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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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燈下
箏剛走過 痛就醒了 紅燈右轉 原來妳在人間的拐彎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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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雨組曲─寫給MAC的一首詩
1、致M 那時候,停車場開進來 一輛雨季,停在白色結界的 方格子,方方正正嵌住的 是你的自由,還是 你的世界?我用萬籟俱寂的優雅 寫下M 在編號消化月光後 下了車,摔碎的是 比山谷還空的蛙鳴 2、致A 一道蛙鳴手洗後注入大地的動脈 揣測夏季比春天冷的理由。 也許本來就是藉口,看看那棵 行道樹掛滿的發抖,正在放生 面目全非的 鄉愁 你發現了嗎?有一首詩只有A 不管是文字句子還是詞彙,都 站在下雨的夜裡,安靜地 分裂 3、致C 一條河,關不掉的對話塞進牙縫 幾朵雲便拿著黴菌,濕漉漉的 向著北方集合 準備降落。 青春站在C形沙灘,沉默 欣賞空降部隊的 冷 睡著的你看見了嗎? 涼意翻來覆去 對準城市,對準繁華 對準人們的夢,打算 送出許多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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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 島鄉往事
「你的想法沒有錯,人必須要有同理心才能站在一個平衡點,來體悟雙方所遭受的苦痛。試想:一個純潔的少女無端地遭受駐軍的強暴,她身心的創傷非局外人所能瞭解,以致造成她精神的崩裂,最後含恨而死,她不值得同情嗎?而一個在小島上準備反攻大陸回老家的現役軍人,為了一時的性衝動,犯下天理不容的滔天大罪,即使他有一顆悔過之心,甚至千方百計想用各種方式來彌補他的過錯,但終究還是受不了自己良心的譴責而走上絕路,認真說來,他也是值得同情的。因此,我相當認同你選擇原諒而不是記恨的想法。福生哥,過去的就讓它隨著料羅灣的潮水流向遠方吧!別忘了,金花的神主牌位有你和木興來祭祀,她在天之靈足可安慰。而反攻大陸的號角尚未響起,班長的魂魄依然回不了老家,必須等到每年鬼門開,才能到陽間飽食一頓,你說可憐不可憐?」罔腰仔懷抱著一顆同情的心,滔滔不絕地說。 「如果班長的神靈還能記得他當年駐守的村落,每年農曆七月鬼門開,初一、十五及月底拜老大公,我們就多燒一些紙錢讓他帶到陰曹地府去花用吧。」福生哥面無表情地說。 話雖如此說,讓他難以釋懷的依然是班長寄放的那兩塊金條,儘管班長已死亡,金條順理成章歸他所有。(一七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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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辛苦了,我愛妳!
「媽媽,我忘記帶美術紙了。」「第一節下課幫妳送去。」 「媽媽,下禮拜我們學校有運動會。」「好,我再外出去妳加油。」 「媽媽,我考不好。」 「媽媽,我的衣服呢?」 「媽媽,我要買那個。」 人總說愛是盲目的,母愛是最好的說詞。總是掛心,永遠把我們三個孩子放在第一。我們掛在嘴邊的都是媽媽,含辛茹苦撫育我們長大。 您一直教育我們做人做事謙虛、孝順、有禮貌,凡事盡本分。您孝順的心,對婆婆的好不輸對娘親的好。您的美術手,做出各式不織品、教我們寫生、寫書法;您的料理手,再忙都願意準備我們每個人喜愛的三餐。您的服務熱忱,在公司活動、假日志工、鄉里活動,總不遺餘力。好客的您,照顧我們連朋友們的生活也一起照料了。 隔著臺灣海峽,我們卻像隔著一大洲,新訓的每一通與妳的電話總是流淚,懇親會見到妳又是擁抱又是在懷裡哭泣,想要一直當您心中的小寶貝,但也知道過了這一關就要換我保護您、給您依靠了。現在在憲兵202指揮部三三二營擔任少尉輔導長,做主官的助手、做弟兄姊妹的榜樣,與他們生活在一起、訓練在一起,互相扶持,凝聚向心。我知道,凡事起頭難,也因為您的加油打氣,更有勇氣及活力,達軍官應有的處事作為。感謝投身軍旅後,背後總有溫柔的後盾。 您的養育之恩銘記在心,想跟您說: 媽,辛苦了,我愛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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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黑再見!
一向就有早晚走路運動習慣的我,洗腎之後更加強了運動次數。每天會去運動的公園裡,有一隻黑色的狗,無以名之就叫牠「小黑」。這隻小黑,讓我想起了曾經陪伴過我短暫期間的另一隻「小黑」。 老人與狗 有天早起,推出機車準備出門,黑暗裡冷不防一隻黑狗衝出糾纏著我,因有急事沒時間與牠周旋,遂急匆匆擺脫牠疾馳而去。一整天都在外忙碌的我,幾乎已把狗兒糾纏之事忘得一乾二淨,腦海裡壓根兒也沒有狗的影子。 那知當晚回到家,來不及停穩車,早上那隻黑狗又跳到跟前來,又是親又是吻的,在我面前表演了一場歡迎秀,那時閃過我腦際的是:這隻狗在此等候了我十二個小時以上,牠的耐心感動了我。當下我便回頭到超市買了狗食,準備慰勞牠一番,那知,買妥狗食回來,卻不見牠的蹤影,心想:算了,也許我兩無緣吧!正想著,牠竟然搖擺著尾巴來到眼前。於是,我決定收容牠,從那天晚上起,牠陪伴著我這半百的中年男子,我則負責照顧牠的生活起居,我們開始了相依為命的生活。 談起養狗,我有幾次經驗,不過,像此次如此自動送上門來的還是僅見,民間習俗云:狗來富,在過去幾次經驗中,狗兒並不曾為我帶來財富,反而是我為狗兒付出的比較多。這次之所以會收容小黑(我替牠取了如此一個俗斃斃的名),完全是受到牠耐心等待的感召,現代社會連人都缺乏耐性了,更何況是狗。 小黑進門後,首先是熟悉環境,看牠東嗅嗅;西聞聞的專注模樣,心中忍不住發笑,不過,也因為牠如此認真專注的態度,不由得對牠另眼相看;覺得牠還真不是一隻普通的狗。 多了小黑,我的生活作息將完全改變,本來每天可以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現在可不行了,必須早起帶小黑出去溜溜。以前出門可以忘了回家的時間,無居無束自由自在的生活,也因為小黑的關係,牽掛著牠獨自在家沒伴,又怕牠餓了沒人餵食。總之;罫礙一大堆,有一天,車騎半路,突然慢了下來,心中警惕自己:小心行車安全,不然萬一有個三長兩短,小黑在家怎麼辦?這一下牽扯的可是兩條性命哪! 不知是否我兩前世有緣?或者我們之間誰欠了誰?總之;打從牠自黑暗裡跳出來,與我相見歡的那一刻起,我們之間竟焦孟不相離,有時候我被跟煩了偶而也會忍不住回過頭來罵牠一聲:「跟屁蟲」。 有一天晚上臨睡前,原本睡在客廳的小黑突然敲我房門,一向獨居沒人打擾的我一時還會不過意來,待我聽聞敲門聲,打開門牠已安坐門口側著頭盯著我張望,看牠那副可憐兮兮的模樣,惻隱之心油然而生,遂讓牠進門,當晚,小黑就在我腳邊一覺到天亮。 熟悉了環境之後的小黑,真的就把我家當牠家了,牠有固定的睡覺地方,牠的餐桌在客廳一角,這幾天氣候轉冷,牠乾脆將沙發當床睡,想想天氣真的寒冷,不忍趕牠下來;就讓牠睡個溫暖的覺吧! 有了小黑以後,生活突然有了依靠一般,不再如飄萍一樣東飄西盪,生活也有了目標,自從女兒北地就業後,就孤家寡人的我,從此又多了個女兒,她就是小黑。算命的說我中年以後會走好運,我看著身旁的小黑,無限想像空間又在我腦海冉冉升起。 離家出走 每天深夜下班回到家,迎面而來的便是小黑熱情的迎接,除了圍繞我四周跳躍,就是伸出長長的舌頭舔我的手,因為牠是長腳狗站起來夠高,所以連我的臉也一并成為牠的獵物。大部分時候我會摸摸牠頭嘉許一番,偶而心煩氣躁時也會揮揮手,叱一聲:「走開!」牠便識趣走開,一臉無辜的模樣,此時我看了不忍,往往又將牠召喚回來,安撫一陣之後,牠才興高采烈的與我相偕入門,我倆就這樣一天度過一天;一個五十歲的中年人,和一條年輕的土狗。 小黑是條很有教養的狗,牠絕不在家中任何一個地方大小便,即使如何急都會等我回來帶牠外出方便,有一次回來晚了,牠大概等得受不了了,我剛一開大門牠便以跳牆之姿奪門而出自行解決去也。愛乾淨也是牠的優點,沒事趴在地上就是舔牠的腳,總是將自己打理得潔潔淨淨,同時牠也很喜歡洗澡,每次幫牠洗澡都乖乖坐著,若牠想亂動,只要我說一句:「洗香香」牠便不再搗蛋。 有了小黑之後,我在外逗留的時間也跟著縮短,然而,自從接了報社新工作之後,每天都必須忙到三更半夜才到得了家門,相對的,小黑獨自在屋裡的時間就變長了,為了怕牠寂寞無伴,有時候會放牠到外面,讓牠生活得更自由自在些。但,由於牠是母狗,在還沒帶牠去結紮前,又怕牠在外面招蜂引蝶的結果導致「兒女成群」,如此豈不「後患無窮」。因此,不得不又將牠囚禁在屋內,一切只等結紮後再說。 冬天,寒流來襲南台灣亦不能倖免,小黑怕冷,本來睡在門口,我半夜起來如廁,竟發現牠睡在沙發上,看見了我卻一副視而不見的模樣,仍然睡牠的大頭覺,看來小黑真的已經將這兒當牠家了。 世間人事紛爭真是層出不窮,即使想要獨善其身,做一個清閒的局外人都不可得,在經歷過無數人事鬥爭的腥風血雨後,我幾乎過著封閉心靈的日子,我不希望外界任何事、任何人來打擾我清靜的生活。而,小黑,在這個時候闖進了我的生活圈,於是,我有許多話必須對牠說,不管牠是否懂得我所說的每一句話,我總是那麼盡興的向牠獨白,有時,牠會以無辜的眼神望著我那一張一合的嘴,好像在問我:「你在講啥?」從牠的眼神中我發現一種寧靜;一種永遠與世無爭的哲學。 當女兒電話告知我:她即將調回高雄工作的消息時,我興奮難抑的對著小黑又摟又抱的大聲說:「小黑!告訴妳嘔,我女兒她要回來了,從此以後我就不會孤單寂寞了」,小黑莫名的望著我,同時伸長舌頭舔舔我,不知怎麼那時我好希望牠能和我一樣狂跳狂叫一起慶賀一番,然而,幾乎就在同時,我發現小黑竟落寞的走開了,牠靜靜縮在牆角,用兩隻前腳緊緊抱住頭,牠理都不理我,我以為牠累了,想睏了,於是不便打擾牠,也就逕自回房休息。 翌日一早出去用餐時順便讓小黑出門去解放一下,牠仍一如往常看我開門,便急匆匆奪門而出,我也就放心的吃我的早餐去了。 通常,當我用畢早點回來,小黑早已坐在門口等我,然而,那天,卻不見牠的蹤影,無論我如何叫破了嗓門,就是不見小黑的蹤影,當時心想:也許牠一時玩興大發,到哪裡溜達去了吧?也就不十分在意,接著也就展開了我一天的行程。 當晚夜深了拖著疲憊的身子返家,迎接我的卻是暗夜的孤寂,心中想著好像缺少了一點甚麼?一份濃濃的失落感猛然襲上心頭,驀然想起,原來是少了小黑熱情的迎接,當下我的心情猶如跌落深淵般蒙上一層恐懼與不安,但,隨即安慰自己,小黑也許一時貪玩暫時不回家來,玩夠了牠自然會歸來。那一夜,我睡得不甚安穩,不時自惡夢中驚醒,我也夢見小黑永遠不回來了,夢醒,我失魂落魄的獨坐床頭,心中掛念小黑,不知在冷鋒瑟縮的寒夜,牠是如何度過? 而,小黑終究未曾回來,儘管我踏破鐵鞋尋尋覓覓,小黑依然芳蹤渺渺。我明白,這世人可以在茫茫人海中找回小黑,那是不可能的事,但,在那短端期間和小黑建立的情感,卻永難在我腦海抹滅,我只能在心底深處吶喊:「小黑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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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 島鄉往事
但卻也有人說,某次跟他一起喝酒時,他無意中透露自己曾經做過一件傷天害理的事,至於是什麼事,他卻欲言又止不肯說。是不是因為這件事而自責呢?反正是眾說紛紜、死無對證,一條寶貴的性命就這樣沉沒在大海,叫人不勝唏噓啊! 「劉班長也太傻了,好好的一個人,怎麼會想不開。」罔腰仔搖搖頭,內心似乎有無限的感慨。 「往往,人總會因一時的衝動,做出許多令人意想不到、卻又不能彌補的憾事。阿嫂,妳忙吧!我隨便走走看看。」老班長似乎不想再說下去。 「要不要到我家喝杯茶?」罔腰仔誠摯地說。 「不啦,有機會再來打擾。」老班長緩緩地移動腳步。 當老班長的身影離開她的視線,罔腰仔迫不及待地來到福生哥家裡,把剛才碰到老班長的經過一五一十向他陳述了一遍,福生哥訝異地說:「怎麼會這樣?」 「雖然這是一個令人悲傷的消息,然則可以確定班長已經死亡。縱使他的死因眾說紛紜,但從種種跡象顯示,與金花被他蹧蹋的事件絕對有密切的關聯。他一定是受不了良心的譴責,才會走上自盡的路途。真是悲哀啊!」罔腰仔感慨地說。 「如果以佛家的因果關係來說,班長的罪孽深重,他的死或許是一種報應。但倘若以現代人的眼光來看這件事,我們能感受到他那顆充滿著悔過的心,反而同情他的屍首被大海吞噬、被沙魚吃掉。如今,他的靈魂既回不了老家,又淪落成無人祭祀的孤魂野鬼,即使身為受害者的家屬,也不得不同情他的遭遇。」福生哥說。(一七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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癮
受不盡晃樣的白絲 吐出一串串的燈泡 仍舊在抖動的手中完成 潛入顛倒的海洋 在空氣揮發之前 飛向另一個烈焰 藍光螢幕前 扶鸞般直書橫筆 算一次最準確的未來 緊盯敵我 以干城之姿 戍守每個躲起來的黑暗 命運 已是巨獸所寄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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種子
種子的體型不算大,生命力卻不容小覷!小巧可愛的種子,看起來挺似與世無爭的,靜靜的,有如休眠一般。但時機一到,內部蘊含著的、蠢蠢欲動的飽滿生命能量就整個活躍起來,背對著大地,近乎垂直線的開始向著天空茁長出嫩芽!彷彿開啟了一種健全機制,那是早在體內就藏放好了的!而這也算是反抗「地心引力」的牽制?更是一種善用吧? 礦、岩、沙、礫,莫不傾向安於現狀,一動也不動的躺在土裡;但種子為何總是一副擇善固執的模樣,偏要探出自己的芽苗的小小腦袋,將土表掙出裂縫來,也讓自己去接近土壤以外的廣大世界?那兒,確實比較有趣是吧?有清涼的風的直接吹拂,有金色陽光的直接照耀,也有雨水的直接澆灌!只要何乎情理法,也不干擾到旁人,在逐夢時,又何必在乎別人異樣的眼光呢? 難道被土地擁抱在懷裡,不是既舒適又安穩的嗎?像嬰孩依偎在慈母的溫暖懷抱裡,何必偏要讓現狀有所改變呢?想想,似乎也有它自己的道理!其實,不進則退啊!安於現況就無法成長、壯大了,不是嗎?更別奢望追求什麼遠大的理想了! 當召喚來臨,種子就會把握住良好時機儘快成長,甚至在將來長得俊秀挺拔!儘管在成長的過程中,可能也要付出一些代價,包括遭遇到蟲噬,包括受到風雨的迎面吹打!但小小的它,志氣卻是高昂的,也從來都未曾放棄過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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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一把傘
江南繁花雨如煙 打一把傘 顧盼小橋邊 江水搖曳著紅顏 那離去的背影 還不太遙遠 弱水三千 看不破紅塵情愛點點 再斟酒一杯 莫勸啊莫勸 且笑看人間 江湖情仇 恩怨難免 英雄倚劍笑等閒 拋不開 前世姻緣 伊人撥動琵琶弦 相思溢眉尖 情弦意無限 英雄舞劍氣沖天 削去月半圓 豪氣干雲 回首處 故園炊煙 裊裊千萬里 不似在人間 打一把傘 天涯海角無邊 我已尋遍 恨情深緣淺 一曲蕭聲 淒涼展延 且把孤獨和斬不斷情緣 江南繁花下 荒煙漫草間 都掩 (端午,想起白娘子和許仙的借傘情緣……。祝福大家:端午佳節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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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午節憶往
眷村文化是大陸文化的縮影,民國三十八年政府播遷來台,百萬軍民來到寶島台灣,帶來了各省風俗及家鄉口味。除了春節是大家最重視的傳統節日外,另外端午及中秋,也是眷村住民將家鄉風俗展示的場所。 入夏之後,天氣炙熱,動輒37、8度高溫。這個季候也告示端午節即將到來,老一輩人稱之為「五月節」。眷村生活所以多采多姿,就是在這些傳統節日中,能看到由各省鄉親所展現的過節方式,大家僅守老家傳統習慣,過節絕不馬虎,因為這是身為中國人不能忘本的基本道理。 端午節,隔鄰廣東伯伯做的長型碩大粽子,是粽中之霸。北京老太太做的小巧粽子味道特殊清涼可口。而被政壇耆宿陳立夫稱為「粽子狀元」的湖州粽,由江蘇籍媽媽做出後名享四鄰;村對面閩南媽媽炒米肉粽,味道不同於眷村粽,其包裹內餡的是棕色竹葉,又是另一種型式。 爸爸上海、媽媽河南籍,因此我家菜系是南北合,米麵交互在三餐中。但是在端午應景食物中,家裡是如何過節呢?回憶起來有下列幾項: 一、醃鹹鴨蛋:爸媽在眷村旁埤塘邊挖回紅土,和粗鹽混合調成糊稠狀,裹在生鴨蛋外面,置放二個月後洗去紅泥,再將蛋煮或蒸熟,就是味美道地的醃鹹鴨蛋。講究的是,媽媽會用毛線編織成網兜,把鴨蛋放進去給孩子每人一個,既好看又好吃。 另外一種做法,就是將過年醃臘肉剩下的汁,把鴨蛋放進去浸泡幾個月,取出蒸煮熟,這種鹹蛋有花椒味,蛋黃特別油且香,味道特別又好吃。 二、.做香包:早年家人穿的衣服都是媽媽自己做,剪下的碎布留下來。在接近端節時做成香包,計有水果、蔬菜或小猴子等造型,掛在孩子身上,散發出一股香味,好聞又避邪,這種手工香包是一種民俗藝品展示。 三、擦雄黃酒:中國人認為炎夏是五毒肆烈時候,一不小心就會染病生膿生瘡,所以端節接近正午時候,大人會在孩子額頭塗抹雄黃酒,寫上「王」字以取剋五毒之意。 四、立雞蛋:正午十二點,與鄰家小孩在村子水泥地上立雞蛋;跪在地上,雙手扶蛋小心調整位置,耐心擺上幾分鐘,蛋一個個立在地上,煞是好玩,也不管頭頂的大太陽。在端節當日立蛋像是一種儀式,雞蛋立好,才算真正過了節。 五、包粽子:在端前幾天,等到晚上兒女們睡著,媽媽和鄰居開始包粽子。天亮前,把煮好粽子撈起,懸空掛著晾乾,當年還沒有冰箱時代,這是儲放食物的方式與智慧。媽媽包的粽子形狀像三角錐,樣式小巧又味美,至今仍能記得粽子出鍋時香氣四溢的感覺。 但是包煮粽子,最怕的是沒有綁緊,在大鍋中鬆開,鍋內就成了稀飯水,以致前功盡棄,既浪費錢也糟蹋食物,所以大家都小心翼翼,互相照看。 桃園蘆竹大華十多個空軍眷村,在民國95年遷入眷改社區,一生歷經戰爭歲月長輩們都已老邁。他們精湛的家鄉手藝,只有少數子女承襲下來,由於工商社會貨品的方便,這些手工食物是無可奈何失傳了。而眷村原本平房改成了高樓,也限制了傳統食物的製作,撫今追昔,不能不懷念以往物質貧乏,但精神生活卻富裕的年代。 又屆端午節,除了吃買來的粽子應景外,眷村往日的鹹鴨蛋、香包、立雞蛋、雄黃酒劃額頭的民俗,真的離我們遠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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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曆五月五
陰曆五月五 競相慶端午 龍舟奮呼呼 粽香飄處處 詩節誰人問? 稚儒無人撫【註一】 稚儒逕自問: 看! 家家肉粽飄香,千百年來 江魚何曾下肚? 聽! 灘灘急擂戰鼓,聲震江南 龍舟豈為你渡? 嘆! 讒諛仍在飆舞,世風未改 離騷還否再賦? 風蕭蕭兮影渺渺 太詩祖曰:【註二】 國之不國吾心痛 臣之不臣義難容 吾答漁父以明志 投江腹魚乃全節 豈爭逐於當世,博後人之景仰? 鷙鳥不群,今生來世 離騷再賦,龍舟 管他究為誰渡? 江魚且莫餵 願,葬身魚腹 風蕭蕭呀!影渺渺 影渺渺 渺渺 稚儒自言語: 志不移呀!二千載 影渺渺呀!留傲骨 氣節不朽啊!傳後代 精神萬古啊!太詩祖 註一:「稚儒」一詞,引用自張漢卿《謁延平郡王祠》詩句:「孽子孤臣一稚儒」。 註二:「太詩祖」為筆者對屈原之尊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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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我成長的搖籃─榜林
「我家門前有小河,後面有山坡,山坡上面野花多,野花紅似火……」這是大家小時琅琅上口的兒歌,也是我出生、成長的村莊~榜林的類似寫照。 榜林位於金門浯江溪上游,後有石墓山、五丘山、燈火山是堪輿家口中的三山拱護,「雞母穴」的好住處、好風水,村民居家以坐東向西為多,次為坐北朝南,向東僅有一間,依縣誌記載榜林村村名前名為董林,唯鄉老傳又稱東林或珠林,云某年東邊之林火燒埔後,發現地平背風是住民良好埸所,而有居民移墾,於是落戶成村,而榜林是國民政府進駐後所更改。 董林據鄉老傳言是汪姓開基,繼因後洲村廢村大量住民遷徙墾植分居於此,後加上外來人口的久客定居,遂化荒墟為樂土。 本村於1068年屬同安縣,緩德鄉翔風里與半山、古龍頭、後岐均屬十九都管轄。至1821年屬馬巷翔風里與後埔、埔下、埔邊、東洲、後岐、後湖、菽高山屬後埔保,仍歸十九都管,至1915年金門立縣,本村仍屬後埔保,十九都則改稱第一區,1935年本縣試行地方自治,劃就後埔、古賢、古湖三保為第一區,1945年光復初期設二鎮四鄉,本村分屬古湖鄉、1949年民政處時期,屬第二民政處金寧區、1952年本縣設五區,本村為金寧區。1953年本縣恢復縣制,各區改為鄉鎮,本村屬金寧鄉,民國五十四年榜林村行政村包括榜林、昔果山、東洲。民國八十三則有榜林、昔果山、東洲、后湖、頂后垵、下后垵。 榜林村其北為伯玉路,西可達金城,南可至后湖,東可到機場,南來北往,交通五線道十分便利,不僅地理位置優渥,村莊也流傳許久著一句俗語:「榜林水楂某、東州好車鼓、后垵好菜脯。」之美稱。 榜林村不僅出生美女,也培育了不少人才,地靈人傑,榜林村後有尊文官風獅爺右手握筆、左手拿書,保佑村莊學子金榜題名,考試順利!從東洲進入村莊交叉路口前也有一尊風獅爺專門鎮煞用,也保護著準備歸家的村民們。 榜林以許姓、楊姓、陳姓、蔡姓等姓氏組成,其中以許姓居多。在早年,村後曾佈設一大軍營,村莊常見阿兵哥的身影,村民平時生計也常伴隨著阿兵哥的作息,不僅使村莊的安全性更加穩固也變得相當熱鬧!隨著時間遞移,兩岸關係逐漸穩定,約略二十年前,軍營也慢慢遷移,而今,榜林村現有近二百戶居民、也居住著不少來金門就學金大遊子們,小而美的榜林村既純樸又憩靜,總是充斥著濃濃的人情味,不僅家家戶戶互相寒暄送暖,也時常舉辦社區活動增進村民間的情意,拉近彼此間的距離,打破既往傳統生活模式,活化了村莊生活型態,而現今的村辦公室,也就是昔日的國礎國小,如今為高雄大學金門分部,村民活動交流的聚集地,不僅是村莊長輩們所敬畏的母校外,現在更是牽繫著村民們的心。 榜林,不僅是金門四面交通所交會的地點,更是不少旅居在外遊子心中所依戀著的故鄉。榜林,它更是陪著我成長的搖籃,不論過去、現在、未來,我都會繼續在榜林這溫暖的村莊中貢獻、回饋,並將這份榮耀繼續傳承至下一代! (本文作者為金門大學學生/稿費轉贈金門家扶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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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 島鄉往事
「對、對、對,班長的名字就叫劉志林。」罔腰仔如獲至寶,急促地問:「劉班長可能也退伍了吧,他現在住在什麼地方你知道嗎?」 「老劉失蹤了。」老班長收起臉上的笑容,神情黯然地說。 「失蹤?」罔腰仔重複他的語氣,不解地問:「他身體強壯又識字,怎麼會失蹤呢?」 「一言難盡啊!」老班長感嘆地說:「那年我們從金門準備輪調回台灣,老劉就是在登陸艇上失蹤的,甲板上只留下他的裝備和一隻空酒瓶,人卻不知去向。儘管部隊在船上海軍官兵的協助下,做地毯式的搜索,則依然不見他的身影。事後保防官檢查他的背包,也沒有發現遺書之類的東西,但卻有人說在黑夜裡聽到噗通的一聲,但不知道是不是老劉失足墜海,還是另有他故想不開跳海自殺?雖然沒有發現他的屍體,不能斷定他已死亡,部隊也只能以失蹤向上級呈報,可是明眼人都知道,他絕對是想不開而跳海自殺。說不定屍首早已被沙魚吃掉了。說來可憐啊!」 「怎麼會這樣?真叫人想不透啊!」罔腰仔傷心地說。 「可能是感到反攻大陸遙遙無期,回老家已無望,藉酒澆愁而想不開吧!」老班長說後加強語氣強調著說:「他老家可是富甲一方的大地主,還有一個漂亮的童養媳在等他,而且又讀過書,可是在軍中則有志難伸,當一輩子伙伕,說來窩囊啊!難怪他會想不開。(一七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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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的十七歲
琬: 雖然一個月前遇到妳,直覺妳怎麼變得如此羸弱,卻萬萬沒想到會走這麼早。要和妳講話不知從何說起,鼻子心頭揪成一團的酸。 想我們最璀燦的年歲,何等有幸,有若姐妹般相濡以沫,數十載人生本來就像一列車,車上乘客有的早下車,有的晚下車,上上下下原本正常。 妳不一樣,我們一起哭過、一起笑過。雲煙是過了,影像揮之不去。眼眶泛紅淚水沿著臉頰滴落,旁邊哭點低的阿玉已經開始啜泣,我和惠雯、寶珠滿腹哀傷,只能先吸一口氣,回想我們共同的十七歲。 某個月亮高掛的晚上,我們倆個小女生擠在料羅灣沙灘的人群中,踏著清明月色隨著一群軍人、百姓上了開口笑的登陸艇,搖搖晃晃,甲舨上放眼所及一片汪洋,無邊無際。船艙空氣充滿汽油味,以為將要窒息,我倆面面相覷,內心些許恐懼些許新奇。此行離家幾百公里,尤其隔著臺灣海峽,不敢想像未來,渺渺茫茫,家這般遙遠,除了哭,不會有其他表達方式。 渾渾噩噩到了高雄十三號碼頭,跟著人群莫名奇妙的到了高雄火車站上了往台北的柴油慢車,我們已然忘了故鄉,起碼暫時被好奇取代:十七年來年第一次看到火車,且搭上了火車,心裡蹦蹦跳,傳說中的火車長這樣啊?一節一節車箱轟隆隆作響,彷彿看不到盡頭,車外一片漆黑,稀疏燈光急速後移,睡不著,琬,我們比肩而坐竟也無言。 到了臺北,當年如何覓居竟也記不清楚。 第一次看到紅綠燈、霓虹燈、百貨公司。臺北尤其多漂亮女生,裙子穿得短短,咱倆土包子,眼花撩亂。第一次當作業員、第一次賃屋而居……太多第一次,第一次到妳信義路伯母家,一杯冰開水,冷冷的一張臉,沒有溫度的那種,水與伯母的臉相配,我卻心跳加快,一顆心臟幾乎要停止,不敢正視伯母的臉,而後我們倆低頭看自己的穿著,再看妳伯母家晶亮的木質地板,非常慚愧的迅速告辭,從此我們誰的親戚家都不去,外島來的孩子,走過砲聲,歷經風險,骨氣是我們未來立足社會的不滅定律。 劉姥姥進大觀園的新鮮感總有消失的一天,面對現實世界,在五光十色的臺北,兩位小女生經常晴雨不分穿錯鞋,也經常買個便當只配些花生米和酸菜將就著,日子比不上老家,妳是獨生女,我是么女,被寵慣了,但我們約定要咬著牙渡過每一個難關,事實上我覺得妳比我勇敢,很多緊要關頭是妳先鎮住,一付熟門熟路樣兒。 回首當年,難得成熟啊。 妳決定工作幫忙家計,所以直接進入職場,在一所私立高中當職員,由於妳清麗的外貌,冬日經常一件高領湖綠色毛衣,一襲海藍色風衣,飄逸長髮,似一抹藍色精靈,很快的成為學校一道美麗的風景,也是眾人追求的目標。看妳日子過得精彩,眾姐妹淘異常放心,咱們幾位也喜歡穿妳那海藍風衣,我愛妳那件湖綠高領毛,到妳那總要借來穿個二天。假日齊聚妳那二坪大的小小宿舍,更是人在異鄉最佳落腳所在。 青春正盛,做任何事情都理所當然,幾位女生順理成章躲在妳的宿舍用唯一的炊具,一只紅色電鍋,用外鍋煮火鍋,買了豆腐、魚丸、肉丸、大白菜、粉絲,今憶起,極簡。熱氣氤氳繚繞,加上嘻鬧聲,比起市場叫賣似乎毫不遜色,滿屋子青春飛揚,像一群麻雀吱喳不停,雀悅聲讓隔壁宿舍的人忍禁不住探頭;飽滿友誼溶解些許鄉愁。 大夥幾乎忘了離家數百里的辛酸。想想不容易,每一個都是家裡寶貝,孤單到異鄉求學奮鬥,不敢向浯島親人訴苦,也懂得掩飾窘境,如若沒有友誼的支撐,很難講如何渡過那段蒼白的青春。 後來,各個陷入愛情的漩渦,都談起戀愛來了。我們的感情不曾疏遠,只是每人身邊多了個他,顯得有些兒急促與不自在。 好長一段日子,互相交流甜蜜的他、互相抱怨不甚理想的他,青澀的經驗互相勸勉,卻也有一個不輕不重的結論:結婚像賭博,不知結局如何?可勇敢的女孩們相繼往婚姻長河裡跳。 之後婚姻生活牽絆些許情誼,可我賃居妳學校旁,在做月子期間妳幫我許多忙,和我一起分享寶兒成長的喜悅,兩個生澀女生手忙腳亂幫娃兒洗澡,連袂抱著寶兒到處炫,及至妳談戀愛孩子都是妳的小小電燈泡。 琬,想到妳熱心好義,是一條溫熱的友誼的溪,自己阮囊羞澀仍盡可能幫助向妳訴苦的人,且同事同學需要妳,妳從不知拒絕,他人有困難第一位跳出來必定是妳,照顧家裡不遺餘力,是有目共睹的孝女。 爾後,白手起家的我倆從南區到西區總是毗鄰而居,直到寶兒要到台大就讀,我搬到公館下一個站,這才結束鄰居關係。 此後,聯繫較少,妳也忙著先生生病,照顧母親等等,直到後來他們往生,那段日子妳肩負責任何等沉重?內心煎熬可想而知,卻不見妳訴苦過。 可我們這夥情同姐妹的同學有個默契: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因此太平時期聯繫變得不太頻繁,直到兒女們喜事才是我們重逢敘舊的最佳連結。或許生活壓力等造就台北人的冷漠,直接間接似一隻飛遠了的風箏。 一○五年十一月初某個上午十點左右阿玉來電,說妳昏迷被送往臺大醫院正裝上葉克膜,她邊說邊哭。一時之間無法回答,摸不著頭緒。十月某日下午我們不是才在公園路巧遇?當下妳也讓我嚇一大跳,怎麼整個人完全變了樣?我劈頭罵妳:怎麼把自己弄得又黑又瘦?不是我心中人群裡出色的琬,我的心又痛又氣,妳說剛從醫院回來,心臟和肝出了問題,我心頭一顫。琬,妳竟然不讓我們知道,就怕麻煩大家。原來妳遵守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太過分了。 我們幾位一起走過青春歲月,走過風雨陰晴,一起哭一起笑,無數晨昏:金城、山外、慈湖路、台北木柵、青年公園……一路散落多少歡樂跫音。 如今妳最放不下應是唐寶寶兒子,告別式那天,他認出我很是高興,高舉雙手招呼,顯然不太明白今後沒有媽媽庇護,日子將會不同,幸好他的弟弟懂事又貼心,照顧哥哥應會盡其所能。 阿玉、惠雯、寶珠涕淚縱橫,不忍妳這麼早離席。所有空氣凝結在我們的十七歲。我們幾個因為妳的離去,聚在一起哭了好幾回。 朋友常問,你們離島來的鄉為何可以如此熱情團結?他們那裡知道,各個十七歲即離鄉背井,背負父母的耽心與期望,在他鄉過著有這餐沒下餐,口袋永遠空虛貧乏,除了鄉情與友情,相互支援體貼,否則那有未來。 因此,琬,我們的十七歲,讓我們各自珍藏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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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寧頭牌樓
這裡原本只是村庄的出入口。兩岸在敵對狀態時,為了加強管制,建設道路並在兩旁設置挖入地面的坑,在高出地面一點用水泥蓋成一個人可容身並有射擊口的小崗哨,隱藏在立柱的底下,遠望像是柱子的底座。在崗哨上立了兩根正方形柱子,柱頂有漸小的三階,最上頭有一個像桃子形狀尖頂,像正燃燒得旺的火焰。柱子上寫了對聯,「古蹟猶新立志殲匪,寧謐懷舊秣馬弘圖,」用鐵條編成拱形長條狀,連接兩根柱子,用圓形的鐵片寫了古寧頭三個字。衛兵平時就站在柱子的內側的道路上,有狀況就迅速躲入崗哨防禦。 待我有印象時,這裡已經改建成牌樓的樣子了。崗哨變大,牌樓有內縮的小門,小門裡地上用一塊大鋼片封住入口,衛兵就以站在鋼片上方。把鋼片往上拉沿著牆有階梯可以進入設在地底下崗哨的內部,裡頭沿著牆面用ㄇ字形的鐵條設了階梯可以爬上樓頂。牌樓頂端有城垛,有狀況時,士兵可以登上牌樓,像個制高點,從上而下進行射擊。牌樓外牆是用水洗的小石子舖面,城門口中間浮雕了三個紅色的古寧頭大字。牌樓頂中間立有旗桿,桿上有國旗,在起風的日子,揚起的旗子總給我一種驕傲的力量。早晨,阿兵哥會上到牌樓頂升上國旗,傍晚日落前降下國旗。阿爸常常抬頭看看國旗飄揚的方向,得知今天的風向。進城門右側蓋了間小房子,內設有小床,起先有官長駐守,晚上有更多的人以加強兵力。城門前方有一塊用白色、圓的鐵管立起的長方形框,中間編織鐵網,上面掛著用圓形、紅底白字的鐵片,寫了「建設金門,反攻大陸,」的口號。宣傳架子底下挖了一個射擊坑,土就堆在架子的底下,高高隆起。每次經過那裡時,就會有一種想跳下坑或攀爬上網的衝動。 不知多少回,我從牌樓底下穿過。 有年幼無知時,有血氣方剛時。 有懵懵懂懂時,有漸懂世故時。 有時走路,有時跑步,有時推車,有時騎車,有時坐車。 有時赤腳,有時拖鞋,有時雨鞋,有時球鞋,有時皮鞋。 有時快步,有時慢走,有時拖拖拉拉。 有時高興,有時黯淡,有時無知無覺。 有時獨自一人,有時三五成群,有時長長的隊伍。 有時田裡工作,有時學校學習,有時偷溜去玩耍。 有時去割給牛吃的草,有時去把牛牽回家。 有時回家。 再後來,離家去遠方找工作、討生活。 日升月落,只有一天廿四小時是堅持著不肯改變的,世事如棋局局新,恩怨如潮水,隨著人事漲退。原本用來管制和防禦的牌樓,如今已不再需要了。隨著時機改換樣貌,一如在不同的時間,不同的時節,不同的氣候,不同的心情,看著牌樓會有不同的感受一樣。 村庄的環境被整理得有秩有序,綠化、種植花草顯得更美麗,但時間也摧枯拉朽,把隨著老去而人去樓空的厝漸次壓得頂禿且挺不起腰來。這路上立著的牌樓卻是個例外。「古寧頭」用三個比以前更大的字鐫刻在城門的大理石上,描上金色,陽光照耀時更加閃閃發光。古寧頭,因為某個時機的特殊戰役而聞名中外,牌樓也因為名氣,在結束了戰地政務後沒被拆掉,反而用大片的大理石裝修得更有氣派,還在樓頂立了端槍立姿的無名阿兵哥英武塑像。遊客慕名而來,興奮地在牌樓前找好角度,拍攝一張到此一遊的紀念,揚長而去。村庄裡的人口,早已像阿爸頭上日疏的白髮,漸漸稀少。有時,阿爸望著牌樓,用帶著嘲謔的口吻苦笑著說「古寧頭,苦憐頭。」(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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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
日夜打拚的太陽月亮 偶爾倦勤 雨,天生愛哭 風,總愛牢騷 河流喜歡大海寬闊的懷抱 用溫暖和愛,把夢點亮 母親導演孩子的一生 每個都是奧斯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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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露
透 光影間的視線 濕 指處間的溫存 清 現實間的潮湧 亮 灰暗間的確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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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 島鄉往事
雖然班長的身材魁梧,若依常理來說或許會長命百歲,但如果壽命該終,卻也由不得人不接受;因為「一樣生,百樣死」,人生在世、難免一死,可說各種死法都有。然而事有湊巧,某天,一位退伍老兵在他們村莊東張西望地閒逛,罔腰仔不禁好奇地問:「班長,你找人啊?」 「我十幾年前曾經在這裡當兵,就住在妳們村郊的營房,退伍後輔導會安排我在金門農場工作。今天正好沒事順便來這裡逛逛,看看這個村莊的老房子,也回味一下當年在這裡當兵的情景。」老班長說。 「當年你們部隊的廚房,不就在哪裡嗎?」罔腰仔指著村郊東邊一間廢棄的房子說。 「不錯,就是那棟。」老班長指著說:「裡面是廚房,我們就擺著桌子在外頭開飯。」 「有一次我和福生哥正好路過廚房,那個高個子伙伕班長,還各送我們兩個熱騰騰的饅頭,真好吃。」罔腰仔興奮地說。 「高個子伙伕班長?」老班長重複她的話,而後想了一下說:「那一定是劉志林,我們不但是同一個連,也是同鄉。以前你們村莊還有一個漂亮的小瘋婆,除了罵他惡魔,而且還拿柴刀要殺他,搞得他無所適從。」(一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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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寧頭牌樓
夜色像洗毛筆的水逐漸墨黑,馬路上古寧頭牌樓底下崗哨的左側衛兵剛交接了任務,再加上晚上增加的一人,負責崗哨的三位阿兵哥趕忙把兩側的拒馬拉到路中間的定位,迅速的又回到崗哨上站立,把全人的靈敏度調高,耳聽八方,眼觀四面,雷達般不停的掃瞄,努力捕捉在烏暗暝中的一切活動,過濾出一切可能的疑點。 此時,家裡的時鐘,噹噹噹地敲響了八次。厝的大門早已上閂,屋外籠罩在一片漆黑中,屋內,在昏暗的廿燭光日光燈照耀下,我們早已完成了今天老師安排的作業以及飯後該有的收拾工作。阿母在「灶腳」裡,把大灶小灶的灰燼清理乾淨,「鼎」裡的水清理掉,把鼎清洗好以備明天使用,蓋上大的鼎蓋。我把飯桌上的盤子、碗和筷,全清到大水缸旁的水盆裡,今晚由小妹負責清洗。最後把餐桌收拾妥當,把剩下沒吃掉的魚放到吊籃裡,吊到大廳右側的吊勾上。「小黑」還繼續在桌子底下啃著阿爸丟給牠的骨頭。濃郁的黑和一天的勞累,限制了夜晚的活動,讓人只想早早上床休息。只有大姊看著未整理完的軍服,就著昏燈繼續專心地努力著。 天再亮時,拒馬已經拉到路旁的兩側了。一位阿兵哥從牌樓裡的梯子爬到上面,升上了國旗,衛兵在崗哨裡有精神的站立著,盯著趕往田裡工作的人群。我們姊妹兄弟們,手裡拿著斗笠,打著赤腳,隨著阿爸和阿母的腳步通過牌樓。阿爸趕著牛,大姊推著車,車上堆放了鐮刀、麻袋和草繩,往田裡去收割高粱。旭日由左前方的炮兵連堡壘上探出頭來,用一束束的光芒向我們道早安,拉開這一天將要忙碌奔走的序幕。高粱穗收割後裝成袋,一車又一車的從田裡拉回來,舖平在牌樓前後的馬路上,像替馬路舖上一塊又一塊的毯子,太陽曬,車子輾過,把高粱從穗裡面擠壓出來。隨著高昇的太陽,牌樓前後的馬路舖上的高粱穗越來越多,路旁忙著舖平,翻動高粱穗的人也越來越多。一段又一段相接的高粱穗,接起來像條穿過牌樓底下的龍身,不時翻動著身子,高唱著豐收。 也是在另一個炎熱的暑假,大姊決定要結婚了。照著程序談妥所有的細節後,在婚禮的前五天,阿爸和村裡的人在厝前的小曬穀場搭起了棚子,搬來了幾個八仙桌。前四天,阿爸照著「管饌」所給的清單,進城到后浦的菜市場採辦了所需要的食材。前三天,管饌的和幫手進場了,一大早,火力強大的快爐,大的蒸籠,清洗用的大水盆,切洗用的桌子、砧板一一地從公用的儲藏室裡搬了出來。貨車運來了訂購的食材,一整隻毛拔乾淨的肥豬,一籮筐又一籮筐的魚,一袋袋的蝦,一筐筐的青菜蘿蔔,數不清的罐頭食品搬了進來。路過的村民不時停下來與阿爸和阿母交談,阿爸總會熱情的邀約,「一定要來乎阮請!」 棚子裡好戲開鑼,熱鬧了起來。阿母約了村裡的幾位婆婆媽媽來幫忙切洗的工作,水龍頭嘩啦嘩啦地流個不停,東家長西家短也不時搬弄上場。管饌在爐灶前忙碌了起來,快爐的大火呼呼呼地響,大鼎裡的油興奮地翻滾,魚、蝦、雞捲等炸物不斷地出爐,佔據棚子的的一個角落,香味瀰漫,家裡的「小黃」不斷地搖著尾巴跟著我進進出出,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我則伺機想嚐嚐那誘人的味道。前二天,蒸籠高高疊起,豬肉,雞肉、鴨肉,魚頭,芋頭,還有不知名的食材。蒸氣不停地流竄,喜悅漫向棚頂。在等待蒸熟的同時,管饌拿著一大桶的魚漿,在另一個盛滿水的大鼎前,左手不停地把魚漿捏擠成丸,右手用湯匙把它撥入鼎裡。婚禮前一天,準備「宴菜」的材料,筍子切絲、蒸熟的瘦肉切絲,香茹切絲,紅蘿蔔切絲,咚咚咚的菜刀與砧板的敲擊聲快速又規律地響著,五顏六色的喜事準備好了要與大家分享。所有的菜色材料準備妥當,午后,早先預備好的麵團出現在工作檯上,分成小塊,加上餡料,不斷地揉搓成圓圓的一團,最後再壓成扁平的圓餅。 大姊一直都是阿爸和阿母最重要、得力的幫手。村子的後面有步兵連,牌樓的左前方有炮兵連,兩個連隊加起來有百來人的阿兵哥。阿爸想到的是阿兵哥的娛樂活動,就把客廳擺進了一台撞球桌,大姊就照顧起了球桌的生意。累積了顧客的意見後,把球桌改成雜貨店,專賣阿兵哥需要的生活用品,大姊當然繼續當店長,同時,擴大營業,加上軍服的洗整燙。阿兵哥出操後,家裡就會有堆積如山的軍服,我們小孩全部動員,手工一件一件的搓揉刷洗,手腳並用擰乾脫水,用臉盆把洗好的衣服拿到屋頂披掛在拉好的繩子上晾曬,隨風飄揚的綠色衣褲,就是我們讀書和生活用度的來源。曬乾後的衣服,有破洞或裂縫的,要先縫補,再一件一件的燙平,折疊,收到房間裡的架上等待領回。 婚禮當天,迎娶的禮車照著吉時來到,大姊的手在姊夫的牽手裡走出家門,把對這個家的擔子移交給二姊。禮車開動後,大姊從車窗丟出一把繫緊紅紙帶的扇子,我照阿爸的吩咐去拾了回來,在禮車駛出牌樓時,阿爸把端在手中臉盆裡的水往外潑了出去,眼角裡的淚水也同時落了下來。 生活因著結婚,生子,買房,養家活口也會進入一段燠熱難當的時節。我正忙著趕一個專案而焦頭爛額,阿爸來電說阿嬤走了。阿嬤生于民國前,還活在裹著小腳的最後陰影裡,生活就固定在幾件事裡穿梭來回,小腳無法邁出裹住的傳統框框。 我帶著一家四口,趕了回來。穿過牌樓回到家裡,牌樓底下的衛兵崗哨撤走了,拒馬也消失了,家裡生意興隆的小雜貨店因為二姊出嫁,阿兵哥撤走也跟著收攤。家門前的曬穀場再度搭起棚子,管饌和幫手依然忙碌不停,只是因為下雨和不時的啼哭聲,天空顯得陰霾。 出殯的那天,一早先舉行家祭,時辰一到,隊伍就繞著村庄的主要幹道送行,在主要的廣場舉行公祭。最後起行穿過牌樓底下前往停在牌樓外的車子,走出牌樓約五十米,阿爸停了一下,回過身子,在馬路的中央跪下,我們也趕緊隨著硊下,磕了三個頭,再起身低頭走向等待出發的貨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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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足在為母洗腳的親子情懷
母愛高天頂, 懷恩奉腳盆。 承歡揩趾掌, 滿足孝慈心。 (106.05.14) 人子為母親浴足,母親或害羞,或滿足! 母愛如天高地厚,何以為報?為媽媽搓洗擦拭腳丫子,倒也成子女得以略盡孝道的一種自我滿足! 這首打油詩是以五言絕句「仄起格」的形式寫成,押平聲「痕」韻:「仄仄平平仄,平平仄仄平(痕韻--盆/平聲--陽平)。平平平仄仄,仄仄仄平平(痕韻--心/平聲--陰平)。」詩中第四句的「足」字在現今口語是第二聲,在古代詩韻則屬仄聲。 今年(二零一七年)的母親節是在五月十四日;金沙鎮忠孝社區自創建以來,當天第一次舉辦為媽媽洗腳的活動。社區準備的禮物包括康乃馨花、洗腳盆、擦腳巾、蛋糕、香皂;還提供溫水和熱水任人調配,另有熱茶可以奉母。 母親一生,為孩子們奔波勞碌,證據表現在一雙雙靜脈曲張、斑痕累累,甚或病腫的腿腳或足弓上。年輕的母親,帶著娃兒參加活動,是一幅美麗的親子遊戲圖,小朋友的小手不難與媽媽的玉趾玩在一起;不過,小朋友的手掌與阿嬤的腳掌擱在一起就難說了,有的像小天使般,表現得很襯職,有的要稍微克服一下心理障礙,然後才展露天真無邪的童顏,開開心心地服侍阿嬤。(如圖/左上角一圖翻攝自社區志工的相機螢幕) 年長的母親面對跟前的大孩子或老孩子,又是另一種截然不同的情景--有人施展全副精神,捏拿按摩,甚至是兄弟合力,一壓肩,一揉腳,真的讓母親有了片刻的享受。 溫馨的活動意外出現了對比畫面,沒有孩子陪伴的媽媽,剛開始只能欣賞別人家的幸福,所幸貼心的社區有人發揮「老吾老以及人之老」的精神,替身「片刻孝子」。 為母親洗腳,這一微小孝行,相較於母恩,可以說是「百千萬億分」,「乃至算數譬喻所不能及」;不過,卻也夠讓母親心滿意足了;因為,為人母者,總是不奢望回報。自古及今,世間總是母愛泛溢而孝行罕見。 母親就像是子女的佛菩薩,慈恩無量無邊,卻不貪著於所作福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