好從麻里巴板回金門省親,他認為讀書沒什麼用處,他舉『黑面宙』(黃廷宙)在麻里巴板發達的歷史為例,說明沒有學歷照樣可以賺大錢,父親被他說動,就把我託給姑丈帶來麻里巴板,當時我才十四歲。」因為這種欽羨的心理因素,以致島民紛紛下南洋。 從人口數的變化觀察,亦能窺其一二。1915年金門的人口數為79,357人,至1929年金門的人口數為46,467人。短短的十來年,人口劇減32,890人,人口減幅達四成。人口的減幅之劇烈,除了部分原因是受傳染病的肆虐,造成人口的減損之外,最主要的即是這種欽羨的心理因素發酵,以致青壯人口爭先出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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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公斤的愛心西瓜
在要偕同外子出門,準備到金中操場散步之際,突然接到同學的電話。 「在家嗎?」手機那頭講著。 「在啊!正準備出門運動呢!」我如實的回答。 「等我喔!我要給妳送顆西瓜去,等我一下?」 「喔!」我一頭霧水 打開LINE群組後才知道,他在下午五點多時,PO了他的西瓜採收,相片裡西瓜排了三排,細細數了一下,大顆的19顆,小顆的黑美人4顆,總共23顆,真是大豐收,隨即點了個「讚」的貼圖,表達我的祝福。 約莫數分鐘後,同學即將車子停在我家大門口,打開後車箱後,發現了他送來下午剛摘的大西瓜。 「怎麼不送給你同事呢?」我說著 「NO NO NO 同學重要!」他回應著。好窩心的一句話,也是我今天一整天聽到最「美」的字句。 在我將西瓜安頓好之後,隨即與外子一起例行的晚餐後「散步」運動。回來後看到西瓜在櫃子前的地板上安靜的躺著,我突然興致一起,隨即叫兒子去樓上拿磅秤下來,我想知道這剛從擠帶拔下來的新生西瓜約多少公斤,並幫他像新生兒一樣秤他出世時的體重,看著磅秤顯示七公斤,我竟有個好笑的念頭:「約二個人類新生兒(3500公克)的大小」。原來,大西瓜比正常的人類新生兒還要有份量,只可惜成熟後的它,竟然是要被人類吃掉,然後消失於無形,但新生兒的人類,才正要等待長大,好奇怪啊!萬事萬物好像都有著宿命,有的東西一出生就得邁入死亡,有些生命卻是歡天喜地等待成長與茁壯。 當群組叮叮咚咚的響著,大家你一言我一句,說著感謝這位同學的愛心西瓜,而且還是挨家挨戶親自分送,表現真是誠意十足。 有的已經迫不及待的打開來吃,紛紛表示:甜度、水份、熟度均剛好,是屬上等瓜,後來才瞭解這位同學家那邊的土壤叫金絲土,因土質好,農作物的品質皆很好。 我想任何的作物,要有好的收成,除了有良好的天然條件外,人為的孜孜矻矻努力付出,才是豐收最大的主因! 最後,仍想要不厭其煩的說聲: 「謝謝你的愛心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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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莉愛說笑─外籍勞工
我的二哥濃眉大眼,是我們家裏人公認的帥哥。但就是有點黑。 二哥長期在室外工作,原本就遺傳老爸不白的膚色,所以顯得更加黝黑。他不是沒試過防曬,但毒辣的太陽遠超過他的防護,於是他便放棄積極對抗紫外線,消極接受自己的膚色。但這比常人還要黑上三個等級的膚色,曾經發生幾件有趣的事,他說跟同事去一般牛排館吃東西,店裡面的客人有ㄧ些外籍勞工,看到他一直興奮的跟他打招呼,說一些他聽不懂的外國話,或許是店員有看到,我二哥去結帳的時候,店員竟然用計算機把用餐的金額按給他看,我那二哥一下會意不過來,也不想多作辯駁,就這麼付錢走人了!還有陪同事去買衣服,我二哥沒要買就在一旁等著同事,沒想到老闆對著我二哥同事說:「你人真好,外勞要回家了是吧!是要買衣服讓他帶回去的齁」,一旁的二哥聽了就跟服飾店老闆用國語解釋,但我想或許這服飾店的老闆心裏會說:「這外籍勞工國語說的真不錯」。通勤途中遇到火車警察,整節車廂那麼多人,就我二哥被要求出示證件,警察看了證件還有些遲疑的問了我二哥好幾個問題,該不會以為我二哥的身分證是假的吧! 二哥常跟我們說他被誤認的經歷,他說被誤認的困擾,是老是有人對著他說一大堆他聽不懂得話,他當下不曉得該怎麼反應。我們聽他的經歷除了哈哈大笑之外,其實都在期待還會有甚麼新鮮事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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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山遊蹤
一直想來看大東藝術中心這特別的建築,也聽聞裡面的親子藝術圖書館頗負盛名,值得一訪。因訪大東順遊鳳山一日,才知這裡建城很早有許多文化遺址散佈在街巷中,隨興遊走都能撞見深刻的歷史地景,是一個充滿文化底蘊的所在啊。 為了在短時間能走訪多一點的古蹟景點,我們搭上這裡的假日文化公車,在導覽人員的解說下也對這城有了簡易清明的了解。鳳山古名叫埤頭,一開始只是一座竹城,城體以環植刺竹三重、編棘為籬而已,後來為了防禦的需要知縣吳兆麟於2804年興建了東西南北及外北門和東便門。不過現僅剩東便門而已。我們到訪時小小的圓拱門還有不少機車騎士從便門橋後穿行過來,是個還有通行功能的古城門,真的很有意思。 東便門旁也就是有名的打鐵街,有間刀具店就是姊姊之前來買菜刀的老店,各式各樣的鐮刀、鋤頭、小刀,擺放出大小規矩的排列煞是好看。旁邊的打鐵老店裡還可看到昔時的電動鼓風爐,還有好多少見的古老器具。雖然沒看到鍛燒煉鐵的過程,但老師傅剛好出來敲製工具,發出叮叮咚咚的聲音,這應該就是打鐵街的特殊音聲吧。據說以前這裡曾有三十多家打鐵店,不過現在僅剩五、六家在營業,算是沒落了的產業,但也是鳳山城裡很特殊的一景啊。 走出來不久就發現到處都是賣家具的,是個有規劃過的家具街,許多床鋪、椅子就放置街邊成排,實在好特別。 隨性散步,處處都是迷人的生活風景,之後我們就開始走進古蹟的懷抱裡了。 龍山寺 跟鹿港、艋舺龍山寺一樣,都是古色古香的老廟。這裡已有兩百多年的歷史,龍山兩字推斷應是沿用大陸祖廟泉州晉江縣安海龍山寺之名而來,目前為國定古蹟。 這廟雖然佔地不大,來訪時香客卻很多顯得有點狹隘,我們也跟著朝拜,抬頭仰望細緻的藻井。走到後殿還可看到記錄這裡的古碑文,寺內的泥塑、壁畫、剪黏和木雕也都非常精緻,展現了台灣傳統寺廟的雅緻美,極具藝術價值特色的。 天公廟 俗稱天公廟的鳳邑玉皇宮,是建於清朝嘉慶年間的古廟,也有兩百多年歷史了,主神是玉皇大帝,整座廟宇氣勢非凡有磅礡之氣,不只佔地寬廣、高聳,還非常金碧輝煌之感,大概是我見過的廟宇中最感金碧璀璨的華麗感的。廟的對街就有做戲酬神的舞台,剛好在演出歌仔戲,舞台下就是販賣小吃的攤位,在其他廟宇中也是少見。 城隍廟 這裡的城隍廟最早是在嘉慶年間設立在左營舊城,後來跟著縣治一起搬遷到新城的此處。我們台南府城的城隍廟掛有「爾來了」的匾額,這裡一進廟門則看到「你來了」的大匾,較後方的藻井上也有大算盤,都是城隍廟的基本特色之物。 而這裡最特殊的就是後殿的「忠節流芳」石碑,這是目前唯一僅存追念林爽文事件訊職官員所立的紀念碑。 鳳儀書院 位在城隍廟旁的鳳儀書院,是這次鳳山遊中記憶最深刻的景點。住高雄的朋友說這是近期剛修護好的建築,有很多可看的老事物,加入了新元素,成為一個嶄新的旅點。 清代的鳳山縣城有新舊兩城,舊城為左營、新城為鳳山。林爽文事件時設於舊城的屏山書院也毀了,所以於嘉慶十九年在這裡新設了鳳儀書院,是由當地仕紳團體捐資興建的。書院除了教學功能外,還有文昌祠、敬字亭、試場、義倉、曹公祠、義學等多種功能。建築也融合了儒、道兩種特色,形式採閩南加粵東式,目構屋架搭配燕尾式屋脊。而且新修護好的白粉牆配紅磚特別典雅乾淨,南台灣的暖陽照在白牆上形成許多明暗剪影,好看極了。 我們就在許多廊道拱門間穿行拍照,細品有點模糊不清的壁畫,猜看可能的早期圖像。而且新修護好的講堂空間,放置了好多位造型可愛、表情生動的泥塑書生,充滿幽默情趣,遊客們都爭相與之拍照,成了老建築舊空間的新亮點,也讓原本寧詠的書院空間,有了新時代的幽默力,真的很不錯。 鳳山小遊的心得是,這裡實在太豐富了,改日還要再來,要帶畫具來寫生,畫遊下這舊城新時代的美麗之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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駁鄭成功在金門伐木造船說
民國九十五回金門服務,迄民國103年退休止,八年多的時間,筆者因專注於金門鄉僑的口述訪談、整稿工作。其間金門曾舉辦過多次的學術研討會,每每有觸及鄭成功在金門伐木造艦的議題,或在網路報刊有刊登類似的文章,或電視的節目,某同事因辦公室在隔壁,即利用工作之暇,來辦公室走動,多次詢問我對這一議題的意見。我即將以下的論點告之,他要我儘快發表文章,奈因搬家多次,我在國史館任職期間搜集的資料也不知遺失在何處,加上我專注於鄉僑的訪談工作,無暇到圖書館找資料,所以一直無法動筆。退休後,有較多的時間,得以涉獵相關的史料,得以重新翻閱資料,因此動筆寫下這篇短文,並就教於相關的專家學者。 金門童山濯濯,許多著作都歸咎於鄭成功砍伐林木造艦的後果,劉敬《金門縣志》云:「又舊多樟木,因鄭成功造船斫伐殆盡,吾賞聞之金門人云,是金門亦宜樟也。」劉敬是清未的進士,他的說法根據為何,有人說是民間的傳聞,不過筆者認為應該是來自民初金門的知名士紳傅錫琪,傅氏曾任金門商會會長,主持模範街興建,也曾推動金門造林,他在《金門竹枝詞》中云:「山登太武望西東,大海迴環受風;造艦昔將樟樹砍,島民猶怨鄭成功。」傳統社會,士紳之間的交往互動最有可能,傅錫琪的說法可能直接為劉敬所引用。其後許如中的《新金門志》逕載「舊多樟木,鄭成功造艦,斫伐殆盡。」並為往後歷年編修的《金門縣志》所沿用。 然而影響視聽最大的當屬胡璉的《金門憶舊》,他說:「據故老相傳,金門原屬林森草深的海上綠州。民族英雄鄭成功攻取台灣之前,正值南京失利之後,船艦蕩然,難以伏波,乃在金門伐木為舟,揚帆過海。厥後鄭經乘三藩之戰,進兵福建,亦以金門為前進基地。因此金門失去林木,漸為風砂侵蝕。」胡璉在1949年和1957年二度駐守金門,出任金門司令官,任內的一些行政措施為金門立下長治久安的基礎,在軍事管制時期,他愛民的心滋潤了百姓涸渴的心靈,使戰火中受苦的百姓有了新的希望,所以金門百姓都尊稱他為現代的「恩主公」。由於他倍受金門人愛戴,所以《金門憶舊》一書出版,立刻洛陽紙貴,他的說法也自然廣大流傳於民間。 郭堯齡曾著有《鄭成功與金門》一書,郭氏亦持續這種論調,他說:「金門志乘載:『舊多樟木,因鄭成功造船,砍伐殆盡。』……鄭成功當年出發征戰……皆非造艦不可,且所部高達二十餘萬造船修艦木材必多,就近取之金門乃屬常理。」金門諸多學者也認為鄭成功伐盡島上樟樹造船攻台,以致破壞生態環境,因而出現鎮風煞的風獅爺。 廈門大學歷史學者鄧孔昭則提出質疑,他在〈鄭成功與金門〉一文中說:「鄭成功修造船隻的木材一向取之大陸,做為海島的金門,當時是否生長著可供修船隻的大樟樹,大有疑問。」鄧再引洪受所撰《滄海紀遺》內載「論至艱苦者,惟十八都為甚。蓋此都遍地飛沙積壓。下戶之民,無尺寸田地者,十有八九也。其生計所賴,專在於漁。」他直指早在鄭成功之前一百年,金門就已經是一個風沙肆虐,農業產值不好的地方,百姓只好大多以漁鹽為業,「所謂鄭成功為了造船征台灣,大量砍伐島上的樟樹,致使金門生態環境惡化的說法,並無史實根據,應予徹底糾正。」 筆者同意金門林木的砍伐與鄭成功造艦攻台無關,但不同意金門沒有大樟樹,或不適合生長樟樹,緣因1949年之後,部隊在島上種植的樟樹都已長成參天巨木,況且林焜熿《金門志》云:「雙山之下,彌望坦夷,故名青山坪,松柏茂密,……」金門的十九都迄明末清初林木依然茂密,金門許多學者所指鄭成功砍盡金門林木,所指的林區應是十九都的青山坪的林木,而非十八都的林區。 青山坪的林區範圍,北起瓊林,南至董林,西起海邊,東至菽蒿山。大約在現今的金寧鄉的位置,青山坪「松柏茂密」。據舊志載:「雙山之下,彌望坦夷,故名青山坪,松柏茂密,每伏莽,患行人,官為伐去。」林焜熿《金門志》成於道光年間,距離事件發生的時間約百餘年,當時的遺老可能尚存,但他並未指名鄭成功造船伐木;反而是劉敬所著的《金門志》才有鄭成功造船伐木的說法,劉書成於1922年,距離事件時,已長達二百五、六十年。根據常識判斷,離歷史事件愈近的記載愈接近真實;史家敘當代史事,有可能為避禍而掩飾事實真象,但少有為前代史事掩飾真相者。陳炳容博士在其博士論文亦指出當時的學者盧若騰,每每批評鄭軍的軍紀,但他並未記載有關鄭成功伐木造艦的事跡。 「青山坪,松柏茂密,每伏莽,患行人,官為伐去。」這裡的「伏莽」若解釋為莽蛇或作潛伏的盜賊似乎並不合理,因為官方不可能為了莽蛇事件或一般的盜賊而砍伐整片森林,但若將「伏莽」解釋為鄭軍,就比較有可能,但砍伐的時間點為何,又因何事件而起,志書並未明言,史家亦未有定論,有些學者雖然為鄭成功平反伐林造艦的冤曲,但迄未對近代金門島嶼何以童山濯濯做出合理的解釋。 筆者認為青山坪林木被砍與施琅攻台有關,時間點應在清康熙二十一年至二十二年間。當時施琅的攻台計畫,除預計動用三萬官兵外,考量的因素頗多,其中最主要的就是風向問題,順風利於海上作戰,逆風一方易於敗北,所以風向季節便成為用兵的時機。 澎湖吹北風時,多數港澳可以停泊船艦,所以當吹北風時,可以分頭進擊,進而搶佔港澳;如果吹南風時,只有媽宮一處可停泊船隻,萬一清軍一時未能攻克媽宮,則大軍船艦就無處停泊。再則安平(承天府)在澎湖之南,如乘吹南風攻取澎湖,就算攻克澎湖,不能逆風攻取安平,必須等待十月北風吹起時,才能再動兵進攻安平。但如果利用吹北風的時機進攻澎湖,一旦攻下澎湖,立刻可以揮軍直取安平。若乘吹南風的季節攻取澎湖,卻不能取安平,則澎湖必派重兵駐守,然澎湖柴草不生,必靠大陸本土接濟;但是六、七、八月是颱風媽季節,一遇颱風,補給船被風阻絕,澎湖駐兵就會陷於危險境地;如果北風攻取澎湖,即可順勢進攻台灣,就沒有運送糧草的顧慮。惟南風之信,易於攻克澎湖,蓋因「南風之信,風輕浪平,將士無暈眩之患,且居上風上流勢如破竹,豈不一鼓而收全勝。」但何時用兵,是中央的權責,甚至只有皇帝才能決定。 大軍終於決定在康熙二十二年六月開拔,這時的風信吹南風,因上風上流利於攻克澎湖,但攻克之後,南風之勢就相對不利進取安平。大部隊可能要駐紮至十月,待北風吹起之後,再南取安平,大部隊有可能要在澎湖駐紮四個月之久。當然計畫趕不上變化,當清軍於康熙二十二年六月二十二日攻克澎湖,鄭克塽馬上在閏六月就降清了。 不過,戰前的規畫不能不詳盡,三萬官兵長駐澎湖四個月,生米不能變為熟飯,必須用木柴燒煮,澎湖柴草不生,必須後方運補。當時戰前的規畫,負責柴米運補的就是金門鎮。福建總督姚啟聖奏曰:「如乘南風取澎湖,不能取台灣,則澎必用重兵鎮守,澎湖柴草不生,一切柴米俱須金門運送。」大軍未動,糧草先行,福建水師提督施琅奏曰:「攻澎湖宜用水兵,破台灣則用陸兵也。但糧餉最宜預備給足,以鼓士愾。」金門不產米,米糧自是由長江口轉運而來;米糧之外,尚需柴草,自然以金門現有的林木列為最優先砍伐,筆者認為青山坪的林木就在這種情況下被砍伐殆盡。 況且,當時遷民尚未盡返浯島,無從得知島上發生的事故;或已返者,因剛經歷「遷界之禍」,不敢干犯諱禁,以致時間一久,清軍砍林的事蹟遂被淹沒。林焜熿身為歷史學家,對於史事的記載,必然經過若干的查證工作,對於前朝的事件,自可振筆直書,無須隱諱;惟因事件發生於當代,事關駐金清軍,犯禁之事,後果可大可小,出生於文字獄興盛的年代,犯禁之事攸關生死,自無須挑明直書,運用較為隱諱的寫法,同樣的也可以保存史實,「官為伐去」已經挑明青山坪林木係由清官方砍伐的。林焜熿纂修《金門志》時,寫下「雙山之下,彌望坦夷,故名青山坪,松柏茂密,每伏莽,患行人,官為伐去。」既為清廷隱諱,亦符合歷史事實,其史學、史識與史德均堪稱上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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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勢林場
漫天櫻舞 讓整個森林安靜下來 陽光在枝上舞動 隙縫中 我最為愜意 溪水環繞,鳥聲啁啾 當四季的芬芳由遠而近 在綠蔭間 全都框進我的眼眸 花蕾的影像也投射於 林場的光芒 和流螢飛舞於草叢之中 你便揚起愉悅的歌謠 當時有快樂的境遇 未來也將被提起 而我似四角林中的老樹 用心靈飛 因為我在浪漫的旅途 遇見一個美麗的邂逅 註:東勢林場是座美麗的森林花園,古名「四角林」,東勢林場人稱中部的陽明山,是中台灣最美麗的森林花園,位於台中縣東勢鎮東南隅之大安溪畔,是台中縣市都市近郊的桃花源。 (稿費捐贈大同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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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代的風向再次改變
「總統府秘書長林碧炤請辭」,當我看到報紙的頭條新聞,勾起了幾年前的回憶。我與時任大學副校長的林碧炤老師,有過兩次印象比較深刻的接觸。 當時的林副校長,負責校內的兩岸交流事務,隨著時代變化,我們成為校內第一批送去中國大陸的交換生。交換回來後,秘書安排了一次副校長與交換生的聚餐,跟他近距離接觸,覺得他是位親切慈祥的長者。那時還不知道,原來副校長來頭不小,曾經擔任過國家安全會議與總統府副秘書長。 好幾年後,學校畢業、退伍、工作、換工作,在一場講座上又遇到副校長。結束後,我跑去跟他打招呼,說我是當年的交換生,他看到以前的母校學生,相當高興,閒聊幾句,遞名片給我。 又是幾年不見,看到新聞,隨著新政府上台,副校長成為總統府秘書長,五個月後,又如一陣風般離職。仔細讀了相關報導,明白其中的難言之隱,只能說:時代的風向再次改變,副校長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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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後金門小記
莫蘭蒂颱風侵襲的那晚在外婆家,停水停電沒訊號真是難熬,而外頭的雨水強灌進來,床墊濕了,頂樓的鐵皮也被撕開。 隔天早上,門前的木麻黃矮了半截,而所有的道路也被樹木霸佔,下午路通才跟舅舅去金城,看著路上倒臥的樹木,只剩乾瘦的南洋杉、樟樹屹立著,見不甘寂寞的陣風捲起了葉子,又逃之夭夭,金門從沒遇過那麼嚴重的風災。 颱風過後的隔天,早上下起了大雨,先回官澳下午才去整理農田。沿著路見農民栽種的高粱全斷了莖葉,隱約聽見泥土的嘆息,而舅舅的田幾乎付之一炬,檸檬樹垂頭正如孟女掩面哭泣,滑落滿地青綠淚珠,其他青菜也安息睡去,農舍磚瓦飛去了三分之一,衣物工具全泡了水。怕之後屋頂又漏水,當務之急必須先處理,舅舅在帆布上綁了繩子,並將繩子拋上了屋頂,架了梯子爬上去拉繩,我則在另一頭用竹竿將帆布撐上去,泥土如山崩般地滑落在我頭上,一開始穿上裡頭都是泥巴的雨鞋腳總是抱怨著,現在全身髒了,卻反而感受不到狼狽。 帆布拉好又綁住了邊角,又將欲墜的瓦礫從屋裡推正。手磨破皮也無所謂了,吃田裡帶點土的西瓜而感到滋味,想起當時母親口述的砲戰,似乎對戰地生活有那麼點感覺,戰爭來時不在乎所躲在骯髒的糞坑,或是倒臥礫石的疼痛,一口泥井足以幸福當下。 將倒的樹枝幹截掉拋進樹叢,枝幹扶正又用鋼釘固定,拔草翻土,一切都得從來,午後的太陽又烤得我們全身是汗,忙了一整個下午只完成一點。災後雖然嚴重,沒聽到任何抱怨,大家都默默地重建家園,金門人有著堅忍不拔的性格,這次風災後我深刻體會這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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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類枯山水
經過信義區一高樓華廈,見其旁邊庭園,整理雅致,還頗有枯山水的禪意。雖然沒有表示水的細沙,但它以滿地綠草代替;一株株白千層,不僅可取代假山,還更有「枯」意呢。至於星羅棋布的一塊塊墊走石,也可讓人在此小樹林下散步、沉思,想著各種人生問題,或者就像真正的枯山水一樣,藉形修心。 不一定要執著於假山、巨石或細沙,只要心中有禪,再加上一點創意的布置,都可打造你另類的枯山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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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鄉土懷情系列】 寄藥包
「寄藥包」,這在五○年代的鄉鎮裡是很普及的事,嚴格說來「寄藥包」這一名詞,應該可以追溯到1930年代,是由日本的「家庭配置」傳入台灣被後稱為「寄藥包」,或「行動藥房」。在日本販賣藥品的業務推銷員被稱為「配置員」、「送藥生」或「寄藥仔」。 在交通不便生活困苦,醫療缺乏的年代裡,「寄藥包」這種便民行業確實解決不少民眾日常基本健康照顧的問題。所以在台灣的鄉村地區一直到民國的六○年代,都還有「寄藥包」,「行動藥房」的存在,尤其是醫療落後的山區。 「寄藥包」是一種由製藥廠商將一般家庭常用的藥品放進一個大藥袋裡,由藥廠的專業業務員們挨家挨戶去推銷寄放,並依已經開封使用的藥包來結算需付金額,大約每隔二、三個月結帳一次,並將已經過期的商品更換和補進新貨。民眾可以先用藥後付款,並可以指定預購那些新藥品。 在我小時候的印象裡,我們的牆壁上大約掛有五六個藥袋,無論是治頭痛的頭痛散、拉肚子用的金十字胃腸藥、蚊蟲叮咬用的綠油精和虎標萬金油、臭頭生瘡貼的狗皮黑藥膏、黑甘標、薄荷錠、翹鬍子仁丹……。 治偏痛的頭痛散,就是祖母常年使用如嗎啡般不可少的依賴。我們小孩子最喜歡把細小圓粒甘甘涼涼的銀色仁丹當糖果吃,也總是被大人罵。五○年代台灣的環境衛生和個人衛生都不太好,尤其是在鄉下,常常可以看到小孩子頭上或手腳貼著圓形黑色藥膏,有時一顆頭上貼了二、三塊小藥膏,上學時總是被同學取笑為「臭頭仔」。 由於寄藥包仔的業務工作範圍很廣,交通方面要以步行或腳踏車代,步,有時需要花上好幾天,甚至半個月或以一個月以上的工作巡迴時間,所以大多二個月左右才會來一次。鄉下人較有人情味,有時來的時候正值用餐時間,也會留寄藥包的業務員一起吃飯,因為那個年代裡,在鄉下地方有錢想要外食也不容易找到,就這樣久了也跟這些「寄藥包仔」建立起了友誼,甚至家裡有喜事時,他們也會主動來送禮道賀。 在我小時候,那幾個來過家裡的「寄藥包仔」,我對他們沒有留下特別印象,倒是有一個胖胖賣人蔘的,我們都喊他叫「焢膠伯」,讓我對他留下深刻印象。焢膠伯大約三五月來我們家一次,他背著一個白色方形的大布包,我看祖母每次都跟他買一盒用小木盒裝的人蔘,一盒裡頭有三棵曬過的乾人蔘,近冬天時還會買一盒鹿茸片燉補用。 都說人蔘是藥王很補身,很昂貴!我是喝過家裡燉煮的人蔘燉雞湯,確實味道很好喝!但是那要好久才能吃上一回。至於常常看祖母拿著一段人蔘在酒精瓶上烘烤,烤軟後切片泡蔘茶給祖父和她自己喝,這種茶是不會給我們這些孫子喝的。有一次我很好奇!趁祖母不在端下桌上的馬克杯,打開蓋子偷喝,隨即皺起眉頭,人蔘茶怎麼如此怪味難喝!祖母他們為什麼常喝這麼難喝的蔘茶?! 五、六○年代後除了「寄藥包仔」和「焢膠伯」這種賣藥或人蔘的,還有一種是多半在快入冬時來賣補藥的,如:「焢猴膠、虎骨膠、龜鹿二仙膠……」等,較昂貴的補藥,有時是現場熬煮給大家看,讓更多人來訂購。 而這樣令人懷念的時代場景,無論是「寄藥包」的流動藥房或是「焢膠」現在熬煮的 熱鬧及香味四溢的畫面,都已經走入歷史長河了。現代人營養過剩還得花錢減肥,根本不稀罕這些所謂名貴補品了,藥房、診所、醫院,轉個彎就有好幾家,那能體會早期農業時代生活的清苦和不便!唉!社會變遷,真的時代不一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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麵麵俱到的「西安」
「不嫌麻煩嗎?」與我同行的朋友開始抱怨了,這是來西安的第九天,不經安排,幾乎一天一餐會遇到「泡饃」需要把厚實的乾饃掰成蠶豆大小,然後讓廚師與高湯一起「煮饃」,可能會有花生、豆芽、肉片、粉絲、或者皮蛋,一碗加上辣子與醋,是一種正餐選單的飽足項目。我倆一人一饃,掰了大半碗也吃了半,店主人舀了幾匙醬料,有黃芥末、蒜蓉、芝麻醬、不清楚的湯汁,切了幾條涼粉在饃上,要我們拌著吃,這是回民坊內的「滷汁涼粉」,根本不知道會有掰饃的儀式,朋友睨著我,我則耙了幾匙,芥末的嗆、醬汁軟化的饃、溫暖的涼粉脆脆的在嘴裡合一,這是離開西安前,最特別的有「饃」有樣!離開時,老闆娘特別問:「南方人,吃得慣嗎?」 我比了大拇指,「特別有意思,好吃!」我抱著無憾告別西安,十來天的西安旅行,餐餐都是驚奇。第一天下飛機後,從咸陽機場到西安車站後開始尋芳覓食,吃的是「德發長」餃子宴,十來種餃子與涼菜可是非常飽,有鵝形、有蛙體、有象徵13皇朝孔洞的蓮蓬狀,最重要的還是最後一道1900年八國聯軍時慈禧太后避難來此所吃的雞肉珍珠餃子「太后火鍋」,餃子類別從水煮至油炸,最後以湯收尾,頗有餐飲上的品味層次。 接著三天,我們在華山景區。先在華陰市逛西嶽廟,看著街邊等車的阿婆拎著一袋餅!我又開啟搜索糕餅的雷達,驚覺在對街的店內袋袋賣這「石子饃」!高陵區耐熱圓巧的黑石子,燒熱後,將麵餅置於石子之間,掃去熱石,凹凸不平的石子饃脆如餅乾,有花椒葉的、有鹽味的,搭著醬菜為餐,我拎著20片一袋上華山,車友說:「多少錢?」10元人民幣,他們連聲說沒買貴!實在! 從華陰開始,我們吃bi?羖ngbi?羖ng麵,傳說中文字最多筆畫的「bi?羖ng」,加了辣子的肉臊麵,在於麵條是桿子壓製而成。還有大刀麵、刀削麵,到了咸陽成了「廁所麵」,原來這是臊子麵,只是太好吃了,座位一路排到公用廁所邊而得名。麵條各有專一,醬料鹹度也都有自己的取捨,像是辣覺,非四川的感受,西安特別重視香氣,而不辣口。 餅,在這兒都稱「饃」,餅乾是烤饃,饅頭是蒸饃,入鍋炸的是油饃,包菜肉就夾饃,祭祀用的是禮饃,看著大叔拎著一袋的不是白飯,是饅頭是饃!麵食在西安在黃河流域連貫的市鎮都有一套「麥」的飲食文化。「這兒要吃米少些,吃炒米吧!」店家說的炒米是炒飯,難有特色,還真的吃麵吧!西紅柿雞蛋麵是最常民的款式,是扯麵或褲帶麵都可以配上不錯的醬汁,吮吸起來別有風味。 「同盛祥」百年老字號吃牛羊泡饃,館子內撥放影片指導著你如何將一圓烤餅生成一碗好麵食;「春發生」、「老孫家」與「祥盛和」同是老店,也以各自的葫蘆頭泡饃展現自個兒的饕客族群,「葫蘆頭」是唐代名醫孫思邈從自己葫蘆罐中取出秘方去除豬大腸腥騷味而得名,好幾家都有梆梆肉與葫蘆頭的泡饃可以嚐鮮;早餐可以吃北廣濟街口的「劉家菜盒」,除熟悉的韭菜盒子,還有牛肉與酸菜可選;或是「麻乃餛飩」湯與餡料都很西安;另一道「油茶麻花」即是炒鹹的茶煮成糊羹,泡上麻花,一份湯碗就可以吃到飽滿醬料的鬆軟麻花如油條,但是味道絕對是台灣吃不到的;不管哪家的灌湯包子都是排隊人潮,哪家的蛋菜夾饃都有矚目的顧客,還有「德懋恭」百年水晶餅傳香,小吃街的細長饊子、片狀的麻葉、各種絞狀的麻花,都是西安境內飽足麵食愛好者的特有風情,於是回台灣後的幾天,我們天天尋找白飯、炒飯、燴飯,十來天的麵食行旅似乎將一輩子的麵餅吃盡了。 回台前晚,我們住在咸陽,到匯通街吃「匯通麵」,是甜鹹辣醬拌煮的乾麵,看見一攤現擀的夾饃攤子,我們買了兩塊,攜回台灣,即使漫長的疲勞轟炸後,還是會想念麵麵俱到的西安有這麼好吃的饃與麵,掰到手痠也是無法再次感受的五感體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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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鏡者
他雲遊四海,踏遍大大小小的土地;他縱情於山水之間,看遍了湖光山色;他親近過式式樣樣的人,接觸過形形色色的事與物。他熟悉每個當下,知道怎麼去捕捉動人的鏡頭,以及熟知每張畫面的人情冷暖。 他曾經走入鄉野,拍下了每一張草根臉譜;他喜歡臉龐上有汗水、有刻痕的阿公阿媽,因為努力過後的汗珠,讓畫面更有光澤;因為時光鑿過的皺褶,讓畫面更有立體感。他還喜歡捕捉面龐黝黑的原住民朋友,因為不同的種族與語言,帶給他的畫面,有更多的層次感、包容性與文化揣測的想像空間。他更喜歡拍騃童,不管是西瓜頭、垂髫的辮子、吊帶褲、圍兜兜,或是含著棒棒糖,拿著尪仔鏢,他都能讓自己,找回三十年前的自己-那個用眼睛看世界的自己,或者純粹的黑白視線。 他有時會走入陌生的大城市,享受自我迷失與空間探索的冒險。他喜歡拍攝高樓豪宅,想像自己這一生是否有緣可以入住;他拍過像被鬼飛踢過的塗鴉牆,他知道這一定是個充滿社會正義、種族階層、流行新潮與另類思考的地方;他拍過所有車輛湧進街廓的可怕畫面,也拍過捷運車廂吐出人潮的窒息畫面;他知道疾病可能在此蔓延,也明瞭戰爭來自於貪婪與罪惡。他知道這裡並不屬於他的世界。 離開城市,他走入自然。他需要喘息,連鏡頭也需要清晰地呼吸天地的光影。他專注地聆聽鳥聲,按圖索驥,敏銳地找尋五色鳥的藏匿地點;他也愛全身趴在土堆裡,敬業地捕捉一朵小花的嬌顏;他會站立在湍急溪流的岩石上,把視覺聚焦於點水蜻蜓的身軀;他也曾隱身自己,只為了找到一隻飛鼠,一隻山羌和一頭水鹿。他會微觀地拍攝一隻小螞蟻、小蜘蛛,同時亦能馬上轉身捕捉蝴蝶、蜜蜂;他也會宏觀地站在峰頂,俯看翠峰綿延,震懾於天下的浩瀚,同時亦能回眸與同伴一同抓住微笑的霎那。 他的技術爐火純青,掌鏡是他的小名,隨著拍攝的畫面與日俱增,他學會更謙卑地看待天地。 他知道美女的姿色,是為了誰而展現容顏;他知道詩人的心,是為了誰而逐漸敏感;他看到微笑背後的憂愁,也瞥見了憤怒背後隱藏的奸笑;他體驗過善良為何物,也體驗過狡猾;他看清了人世間的紛紛擾擾,也判讀過滾滾紅塵人來人往的熙熙攘攘;他懂得抓住喜怒哀樂的毫秒瞬間,也抓住高低起伏的剎那永恒。 他可以從各個角度來詮釋同一個人,猶如萬花筒裡每一個善變的符號;他可以用光圈,來調整人性的黑暗與陰沉;他可以加入一點溫度,燃燒內心的冷漠與心寒;他可以用焦距,為每一個人心的弱點,瞄準、治療、對症下藥;他可以拉長縮短鏡頭,來化解隔閡與衝突;他可以用解析度,看清一個人的美善正直與卑劣扭曲;他可以用任何的模式,對你做背後的加工、解讀,甚至是加油添醋,無中生有。 其實,我們也都是掌鏡者,在拍下的片刻瞬間,我們都在學習察言觀色,學習萬物紛擾只取其精華。我們捕捉任何的畫面,其出發點莫過於心的感悟;心美,所到之處皆美,對於人世間的一切,何不坦然處之,一如佛家語:「大肚能容,了卻人間多少事,滿心歡喜,笑看天下古今愁」。 掌鏡者的境界,莫過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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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月競技
民間習俗七月禁忌多,像不買房、不買車、不嫁娶,反面來說卻是小資族的我們不能錯過的好時機。 家裡這台即將退役的二手進口車,跟著我們戀愛、結婚,到孩子呱呱墜地,見證我們一家愛的成長。然而,它有所有老車都可能遇到的狀況,三不五時的在路邊熄火發不動(保險的道路救援從免費用到自費);冷氣不冷是家常便飯;車窗搖下來後搖不上去漸漸習慣;開車門得把手從窗戶繞出去才能開門也漸能釋懷……;一方面經濟考量、一方面情感上捨不得,一直撐著使用。直到,這回進廠修理的報價直逼五萬元,才讓我們痛定思痛、大徹大悟,這不是節省的先生、持家的太太可以再堅持下去的了。 為把錢花在刀口上,買車前作了不少功課,也很積極的在鬼月(淡季)看車,幾番思量比較,拿到了接近神單的價格。省下來的錢,剛好可以一兼二顧為我們辦一個十年婚的國外自助旅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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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龜跳水
誰言龜速慢? 浴日步希微! 遠見遊人近, 沉潛迅若飛。 這首「打油詩」是以「五言絕句」的形式寫成,押「微」韻。 寓言裡的「龜兔賽跑」,烏龜贏在恆心、毅力。「禍莫大於輕敵」,兔子因為不能善用牠的長處而嚐到敗績。身為長壽的水族,如果比賽的項目是水上馬拉松或跳水、游泳,烏龜想必會更加擁有優勢甚至不戰而勝吧? 今年六月,經歷一週的梅雨,到榮湖慢跑。由環島東路一段湖畔某處起跑,至金沙湖畔假日飯店一帶,瞥見有烏龜趴在穿出湖面的枯木上做日光浴。雖然周遭有人、車環湖繞行,二龜仍然如入定般,一動也不動。 跑回起迄點,喘息、喝水、緩和之後,開車重返龜息之處,用旅遊機的望遠鏡頭找到了還在曬太陽的那對烏龜。 下車想攝取畫面,但略一靠近湖畔樹籬,雙龜立即垂沈潛匿,快如電閃。在慢了半拍之後,反被寂靜天地間裡地的撲通聲所懾,呆若木雞,獨留悵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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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誰?
是嗎?妳不認得我了? 是一個星期六的早上,我偷空到娘家看望阿母。騎著機車,飛馳在路上,不知道阿母現在在做些什麼?我想。從東洲那條小路拐過彎,斜斜穿過屋旁的大馬路,遠遠看到阿母正在廚房外空地削著地瓜。我沒把機車騎到平常停放的地方,直接在空地旁下了車,拿下安全帽,還來不及打招呼,阿母忽然抬起頭來,問:「你是誰?」我心裡一陣詫異,莫非是陽光耀眼,遮擋了阿母的視線?隨口問道:「要ㄌㄨˋ安簽喔?」沒想到阿母竟連我的聲音也認不出,繼續問:「你是哪裡人?」是怎麼了?慌惑、不安,我整顆心滿滿的都是。怎麼我一陣子沒來看她,她竟然恍神失憶成這樣子!我繼續跟她閒聊,久久,她才恍然大悟地說:「ㄏ一ㄠ幸喔!我認不出來。」 在我心中,以記憶力自豪的阿母一直是我最大的依靠。 每次回娘家,阿母總是迫不及待地拿出家裡的農特產品,如數家珍地一樣一樣清點,拚命塞給我,深怕我吃不飽似的。花椰菜是隔壁鄰居種的、山藥是自家田裡種的,大陸妹是……,阿母一件一件說著,眼睛裡亮著驕傲,白蘿蔔有多甜、白菜有多大顆、高麗菜又有多甘甜,在她眼中,每一種菜彷彿都是珍饈。這些閒話,我總是有一搭沒一搭地回應著,嗯、噢、好,我的回答總是敷衍,總在她一再強調又不放心地問及我時,才心虛地不知如何回答。這時,她總會說:「年輕人記憶力怎麼這麼差!」她略帶驕傲的神情透露著自信,這似乎是不久前才發生過的對話,而這時,她竟然對我說:「你是誰?」 從小,每年地瓜收成之時,總是家中的大事。田裡收成完畢,父親會按照地瓜的大小、品質,一顆一顆分類,然後整理、裝箱。品質好一點的可以拿到市場賣,剩下來的地瓜,一部分送人,一部分會留下來,存放在房間陰涼之處,吃上個大半年。有點壞的或有蟲蛀的,可以把不能吃的部分削去,做成安簽或地瓜粉,安簽和地瓜粉收藏的時間拉長了,我們可以吃上很久很久。這幾年來,阿母的身體狀況不是很好,各種慢性疾病纏身,所以已做不來地瓜粉這類耗費體力的工作,就算只是做一些安簽,也總是氣喘如牛,常聽她感嘆體力不如從前。 停妥機車後,看到阿母旁邊擺著兩籃賣相不佳的地瓜,只見她細心地逐一削皮、去蟲,再將削好的地瓜放進旁邊的塑膠桶中。我在旁邊和她閒聊,看到桶中的去皮地瓜已近半桶,一時興起,不自量力地說要幫他ㄌㄨˋ安簽。撩起衣袖,在桶子上架好工具,拿起一顆削好皮的地瓜,用盡全力往下一推,一條條安簽落下,咦!怎麼是細細長長的?阿母怕我太累,急忙把工具搶過去,只見她隨手一推,出來的安簽模樣硬是和我的完全不一樣,渾厚飽滿,果然是經驗實力的差距啊!等安簽積成一整桶,便要趁著太陽還烈的時候拿去曬,這時,笨手笨腳的我想幫上一些忙,搶著去做。我偷看著阿母的動作,學著把地瓜一把一把往地上撒,但發現安簽落地後的姿態和阿母撒的不同,於是我停下動作仔細看著阿母。只看她抓起一把安簽,往上拋灑,安簽便分散掉落在地板上,然後移動腳步,再做相同的動作。原來,為了能讓安簽均勻地曬到太陽,要這樣拋撒!就這樣,阿母重複著同樣的動作,不一會兒,整桶安簽已平鋪在地板上,黃白色的一大片,靜靜地在陽光下閃耀著。阿母那拋灑安簽的手勢,阿母那專注的神情,在我心裡,將是永遠的驕傲。而接下來的幾天,她大概就會每天早晚守著太陽,守著安簽,早上曬,傍晚收,直到安簽完全乾透。一定得等到安簽收妥之後,她的一顆心才能放下。 這一天,又是星期六,下午,陽光微曛。我騎著機車去看望阿母,一到娘家,阿母發現是我,連忙帶我到院子去,把南瓜藤上唯一的一顆南瓜摘下,拿給了我,得意地說那株南瓜是她種的;然後,阿母把家裡的農特產品拿了出來,交到我手上,照例聽著她一樣一樣數說。晚上,打電話和阿母閒聊,沒想到她突然說:「唉喲!下午你來,竟然忘了給你那顆已經熟的南瓜!」熟悉的情景再一次冒了出來,「你是誰?」,彷彿又聽到了那句話,那一個星期六。 或許,青春總有逝去的時候;或許,記憶也會衰退到不見;或許,人總會一天一天變老;但在我心裡,仍閃耀著,仍憧憬著,那個以記憶力自豪的阿母。 拿起南瓜,微沉的分量,是阿母親手種的,渾厚飽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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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難為
二十年前影星林心如以瓊瑤《還珠格格》中卿卿佳人夏紫薇一角,深植劇迷心中,歲月荏苒,靚姝紅顏昳麗如昔,才女夏紫薇卻從菟絲花般楚楚惹人憐愛的明珠格格,升格為赫赫一朝皇后、大漢國母,先後演繹《美人心計》漢文帝竇皇后,以及《秀麗江山之長歌行》東漢光武帝光烈皇后陰麗華,助夫君謀皇權、平天下、興盛世,開創王圖霸業。 歷史古裝劇《秀麗江山》講述在新莽暴政動盪下,漢高祖後裔劉秀有感於宗廟傾、帝闕危,佞臣橫行,百姓為芻狗,憤然揭竿起義,始志國家安寧樂未央兮。劉秀在兵馬倥傯英雄氣長之餘,亦不失鐵骨柔情,以一顆赤誠之心親上陰府求娶陰麗華,夫妻二人生相依死相隨攜手沙場,共啟東漢王朝「秀麗」江山,寫下「仕宦當作執金吾,娶妻當得陰麗華」傳世佳話,千古傳唱。 但這段看似令人欣羨的帝后情緣,當中過程卻不若童話般完美無瑕,箇中崎嶇煎熬,直教局中人抽筋斷骨般刻骨銘心。兩人的情殤緣由自爭戰期間,劉秀兵馬一度陷入進退維谷左右兩難的危局,面對生死成敗關鍵劉秀別無選擇,為拉攏真定王勢力扭轉大局,迫不得已背棄陰麗華,改娶真定王外甥女郭珊彤(歷史原名郭聖通)為妻。 孰料一步錯步步錯,劉秀登基後,野心勃勃的郭后與郭氏外戚人心不足蛇吞象,對於贏得后位、陰麗華遭貶妻為妾屈居貴人銜的結果仍不滿足,非要斬草除根趕盡殺絕,三番五次陰謀陽謀、刺殺暗殺,不除陰氏誓不休。劉秀為顧全大局一忍再忍,終於在陰麗華幼子慘遭毒手早夭後,忍無可忍當面喝斥郭后「屢蹈呂霍之風,擾亂朝政」決意廢后,改立心中摯愛陰麗華為后,兩人的情緣終在一番寒徹骨後修成正果。 然「屢蹈呂霍之風,擾亂朝政」此番話,後句易懂、前句難解,「呂霍之風」究竟何以來哉?寓意何為?當中所指,乃分別為西漢時代的兩位皇后,其中「呂」是大漢開國皇帝劉邦的皇后呂雉,「霍」則係漢宣帝劉詢第二任皇后霍成君,二位皇后共通點在於,人物評價上往往被歸納為心機美人的妖后一流,且背後皆有強勢外戚勢力。 特別是呂后更以性格陰狠歹毒、手段慘絕人寰聞名於世。於私上,呂后因憎惡戚姬奪得劉邦專寵,甚至恃寵生驕,妄圖煽動陛下立其子劉如意代太子,差點迫得呂后將嫡親兒子劉盈的帝位拱手相讓。無論是劉邦寵妾滅妻的態度,亦或戚姬綠衣黃裡的野心,盡讓呂后憤懣怒怨,經年累月的心毒,終於在劉邦駕崩時山洪暴發一瀉千里,先殺戚姬之子,再將戚姬斬去手足、剜去雙目、薰聾雙耳,活生生拋入茅廁,在中國酷刑史上劃下「人彘」血色一筆。 於公上,呂后野心勃勃,牝雞司晨干預朝政,內封諸呂,極力促成呂氏外戚大肆崛起。為了確保大權盡在掌握中,呂后決意親上加親,令兒子惠帝納稚齡外孫女張氏為后,造就一場舅舅與外甥女的不倫姻緣,又據《史記》記載因張皇后無子,呂后只得「取美人子名之,殺其母,立所名子為太子」強搶其他宮妃子嗣寄託張后名下,讓帝位不落外人田。 從呂后的雷霆手段觀之,不得不令人喟嘆最毒婦人心,然而,真若荀子言「人心本惡」,呂后天生一副蛇蠍心腸嗎?竊以為興許不全然,早在劉邦發跡前,呂后也曾如芸芸眾生,只是個養家餬口、洗手作羹湯的尋常婦道人家;風雲際會下,隨夫君胼手胝足,一路披荊斬棘打江山,好在從如花少女熬成糟糠之妻時,得以見證夫君帝業成。本以為好夢在前,驀然回首卻是平地驚雷,帝王身側已有新人笑,可笑半生辛勞竟為她人作嫁衣,心中泣血可想而知。 既然在愛情與麵包的宿題上,讓她命中注定失去情愛,驕傲堅毅如呂雉,化孤憤為權勢的渴望。自此墮魔般狂瘋於王權鬥爭,汲汲營營成就一番本該男兒的事業。 再話曰,漢宣帝霍皇后霍成君,一個較之於呂后平民出生、憑己之力踏上權力顛峰的女人,可說是蒼天眷顧的天之驕女。霍成君生於衛霍外戚集團,是權傾朝野博陸侯霍光的女兒、戰績彪炳冠軍侯霍去病的侄女、漢昭帝上官皇后的姨母。 古語「水可載舟,亦能覆舟」,正是霍成君的最佳寫照,她乘家族滔天之勢,在毒殺宣帝故劍情深的髮妻皇后許平君後,一舉奪得后座殊榮;同時,也是支持霍成君的強悍外戚勢力讓宣帝心生忌憚,深覺有若芒刺在背,萌生殺意。待霍氏外戚中樞人物霍光逝世後,宣帝果不其然揮下屠刀,剷除霍家勢力,覆巢之下豈有完卵,霍家垮台時,即是霍成君廢后之日。最後的最後走投無路的霍成君,終以自縊方式結束波瀾起伏的一生。 皇后,母儀天下萬民景仰,對於古代女子是場多麼可望不可及的琉璃幻夢。嗟乎!世人只見皇后百鳥朝鳳的威儀,食有炊金饌玉、衣有綾羅鳳釵、住有翠瓦金簷、行有宮車華輦,殊不知綺麗風華下的皇后難為。 嫦娥應悔偷靈藥,碧海青天夜夜心。若時光倒流,讓呂雉、張氏、許平君、霍成君這些女子但憑心意抉擇,不知她們可願再入這鉤心鬥角,冠以「長樂未央」之名的鉅麗宮闕,體悟一回長樂未知的五味陳雜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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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親多多益善?
公司有位三十多歲的美女同事,非常熱衷相親,每週至少和兩位相親對象碰面,有時還會上電視的交友節目,要大家準時收看。公司裡的人,都期待她可以修成正果,踏進結婚禮堂。不過,她每次相親完,最後皆無疾而終,即使對方符合高富帥的優質條件,她仍然不為所動,反而挑出對方一堆缺點,為相親過程劃上句點。 和女同事聊過後,逐漸知道她的想法,她本身對於結婚,並沒有特別嚮往,畢竟她看過太多例子,公主和王子結婚後,有九成的比例,不會過著幸福美滿的日子,彼此通常是在爭吵中度過大半歲月。換言之,她去參加相親,純粹是做給父母看,代表她真的努力尋找對象,只可惜雙方不投機,當然就無緣在一起,更不用說是結婚。 她完全採取拖延戰術,故意讓相親破局,到了今年,她的父母終於不再要求她去相親,最主要的原因,是她的妹妹,嫁了人之後,常跑回娘家哭訴丈夫花心,想趕快離婚。她的父母想通了,女兒能不能找到好人家嫁掉,並不是最重要的,能否過得快樂,才是關鍵。有趣的是,她最近反而在偶然的際遇中,認識一位小她十歲的男生。兩人十分契合,她感受到愛情的甜蜜,兩人都有共識,享受當下就好,未來會不會結婚?就順其自然了。 的確,很多事不該強求,時機到了,該屬於自己的,就不會跑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