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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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的故事
張某屢次派人催徐文長繳納田稅,他來個相應不理,張某無奈請地方上的紳士甲約徐文良來家中宴會,以便就席間加以勸說。 張某在席間行使酒令,一則作樂,二則諷勸,由他帶頭先說:「有月也是期,無月也是其,除了期邊月,添欠便成欺,馬善被人騎,人善被人欺。」婉轉道出自己是好人,反被人欺,有些無可奈何。 甲某說:「有力也是功,無力也是工,除了功邊力,添系便成紅,人無千日好,花無百日紅。」意思是暗示人生苦短,何必硬要沾別人利益! 徐文長不加思索的說:「有米也是,無米也是良,除了邊米,添女便成娘,嫁田不嫁,嫁女不嫁娘。」一副賴皮相,岳丈拿他也沒辦法。 借米謠││清代康熙年間的進士張鍛亭,出任樂亭縣知縣,攜夫人上任,這位夫人是個醋罈子,而且性如烈火,張鍛亭怕她怕得厲害,可是矛盾得很,到任不久,張鍛亭便徵得夫人的默許,納了一名小妾 某日,張鍛亭下鄉巡視,他的夫人趁機會把這名小妾打發走,張鍛亭返衙知道了此事,敢怒而不敢言,只好作了三首「借米謠」,來發洩胸中的怨氣,原文是: 「我無奈,向君哭,求君借我米一斛,願來生,君作主人我作僕,憑君時時呼喚,我只小心侍扶,直到蒼頭禿。」 「君不肯,我再求,求君借我米一斗,願來生,君作富翁我作狗,憑君時時呼喝,我只擺尾搖頭,守住家門口。」 「君不肯,我再歌,求君借我米一籮,願來生,君作頑婦我作夫,憑君時時吵鬧,我裝聾做啞,半死半糊塗。」 張鍛亭為何「借米」洩憤呢?其中又有什麼深義?外人不得而知,其中第三首「君作頑婦我作夫,憑君時時吵鬧,我只裝聾做啞,半死半糊塗。」方是真相,不是過來人,是無法這樣刻畫入微的。 米的營養和吃法 這裡所談的米的營養和吃法,是專指稻米││粳米和糯米來說的,不包括小米、玉米、高粱米。 據非正式的統計,全世界約有一半以上的人口,以米為主要食物,也是維持生命營養的主要來源,原因是米這種食物生產量多,容易獲得,配其他肉類,蔬類為副食,生活問題容易解決,假如人類以牛排為主食,肉牛的供應便很快成為難題了。 米的營養成分是怎麼樣的呢?據美國「消費者報導」的分析,粳米的營養比較是:蛋白質百分之三點七,鈣百分零點八,磷百分之三,鐵百分之三,鉀百分之三點二,維他命B1百分之九點九,維他命B2百分之零點二,維他命C不含,碳水化物百分之九十一。 另據營養學家的分析,糯米的營養比較是:蛋白質百分之七點三,脂肪百分之零點三六,水分百分之十三點六,醣(碳水化物)百分之七七,亦有少量的礦物質,包括鈣、鐵、磷等物。 稻米中的糯米,不但具有吃的多樣性,而且還有醫療價值,據李時珍「本草綱目」上說:「糯米味甘性溫,能補肺脾虛寒,止瀉,堅大便,縮小便,催婦人乳,收自汗,解毒化膿而透痘瘡,然性黏滯,病人及小兒宜少食之。」照他的說法,糯米類似補品,然而由於黏性強,難消化,有胃病的人是不宜多吃的。 包粽子、滾湯圓,離不開糯米,八寶飯、八寶粥,也以糯米為主,另外用糯米可以做菜餚,如糯米雞、糯米腸、糯米丸子,都是佐餐下酒的佳品,糯米做成的甜酒釀,令人百吃不厭。台灣省民間的糯米製品,花樣繁多,例如逢年過節的時候,各種年糕、煎堆、油角、紅龜,紛紛推出,平添無限歡樂的氣氛,婦人生產滿月的時候,所做的油飯分贈鄰居親友,則是另一種風味了。 米氏門中 米性是楚國的後代,米家不曾出過皇帝,也沒有出過公侯將相,卻有過出類拔萃的文人畫家,那就是米元章、米友仁父子倆,足可輝耀千古。 米元章,名芾,字元章,號海嶽外史,又號鹿門居士,由於他是湖北襄陽人,所以世稱米襄陽。 米元章為人放蕩不羈,行為怪誕,外人看來有些瘋瘋癲癲,所以有個綽號米顛;又因為他曾作過禮部員外郎的官,這種官職也叫南宮舍人,所以又叫米南宮。 米元章生於宋仁宗朝皇祐三年(西元一○五一年),卒於宋徽宗大觀元年(西元一一○七年),活了五十七歲,他的書、畫、文章,無一不精,尤其是他畫的山水人物,自成一家,流傳下來的都是妙品。 他喜愛金石古玩,尤其特別偏愛奇異的石頭,著有「書史」、「畫史」、「硯史」、「寶晉英光集」等書。 他的兒子米友仁,字元暉,官至兵部侍郎,敷文閣直學士,也長於書畫,有乃父之風,世人稱他為「小米」。他們父子倆所畫的山水,自成一派,所以世人稱他們的畫派為「米家山」。 關於米元章的軼事甚多,抄錄數則,以供飯談。 米顛拜石──米元章作濡須守的時候,聽說有一塊奇形怪狀的石頭,從外地漂到當地河邊來,鄉人覺得奇怪,誰也不敢碰它,元章下令,叫人搬到州衙裡來。 怪石搬到州衙之後,米元章一見大驚,急忙命衙役設宴款待,自己倒身下拜,並且像對久別重逢的故友說:「我想見石兄二十年了。」這種舉止,難怪別人叫他米顛。 捨命求帖──米元章客居真州的時候,蔡京的兒子蔡攸乘船路過此地,元章前往蔡攸的船上拜會,蔡攸取出王右軍的一幅字帖,請他觀賞,因為他是有名的書畫家。 元章一見這幅字帖,大為驚嘆,愛不釋手,當場向蔡攸請求,願意用另外一幅名人的畫,換取這幅字帖。 蔡攸這幅字帖,也是心愛之物,此時不知如何回答才好,面有難色。元章一時情急,用手攀著船舷說:「我公如果不答應,米芾不想再活下去,立刻投江而死!」說著就作出投水的姿勢。 蔡攸無奈立刻答應了他,他居然達到了目的。 魚目混珠──米元章是書、畫奇才,家中藏有許多古人的書畫真跡,都是他用「魚目混珠」的方法弄來的。 這種方法是,他常向別人借古書、古畫,然後在家悄悄臨摹,過了一段時間,他把自己臨摹的書畫,和借來的古書、古畫放在一起,送還借給他的主人,讓主人任選其中之一,可是真偽難辨,主人常把他臨摹的贗品留下,真跡讓他帶回去。 在作人的道德來講,米芾的作法不足取,但是他的特有的藝術才華,不能不叫人衷心嘆服。 名剎拐帖──米元章剛出仕為官的時候,曾到湘西一帶旅遊,湘西有道林寺和岳麓寺,是當地的兩座名剎,唐代有位書法家沈傳師,寫了一首「道林詩」,字大如掌,這幅書帖藏在道林寺中,主持的僧人一代一代傳下來,當做是寺內的古物,非常珍貴,不肯輕易拿出來給人看。 米元章來到道林寺,聽說寺內有這麼一份書帖,向主持僧借來觀賞,寺僧以為他是個官員,毫不遲疑的借給他欣賞,不料當天晚上,他就揚帆逃走,把那幅字帖也拐帶而去。 偷書的被稱為「雅賊」,拐字帖的當然也不例外,可見這條道上的朋友,其來有自,早在宋代便時興了。 打蝗吟詩──米元章作雍邱縣令的時候,正逢天旱,蝗蟲為害,雍邱附近的縣份,都遭波及,鄰近某縣百姓們紛紛傳說,蝗群是由雍邱縣趕過來的,這裡的地方官員不加考慮,便發出一道公函,請雍邱縣令盡力撲滅,並且要收埋在當地,不要蝗災危害其他地區。 米元章接到這件公函時,正在和客人吃飯,看過以後,哈哈大笑,在公函後面批了四句詩: 「蝗蟲元是空飛物, 天遣來為百姓災, 本縣若還驅得去, 貴司卻請打回來。」 另有一說,同是一件事,詩卻是六言詩: 「蝗蟲本是天災, 不由人力安排, 若是敝邑遣去, 卻煩貴縣發來。」 稻米是國人的主要食糧,而稻米的生產全在農村,即是我們的社會現在正是轉型期,我們也不能忘懷農民的辛勞,要知道由「稻」變成「米」,真個是「粒粒皆辛苦」,何況「開門七件事」少不了它。 因為米是我們日常生活的主要食物,許多和米有關的名詞、成語、俗諺,都應運而生,現在選擇常見的,擇錄如左: 米壽──人活八十八為米壽,因為米字拆開來是八十八。 米賊──張陵創教,從者要出五斗米,世稱米賊。 米珠薪桂──米似珠,薪似桂,比喻物價昂貴。 巧婦難為無米炊──再巧的媳婦,沒米也做不出飯來,喻沒有資本錢財難辦事。 鍋裡沒米罵漢子──從前的婦女,「嫁漢、嫁漢,穿衣吃飯。」沒米就是丈夫的事,又比喻當家就要負責任。 一樣米養百樣人──一樣的米,要養各種不同的人,可見米對人類的貢獻太大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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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真的無常嗎?
天地有萬古,此身不再得,人生只百生,此日最易過,幸生其間者,不可不知有生之樂,亦不可不懷虛生之憂。 人,為了求生存,有時不得不委屈求全,在我們的社會裡一再有先輩長者,經驗告訴我們忍氣吞聲是人類求生存最大的法寶。只要是人們忍不下、受不了,到頭來八成都是壯志未酬身先死,常使英雄淚滿襟的。 但是,在這裡筆者想說的倒是:「委屈是否求全呢?其實,大部份的委屈都不能求全,而是得到更多的屈辱,如此而已!」頂多是這些屈辱可以因為你的委屈而來晚了些或勢頭輕了些,而不是沒有了和不再來了。所以,筆者認為:「有時一味的屈辱,不見得會得到正面的效果?不如,能忍則忍,不能則走人。」這不但讓你可以很快脫離糾纏,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陶淵明云:「人生無根蒂,飄如陌上塵,分散逐風轉,如此非常身。落地為兄弟,何必骨肉親。得歡當作樂,斗酒聚比鄰。盛年不重來,一日難再晨。及時常勉勵,歲月不待人。」其實,人生與一個人都是有限的生命,等到死期至的時候,也不曾饒過任何人?如何在自己這有限生命裡,讓自己活得快樂及有意義,同時,不使自己覺得虛渡此生或醉生夢死?所以,有效的利用時間,做一些對社會、組織、團體、家庭、個人,有意義的事情,仍是人生最重要的,不是嗎? 吾人很難為自己所有的作為評分、衡量,但有一點確是可以的,即是:「只要自己維護兄長的婚姻是幸福的、快樂的;母親的晚年擁有清福的生活:::」能做到這樣,大概也不用心懷愧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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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堂隨筆--古風草堂偶寄系列
之四:︿嘴臉﹀ 以浩然之氣力挽狂瀾的孟子若再世,一定會為中華民國的春秋大義,力戰三種令人作噁的嘴臉。 自封為中國合法代表,卻無傳統寬厚溫良的氣度,和現代國家客隨主便之禮儀,隨便一個芝麻小官、甚至連一個重金請來表演的戲子,都可大刺刺地吆喝青天白日的國旗、中華民國這些曾是毛澤東高呼萬歲的名號迴避;相反地,我們在大陸與會,卻理所當然地要照他們的指示:向馬克思的殘靈──五星旗致敬以示「愛國」,天下有這種霸道?這就是中華人民共和國的嘴臉。 堂號明明是漢家後裔,手寫的也的確是漢字,口說的更是最古老的漢語,卻硬拗台灣文化不是中國文化;台灣人非中國人。種種似是而非的言行,令人不想也不屑再評的愚行。這就是欺師滅祖,「媚日去中」台獨基本教義派的嘴臉。 毫無主見,人云亦云,自以為尋根有據,或大勢所趨,如清末那些看到洋人就矮人一截,對同胞卻顢頇自大的買辦一般,不管人家是否真心待你,就急迫地脅肩諂笑巴結「鄉親」,自行降下我們的國旗「表忠」;爭先恐後地在天安門前與「評價愈來愈低」的毛澤東像合影(引余英時先生語),這就是媚共份子的嘴臉。 或以那是國共鬥爭的往事;現在大陸經濟力強來解潮。但一個財大氣粗的暴發戶,不等於就可坐擁書香世家的明堂;更別忘了,就在月前北京一位年僅二十二歲的北師大學生劉娣,只因在網上號召中國人要做「自由人」被捕,且不准家人探視。什麼時代了,還有這種事,就這點,中共憑什麼代表中國?更甚者,口中血濃於水,卻連關係著台灣人民健康的WHO組織,在列強都同意我入會時,中共竟以政治理由反對,此種重政輕人的政權,您願意「回歸」? (中華民國九十一年十二月十日) 之五:︿唯物﹀ 中共最近將南宋抗金名將岳飛排出除於「民族英雄」之列,理由是一個叫余桂元的主張「要用歷史唯物觀點科學地分析對待我國歷史上的民族戰爭」。此種以今視古,及以僵化的馬克思「唯物史觀」來曲學阿世,舉世華人咸稱為「荒唐」的歪論,不想竟被中共當局接受,以致舉世華人嘩然,甚至譏諷中共要為秦檜「平反」。其實中共此種作為,殊非無因,只是世人對中共尚不瞭解而已。 雖然中共一再號稱是中國的合法代表,但歷經其「建政」元老一知半解接受、並利用十九世紀末流之馬、恩「唯物」思想後,潛意識就已仇視中國傳統文化了,及至文革後,對中國傳統文化之戕害壓迫,更是達到空前浩劫。雖說改革開放後,看似痛改前非,但那只不過是騙取外匯,謀取經濟上利益的手段而已,對世道人心並未真正痛改前非,因為就哲學理論而言,這才是符合其「唯物」觀點的。此次中共所謂的教育部之政策宣示,只不過是公開還原其真面目而已。且看看他們在政治上霸道蠻橫的打壓我中華民國;及民間上唯利是圖的自私粗暴風氣即可見微知著。深一層看,中共這種心態,與台獨借用「本土化」來消滅中華民國,及去除中國文化是一丘之貉:同是中華文化的逆流。 許君在大陸經商十多年,他原本是強烈的統派者,但如今卻移變轉轍為台獨的急先鋒。他解釋說,在大陸多年的心得是:「大陸什麼都有,就是缺少四樣:「禮、義、廉、恥」。有志氣的漢家兒女們,一葉知秋,忍令中華文化淪於逆流之浪;怎堪忠貞之士離家遠去!且率有志之士,重振漢家禮儀,再造「真正的中國」! (中華民國九十一年十二月十七日)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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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藝文訪佚〈三〉
筆者復得另一篇張對墀的文章,見於民國十八年刊本「同安縣志」卷之八「名勝‧冢墓」部分。在同安縣古來知名人士中,宋代有位許升,字順之,號存齋。當朱熹於紹興年間來同安縣任主簿時,許升才十三歲,便從朱熹問學。其後朱熹秩滿離職,許升亦隨師從學於建陽,終生致力於修養與治學,朱熹稱他「恬澹靜退,無物欲之累。」當許升不幸去世,朱熹還曾為文祭之。嗣後朱熹以大儒而受立祠供奉之榮,許升亦配享同安朱子祠中,並另祀於鄉賢祠。張對墀的文章,即為知縣朱奇珍代擬的一篇禁止破壞許升墓地的告示。據「同安縣志」載,朱奇珍為長沙舉人,康熙五十一至五十二年間任同安知縣,雖他在職時間甚短,但由於他治民有方,推重先儒,故得被縣志列為名宦。一般來說這種告示定當是刻成石碑並安置在墓地左近,故許升墓地若於今還能保存完整,張對墀撰寫的碑文刻石或許就還在,值得去探訪。「同安縣志」內載錄之告示全文如下: 張對墀代擬朱奇珍墓禁。為敬衡昔賢之邱壟、嚴禁孔道之毀傷事。蓋聞:古君子生而有益人,鄉先生沒而可祭於社,為教是亦為政,立德豈減立功?雖冷爾御風,常遊乾坤之表;而翩然披髮,必下桑梓之間。過墓哀思,警心在目。況雉牆密邇,有司易以稽查;而馬鬣高風,國人素所矜式。宜勿剪而勿伐,使是經而是程。宋儒許順之先生,當紫陽蒞邑之初,即絳帳執經之始。物欲淨盡,海闊天空,問答周詳,條分縷析。從建陽以卒業,道岸誕登;記存齋而贈言,龜朋是益。撰文致祭,恍惚喪予之嗟;配享同祠,依稀函丈之素。正位邱首,棲神縣南。苔草雲煙,何必銀騰化虎?松楸風雨,已看木拱成楨。樵採無聞,踐履曷慮?乃以年歷五百,晨昏閉幽室之敻敻;更緣路近衚衕,來往飛紅塵之滾滾。始焉行人所茇,終且築室成居。貿易諠譁,賣菜傭排列筐筥;輪蹄蹂躪,執鞭士縶維驢騾。背負肩挑,止息其上,濁泥污土,堆積在旁。潛闥成寢訛之區,高碑為架擱之所。雖葬日喪無烏集,過此並少鳥飛;豈當年卜是牛眠,于今果多牛喘?地蹀躞而皮爛,何論山衣?塋銷磨而頭童,不關鹿觸。如此驚長眠之曉,何以安不敝之神?本縣簿書餘閒,圖志聿考。繼朱夫子之治,敢曰能賢;聞許先生之風,願為私淑。深情烏烏,指日回家,簿醴特牷,虔誠謁墓。疑考亭衣缽,必有汲郡蝌蚪之書;奈附邑村墟,無殊田文狐兔之淚。合行飭禁,以便凜遵:所有前項摧殘,必務剋期改革。近市識貴賤之價,先哲應無陋居;高山興景仰之思,鄉人想必皆好。如有故犯,重究不饒! ──既說到張對墀,筆者於此就順便也談談他的姪兒張星徽吧。對於張星徽的晚年,現今金門縣志在其傳記中語焉不詳,只說他「生平好學慕古,遍讀群書,老而彌篤,尤寢饋於戰國策」。從這些話裡只能知道張星徽至晚年仍手不釋卷,但他在由海澄縣教諭一職卸任後,到底是去了何處?這一個謎,筆者在成文出版社出版之民國十七年翻印本「漳浦縣志」卷之二十中找到了線索,該卷是將漳浦縣的舊志內容擇要彙整,其中「雜志」一項有該縣「寓賢」的記載,其中提及張星徽的部分如下: 張星徽,字北拱,溫陵人。以經元進士來遊於浦之扳龍鄉,厥後停車於爐飛,設教於湖野之涵虛閣,著「四傳管窺」(筆者按:金門縣志所記書名為「春秋四傳管窺」),邑中李太史實蕡為序其卷端。 從以上的記載來看,張星徽的晚年是於漳浦縣講學著作中度過。過去筆者在「金門藝文訪佚」中曾介紹,張星徽「歷代名吏錄」書首有其自序,文末署「雍正九年歲次辛亥前一日溫陵張星徽北拱氏題於金浦湖野山房之東齋」,這個「金浦」今可證即為漳浦之代稱,且他至少自雍正九年起便居於當地了。至於曾為張星徽「四傳管窺」作序的李實蕡,據漳浦縣志記載,他是當地人,字桃仲,雍正五年進士,授官翰林院檢討;然因聞親疾而假省十餘年,到後來雖銷假入都,不久就又致仕告歸,晚年喜吟詠為文,五十八歲時卒於家,著有「松風堂詩草」。可惜李實蕡的詩或文集,筆者於今也遍覓不得。又:筆者曾介紹張星徽所著「歷代名吏錄」書末有自署「弟先躋愧日」者所作跋文,當時筆者因見「四庫全書總目提要」內稱張星徽為「張先嶽」,和「張先躋」之名似有某種關係,該篇跋文中又言「余兄 北拱先生」,故筆者一度以為這位「張先躋」是張星徽親族中的晚輩,今於「漳浦縣志」見其傳。張先躋亦為漳浦人,雍正八年進士,被選為翰林院庶古士,但他為了侍奉寡母,取得功名後不久便歸鄉,曾同館進修的進士們一再來信敦促他該出山了,張先躋總以母老而辭,年近七十歲時卒於家;遺憾的是他竟還是在其母之先謝世,不得盡其孝思。依「漳浦縣志」在關於張先躋和張星徽的記載中,都沒提到他們兩人間有什麼關係這一點來看,他們兩人應只是文友,並非親戚。筆者迄未發現張先躋有著作集結傳世,不然由其中諒必可找到一些張星徽晚年的資料。雖然上面提到的這些線索,目前都還不能立即提供什麼發現,惟現今既知張星徽曾寓居漳浦縣,當地或許還保存有與他相關的文物或資料,不妨一試探訪。 ::前面筆者引述的漳浦縣志記載,內中稱張星徽「以經元進士來遊」;「經元進士」一詞易生誤解,故筆者在此還要稍加解說。在科舉時代,通過鄉試、會試與殿試三種考試者,方得稱為「進士」,只通過鄉試者為「舉人」,兩者不可混淆,這是顯而易見之事。但是,人嘛,總希望冠上「美名」,即便有掠美之虞也在所不顧;被稱作「○進士」或「○○進士」,雖明知僅是舉人,但看起來卻像在「進士」頭上多個名銜,十分受用──或許就在這種心理作祟下,「舉人」的頭銜就衍生出許多別稱,不明究裡者常會被弄糊塗,以為真箇是「進士」。這些別稱究竟自何時何人開始用以稱呼「舉人」,現今難以稽考,大抵常見者略如下:科舉時代之「貢生」可分副貢、拔貢、優貢、歲貢、恩貢五種,而這「五貢」可統合別稱「明經進士」,「歲貢」又別稱「歲進士」、「恩貢」又別稱「恩進士」、「拔貢」又別稱「選拔進士」,此外舉人也有「鄉進士」之別稱。名目之多,足令人眼花撩亂。另外,舉人還依鄉試中的名次而各有別稱。因為鄉試以儒家五經出題,每經各取一名為首,這五位在一經考試中居冠者即稱為「經魁」,而且必列於鄉試的一至五名,故也合稱「五經魁」或「五魁首」。另外鄉試中的第一名又稱為「解元」、第二名為「亞元」;第六名因已在「五經魁」之外,故稱「亞魁」;第六名以後的,就統稱為「文魁」。還有,漢武帝時曾「令郡國舉孝廉」,到了明清時代,這種古稱謂又復活了;因為舉人是「舉於鄉」,類同漢代由郡國選拔出之人才,因此舉人也被稱為「孝廉」。另外舉人還有「賢書」、「發解」、「觀國賓」等別稱::。像張星徽的「經元進士」,其實也就是舉人;元、魁字義可通,張星徽是在鄉試中獲前五名,是「五經魁」之一。至於張星徽是在鄉試中哪一門經書受試居冠呢?從他著有「春秋四傳管窺」以及戰國策的評注,還有「歷代名吏錄」等史學方面作品來看,應該就是春秋經。 說到舉人的別稱,這裡就回頭看看關於張對墀的記載。民國八十年版的「金門縣志」第一四四零頁「文舉表」內,張對墀的資料是「青嶼人,解元,辛丑進士」。光看縣志,會誤認為張對墀是鄉試第一人「解元」。然而據前引張對墀親筆上呈雍正皇帝御覽的履歷,他自己言明係「康熙五十三年甲午科本省鄉試第六名舉人」,因此他該稱為「亞魁」,「解元」之稱是錯誤的。 (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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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生的痛
泣血淚痕凝固的痛,不斷翻湧在心層深底。失根親情,撕裂我每天無法安頓的靜止。直到今天,鬱鬱蒼蒼空茫荒蕪的悲慟佔據,搗入我無法無助的支撐。人生好像剩下張望和躲藏。淚海晶瑩都是母親的影像,碎碎的,一幕幕在眼前燎燃再現。生命現象,或許有死亡,但死亡卻在歲月的急迫下掠奪這匆促難捨大愛。母親的走,讓現世靜好動盪,讓呼兒喚母的音容斷絕。這「長的是愁苦,短的是人生」喟嘆,久久潛伏,久久黯傷。 母親一生都在平凡裡營求簡單生活溫飽,亮麗的青春都給了蒼涼。入門許家,不分晝夜,在黑暗流失的時光,用她一生的剛毅母性助長了這眾口繁族生脈。祖父常年鬧病,祖母體弱憔悴,所有粗重家計都落在母親身上,扛著困厄貧寒重擔。尤其在那荒漠劣勢的小島環境,三畝旱田的翻種,要養一窩的口腹,求生像把鋒利的刀口,每次的跨越都是血汗淋淋的無奈。 走過滿清和民國,戰爭和窮酸中夾著僅能求生意識。做為一個婦人,在那腐化和動亂的時代,一切生命的悲歡,都僅能是一種無助的索求。之外;還要為呵護上有公婆,下有小叔及兒女們的生命延續而煎熬,這樣的苦是「亂世」中最淒艷的永恆,而這小小的永恆需要付出愛和寬容和超出極限的痛苦。那年,祖父病危,需一些「鴉片」養命,而鴉片又是違禁品,母親偷偷的趁黑夜風寒把她僅有的小飾品換取一小撮的「藥」,救活了祖父。而後常年如此,盡孝盡職,無怨無悔。彷彿眼前還有更遼遠的苦難,等著,等著命運的佈局。 滿山遍野都有母親踏過的腳印,白天上山做粗工,犁田耕種,幫傭挨餓,右手牽牛,左手拿鋤具,雙肩背著呱呱哭泣的孩子,日子就像陀螺旋轉不停,只為掙得一點點兒女口糧,千山萬水放步邁前。深夜,又有做不完的家務,縫補一雙雙的布鞋和一件件粗縐蔥白破洞襤褸衣服。忙,多年來,母親沒有過著好日子。風風雨雨的一生,幾乎用盡了身體的毀滅,扶持我們這一群兒女。直到我們能獨立的這些年,母親才稍有短暫的安享。而那些哽噎的過往,瀰漫太多的辛酸,啊!這樣的強者、這樣的環境、這樣的時代,母親總是默默承受,承受這冰冷的世界。 做為一個「懂得慈悲」的女人,母親兼顧許多內在柔美和堅強的個性。他目不識丁,沒有讀書,但卻有極高的智慧,在洋溢平凡樂觀的性格及率真的人生取向,對生活萎苦的遭遇,都能逆來順受。長期以來,整個環境和出身底蘊一直纏著缺憾與鬱結。悠悠歲月,生活負荷,每天面對的是如何活下去的驚恐,驚恐和窮盡之間,有著太多的絕望和透徹。一度受困的母親,差點自殺。一路走來,落寞和崎嶇的凋年,剩下的自己還有多少?母親為人隨和謙卑,敬老尊賢,不言人長短,善盡為媳為婦為母的天職,把一個繁雜蕭瑟的家族壯大起來,把成群的兒女拉拔長大,然而倉促浮塵的逝去,正寫盡了母親蒼白哀痛的呈現。這一刻落花流水的唏噓長歎,生命真相,短暫,一縷輕煙。有太多卑微小人物在整個大時代的脈動裡,暗地裡建構了自己小小的天地自容,母親正是以雙手支柱我們天地的人。 攀山越嶺的年歲,累了,也老了。母親健朗的身體,不知不覺在航過的行程,擱淺在遲暮黃昏岸礁,往日的生命力,忽然清弱下來,忽然停在時間的缺口。靜靜的躺在床上,吃喝進食外,偶會記起一些老舊片段情節,敘述她一生癱瘓風雨。有一次,母親懷孕害喜,想吃一塊甜甜的餅乾,而苦思悶想了很多天,直到從小雜貨店換來的一塊「圓餅」,卻又捨不得吃,怕吃完了就消失。對餅乾的意象聯想,最後只好用碗裝水泡著這餅乾,讓它慢慢浮起,慢慢膨脹加大,慢慢把舌尖頂著那塊餅乾舔著甜而惆悵的喜樂。啊!這喜樂滲著滄海淚水的陷落、陷落、再陷落。 回娘家是母親唯一能暫放工作的紓解日子,多年來,母親一直不敢回娘家,原因是沒有一件可披身穿戴的衣服,平常身上只有一套粗麻青衫,縫了又縫,不成形的手工裁剪,每個破洞裂層裡好像可以看見和這時代一起在崩壞。活著,在人生黑暗沈重中,母親能安穩隱忍一切的痛和苦,這是凡人的不凡和對生命的執著。 高齡母親,慈祥菩薩的笑容,一顆簡單的心,只希望我們好,希望我們吃得飽。每次的叮嚀言談中,熱呼呼的字句裡,都讓我心頭起伏澎湃的暖陽,潑晒在浪跡天涯的我。在電話聲中,母親總是托著語意倦怠的尾音:「您呀!什麼時候回來看我:::::」。而我每次的回鄉總夾雜百感交集贖罪請安的心,訴說我的不是,只求內心的自責能稍為寬解。如今,天人永隔,只能在口袋夾藏的相片,呼喚母親的回應。 母親已經離開我們了,對「死亡」的疑懼始終籠罩我難於接受的事實。我寧願相信沒有所謂的「往生」,往那裡。那間白粉牆垣的房間,滿滿都是母親情懷、慈祥、堅毅、樂觀、幽默,還混雜著鏗鏘濃鬱身世。 母親走了,流淌的淚,望見那張空域的床,彷彿看見母親躺在那裡,露出笑顏,呼叫我的乳名。這些年,我的返鄉就是因為有一個慈愛的老母親在守候我的相聚,而這一切已化為煙塵入夢,臨風泣淚,這無法承受的痛,伴著今生永遠的哀念。安息!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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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的故事
人類是雜食動物,而以六穀─稻、粱、菽、麥、黍、稷,為主要食糧,其中以稻米佔首要地位,所以我們談到「開門七件事」的時候,便以米作為食糧的代表。 唐穆宗(李恆)時代(八二一─八二四)的翰林學士李紳,曾經有一首傳誦不絕的詩,那就是: 「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 誰知盤中飧,粒粒皆辛苦!」 詩中充分流露著惜農、卹農的悲憫之意,同時也使我們芸芸眾生懷有一份警惕,對於食物不奢求、不浪費,因為餐中粒粒白米,都是農夫的辛勤換來的。 談米的故事,也要從惜米談起。 和尚惜飯─宋朝的一位官宦王某,告老還鄉,家中僕婢成群,每天錦衣玉食,不知節儉,吃不完的大米白飯,倒到污水溝裡,像沙子一般的流出去。 王某的大宅附近,有一座小廟,廟中僅有一名和尚主持法事,這名和尚每天瞧見米飯從水溝中流出來,非常感慨,於是就悄悄的把這些米飯撈起來,用水淘洗乾淨,然後蒸一遍,曬一遍,最後把米屯積起來。 數年之後,王某家中生了變故,變得一貧如洗,地方上又逢荒旱,和尚就打開屯米,救濟貧民,王某也在救濟之列,感激萬分,後來他問起和尚那裡來的這麼多熟米,和尚告訴他,是從他家水溝中流出來的,王某羞慚的無地自容,幾乎自殺。 雷殛米賈─唐代廬陵人龍某,是一個賣米的商人,家中屯積有大米數千斛(古代十斗為一斛),待價而沽,某年,久旱不雨,龍某把他屯積的米出售,果然發了一筆小財。 怎麼說是小財呢?因為他的屯積米推出不久,老天爺下了一場大雨,農民收成有了希望,米價立刻下跌。 龍某心有不甘,於是寫了一篇祈禱文,到村外的龍王廟拈香禱告,祈求龍王爺再有一個月不下雨,好讓他大飽私囊,他會殺豬宰羊,大謝神靈。 龍某祈禱畢,出了廟門,忽然一陣大雷雨,把龍某殛死在大廟外─龍王爺似乎不認他這個同宗。鄉民從他的帽子裡,發現那篇祈禱文,都說龍某為富不仁,自私自利,死於應得的報應。 欠米還牛─隋朝時代,山西盂縣有一個姓竹的,曾在一座大廟裡,向主持和尚借了六十石米,過了數年,一直未還,廟裡和尚和他討債,他硬是說還過了,並且到廟中佛堂發誓說:「如果我賴賬不還,死了以後變牛,還廟中的米債。」 不久,竹某過世,廟裡果然生了一頭黃犢,足上有白字,模糊不清,後來牛犢長大,白字漸漸清晰,看去像個「竹」字,此事漸漸傳開,每天都有鄉人前來圍觀。 竹某的家人知道了這件事,用白米一百石送到廟中,換了這條牛回來,特別為牠蓋了一間牛屋,像伺候祖宗般的伺候牠,不到一月,那頭牛便悄然死去。 數米而炊─一個人的節儉美德,如果太過,變成吝嗇,便不足取,五代的詞人韋莊便是典型的例子。 韋莊,字端己,長安杜陵人,寓居四川,頗有才名,是五代很有成就的詞人,可是他的吝嗇也很著名,史書上說他「數米而炊,稱薪而釁。」─先數好米再做飯,先秤好柴再燒鍋,秤柴燒火還好辦,數米不知道他怎麼數法,是否一粒一粒的數呢?耐人尋味。 因為他有「數米而炊」的紀錄,另一件悖乎情理的事,也發生在他身上。據說他有一個兒子,八歲時染病死亡,他的妻子給死去的兒子穿了一件新衣服,韋莊知道後,硬把這件衣服從兒子的屍體剝下來,換了一張舊蓆子裹尸埋葬,然而他卻哭得很傷心呢! 韋莊如果生為現代人,也是一位一毛不拔的鐵公雞,不管他有多麼好的才華,恐怕沒有一位朋友。 詩賊索米─長洲顧某,住在一所僻靜的廢園裡,閉門謝客,吟詩自娛,某一晚間,飲了一點酒,和衣而臥,睡夢之中被驚醒,睜開了惺忪的眼睛,瞧見有人在燈下翻閱他的詩稿,一面搖頭晃腦的吟誦,一面不停的稱讚,好像很懂詩似的。 顧某趕快披衣起來,一面朝那人拱揖請教,一面問他來此作甚? 那個人說:「實不相瞞,在下親老家貧,無法奉養,想來先生這裡找點米或食物,不料看見先生大作,觸動詩情,隨口狂吟,驚動先生,多有得罪。」 顧某又問:「閣下如此欣賞詩,定會吟詩?」 那個人說:「不會吟詩,還不至於落到這種地步!」 顧某請他吟詩,他隨口吟道: 「索米金門路渺茫, 空空妙手少年揚, 憑君莫賊高軒過, 防卻明珠失錦囊。」 顧某見他詩才橫溢,問他姓名,想和他交個朋友。那個人說:「不必了,日後見面,就叫我詩賊好啦。」 顧某送他白米一斗,詩賊負米而去。 米糧女娘─明代的詩、書、畫,三絕的才子徐文長,命運乖舛,屢試不第,所以成為放蕩不羈的人物,後世把許多荒誕的行徑,都堆砌他的頭上,本文所說的笑話,便是其中之一。 傳說徐文長娶鄉紳張百萬的女兒為妻,張家為女兒陪嫁的金銀衣物非常豐富,自然不在話下,另外還撥給女兒良田百畝,使他們夫妻衣食無慮,不過田地的所有權,仍在張某名下,徐文長故意的另收租糧不納田稅,這筆銀子仍由張某繳納。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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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身
轉身 就不再責怪 擦傷的冬天 活了下來 一陣緊似一陣的 是樹站立的種種形象 半舊的夏 已生出白髮 就讓夜的孤獨 也在黎明的草尖上 閃爍動人吧 讓所有的一切 在痛苦之後 變得 從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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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堂隨筆———古風草堂偶寄系列
之一:︿邦本﹀ 已逝的史學家黃仁宇先生在︽赫遜河畔談中國歷史︾,言及他所居住的紐普茲是一個頁岩地質地,開拓或種植都極辛苦,但在美國資本主義企業化的經營下,卻是一個產銷蘋果的好地方。作者語味深長地認為:「此情形若移植到中國,則農民不知將多艱苦貧困。」 十一月二十三日十數萬農民大遊行,衝擊著脆弱的民進黨政府,並導致兩位閣員去職。但綜觀自治會及相關單位的呼籲及措施,似乎並未深入前瞻農村的未來,甚至令人有懷縈舊夢的無奈而已。 「農為邦本,本固邦寧」,這是任何政府都不敢輕忽的課題:民以食為天,再漂亮的口號、再有魅力的政客,若不能餵飽人民的肚皮,遲早會被革命掉。台灣的農業,從日據時代到今天,多年來不但負責餵飽人民的肚子,更扶持了工業的起飛及發展,貢獻罔替。但政府部門對農業的投注,卻相形見慚。在外有生物科技革命、農業企業化,尤其是WTO的壓力;內有都市化侵蝕,農村人口土地大量流失,整個產值在經濟比值上大幅滑落交相夾擊下,我們不但看不出農村的遠景,更多的是殘暉下的無奈。 他山之石,可以攻錯。展望世局及科技的趨勢,整合無競爭力的個體戶,代以產、製、銷三合一的企業化經營,建立國際品牌;重新規劃國土,營造現代化的新農村,不僅優質農村環境,且可吸引都市人口,落實城鄉平衡的政策,此或是大遊行後撥雲見日的省思。 (中華民國九十一年十二月三日) 之二:︿權謀﹀ 宋楚瑜在台北為親民黨市議員造勢時,突然下跪,求選民支持國民黨北、高市長候選人。黨魁為他黨下跪,且選在民調高超,氣勢看好的台北市為馬英九作此大動作,除突顯宋權謀外,更為選民自做自受的後果嘆息! 馬英九本就穩操勝算,有需要宋跪票?他把選民當白痴?如果到有機會險勝的高雄市,為黃俊英跪票似乎還說的過去。或許有人以盧修一例子來解讀。但別忘了,同一件事,動機不一樣,結果絕對不同:當初盧修一是不久人世,無所企求的人,他的下跪,是一種無私、一種絕對犧牲的動作,別說民進黨支持者熱淚感動,看在有感情的選民眼中,能不動容?但宋不同,不久前,陳萬水在一場造勢晚會上,不就脫口要支持者送宋至總統府?那宋到底目的何在? 其一、化解親民黨劉文雄砲轟馬英九,引來支持者抗議的心結。其二、由於親民黨在北市議員候選人提名策略不當,有全軍皆墨的危機,宋藉幫馬跪票之舉,不無激發支持者的熱情,衝高其市議員的選情,一石二鳥。其三、面對馬英九超人氣,及世代交替帶來邊緣化的急迫感,這一跪,使馬在總統路上,無異多了一塊人情石,這或許是他最延企的目的。 這些任誰都看得出。雖說從政者,來點小謀略也無傷大雅,但操作敢如此粗糙者,莫如宋楚瑜,從當年諂靠李登輝,到逼退吳伯雄等莫不如此。他何以敢如此,視選民如白痴?只因選民已久不重視風骨倫常,也因此才造成今日政壇上一片偽詭權謀,真不知何日方能有光風霽月、泰山梁木之士出現! (中華民國九十一年十二月六日) 之三:︿文章﹀ 首倡白話文的胡適,曾批評那些誤以為將一些白話口語,撒落在紙上的長短句就是「新詩」的人:要他們先參透古文及近體詩的神髓後再來寫新詩,以免誤了學子,更毀了白話文率意揮洒的精神。其實今人中文寫作的能力,豈僅是江河日下,更多的是鼓舌搖唇而已。 日前,在博士班的雅芬曾就此問題寫了幅短箋給我,頗值參考:文學是八大藝術之一,而藝術端在於表現──形式與精神的表現。在我國文學中,對此課題之討論,即是所謂的「形神論」。從曹丕直言「文以氣為主」後,似乎文學的精神表現始終凌駕於形式的表現,以韓愈為精神領導者的古文運動,更是大力提倡文以載道的精神,並成為中國文學的主流。此即是文學之「神」,以今天用語即是「主題」;但唐宋八大家,無一不是手握健筆,充分掌握了各種形式的技巧與藝術。︿典論、論文﹀中,曹丕曾對各種文類的形式要求:「奏議宜雅,書論宜理,銘誄尚實 ,詩賦宜麗」,此即是文學之「形」,也就是表現的「技巧」。自此開啟了歷代各種文學的討論。 振金淺見:所謂的好文,應是兩者兼備,揮灑縱橫而自得。而其主從次第是,透過中文獨特的音、形、義超妙美學,以嫻熟洗練的藝術技巧,呈現文章中發抒情感、關懷生命、及士報國恩的精神。不管是抒情的散文、新詩也好,或是治亂興廢、世道人心的論文皆應如此。這才是所謂有章法的文章,而不是胡扯亂道,無法稱呼命名的「一堆字」。 (中華民國九十一年十二月十日)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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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錢
見錢眼開論錢 有人說:「使一個睡眼惺忪的人睜開眼睛的最有效方法是:拿一把鈔票在那人眼前晃一晃。」曾經有人實驗:一般人的瞳孔和看到大把鈔票後的瞳孔大小是一比五。俗語也說:「有錢能使鬼推磨。」從上述三句話可知道,錢對人的重要,和其受人歡迎的程度。老話有云:「殺頭生意有人幹,賠本生意無人做。」錢使人下賤,使人作奸犯科,使人意志消沉,使人家破人亡,錢!錢!錢!這是罪惡的錢!另一方面,錢使人精神飽滿,使人鬥志高昂,使人有理想的抱負,使人懷著無窮的希望,使人歡欣喜悅,錢使窮人新生,使人濟貧救窮,錢!錢!錢!這是神聖的錢! 「賺錢是技術,用錢卻是藝術。」會賺錢的人,要先懂得用錢。會用錢(理財)的人,用一百元可獲得一千元,甚至萬元的滿足;不會用金錢的人縱是一衣千金,一飯萬金,那也無法滿足的。唯有了解錢的人,才是會賺錢的人,錢的奧妙和神秘,又豈是俗人所能了解的? 錢的奴隸 「錢四隻腳,人兩隻腳,追也追不著。」這是我們中國的一句老話,也說明出錢的難賺。賺錢是需要付出代價的,既然賺錢的過程是艱辛的,那麼我們要了解賺錢之後的意義何在?賺錢是要為了什麼?不然縱使你辛辛苦苦賺了一輩子的錢,到頭來還是死死的守著錢,忙著錢,卻忘記了自己、迷失了自己,不知己是何物?只怕錢會失去,今天怕被搶、明天怕被偷,後天怕貶值,終日面對著鈔票發愁,這樣賺了錢卻變成了錢的奴隸,豈不是作繭自縛嗎?這又何苦呢?那這個錢就太沒使用價值了,這不是應驗了孔子所說:「不患無位,而患其位」的「不患無錢,而患其錢」了嗎?一位精明能幹的人,應該是役錢的人,而不是被錢所役的人。 賠錢?賠錢! 沒有生病不知什麼是健康,沒有失敗不知什麼是成功,沒有錯誤不知什麼是正確,沒有壞人那能襯托出好人,學拳術的人得先學挨打;同樣的,不知道賠錢就不知曉賺錢,若世界上大家都賺錢,那誰去賠錢呢?了解了賠錢,才更能了解如何賺錢及賺錢的意義。 行行出狀元 經常有人問:現在做什麼行業最好?現在什麼行業最賺錢?現在有什麼行業可以做::::一連串的問題問過來,事實上,這是很難回答的問題。若告訴你答案,卻因你經營知識的缺乏或技術太差而失敗了,能說是我說的行業不好嗎?正如大企業家所說:「最好的行業也有人賠錢,最壞的行業也有人賺錢。」生意看人怎麼做,那你說什麼行業最好呢?一般人對行業好壞的看法是以能否賺錢而定,其實行業的好壞因人而異,賺錢的基礎在於經營的技術。 因此,只要你能摸著經營的技巧和訣竅,那「行行出狀元」是錯不了的。在此特別提醒諸位:「要學經營,不要學賺錢」,賺錢難學,經營卻可學;況且有人教經營,卻沒人能直接教賺錢呢!那些「賺錢學」只能給我們一些提示,而無法一成不變的來應用。市場千變萬化,以前成功的,現在不一定能成功;甲地可做的生意,乙地不一定就適合,他經營大賺其錢,你不一定可獲得同樣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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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藝文訪佚︿三﹀
──關於張汝瑚著作的序文,雖其自撰的「明八大家文集序」現仍無法得見,但筆者在同樣生值明清之交的錢澄之所著「田間文集」卷十三找到了「匏野集」的序文。按:錢澄之(「清史稿」列傳二百八十七有其傳),字飲光,原名秉鐙,桐城人。崇禎年間復社興起時,錢澄之成為其中的活躍份子,縱談經世之略,希望能為國家作一番事業。然甲申之變後,閹黨餘孽阮大鍼得到即位的福王起用,於是大肆逮捕東林、復社黨人;錢澄之不得不離鄉避難、妻子則投水自殺。後來福王被執,錢澄之先是由黃道周推薦在唐王治下任官,桂王時則曾授翰林院庶吉士,但因他進諫切直,得罪了許多人而受排擠。錢澄之見世局不可為,於是乞假歸鄉,結廬先人墓旁,以治學著述終其生,著有「因間詩學」、「田間易學」、「藏山閣詩文集」等。筆者所找到的這部「田間文集」,係康熙二十九年刊本,亦即張汝瑚的「匏野集」至遲是在此之前集結付梓的。至於有關汝瑚的其他文獻,筆者將在附篇部份另行列出。錢澄之此序,亦有引張汝瑚「明八大家文集序」中的文句,以其本身之言闡明張之「文以明道」的觀點,對了解張汝瑚其人之「文論」是頗有用的資料。 匏野集序 禮曰:「詞苟足以達,義之至也。」聖人曰:「詞達而已矣。」達之說,惟如其義而止;蓋有少一語而失之晦、多一語而失之支者。此非讀書窮理之至,未易以與於斯也。不讀書,則詞不足以給意;不窮理,則意不足以役詞,是不達之一端也。若夫不讀書,則於古今得失之故、事變之宜、名物器數之異,罔所周知,而欲出其方隅之見、以行其固陋之文,言之雖長,動成礙窒,章已不成,庸有達乎?若讀書而不窮理,則見解為章句所牽、志趣為先儒所阻,其為文也,依經傍傳,不能自出一語,遵大家之矩矱、襲古人之陳言,其言已非己之言,而人之言也。已無其言,達於何有?是故學者亦求明理而已。理明則識定、識定則氣壯,洋洋灑灑,自我言之,不求合於古人,而古人之言自合於我,惟其理合也。恃理以往,固有多一語不得、少一語不得者,又何斤斤古人之是法哉?漢、唐、宋諸家之文傳者,未有不由此也。 予客鄂渚,見張子夏鍾所為明(八)大家文(集)序曰:「文,所以明道也。古之聖人急於明道,不得已而有文。其道明,文雖未至,無害乎其傳也;其道未明,文雖至,無益乎其傳也。」予為擊節者久之,蓋道明而後有言,是其達,非以為文以為道也。故張子於漢、唐、宋諸家之文,皆有異議焉;其所謂道,一本於宋四大儒,而非諸家之所謂道也。觀張子之文,殆欲以韓、歐、蘇、曾之筆,銓程、周朱、張之理,斯其所為達也。而吾則謂:周、程、朱、張,自有其文;韓、歐、蘇、曾,自有其理,至於達則一也。吾主窮理而張子主於明道,道一而理殊,則予猶存乎文之見也。予不及張子遠矣! 張對墀 生於康熙年間的青嶼人張對墀,列名縣志「文苑」傳中,據記載他的作品曾有「同江集」十二卷行世,惟今不得見,僅有數篇詩文因方志之照錄而保留下來,與其文名相較,實在是相當稀少的孓遺。不過,藉由從廣泛的檢索各種文獻,筆者還是又找到了他的另一篇文章,而且特具意義──這是張對墀親筆書寫的,現今仍存於世間,見於大陸「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編印之「清代官員履歷檔案全編」第十四冊;這套書內容包括五萬多件清代官員的履歷片、履歷單、履歷折等,且是依原件影印。張對墀所遺這件手跡,是他在雍正二年將往河南太康縣出任知縣前,呈給雍正皇帝御覽的履歷。在這篇履歷內,張對墀除報告了自己的籍貫、年紀、考試等第外,當然也少不得在後半大部分作一番頌揚聖恩的文章。至於這篇履歷的正本,目前當仍在北京的「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中妥善收藏著。為利於讀者一覽,筆者現將其前半影錄附上(見書影十二)。至於其中有需稍加說解之處,容筆者一一道來: 首先,張對墀自稱是晉江縣人,這是因他由青嶼遷到姜嶼、再遷往晉江,而當其呈報籍貫時僅言其現今居所之故(這段遷徙過程金門縣志內也已說過了)。又:據「全編」一書書前緒言的解說,在清代官員填寫履歷時,一般要寫明原籍,即祖籍。若該官因父、祖貿易游幕及出仕,于寄籍地方置有產業,在二十年以上者,經寄籍官核報吏部批准,可以填寫寄籍。由此來看,至少由張對墀之父開始,這一家便已遷離青嶼,而且時間也滿久了。至於雍正旨意中的「月官扣缺」云云,指的是清代內外官員出缺時,由吏部每月選補一次的方式,稱為「月選」;吏部每月將缺員官位列出,由待補缺位者自行掣籤來決定任職之所,故張對墀自言「掣得」太康縣知縣缺。下文中張對墀有自道「資熊丸之母教」,按「熊丸」典出唐書柳公綽傳,柳公綽之子仲郢幼年好學,柳妻韓氏為助子夜讀提神,便以熊膽汁和丸給仲郢咀嚼。張對墀用此典而未言「父教」,或許其父是長期遠出而不在、或竟已故世,故由張母擔起課子之責。其他駢儷文句,筆者就不叨敘了。張對墀的履歷如下: 臣張對墀,福建泉州府晉江縣人,年三十八歲,由廩膳生中式,康熙五十三年甲午科本省鄉試第六名舉人;康熙六十年辛丑科會試第五十九名、殿試三甲第二十七名進士;雍正二年考試,蒙 欽取一等第四名。奉 旨:遇有月官扣缺,即行補用。今掣得河南開封府太康縣知縣缺。欽惟我 皇上,堯天廣運,舜日重華。睿知聰明,性焉安焉之謂聖;蕩平正直,鼓之舞之以盡神。文教同武衛並宣,功巍巍而聲赫赫;知人與安民交至,朝濟濟而野欣欣。蓋惟敕天命 于幾,康 恭已垂裳,猶勵翼以明聽,是以徵景運于悠久。對時育物,共恬覆載;生成血氣,莫不尊親。臣工何能襄贊?伏念臣海濱下士,閩嶠庸材。少習雕蟲,資熊丸之母教;長聞鳴鳳,拜蕊榜之 君恩。學 帝京者三年,豈為志穀?叼 御試之一等,乃許服官。既蒙格外之知,彌切心中之愧。讀書何事?總緣社稷民人;脩爵所從,敢侈膏粱文繡?況中州為腹心之地,最宜撫綏;而縣令實父母之官,尤當勤慎。業受牛羊為牧,必嚴冰蘗以自持,凜一命之初膺。撫字有心,催科亦應有政,思百里之重寄愛人。在上易使乃可,在民勉矢靖共。恐難仰裨 聖治,希圖報稱,惟有務盡臣心。恭繕履歷,進呈 御覽,不勝戰慄悚惶之至。臣謹 奏。 (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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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葬
你,到底是帶我走,還是不帶? 這時阮小勇的一雙小眼睛才看得清楚,原來阮阿茂的眼睛滿布紅絲,嘴裡噴出的則是一陣陣濃烈薰人的酒氣,以致阮小勇意識到,他此刻唯一能夠做的,就是在床邊蹲著身子護著頭,等待父親有如蹴踢母親那般地蹴踢他。 可是阮阿茂並沒有傷害他,阮小勇只是感覺到自己被父親揪上了床並按趴在床上,接著又大力地壓住他的背脊,動彈不得。 說!你到底去還是不去? 阮小勇只感到頭痛欲裂,根本就說不出半句話來。這時呼吸愈加急促的阮阿茂突然粗魯地把阮小勇的褲子褪下,之後就迫不及待脫起自己的褲子,卻又因為其中一隻手正忙著按住在床上的阮小勇,唯有以單隻手褪褲,結果登時身子失衡而一頭抵至小勇的後頸。那充滿著獸性和私欲的熱氣於是從阮阿茂的兩個鼻孔中,直接呼至阮小勇的肌膚上,火辣而燙人。 阮阿茂褪下自己的褲子之後,一隻手便開始急燥地往阮小勇的肛門周圍游索了起來。雖然阮小勇似乎知道父親即將對他幹的事也正是母親所不時遭遇到的事,但阮小勇依然不敢亂動。他深深明白,若是將父親給惹毛了,只會導致後果變得更加嚴重,所以他認為自己在這個當兒,確實是應該順從父親的。 然而阮阿茂卻沒有進一步的行動,因為他感覺到有一個人正立於房門口,是丁秀蘭。 儘管丁秀蘭的臉色蒼白得相當明顯,不過蒼白的她卻是目無表情的。事實上也頗難憑她的眼珠子,揣測出她的視線焦點到底在哪裡,阮小勇只是看見他的母親靜靜地走開,竟然甚麼都沒說。 後來,阮阿茂就不知跑到哪裡去了,整間屋子恢復了原先的寧靜,丁秀蘭也沒有再進來過,而睡得昏昏沉沉的阮小勇更是無力起身探究他父親以及他母親的蹤影。天氣是異常的酷熱,一陣陣的悶風不時自屋外鬼魅般地飄入阮小勇的睡房裡來。燙人的陣風令他彷彿置身於重重的黑土之下,壓得透不過氣來。阮小勇在侷限的呼吸空間裡見到了艷麗如花的母親正對著自己微笑,看起來是多麼地快樂無憂,就如一朵全然未曾被沾污過的出水芙蓉,與現實中的她一點兒也不像。 阮小勇是驚叫著乍醒過來的,沒有喘氣,沒有冒汗,也沒有一絲的窒息感覺。這反而令人備感不安,阮小勇不知道他母親不聲不響地轉身而去究竟帶著甚麼意味,他只是突然非常想去看一看他的母親,看看她和夢中的那位丁秀蘭到底有甚麼不同之處,又因何而有著那一些的差別。在這一霎間,她似乎已非自己的母親了,她就像是一名充滿神祕感的嬌美女子,如斯地令人深感好奇,又情不自禁地想要了解她更多,渴望能見她久一些,再久一些。 就是這一股前所未有的莫名力量,牽引著阮小勇朝他父母親的睡房走去。他是那麼地迫不及待,要見見他的母親,像是於沉淪而迷人的舊時代中,那明艷照人的絕世名伶一般的母親。 興奮無比的阮小勇還沒有踏入房門,就已經看見他的母親了。臉色和先前一樣蒼白的丁秀蘭,正高高在上地懸掛於橫樑之下,柔軟的身子隨著微風輕盈地晃呀晃,在那張靜止的臉上已經看不到一絲的怨色,她只是那麼自在地搖呀搖,晃呀晃,搖呀搖,晃呀晃,安詳而優雅。然而她並沒有換上自己最心愛的那一套衣裳,她是那麼迫不及待地要給自己尋找解脫。 站在房門口抬高著頭的阮小勇這時聞到了一股極為濃烈的土腥味,他站在那兒痛哭,哭得很用力,但是卻沒有能發出半點的聲響。天色漸漸地黑了下來,阮小勇已不再有一絲的窒息感覺,只是站在那兒流淚,似乎並非完全為了母親,就是不知為何一直站在那兒流淚,而且希望祖先們的亡魂當時也正在那兒。 過了好久好久,阮小勇再也流不出淚水來了,他轉身往外頭走去,穿過客廳,步出門口,然後止住腳步。他看到了父親阮阿茂正吹著口哨大步走來,見及兒子即止住腳步,並且與正瞪向他的阮小勇對望,彷彿是為兒子那銳利的眼神所懾,又好像是正在挑釁著那足足矮他五個頭的瘦弱兒子。 這時阮小勇終於主動開聲了。 我這就帶你去。 阮阿茂似乎無法置信,又似乎嘲弄對方。 你說甚麼?再說一次。 我這就帶你去挖那袋珠寶。 阮小勇說罷即低下頭目無表情地往前走。 阮阿茂歡喜若狂,也不朝屋裡望一眼便轉身隨著阮小勇大步而去。 在月光的照明下,阮小勇終於領著阮阿茂來到一棵柚樹下,向父親指出那袋珠寶埋藏的位置。他的父親旋即雙目一亮,也來不及去找甚麼工具,索性便以自個兒的一雙手就這樣開始拚命地挖掘起來,活脫像隻急著要拉屎的老貓一樣。這一刻的阮阿茂,眼前就只有那越來越深的坑洞,耳裡也僅是一大堆珠寶在敲碰時所發出的悅耳聲響,然而阮小勇聽到的卻是三個人的交談聲和腳步聲。 於是阮小勇一聲不響地走到他當晚被掐死的那堆草叢裡,透過草隙窺視著他的父親如何地被那三名凶神惡煞的漢子逮個正著。他看見父親滿臉恐慌地跪在地上呼天搶地磕頭求饒,也聽見父親是如何地表示自己其實是被兒子帶來的,還使勁對著四周叫喚阮小勇的名字。那三名凶神惡煞的漢子哪裡肯相信,二話不說就把阮阿茂的一對眼珠子給挖了出來,說是因為這對眼珠子看到了最不該看到的東西,接著又揚言要將阮阿茂那起了最不該起的貪婪意念,膽敢於太歲頭上動土的心肝給硬生生地挖出來,嚇得正瞪著兩個直冒血水的眼洞翻滾慘叫於地的阮阿茂更是嚎啕大哭,以他那顫不成音的嗓子一再求饒,求得口吐白沫,十根手指頭無不深深地陷入了黏濕而冰冷的泥土之內。 躲在草叢裡的阮小勇根本未敢透氣絲毫,這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主動讓自己屏息靜氣,望著那對正在地上微微滾動的眼珠子。他突然想起了自己的那一個夢境,除了被埋在泥底之外的另一個夢境。 然後阮小勇又看到阮阿茂在不停的痛苦翻滾間,其中的一隻手竟不偏不倚的壓扁了自己的一顆眼珠子,隨即便吱的一聲噴出了一小注惡臭難擋的白汁,且全都沾到阮阿茂的手掌心,以致他又是一聲殺豬似的厲叫。 那三名凶神惡煞的漢子也不知是因為平日殺慣了人,還是一時被熊熊的怒火蒙了眼,對驚嚇得全身上下不住顫抖哭泣求饒的阮阿茂壓根兒就沒有罷手之意。他們頗具默契地各自抓起棍棒,狠狠往阮阿茂身上各處要害猛揮猛捅,面不改色,直至阮阿茂體無完膚皮開肉綻,完全不再有任何反應為止。 阮小勇由頭到尾定睛觀察他的父親,他知道父親這一刻是已經斷了氣的。那三名凶神惡煞的漢子也是這麼認為,拎了那袋珠寶,趕緊拖著阮阿茂那缺了一對眼珠子的屍體前往漆黑寂靜的墳場。阮小勇深信他正目睹著當晚自己被這三名凶神惡煞的漢子拖往墳場的畫面重現。 在他們猶如妖魔般地完全隱沒在黑暗中之後,阮小勇才敢從草叢裡走出來,飛快地跑回家中。他在經過父親和母親的睡房時,不敢往裡頭張望一眼。不知道現在仍然高高地吊在房裡晃呀晃呀的母親到底已變成甚麼模樣了,他只是進入廚房,迅速地拿了一罐煤油,一盒火柴,又飛快地經過他父親和母親的睡房,直往墳場拔足狂奔。 那三名凶神惡煞的漢子在阮小勇抵達時早已離開,只餘下一堆剛剛堆起的小泥丘。這是一個令阮小勇只要稍一想起便會打心裡發毛的地方,但即使帶著一身的恐懼,阮小勇也要硬著頭皮趕到這兒來。他要馬上將整罐的煤油都澆在那個新堆起的小泥丘上,狠狠地點燃一根火柴,再往那堆小泥丘一扔,好讓它在熊熊烈火之下燒成灰燼,省得躺在泥土底下的那個缺了兩顆眼珠子的臭皮囊爬了起來活受罪。 阮家世代都得以火葬的方式來徹底結束自己的性命,這是婆婆一早便交代下來的遺訓,阮小勇不得不從。 他還要坐在那兒望著熊熊烈火一直燒至天亮才准離開。 這也是婆婆的遺訓,他不敢不從。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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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意與失意
得意時莫忘形,須防樂極易生悲;得意屬偶然,難長久,若能虛懷若谷,知所進退,或許不只活在當下,當可藉此策勵將來。 失意時莫喪志,須知否極終泰來;失意乃暫時,非久長,若知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多看一二,少看八九,當能坦誠以對,勇於負責,或許不只經一事、長一智,當可據此迎接未來。 得意、失意,一體兩面,一線之隔,得意莫忘失意時,失意記取得意時,得意、失意輪替,交織多采多姿的人生,人生原是如此,酸甜苦辣齊備,喜怒哀樂交錯,得意、失意、得意、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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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藝文訪佚)三(
張汝瑚的這兩篇文章如下: 重濬清源縣永濟渠碑記 古之教民也,率用仁讓以先之,緩急相濟,有無相通。故其時行讓路、耕讓畔,遐邇一體,民用輯睦;雖畫疆分井,藹然有家人父子之風,未嘗專利以自封殖也。斯俗稱美焉。 余承乏斯土,奉此意以道民,六載于茲,而于水利尤所重。蓋清為瘠邑,往歲穡事不登,野多茂草,則渠道之多壅也。余行野而相之、鳩我父老而諮之,淤者疏、圯者葺,畇畇原田,幸不至淫于雚莽。若乃郭白二都之有永濟渠也,自明洪武間始也。引汾水之流以溉田,而取道必由太原縣之洛陽村。醵金購地,穿地為溝,名曰「古渠」。萬曆九年,當事者奏請,特蠲其稅,所以恤此方民者至矣。自汾流遷徙于西,古渠漸湮,于是復購地穿溝,名曰「新渠」。歷歲茲久,新渠並淤,而汾流又徙而之東。村民僉謂宜疏古渠,便無如故道漫漶,浸不可問。遂至雀鼠者數年。幸今大中丞達公(筆者按:即山西巡撫達爾布,滿人,康熙八年至十一年間任)銳意興除,百廢具舉,徼行交、清、太(交城、清源、太原)三邑,虛公審勘,至于今始得歸我汶陽;而畚鍤雲興、溝塍繡錯,拊今溯昔,成勞不可重念哉!夫力耕奉上,賦則公家之賦也;履厚戴高,民則朝廷之民也。捍災卹鄰,官司之守。洛人,我人也。急病讓夷,與國之義。二邑故桑梓也,以爭始,卒以讓終,又何病焉?余願自今以往,清之民永思厥艱,毋忘今日告成之難也;洛之民永歸于好,毋忘今日質成之樂也。是役也,秉法維公,稽疑不忒,則有諸憲台之令甲在;虛衷以訪,苦心是劑,則有鄰大夫之案牘在。無他,亦云教讓而已。余故伐石而誌之如左。若夫嘉興觀成,以毋負行水勸農之初意,是余之職也;苟尸之以為己力,則余何敢? 評語 錢礎日曰:興水利,是循良一端。漢時召翁卿行于南陽,今夏鍾復于清邑行之,宜其有召父之歌也。至于仁心為質、以禮齊民,俾二邑爭始而讓終,較之文翁德讓、次公溫良,何多遜焉?讀此文便是一則循吏傳,其文古質典茂,亦可與孟堅(班固字孟堅)頡頏。 西舍封識宛然論 五季間,氣運稠濁,士生其間,戀芻而慕棧者,習使然也。他不論,論其表表者。長樂老子(即馮道),榮遇累朝,史氏猶以清儉稱。夫當其滑稽浮沉,易祿易賞,四姓十君,計其尋常予賚,不啻若丘,而尚曰清儉。甚矣!史之失誣也!藝祖開天,風氣翩然反之。一時事功佐命之臣,雲翔泉涌,乃一旦脫弓劍、就金帛,雖圖免禍(功臣以貪圖財貨示人主己無不臣之野心),亦頗自污。獨不得山立石介之士,一起而砥之,如衡霍泰華,屹然作骨也。則賴有劉溫叟辭錢一事,溢聽聞而芳史冊,乃刻者猶從而疑之,以餉之者非他人,乃光義也。當時金匱既盟,大物有次,則光義固代藝祖(此謂宋太祖)而君我者也;將君我也而餉我,則庸知此五百千者,非試金之錯而吸魚之餌耶?且人臣之于外境也,義無私交,而藩王尤甚。江南主之遺趙中令也,來五萬;藝祖之密答之也,去五萬。去來之間,箭鋒相觸,適以成藝祖之權術,而靦然受之者,將何顏以立于班首?宜不少選。而海物爪(此誤,應為瓜)子之疑,深中乎主心,而普所以卒坐免也。叟必有先事而見其幾者。矧夫藩封出尹、介弟儲君,光義一身兼而有之;五百千亦非薄賚,其意將以何為?得無急需推戴耶?此所以廳西關鑰,閱歲塵封而不受也。此其說固也。雖然,論人者,考其生平而已。初溫叟之生也,其父岳曰:「吾老矣,他無所欲,但冀世治民和,與此兒皆為溫、雒之叟,耕釣煙月,酣詠太平,足矣。」溫叟憶父語,遂砥志勵行,卓為名臣。夫忠孝廉節四者,相生亦相權也。世未有足于孝而不足于廉者。而況耕釣煙月之語,骨韻孤清,與埋苴懸魚、卻鮓選錢諸善行,迭相掩映,則其父亦足于廉者。父既足廉,而可刻論于其子耶?猶未也,溫叟,素所稱敦古介特之君子也,方為中丞時,晚過明德門,藝祖與中黃門數輩登樓。溫叟令傳呼,依常而過,明乃請對,謂人主非時登樓,則下情必希望恩幸,臣所以呵導而過者,欲示眾以陛下非時不登樓也。夫從來國家用人,恆願得廉直有氣者而用之;然非真廉直必不能有氣。昔公孫弘(漢武帝時丞相,其事見史記列傳第五十二)以布被著聲,然內著金貂、外蒙麻枲,為故人(汲黯)所嗤。故上前論事,多持兩端,不敢面折廷諍;此無他,金貂戰其中、麻枲怯其外,欲望其于天子之前,絕道傳呼,其氣已先餒矣。故忠孝者,廉節之所由來;廉節者,忠孝之所自勵也。居平尚論,極不滿于趙學究,以彼扃戶啟鑰,細讀論語,姑勿論其他謬誤,即如位極臣僚、通賄納貨,此等出論語何篇?而猶矜語半部誕詡太平!夫庸知誓塌著書、封表納篋,皆屬愛錢黷貨之為。故溫叟者,趙普之嚴師;西舍者,金匱之對治也。雖然,藝祖以十二年中丞,老溫叟一生,雖歿後半年,尚難其代,此知溫叟乎?抑錮溫叟乎?古者與人適市,而決終身之貪廉;觀人位置履屐,而知器識之遠近。夫五百千之辭讓,不止適市之智、履屐之間矣;而況重厚方正,素著當代,為末流所急推者乎?徒知溫叟之可中丞,而不知溫叟之可相,是徒知趙普之可相,而不知身後之兩誤也!則藝祖過也! 評語 徐立齋曰:信史一言,嚴于霜銊。而韓王(趙普於宋真宗時追封韓王)半部數語(趙普喜讀論語,曾對宋太宗說:「臣有論語一部,以半部佐太祖定天下,以半部佐陛下致太平。」),乃嘖嘖豔稱之,何也?金匱傅會若瞞過,若表而出之,汗青誰欺乎?西舍宛識,溫叟是善讀父書者。試問絕道傳呼,與夫終老中丞而不相,君臣之間,直與中令之去來五萬,兩兩相觸。溫叟其勉為正者爾。然則讀史之法,有窮治者,有平反者:西舍,平反也;金匱,窮治也。得春秋之旨矣。 錢礎日曰:先說溫叟之廉本于孝,次說溫叟之廉發為氣,可謂知心。末說到藝祖之不善用溫叟,亦是千秋定論。此文出,直為溫叟開生。(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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掉文鬧笑話
唸別字,寫白字,掉文鬧笑柄,這類錯誤,喝過墨水的人有時亦難避免。日來看閒書,見有此類笑話幾條,彙錄如後,藉博一粲: 護國之役,岑春等在肇慶成立軍務院,派李烈鈞為前敵總司令,並內定莫榮新為廣東督軍。李氏出征之前,軍務院各撫軍為他置酒祖餞,莫榮新亦在座,舉杯向李氏敬酒而言曰:「願公此去痛飲黃泉。」闔座失驚,其實莫是掉文,將「痛飲黃龍」別讀為「痛飲黃泉」也。 * * * 當年廣西督軍譚浩明亦為不識字之老粗,一次,有人以某事向譚干求,乞加允諾,譚已首肯。有人告辭時又鄭重申請,譚慨然曰:「我向來一落千丈。」其人瞠然,遲疑莫解。譚復曰:「我的話你還不信麼?」其人始悟其意,稱謝而去。蓋譚所欲說者為「一諾千金」,竟誤為「一落千丈」,遂成為自罵之詞也。 * * * 抗戰前,山東省主席韓復矩木所鬧笑話最多,然而他的腦筋,並不簡單,讀了別字,儘能轉非成是,恰到好處。某次他去檢閱一個訓練班,檢閱後訓話,訓話後還到各處視察。當他走到廚房時,一個炊事兵莽撞地跑了出來,風紀扣未曾扣上。韓見了非常生氣的問他:「你看,你這是甚麼『熊』度?陪著視察的隨員輕輕告訴他道:「報告主席,是態度,不是熊度。」韓知道唸了別字,腦筋一動,反向隨員詰問:「怎能說不是熊度呢?人家服裝整齊的叫態度,他這樣服裝不整,跟『狗熊』一樣,就叫熊度。」三言兩語,便把白字遮掩過去了。 * * * 大家都知道張宗昌是粗坯、是魔鬼,而不知他也是一位「詩人」。他在山東軍務督辦任上,印有一本「效坤詩鈔」,其改寫大風歌有云: 大炮開兮轟他娘!威加海內兮回家鄉!安得巨鯨兮吞扶桑! 又有詠華山詩云: 遠看華山黑糊糊,上頭細來下頭粗; 若把華山倒過來,下頭細來上頭粗。 這些詩,當然是屁詩,但出於狗肉將軍的手筆,又當別論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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試改︿勸學篇﹀
有人問:「書中自有千鍾粟,書中自有黃金屋」這兩句話出自何書?能否把全文抄錄出來?的確,一般人常引用它寫勵志之類文章,或用作題辭和贈語之類,但卻疏於考證。我們只知道它是宋真宗的詩句,有人引用不全,有人字詞有異,筆者就曾看到多種版本,莫衷一是。近讀黃永武先生著作:謂此詩乃宋代真宗皇帝的︿勸學篇﹀,在清人鄭志鴻著︽常語尋源︾中可以查到。原詩全文如下: 「富家不用買良田,書中自有千鍾粟;安居不必架高堂,書中自有黃金屋;娶妻莫恨無良媒,書中有女顏如玉;出門莫恨無人隨,書中車馬多如簇;男兒欲遂平生志,五經勤向窗前讀!」 宋真宗之世,距今約一千年,當時我國尚是閉關時代,海禁未開;西洋科技文明,尚在萌芽階段,有的甚至榛狉未闢,中西文化尚未交流。兩千多年來,孔孟學說一直是我國學術思想的主流,亦為民族文化的精髓。在當時科舉時代,以詩賦文章取士,一般士人,十載寒窗,懸樑刺股,用功苦讀,為的是求取功名富貴,光耀門楣。所以真宗皇帝用富貴利祿,甚至食色的刺激來獎勸讀書,揆諸當時旨意,當然無可厚非。 然而,現在是二十一世紀,中西文化早經交流,為合乎時代需要,我國經史典籍及西方自然、社會科學,均須擇要涉獵;不然,現代科學文明,日新月異,外國人早已登上月球,向太空發展;如果我們仍是吟著「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及皓首窮經,為求取富貴而讀書,未免跟不上時代。惟有發展科學,融合西洋技術,始能立足於世界。 愚意以為經史子集及詩詞四書,乃我國之文化傳統,像春秋之褒貶大義,禮運大同篇及大學之三綱、八目,中庸之達道、達德,以及論語上行仁、忠恕之道,為一套有系統之政治哲學,可謂放之四海而皆準,尤為外人所不及。而「詩者,志之所之也。在心為志,發言為詩。」這志,乃是青少年所需立定立身行道之大志。這詩,乃是︽論語︾所謂:「詩:可以興,可以觀,可以群,可以怨。」孔子並謂:「不學詩,無以言!」、「不學禮,無以立!」迄後代之唐詩、宋詞,乃我國文學之精粹,唐宋八大家之古文,更是可以觀止矣!洎乎近世,新文藝及現代詩等國學傳統,作為一個知識分子,對本國固有及現代文化不得不吸收發揚,而作為一位科技人才,不能沒有文學的修養。然而,「吾生也有涯,而學也無涯。」即或窮一生精力,亦難入其堂奧。應以各人的嗜好與能力,能深入當然更好,能淺嘗亦無不可;但不可一味揚棄,並以吸收其菁華,合乎時代要求為首要。 在專制時代,男尊女卑,只有男兒才志在四方,壯志凌雲;女人則安於室內,管理家務,所以︽勸學篇︾詩義,大都以男人為主。現在男女平等,很多女性其學識、能力、地位,遠凌駕男人之上,讀書上進不只是男人的專利。所以︽勸學篇︾有些詩句,難免不合時宜,應予以適當更易,以伸男女平等之義。 因此,詩中「娶妻」、「有女」、「男兒」、「五經」等有待商榷的詞義,筆者不揣譾陋,將全詩稍作修飾補充。詩中有引號者,為筆者更易詞句,修改後全詩如下: 「富家不用買良田,書中自有千鍾粟;安居不必架高堂,書中自有黃金屋;『婚姻』莫恨無良媒,書中『配偶』顏如玉;出門莫恨無人隨,書中車馬多如簇;『少年』欲遂平生志,『詩書科技勤攻讀!』」 而且,讀書的目的,不在求取功名富貴,「高薪」、「華屋」、「良緣」、「僕從」只是隨地位而自然取得,不可刻意追求。青少年自應立定經邦濟世、救國救民之宏願,抱定人生以服務為目的。聰明才智愈大者,可作國家之棟樑;聰明才智較小者,應為廣大人群服務;等而下之者,也應謀求自我實現,做一個堂堂正正的人,以無忝所生,服務社會,這才是現代國民所應有的理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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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葬
阮小勇哭了! 死就死嘛!即使是見著了牛頭馬面也沒啥大不了的!但這算甚麼嘛?想動動不得,也不曉得要到甚麼時間?這到底算甚麼嘛! 阮小勇叫著叫著,又因為好些泥狀物溜進嘴裡吞入肚內而咳得全身猛地顫動。雖說是困難了點,但阮小勇發現他原來還是動得了的,他也發現那充塞在腳尖周圍的物質似乎比較鬆軟,於是不假思索就使勁地往上踢,也不管這個動作有著甚麼意義,他只希望能夠盡快擺脫現下的處境,不論結果是甚麼,他就是要拚命地讓身子嘗試擺動,盡全力地撥弄著雙手,即使吃進多少泥狀物也要往上撐,往上撐,往上撐,一直往上撐至自己感覺到手腳完全沒有任何束縛為止,感覺到呼吸完全順暢為止。 阮小勇無暇理會不斷在身上的寒風,他迫切地以手指頭試圖將黏在喉間的泥狀物刮出來,實在不願意再有半點那樣的東西下到自己的肚子裡頭,結果嘔吐出了一大攤的黃膽汁─,雖然那也很難聞,但總算是掩蓋了該股泥腥味,反令他好受得多。 阮小勇忍著刺痛,將一對糊滿淚漿的眼睛睜了開來,很快便發現,這並不算是個陌生的地方,可卻也不是叫人感到舒服的所在。現下的他也置身於那座擁擠而荒涼的義山境地,眼前的那一座座直立於雜草間的宏偉墓碑上,清晰無比地展示著死者們的黑白臉孔,雖然是靜止的,但都笑得很是燦爛。剎那間,阮小勇好像看見了好幾百個婆婆正在對著他笑。 阮小勇沒有再想甚麼,只是連爬帶跑地朝著回家的方向奔去。一望無際的陰森墓海剛剛過去,接著映入眼帘的,就是那漆黑得不見盡頭的悠長山路,紛紛掠過身旁的花草翩翩搖擺,猶如數千齊迎風而舞的舞蹈員,到處都有不知名的昆蟲情緒高漲的鳴叫聲,也不曉得現下已是甚麼時辰了。阮小勇開始感到雙腿乏力,又圓又大的月亮在他眼前有規律地上下躍動著,月光也把他仍在跑動中的腳跟曬得暖暖的,冰涼的夜露卻混著淚水將他的臉龐給打濕了。阮小勇突然意識到那種尿急但又撒不出兩滴尿來的難受感覺,開始在這個時候糾纏著他。 終於走在他家附近的那條小徑之上了,他邊抹拭臉上黏濕的鼻涕,邊撲到屋前使勁地拍打大門,並且竭力嘶喊,卻是只能發出細微的嗓音,拍痛了手便以頭殼猛力撞門。大門始終緊閉著。這時阮小勇嘔吐了,他不能聞到那股泥味,只好把身上的衣服全都脫了下來;他感覺到這一身的衣物彷佛皆沾著無數死尸的腐潰血肉,一定要馬上將之盡數除下。 父親和母親顯然是因為睡得太沉而聽不見這一連串的聲響,這個揣測令仍然在拚命拍門撞門的阮小勇感到失落不已。他認為父親和母親在這個時候應該大為焦慮不安才對,怎麼可以就此進入夢鄉呢?可是,當阮小勇想像著父親和母親待會見到他時的驚喜表情,便又感到寬慰極了,若今次的可怖經歷可以換來父親和母親的一點點關愛一點點珍視的話,一切還是值得的,說不定明個兒還有大魚大肉吃呢! 對!這肯定是婆婆和幾位祖先所要賞給他的厚禮,讓他原本枯燥的生命有個重大的轉變。從此以後,這個家,真的就會像個家了! 對!父親和母親準是焦急地四處尋他去了,所以才會沒人出來應門,他笑著這麼想。 可是大門卻在這當兒打開了,披著睡袍提著油燈的丁秀蘭徐徐步出,見及兒子正赤條條地立於門前,臉上表情的變化並不怎麼大。 你這是幹甚麼呀你? 但在一聲長長的哈欠過後,連那原有的丁點兒變化也不見了,從丁秀蘭口中出來的,不外又是其他母親斥罵兒女時所採取的一貫用詞。 終於捨得回來了嗎?一整天的都死到哪裡去啦?連飯也不用吃,有種的話就繼續到外頭撒你的野去!還爬著回來幹嘛? 斥責聲卻是未能蓋住阮阿茂自睡房裡傳來清清晰晰地鼻鼾聲,原來根本就沒人把他的夜歸當作一回事。阮小勇愣了半晌,接著在母親轉身入屋後,默默地拾起地上的衣褲,緩緩跨過門檻時,他所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還想吃大魚大肉呢,甭傻啦! 但阮小勇還是希望母親在知曉他的真實經歷之後,會因而給予他一絲半點的同情,這樣他也仍然會感到十分的幸福的。所以在丁秀蘭捂著鼻子將阮小勇的髒衣髒褲扔進澡房裡的大桶內時,阮小勇打算直截了當地將實情和盤托出。 小勇你掉進了糞池裡是不?怎會這麼髒? 媽,我不是掉進糞池裡,我是給人殺啦。 給人殺啦?甚麼叫給人殺啦?給人殺啦你還會站在這兒嗎? 我看見三個人把一袋珠寶埋進土裡,後來他們也看見我,便走過來掐我的脖子::: 阮小勇話沒說完,阮阿茂的破嗓子就自澡房門口乍然傳了過來。 滾開!滾開!老子要撒尿,要聊天就到外頭聊去,別站在這兒做擋路狗! 阮小勇和丁秀蘭哪敢怠慢,隨即快步而出,阮阿茂於是踏入澡房,大剌剌地站在那兒撒起尿來,尿水打在地板上的聲音,在冰冷沉寂的夜裡聽來格外響亮。 小勇你剛剛說甚麼珠寶來著? 正當阮小勇一時無法確定,是否要將自己的經歷繼續說給丁秀蘭聽,在撒著尿的阮阿茂突然回過頭來,眯起雙眼這麼問道。 然而丁秀蘭卻彷彿沒有聽見似的推推阮小勇。 去!回房拿件毛巾裹著身子,免得著涼! 阮小勇於是轉身欲往自己的睡房步去,卻被阮阿茂的一聲暴喝嚇了一大跳。 媽的!你們倆的耳朵當真給野狗吃掉啦? 丁秀蘭當然也嚇了一跳,正捂著胸口準備開聲回答時,不覺突地眼前一花,已被搶步趨前的阮阿茂猛力推向牆壁,撞得頭冒金星。 臭貨!老子說著話你敢當老子放屁?你這個狗娘養的是越來越欠揍了,皮肉癢了是不? 連褲子都沒穿好的阮阿茂,說著就惡狠狠地腳直朝著丁秀蘭的小腹猛踢,也不理他的那話兒就在兒子面前晃來晃去。畏縮在牆角的丁秀蘭只是不斷地搖頭,連哭泣也不敢太過大聲,一雙纖纖弱手就這樣毫無作用地試圖擋架阮阿茂的狂踹亂跳。 赤裸裸的阮小勇立於狹窄的廊間,望著父母發了瘋似的對母親下身施以無情的攻擊,擊得噗噗作響。母親強忍劇痛時所發出的嗦嗦聲越來越頻密。這樣的聲響阮小勇以往均是在步進父母那緊閉著的房門時才會聽見的,可是今天他卻親眼目睹,父親如何地從母親極度楚痛之中獲取極度的快感。他並沒有上前去救母親,他認為應該待自己長大之後,才可以這樣做,但為何非要等到長大之後呢?現在不可以嗎?不可以因為他是知道的,母親不能沒有父親,母親就是不能沒有了父親! 當天晚上阮小勇即是這樣,連澡也沒洗的便上了床,然後聽著母親的忍痛聲昏昏睡去。 第二天,阮小勇便發高燒了,這件事還是在丁秀蘭去給別人家洗衣燒飯顧孩子之後,傍晚放工回到家裡才發現。阮小勇自己也不曉得他是從甚麼時候開始發高燒的,他一整天都沒有醒來過,更沒曾吃過半點東西,被汗水浸得濕透了的床單在被窩底下發出了陣陣的酸臭味,漸漸地酸臭味又占據了睡房的整個空間。 悄悄降臨的暗夜,黑得令阮小勇強烈地意識到一股無形的壓力當頭罩了下來,那份近乎窒息的感覺也再度回來纏繞阮小勇,他又開始聞到泥腥味了,然後不禁嘔吐。可是由於四肢虛弱無法動彈,阮小勇飯可沒吃多少,涌至口中的穢物倒是吞了許多入肚。 阮小勇不知道自己到底睡了多久,也不曉得究竟這幾天有沒有警察到村子裡來作地毯式的搜刮,更不清楚那袋埋在柚樹下的珠寶有沒有被警犬給嗅出來,不過他記得自己曾經睜開眼睛,看見正笑吟吟地將他搖醒的父親。 乖兒子,告訴爸爸,你真的見到珠寶啦? 阮小勇吃力地點了點頭。 珠寶到底被埋在甚麼地方?快帶爸爸去! 這時丁秀蘭的臉孔出現在阮小勇模糊的視線裡。 你瘋啦?小勇剛剛才從鬼門關繞了一圈回來,你又要他陪你往那兒死闖? 你懂個屁!有了錢,就甚麼都好,冒點險絕對值得!要是沒錢的話,留著賤命一條又有甚麼鳥意思?笨蛋! 阮小勇聽到這裡便迷迷糊糊地昏睡過去,接著又聽見許多聲音,但無法分辨那些聲音究竟來自現實還是源自夢境,也沒能憑聲判斷甚麼事情在發生。他的意識一直處於飄忽迷茫的狀況裡,唯一真正感覺清晰的時刻,就是當他又回到泥土中凝望眼前徐徐蠕動的萬千尸蛆,接著赫然乍醒,孤伶伶地面對著灰黯空間時的那份窒息感覺。他總是這樣承受著窒息得快將斷氣,但又死不去的折騰。 終於,在不曉得過了多少天之後,阮小勇重新睜開了雙眼。 晨光是那麼地刺眼,阮小勇下了床,用盡全身的氣力叫喚他的母親。然而走進房裡來的卻是他的父親,一個面目祥和得與平日截然不同的父親。 你媽媽不在家,為甚麼不叫爸爸呢? 阮小勇還以為自己眼花了,但父親的確是笑著入房的。阮小勇以為父親是特意來慰問他的,畢竟一個人被埋在土裡一整夜,可不是芝麻綠豆般的一樁小事,雖然他無法確定自己到底有否告訴過父親,關於那死而復生的經歷。 不過,阮阿茂卻僅僅對一件事情感興趣。 帶爸爸去將那袋珠寶挖出來。 阮小勇的腦海立時浮現當晚使勁掐著他脖子的那幾個人的表情,他不知道自己是否有二度死而復生的機會,況且他也不喜歡那個地方,於是他堅決搖頭。結果他看見漲紅了臉的父親朝著他踏步前進,於是就本能地往後退去,父親卻仍然向他逼近而來。(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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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說,我原是為流浪而來
本是來自流浪的故鄉 明日還是要奔向流浪的異鄉 這一生,我原是為流浪的旅程而來。 那旅程來自一段傳說 在其中你且豎耳傾聽 聽馬蹄捲起寂寞成狂沙滾滾: 左踏,踏過枕畔猶存的依戀 右踏,踏過遠方邂逅的驚艷 傳說這條路必須一踏二踏再踏 再踏回你口中哼唱的傳說。 在傳說中他們口耳相傳 所謂的傳說 原是來自另一張耳朵。 這回你要撐起一雙好奇 看乾涸已久的眼淚要流向何方 前看,看過我今生的迷惘 從小樓的簷間滴落到了無邊江海 後看,看盡我滔滔的鄉愁 兀自流過你口裡稱頌的宏圖霸業 你上看下看左右再看 驀然看出我依戀的眼睛裡 靜靜閃耀年少 最初魂牽夢縈的翩翩身影。 在這之後,相互凝望後的我們 能否忘記悲傷? 就讓傳說前往傳說未到的國度吧! 我必須地老天荒地流浪 你可以為我前生來世地傳唱。 九十一年七月二十五初稿 九十二年一月十二日完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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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冬送暖──縣長的親和
搬來金門已一年有餘,兩歲多的女兒「洋洋」還是不適應這裡的氣候,今年的冬天尤為反覆無常,冷冷熱熱幾個回合下來,她的感冒症狀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終於在上週二以住院收場。 三天後週五早上,在我收拾已畢準備帶恢復健康的洋洋出院之即,一位身著紅色夾克的中年先生進入病房,「我來提早祝各位新年快樂!」那張誠摯的笑臉讓我頓感似曾相識,卻一時又想不出他到底是誰。直到隨後進來的人一句「小朋友們,縣長來看妳們了。」我才恍悟,眼前這位正拿紅包給我女兒的人即是縣長李炷烽。 「這是妳女兒嗎?」縣長握著洋洋的小手,轉頭笑著問我。 見我點頭稱是。縣長又問:「有幾個寶寶了?」這時洋洋拿著紅包翻轉著,儘管她還不懂紅包是什麼,但大大的紅包上金燦燦的「佳節快樂」四個大字顯然引起了她的興趣,她笑的好開心。 「有兩個了,另一個是『打包』。」我泡著台語回答縣長。 「那還要加油,多生幾個。」縣長也幽默鼓勵道:「生一個獎六仟塊。」 「一定一定,謝謝縣長!」我由衷謝道。 這時,我的小洋洋竟也有樣學樣:「謝謝縣長」。惹得眾人一陣讚許。 縣長一行人離開又去對面的病房慰問了,看著女兒依舊把玩著那封大紅包,我心裡也不禁漾起一股暖意,倒不是為那紅包內裝著的鈔票,而是源自感受到的縣長帶給大家的親切與關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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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藝文訪佚(三)
尚存於「文瀫初編」的兩篇張汝瑚文章,一篇是見於卷十一的「重濬清源縣永濟渠碑記」,此事於現今金門縣志內之張汝瑚傳中已有略述本末,文字亦簡白,故筆者不再多加說明。另一篇是卷十六的「西舍封識宛然論」,是以「宋史」列傳第二十一有載的劉溫叟之清廉節操為論,文中所涉人物故實大略如此:劉溫叟是五代時人,其父劉岳係後唐太常卿,由於眼見當時世亂,故他並不鼓勵兒子以取名位為念,只願他將來能平安終老林下。劉溫叟領受父教,雖亦如當時許多士大夫一般歷事數姓君主,但仍一秉以直道事君之誠,且清廉自持,並不汲營於己身之利。宋太祖建國後,劉溫叟官拜御史中丞,後來即位成為宋太宗的趙光義當時還是晉王,聽聞劉溫叟有清介名聲而家貧,有心與之結納,於是派人送了一大筆錢為饋贈,劉溫叟雖收下了,但隨即將這筆錢儲於廳堂西舍內,門上加了封條,以示對之一文不取。第二年,趙光義又藉端午時節派人送禮上門,而使者和去年相同;當使者到劉溫叟家時,發現去年送來的錢不曾被動用,便向主人回報此事,趙光義於是知劉溫叟非能以財帛打動,雖不免失望,但卻對之更加敬重。 另一位在文中作為對比的人物趙普,他曾於陳橋兵變時有佐命之功,亦為宋初名相,但他在操守上卻嘗有疵:當開寶六年時,據有江南的吳越尚未被宋所滅,國主錢俶因趙普是宋太祖倚重之大臣,便派使者送來書信及十瓶據說是海產的禮物。當這些禮物剛送到,宋太祖卻突然駕臨趙普宅第,見了吳越送來的禮物,便問是什麼?趙普依照來使說的回答是海產,宋太祖便想瞧瞧,結果瓶子打開,裡面裝的竟是如甜瓜子大小的黃金粒(瓜子金)!趙普急忙跪下叩頭,辯稱他還沒看過對方的書信、實在不知道瓶子裡裝的是什麼。宋太祖雖叫趙普收下無妨,但從此對其操守便有懷疑,而嗣後趙普也屢因此類「收受」問題而險遭罪譴──張汝瑚之文,主軸便以劉、趙兩人操守之對比,以證前者是更好的相材而未盡其用。「文瀫初編」原書在張汝瑚這兩篇文章之末還有評語,評論者一位便是錢肅潤,另一位「徐立齋」,即徐元文,號立齋,江南崑山人,是順治十六年的狀元,曾任國子監祭酒、翰林院掌院學士等職,官至戶部尚書、文華殿大學士,此兩位評論者都是清初時著名文人,對張汝瑚文章的稱美評價,可說增益其文學之價值。 (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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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留的所在──素描巴黎精品旅館
巴黎市區最高的蒙帕那斯辦公大樓在不遠處矗立,雨中昏暗燈光下的街道,讓人有身處紐約的錯覺。現在是深夜十點,我剛從羅亞爾河谷駕車歸來,歸還赫茲租車公司的車,又睏又倦,只想趕快到旅館休息。我招了計程車到預訂的旅館HOTEL BUCI LATIN(註一)。我以英語發音告訴司機到BUCI「巴西」路,司機猛點頭說他懂,怕他弄錯又補充在SAINT GERMAIN聖傑曼路上。蒙帕那斯離旅館所在的聖傑曼很近,步行約二十餘分,直線可到。只見司機彎來彎去,感覺上離我要去的方向越來越遠,暗暗的夜色裡,前方迎面而來的竟是艾菲爾鐵塔及傷兵院,我急忙和司機說:「開錯路了!」司機回答「沒錯,巴西路在艾菲爾鐵塔附近。」許是見到我驚慌困惑的表情,司機遞來紙筆,我寫下「BUCI」,他看了拍了一下額頭說:「啊!這是布西路,在另一個方向。」,一路上他一直糾正我「布西不是巴西」,我深感無辜,不曉得發音一字之差,竟然變成截然不同的另一條路。早知道一上車就應該寫給司機旅館的地址。 到了旅館,計程錶跳的是五十多法郎,約二百五十元台幣,我心想短短的路程竟所費不貲。我問司機多少車資,只見他拿出筆來寫了計程錶上數字,另外加了三十法郎,法國計程車行李是按件計酬,我的行李不少件,費用已經超過車資的一半。我付了車錢,沒另給小費,因為搞不清楚那另外的三十法郎是否包括小費,也心疼因弄錯路名而多走的冤枉里程。只見那司機老兄嘴裡咕噥幾句法語,好像在抱怨我沒有付小費,才心不甘情不願地揮揮手,返回計程車上。(註二) 歷經迷路的驚險,總算到了此行在巴黎的第二個旅館,(第一個旅館在香榭大道附近),在紐西蘭作家寫的介紹全球旅館的書︽A PLACE TO STAY︾(停留的所在)副標題︽30 EXTRAORDINARY HOTELS︾(三十家非凡的旅館)。在巴黎所介紹的唯一一家旅館。首映眼簾的就是在它小小如酒瓶狀的霓虹燈招牌,這個直立式招牌的第一個字母是白色的H,接著一個白色大大的圓框代表O字,圓框裡紅色的BUCILATIN,下面有白色的TEL三個字母,感覺上好像是PUB的招牌。如同文中所述,霓虹燈招牌是這家旅館第一個被注意到的部分。形色匆匆的行人穿梭在狹窄的街道,一不留神你可能就錯過這家四層樓高,兩個店鋪寬的旅館。這裡離座落著花神、雙叟咖啡館及LIPP利普餐廳的聖傑曼大道很近,走路只要五分鐘。如果你酷愛咖啡,你可以在一天的開始去著名咖啡館喝一杯,也可以在晚上回旅館前去喝一杯,但絕不是下午,因為這時你正忙著遊覽巴黎的其他部分。 我們拖著行李走進大門,櫃檯站著一位面容清秀的金髮年輕男子,他趨前用流利標準的美語問候我們並幫我們提行李。大廳的感覺跟在網路及書中照片相似,不同的是比想像中寬敞。進門的右邊是沙發茶几組,左邊則是洗手檯與迷你吧。洗手檯的水龍頭是仿羅馬人頭噴泉樣。房間裡沒有冰箱,所以迷你吧放在外面公共區域,有需要的人請自取。中間走道不似一般飯店鋪紅地毯,而用深色原木板,兩個鐵釘釘一個木板、一條一條銜接而成。走道左邊的木牆上掛著一排二十多幅原木裱框的小畫,原來這是旅館房間門的攝影圖像。老板請十位當地的藝術家們在門上設計創作,成為旅館的一大特色。仔細端詳,每一扇門都不盡相同,可能藝術家各有風格。有的仿莫內名畫裡撐洋傘的仕女;有的是豹花紋圖;有的是白色條狀木塊上面寫些阿拉伯數字。 一進房間外的走道,迎面而來是一股刺鼻的香水味,聞起來像是廉價古龍水。我原以為是前一個房客所留下的氣味,就想要求櫃檯男士幫我們換房間。後來覺得理由不夠充分而作罷。還好沒有提出要求,第二天早晨,印度裔的清潔人員打掃時,我才看到他們用這種「古龍水」當室內芳香劑在空中四處噴灑。 我們的房間在一樓。對我們來說應是幸運吧,至少行李要運入房間很方便,不用擠狹窄的電梯,一個人和幾件行李在電梯裡已無轉身空間,另一個同伴只好瓟樓梯。我們在香榭大道旁的旅館也是這樣的TOWN HOUSE,旅館的電梯也有類似的窘況。我們所住的房間房門是豹紋條狀。房間沒有房號,憑藉鑰匙圈用透明的壓克力內夾房門照片,來找自己房間也不是件難事。這間旅館的所有房間都沒有房號,只靠房門與鑰匙圈相互確認,當然你得記住自己住的樓層。 走進房間彷彿走入書中照片,令人意外的是房間的寬敞,與右岸香榭區同等級同價位旅館之狹小相比,真有天壤之別,暖黃色調的燈系,讓人感覺溫暖。室內佈置得簡單具現代感,唯一搶眼的是鋪上潔白床單看起來柔軟舒適的大床。浴室裡有飯店的標準配備,不同的是蓮蓬頭直接嵌入衛浴間牆壁一角,沒有隔間或浴簾。乍看之下,覺得整個衛浴間設計簡潔俐落,很帥氣地一氣呵成,但實際淋浴時水花四濺,馬桶、地板無一倖免。洗澡後滿目瘡痍,至此深切體會所謂好看不好用。有浴盆的房間很受旅客歡迎,早在一個月前就被訂定,雖然與只有淋浴設備的房間,價格相差近千元台幣,但旅容似乎不在意價錢,許是旅行的疲累需要可泡澡的浴盆來撫慰。浴室裡有刻著旅館名字的香皂,裝洗髮精、沐浴乳和乳液的小瓶子也印有旅館的標誌。你或許會認為旅館的房間很多,才有足夠的經濟規模支持它如連鎖飯店有自己名字的沐浴用品。其實旅館只有二十七間房,只不過住房率很高。 我們的房間緊鄰巷道,與外界以落地窗區隔。晚上偶有醉酒的路人大聲喧嘩,平時則頗為安靜。揮別白天旅行的疲憊,我們躺在柔軟舒適的QUEEN SIZE床上,不一會就睡著了。隔天早晨要到地下室用早膳時,我把門板上的告示板轉個方向。上頭寫著。「GO AHEAD MAKE MY BED 上前來,鋪我床」。告知清潔人員入內打掃。這個告示板是原木材質,兩個巴掌大小,另一邊則寫著:「SHHH,IM ASLEEP OR BUSY 噓!我睡著了或正忙」。這兩句話可是花了老板兩年時間構思,與一般飯店制式的「請勿打擾」牌子比較是不是多了幾分趣味。 飯店的早餐在地下室供應,內含在房價裡,服務生親切地問我們要喝茶還是咖啡,他另外拿了兩杯現榨柳橙汁和一籃麵包。籃子裡有一個可頌麵包,一個英式MUFFIN,一個巧克力可頌和一個法國麵包;還有四小瓶不同口味的果醬和一小瓶蜂蜜,一碟條狀奶油。環顧四周,四種不同顏色,相同尺寸、式樣的單人沙發椅圍繞著圓形的木桌,以高低起伏的地板劃分區域,就像咖啡廳的模樣。樓梯旁放置著一個報紙架及一個小雜誌架,報紙有︽USA TODAY(今日美國)︾、︽華爾街日報︾、︽FINANCIAL TIMES(財經時報)︾,以及英國報紙、法國報紙,看起來這家旅館的客人中,美籍商務旅客佔不少。雜誌架上比較特別的是擺放著一本當期日文版的︽美麗佳人︾,還有一本男性的︽VOGUE︾。 地下室廚房的外牆上釘著木架,架子上擺著不同大小形狀的瓷酒瓶,下有一面用飲料鋁瓶蓋,鋁片鑲邊的鏡子。地下室的天花板並非全與外牆相連,而是空出一段間距,有天井的效果,陽光從一樓的落地窗直入地下室,小紅莓合唱團女主唱高吭激昂的歌聲迴蕩在空氣中,在法國聽英語歌曲有點奇特。而在這奇特的氛圍裡,有人悠閒地邊看報紙邊吃早餐;有人低聲與同伴交談,有美國人也有日本人,日本人也算是這間旅館的常客,難怪雜誌架上會放著日文版的雜誌。我低頭吃著早餐,想到即將揮別巴黎,回到繁忙的台北,恢復以往一成不變的規律生活,不免開始懷念起這裡的一切,懷念起春天的巴黎。(二○○三、二、七寄自台北)。 (註一)HOTEL BUCI LATIN是精品旅館聯盟「DESIGN HOTEL」的一員,台灣加入此聯盟的目前有台北的國聯飯店,相關資料可以上網瀏覽。 (註二)回台後觀看DISCOVERY的旅遊節目,介紹巴黎的計程車,素以繞遠路敲觀光客竹槓聞名,才恍然大悟那天走錯路可能是敲竹槓的藉口。 (註三)花神咖啡館(CAFE DE FLORE)昔日為存在主義學者沙特與西蒙波娃寫作論事的場所,畫家畢卡索也是這裡的常客;海明威則常在雙叟咖啡館清談或大聲朗誦他的作品、此咖啡館在他著名的小說。︽THESUN ALSO RISES︾中譯「妾似朝陽又照君」出現過好幾次;利普餐廳LIPP從一九二○年代重新開幕以來,不少文人名流都是座上客,現在內部仍保留九○年代古典裝潢│大片鏡子間鑲著方形細釉瓷拼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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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葬
阮小勇又做夢了。 那個叫人透不過氣來的夢,黑壓壓的,吸進鼻子裡的渾濁空氣夾著一粒粒一塊塊的泥沙,全身上下怎麼也動不了,阮小勇快要窒息了,有好幾回,他都像現在一樣,以為自己即將在夢中死去。 而每一次到了這個關頭,阮小勇便會想起婆婆曾經向他提起的一件事。 依咱們族人當時的風俗,人一旦翹了辮子都是用草蓆裹起來就埋進土裡的,可是就曾經有幾位先人吶,在入土了幾天後竟然又活了過來,你可想像得到他們在那個當兒,一睜開眼睛見到的盡是同自己葬在一塊兒的死屍,又爛又臭的,周圍還有數不清的屍蛆正蠕著來呢,那種滋味可真比死還要難受呀可憐::: 婆婆並無說明那幾位祖先後來究竟怎麼樣了,想是被發現而救了上來吧,不然這等事又有誰會知曉?不過他家族成員自此都必用火化的方式下葬,這一點婆婆倒是提過,說是為了免死者忍受先人的可怖體驗。 但為甚麼不先將屍體擺著,等待祖先們復活呢?阮小勇曾經這般推想過,此等世代遺傳的假死現象有可能非得等到屍身埋入土中一段時日才得以解脫,然而家屬又要如何始能斷定死者的復活期呢?痛定思痛,不如著著實實肯肯定定地死去,反倒安心,再說,某些人巴不得某人永不復生的事,古往今來亦時而有之,當然,這都是上幾輩子見不得光,且以阮小勇的閱歷思維仍未及聯想到的家族秘史。 阮小勇不曉得他的推想跟事實的差距到底有多大,他的婆婆已經死了,他再也得不到答案,又不可能去問母親,母親丁秀蘭對阮家的過去知道的並不會比阮小勇多,她跟婆婆的關係一向不好,所以婆婆是不會將這些事情告訴她的,婆婆只會在阮小勇的面前數落母親的不是,這是阮小勇所有昔日記憶中最不好受的部分,因為婆婆和母親都是他至愛的女人。 阮小勇也不會去問父親,父親阮阿茂從來都不曾好好地跟他說過半句話,要不是因為家裡還有婆婆和母親這兩位說話語氣溫柔的女人,阮小勇還真會以為,這個世上人人說話本來都是這樣呼呼喝喝的,就像他的父親一樣。 不過阮小勇也確實沒有探討過,究竟該去向誰尋求答案這一個問題,事實上,在聽了婆婆的一番舊事重提之後,他就未曾再想起有關土中復活的種種了,直至那個令人窒息的夢魘頻頻出現,而且內容似乎有逐漸增添的現象││阮小勇後來還見到了他的父親,父親赤裸裸地站在那兒流淚,淚水不停地從眼中淌出來,接著阮小勇聽見了哭聲,不過哭聲卻是屬於他母親的,這時阮小勇的視線開始向前移,直至父親的瞳孔為止,浸在晶瑩淚水之中的瞳孔突然轉為鮮紅色,父親的雙眼淌下的不再是淚水,而是血水,血水染紅了整個空間,刺鼻的血腥味瀰漫了開來:::。 有些經已被世人遺忘的陳年往事,就是不該想起的好,阮小勇認為,這可能是長期寄居於他家中的祖先亡魂知悉他已知曉了他們曾有過的可怖經歷,並且還無聊地做了一次絲毫不符實情的差勁推想,於是便集體作弄他,讓他即使在大白天裡,只要一睡下便會做同樣的那個夢,以示小懲。 阮小勇於是決定起床往外逛,暫時不要呆在家裡與被他開罪了的祖先亡魂共處一室,反正他的父親和母親從不關心他的去向,只要有回家吃飯就行了,或許,即使沒回家吃飯也一樣不關心,所以他可以在外頭自由自在地到處閒蕩,愛逛哪兒便逛哪兒,愛玩甚麼就玩甚麼,雖然沒有玩伴,但對他來說並不要緊,反正他的最大愛好是思考,不停的思考。當然他已不想再去思考有關婆婆跟他提起過的事,他目前最想思考的問題是,是不是每一個人在小的時候都會像他一樣,不太滿意自己所擁有的這個家?而這種狀況應該會隨年齡的增長逐漸改善吧?阮小勇邊走邊想,越想越覺得自己的落落寡歡並不會就此持續下去,即將有個特別的轉變正等著他,不過他卻無意揭開夢中那股窒息感的謎底,只是毫無意識地朝著果園走。 天色漸黑,有三個男人卻仍然在一棵柚樹下勤快幹活,其中兩個忙著用鋤頭使勁地挖坑,另一個負責鬼頭鬼腦地把風,他不斷東張西望,卻始終沒往後頭瞟過一眼,而阮小勇就偏偏在這時候從該處走來,並且站在雜亂無章的草叢間望著那三個男人,對任何新鮮而富於動感的情景,他總是能夠看得一動不動的,忘了吃飯,也忘了回家。 持鋤頭的大胡子將一袋東西踢到坑裡去。 哎!其實咱又何必這般費事把它埋了呢?依我看還是早些將這批珠寶分了乾脆!怕啥? 持鋤頭的大眼睛用泥土將那袋東西蓋掉。 你懂個屁!今個兒時代不同了,警察一查起案來動輒就來個地毯式的搜刮,把珠寶收在家裡帶在身上?想害大伙兒被人贓並獲呀? 負責把風的大肚腩顯然比大胡子有腦得多。 把珠寶埋在這兒,哪怕被搜到了也沒法子證明是誰幹的,再說誰會料到一棵柚樹下正埋著珠寶一袋呀?除非咱今晚的事叫人見著了! 他們還不知曉,自己的一舉一動真是叫人見著了。阮小勇簡直看呆了,竟然忘記自己在肚子餓的時候便會有打嗝的怪病症,當阮小勇不自覺地打從喉間發出一陣陣的古怪聲響時,他的眼睛還猛盯著那堆微微隆起的小泥丘,他嗅到一股極之熟悉的氣味,他想嘔。 直至被那三個男人從草叢間給揪了出來,阮小勇才意識到,自己剛做了一件不該做的事,然而他已經不能再做些甚麼了,他只是一名小孩子,連求饒的話語都不懂得說多一句的小孩子,還能夠做些甚麼呢?那三個男人也並不需要他做甚麼,事實上他們怕的正是阮小勇即將會做一些甚麼,於是他們要阮小勇從此甚麼都做不到,看不見,說不出,他們忘了他只是一名八歲半的小孩子,把他當作一名身高八呎半的敵人般,能有多狠地就多狠地掐著他的脖子,非要掐到他的眼珠凸出來,掐到他的舌頭伸出來為止。 終於,阮小勇的眼珠凸了出來,舌頭也伸了出來,一張臉在明月的照耀下還泛著迷人好看的藍光,他的表情並沒有甚麼太大的變化。其實,在意識到自己將在下一刻死去的剎那間,阮小勇也沒有想過到底應該感到悲哀抑或解脫這個問題,只是腦海裡卻浮現了母親正低著頭默默縫衣的神情,浮現了父親在迷蒙的煙霧中眯起雙眼回味著甚麼的模樣,還有靈台上婆婆那張發黃了的相片,他在這刻才留意到,原來那張相片中的婆婆是微笑著的。奇怪,他也見到了自己,正目無表情地坐在廳中的一張木凳上。早知道自己從小就日盼夜盼的未來最終不過只是一個空想,他就一定不會再浪費那麼多時間去期待它的來臨了,或許,正因為它的根本不存在,所以,曾經想它一想也總強過沒。 阮小勇這才知道,原來一個人在臨死的一刻竟然還會做夢,可是很快地他又感到實在不值得,因為他今生的最後一個夢,卻是那個自己已發過好幾回的夢,而且又是惡夢,周圍仍舊是那麼地黑沉沉靜悄悄,只有一些聽來極富節奏但不知是甚麼的細微聲響不斷傳至,鼻裡游動的依然是一粒粒一塊塊的泥狀物質,喉頭乾燥得猶如火灼,手腳也似乎僵硬了起來。 阮小勇原本打算甚麼也不做,只是若無其事舒舒服服地躺著,可是那份近乎窒息的感覺始終還在,始終那麼地難受。但阮小勇不再有快將死掉的感覺了,因為他知道自己已經死去,他只是在等,希望難受的感覺盡快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四圍已不再那麼黑暗,但只有令阮小勇更加難受,因為他開始意識到,自己的身旁滿是千千萬萬大大小小正在蠕動著的條狀生物,滑不嘰溜的,很多很多,都在不停地蠕動著,奇臭無比,使原本已難以呼吸的阮小勇不禁倒抽一口涼氣,同時又吃進了一些泥狀物。那股黏濕而帶有沙質的腥味使他連咳了數下,想嘔又嘔不出甚麼東西來,只能猛吐著唾液,結果唾液全糊到了自己的臉上來。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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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藝文訪佚(三)
是年,上特旨下吏部:遣戍各官,俱將得罪緣由詳列來看。選郎吳羽文就開列中薦二十餘人,公居首。上怒其市恩,吳下獄論戍去。其後部舉清恬,公復與焉。然終以不通京貴人,事竟寢。 甲申聞變(李自成陷北京,崇禎皇帝自盡),(公)曰:「吾罪臣也,其哭於野乎!」弘光(福王)立,閣部史可法特疏首舉,以忤馬士英,調紹興守。復遣璫選中宮於嘉、紹二郡,以公向忤璫,欲復以璫迫公。公入浙界,即以疾歸。隆武(唐王)立,起嶺東參議,改光祿寺少卿。時在廷主親征之議,公陛見,即有扈駕之命。上「慎用人、審布置、覈額餉、汰將領、清言語、實圖治」六事,上皆嘉納之。 馬金嶺之失,首輔黃道周全軍陷,定魯(虜)侯鄭鴻逵偕諸將退扼仙霞關。上命公巡察守關將,賜劍印,特敕便宜行事。公奏:「臣巡關耳,將有不法者,回奏請速逮治之。書生提劍入軍門,恐殞越簡書。」上然之,遂單騎,所至與其守將申款曲,嚴飭厲,務使兵民輯睦,聯絡救應。諸將皆唯唯。然後出仙霞關,晤定魯(虜)侯,痛談時事。公泣,鄭亦泣。因教令疏參失律將領,回奏稱旨。 當公未旋時,上復遣輔臣駱(路)振飛,欲就軍中斬罪將黃光輝,至浦城遇公,出密敕相商。公曰:「今入人之軍呼其大將斬之,猝有他虞,不變生俄頃耶?公不如以功罪責大帥,生殺還朝庭,公進退綽綽矣。」定魯(虜)侯果囚光輝詣行在,上亦卒赦之。凡所建言,皆切中時弊。久之,進太常卿,旋擢督察院辦(協)理院事左副都御史。 上銳意出贛,公力諫不可,疏留中不下。鄭鴻逵亦切諫。上曰:「與廷臣議之。」時大學士蔣公、駱(路)公、何公,少司農湯公,暨行在諸公,俱集。鴻逵指畫關門險要,置烽增壘,星羅棋布,為十可守,百不可出之議。公與蔣公云:「所不與共心力者,有如此水!」乃共規派兵衛參置文武,鴻逵與其姪賜國姓成功,分域嚴備,諸公則督餉督師。凡數日,頗有條緒。合奏,上意堅不可挽。鴻逵曰:「吾赴東海死耳!」遂削髮繳印敕去。關門守禦俱弛,而有輸款清朝者矣。 公歸,斥賣田園,以為行資。上曰:「速之,遲則不能待矣。」及公至,上已出蒞劍州。北岸皆毳帳,獨成功一軍未動。公望北哭,成公執公手曰:「先生何之?吾叔侄在,捲土重來,未可知也,且歸再計。」公從間道入山。清法嚴,所至,人無敢藏匿,姑削髮入空門因得與同志商舉事,遂鳩集師徒。 丁亥夏(明永曆元年,清順治四年,西元一六四七)與鴻逵、成功,及光祿卿諸葛倬、都憲沈佺期、職方郎張正聲、禮科郭符甲、翰林林次土、御史林蘭友,同時舉事,收復郡邑,義聲大振。已而糧竭事分,事權不一。會永曆帝(桂王)駐蹕端州,公上封事,賜旨褒獎,晉兵部右侍郎,兼官如故。 辛卯(明永曆五年,清順治八年,西元一六五一),清帥馬得功見延平王在粵,遂襲島。閣部曾公妻子問渡,公僅一舟,曰:「事急矣,安可使吾家獨完,而置曾眷於殆!」趨舟先獲之,公妻子入小漁艇,泊譏下,幾壞者屢。及曾公殉節城中,莫敢過問,公募僧人得其遺體,而出其壽器殮之。與沈佺期昏夜過鴻逵舟取綿帛。相去數里,風雨驟至,舟人大恐,及岸,乃嘆曰「頃不歸,吾兩人且以魚腹為殮,尚欲殮曾公耶?」大司馬盧若騰、光祿卿諸葛倬 等皆來視殮,復為權厝於浯。 公居鷺島之曾安,兄嫂俱終於鷺,而幸皆歸葬。於鄭氏叔侄,凡軍國大事,有所籌策,亦多所匡救。鴻逵駐師碧沙,余(洪旭)居浯島,公與沈佺期,每扁舟過訪,同陟太 (武)山,酌蟹眼泉,為文記其事,形諸詠歌,靡不以君親為念。(公)後移居浯島,住賢厝鄉,日與盧若騰、華亭徐孚遠、沈佺期,及余數人,揚榷古今,校訂書史,有終焉之意。 延平王既定臺灣,書邀公。公遣人具牛種、為五畝計。癸卯(清康熙二年,西元一六六三),清克兩島,公遣妻子歸守墳墓,獨往臺灣。與寧靖王(術)桂,禮科辜朝薦,日相過往,賦詩著書,以盡餘年。所著有「四書語錄」、「易經測略」、「詩經語略」、「孝經解」、「四居錄」,及奏議、詩文若干卷,俱未梓行世。 丙午(清康熙五年,西元一六六六)四月二十八日,(公)卒於臺灣,享年七十有四。宗藩親舊皆來視殮,莫不墮淚。癸丑(康熙十二年)年東人送公樞(柩)歸里,葬於惠北松亭之原。 公性復節儉,而好施與。延平王父子既雅重公,饋遺無虛日,公悉推惠其親黨,傾貲不吝,其輟己之食以濟人云。是為傳。 張汝瑚 生存年代適跨明末清初的張汝瑚,名列縣志「宦績」傳中,據縣志載其自著有匏野初集、二集、賢賞堂文集,另外還編有明八大家十二名家文選,但這些書據縣志稱現今都已亡佚,連最起碼一篇書序都不得見。筆者在近日的檢索中,總算找到了張汝瑚的兩篇文章,還有他人為其著作所寫的序言、贈他的詩文,和關心他的記事。這些資料,可供今人首度有其手筆可衡量他在文章上的造詣,以及補充縣志對其生平欠詳之處。 首先,張汝瑚的文章,見於同樣也是生逢明末清初的江蘇金匱縣人錢肅潤編纂之「文瀫初編」一書中。按:錢肅潤,字礎日,明亡前曾補博士弟子員,鼎革之後不復仕進,以授學為生。當清廷對明人衣冠開始著意查禁時,錢肅潤仍不變服,結果被捉將官去,打折了一條腿,但錢肅潤十分硬氣,竟還能引「韓非子」中的話笑著對人說:「『夔一足』,庸何傷?」自此自號跛足生,也因此名傳天下,受到四方學者的崇敬,八十八歲卒於家。錢肅潤原本編此書時,照目錄看是收入了張汝瑚三篇文章,但筆者翻檢之後只有兩篇──收錄在卷五的「明八大家文集序」這篇文章,書裡找不到,不知是因原書陳舊或裝訂時即缺頁、或是此書在現代影印時給漏了;這本書國內又無其他藏本,只有大陸出版的一種影印本,所以筆者是完全無法可想。又:照「初編」這書名看來,極可能曾有「續編」,也就多了一個找到張汝瑚文章的機會,不過至今為止筆者還沒查到有「續編」仍然存世;若日後出現了,倒不妨留意。 (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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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M.N Florence
2001的盛夏,某日午後,我有些慵懶而不願地搭上從Room到Florence的ES☆(歐洲洲際快速烈車),經歷一翻搭錯車的折騰,才從Bologna來到Florence S.M.N ,那是第一回來到這座車站。 記憶中家鄉車站的模樣徹底被這裡打破,雖然同樣有大門,但兩側開放的門道使站內的這條長廊就似馬路穿越站內的一部份,而道路的一邊是商店與INFORMATION,另一側則是火車進站的鐵道,也就是說,火車由頭進站,卻由尾巴以「到車」的形式出站去。 原預計停留三天,結果竟是六天光景的飛逝!且深深地愛上這全然異於Roma的可愛小鎮,尤其與隨旅行團出遊也正來到佛羅倫斯的家人意外相會於此的滋味:::好有趣! 而後,又從這兒驅車回到Roma,再從Roma回到Filenze S.M.N,但隨即到SITA BUS搭車到Piza;當自Piza回到這座車站,那感覺好親切,在短短一週間以Filenze S.M.N為中心放逐自己的旅程到Piza、Siena,才離開到Venezia去;尤其難忘的是從Siena回來時已是深夜,我便抱著行李躺臥在一角,等待近黎明駛離的班車那一年的旅行,這座車站就像家一樣帶給我親切與熟悉的依靠感! 2002年又是正值盛夏的七月,我再次回到了這座車站,不再從Roma驅來,而是自遠遠的那一方城市─Paris!ES☆徹夜奔馳,我的心不再有去年離開羅馬時的不捨,因為那一刻有「回家」的激動。 清晨9:05車緩緩地駛入站內,我扛下行李,極似去年的打扮:橘色背包、深綠色的手拉行李、拖地的低腰牛仔褲是否有人能認出這是去年離開時深深在內心許下盼再歸來心願的青澀女孩!?而垂掛臉旁的淚水,全是為這我愛上的城市~~~~~。 命運是詭異的!等待我的人不是當年的好友,卻是一位一見如故的陌生人。而這一年,我在Florence S.M.N 車站經歷了更多生命可能不再重複的片刻:同好友Marco回他的家鄉Monbegno;深夜獨自黯然地在從Monbegno回到這兒;在12小時內,又驅車於午夜匆匆離去,歷經三班車程的轉換,越過疆界抵達法國Nice;爾後放逐自己到Lucca、Assisi,甚至到Napoli即將,我也從這兒離開到Sazburg和 Wien! 此刻,望著站內每每都滿滿的人潮,以為自己是個為這些遊客擔心他們的陌生將錯過班車的站員! 這座車站比台北火車站更叫我熟悉,她好似避風港的家,卻每每也是送我飄向另一段旅程的港口!有親切、有熟悉!然而,事實上,她盡是我流浪的記憶,一處不知何時得以再停泊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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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方
以前,如果有人對我談起治病偏方,我總會以知識份子的高傲神態嗤之以鼻,可是,不知怎麼的,這一陣子,卻開始對它產生一定程度的信任,有朋友說,我老了,事實上,我認為,老百姓相信它,代表的是對現存醫療問題的無言抗議。 媽媽一向體弱,在我的記憶裏,我們好幾次都處於失去她的恐懼中,現在年紀大了,問題更多。 靠著爸爸任公職所結識的人脈,以及人親土親的人情,我們一直受到縣立醫院的溫馨照顧。不過,受限於醫療設備與技術,媽媽常需轉診赴台治療,出了家鄉後,我們愈發覺得舉步唯艱,求救無門。 轉診時,縣立醫院都會盡力幫忙,不過,當我們轉至台灣時,能否順利住院治療,常得再傷一次腦筋,台省醫生不一定會收,收了也不一定有病床,體弱的媽媽,得先到轉診醫師的科別掛號,如果同時有好幾個部位有病痛,更得一個科別看完,再掛號看另一個科別。病人經此折騰,已去了半條命,幸運的,醫生大發慈悲,安排住院,但也不一定馬上有床位,有時得在急診室等個一天二天,看護的家屬也難找到地方休息。我們還算幸運,靠著朋友的介紹,得以住進醫院,有一個朋友在另一個知名醫院看診,醫生診療後說,必須住院,結果,病床還得由病人自己去張羅想辦法,醫院不負責安排,這位朋友求助無門後,憤恨返金。 媽媽腎臟、腸胃、心臟皆有問題,加上嚴重貧血,因此必須各科會診才能有效治療,可是,所謂的會診,竟只是在媽住進醫院的第一天,各科醫生形式的來看一下病歷後,就鳥獸散,並未進一步診治,最後,還是只能由所掛的腸胃科醫生針對腸胃來治療。至於原本的腎臟、心臟問題,得另外掛號門診,再分別治療。這就是所謂的會診制度嗎?如果真是這樣,我為所有的中下階層病患感到悲哀。 出院後,媽的病痛依舊,每次回台省醫院複診一次,醫生就換一次藥,看到她病痛難當,我們拜託主治醫生讓媽住院,卻總被拒絕。我們由期待轉為無奈,由無奈變成失望。 求救於正統的治療無望,為了減輕媽媽的痛苦,我們只能改尋他途,弟弟的好友平時專研各種中醫偏方,也會求神問卜,據了解,曾救活許多被醫生判死刑的重度病患,他表示,媽是被不好的東西所困,需要一一化解,並按時服用所調製的中藥粉,他是弟弟的好朋友,為媽診治,全然基於朋友之情,良善的出發點絕對可以信任,非一般坊間斂財之舉。本來我們也不相信,但是諸多巧合,加上不少被他醫療好的人前往致謝,我們在求助正統西醫無效後,採用此種偏方,成為不得不然的選擇,起碼,他的熱心、感同身受,讓陷入憂愁的病患及家屬們,獲得應有的尊重。在這些人們所謂的江湖術士眼中,生命至少還被當做生命對待。 台省的醫療技術與設備雖高,我們仍舊選擇返金,接受縣立醫院的診治,在這裡,熟悉的醫生護理朋友會不厭其煩的為你看診、聽你抱怨,將你當家人一樣的關心,這些,對台省的醫院來說,全是奢求,當然,除非你是達官貴人,或者家財萬貫,可以砸死人。 曾經,也曾神往國父至理名言:「人生只求做大事,不求做大官」,進出醫院多次後,這句話,我只當它是年少輕狂,現在,我只希望做大官、賺大錢,庇蔭家人,想想,也挺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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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遺忘的古蹟與奇景
於某日閒聊中,蔡君錦清提及太武山上電視轉播基地附近,近年發現古人勒於石上的律詩,該遺跡為金門縣志所遺漏者,對此,多人甚感興趣,學期結束前夕,因與蔡、黃、莊諸君,相約上山,一探究竟。 勒石上題勒的兩首詩,係明穆宗隆慶六年(公元一五七二年),溫陵郡丞前司徒郎丁一中所書,至今已四百餘年,然保存相當完好,大部分的字跡清晰可辨:「泉南萍跡遍群山,太武從未猶未攀。此日乾坤一俯仰,浮生身世幾間關。碧池浸月諸天靜,白石眠雲萬慮間。獨坐翠微空闊甚,夕陽吟嘯不知還。」另一首:「奇勝誰登絕徼山,嶙峋偏自愛躋攀,蒼波四面浮瓊島,青壁千重護玉關,北望五雲天闕遠,南瞻萬里海濤閒。令威舊識蓬萊路,便擬乘風駕鶴還。」同遊者十餘人亦勒於石上。此外,題詩處對面的巨礫外側,刻有「鶴鳴」二字。 該則題詩收錄於︽金門縣志︾及明隆武年間洪受所著︽滄海紀遺︾兩書中,後者更載明其鐫石處為風動石之左。實際上題詩勒石所在為眠雲石,而「鶴鳴」鐫石處為風動石,兩石皆為昔日太武石奇景。 丁一中是丹陽人,號肖鶴(少鶴、一鶴),當年夏天來金旅遊,也登臨金門城南郊的嘯臥亭,並有題詩。而陪同遊太武山的人士中,不少是地區飽學之士,筆者對其身份背景較明瞭者有陳廷佐、陳懋翔、蔡存淵、陳玉言、陳榮仁等五人。陳廷佐(一五四五│一六二一)字時守,號仰台,係陽翟人,湖廣城步知縣許贄的外孫。時為諸生,後其子陳基虞高中萬曆己丑科(公元一五八九年)進士,因封南雄府推官,晉南大理寺評事中憲大夫順德知府,著有︽山房學步詩集︾四卷,列地區義行篇人物。陳懋翔字存功,為斗門人,係學考派陳氏七世,後於萬曆九年中辛巳科(公元一五八一年)貢生,任漳州訓導,浦城教諭。而蔡存淵則係瓊林人,屬瓊林蔡氏大厝房十六世,時為生員,有文學、能詩。陳玉言、陳榮仁兩人皆陽翟人,同屬浯陽陳氏族親,陳榮仁乃登明嘉靖五年(公元一五二六年)丙戌進士的陳健之侄孫。 從地形學來說,眠雲石與風動石原同屬一大岩體,後沿岩石節理進行差別風化與侵蝕,而各成特異地形,前者在左,後者在右,屹立於山岡上。風動石屬平衡岩地形,上部寬大,愈向下愈狹小,其基部仍與岩體緊密相疊(目前岩下被圍砌成一居室),整個岩礫與底岩維持平衡,「每雲雨驟至,狂風怒號,石為之動,如輕風之拂芳草。」註砣清末林樹梅在︽太武山十八詠︾中詠之:「何曾石點頭,欲訝風生草,感此息機心,悠然悟天巧。」民國二十六年撰寫︽修建倒影塔碑記︾的林乃斌,也在其︽太武山十八景分詠︾中,有甚貼切的描述:「獨立臨崖亦險哉,腳跟搖曳費疑猜,如何人力難推動,偏為微風轉側來。」其旁所鐫的「鶴鳴」,更增添其意境。 眠雲石則為蝕餘巨礫,因沿垂直節理面風化而成,其內側的陡直岩壁成丁翁題詩勒石之所在,整個礫石呈南北長,東西較窄狀,頂部有平坦的岩面,人可在上平臥仰望蒼穹,或禪坐瞑思,不少文人雅士登臨,作了不少佳作,如林樹梅的:「仙人抱雲眠,遺此眠雲石,伴我讀奇書,臥看雲生席。」清道光間,本縣縣丞蕭重則題詠:「石不能言最解眠,白雲深處軟於氈,夢甜太華真難醒,定入生公懶問禪。出岫無心供枕席,叱羊不動亦神仙,黑甜鄉裡滄桑變,未識人間魏晉年。」奇景的品評,除了天巧外,更重要的是身歷其境形骸與自然的交融、心靈之契合與巧思。 太武山是金門本島地形的脊樑,屬花岡片麻岩體的低緩山地,經長期風化與侵蝕,「自麓徂頂,蓋十餘里,巖巖之勢,皆積石也,近觀之,則群石團結若兜鍪狀,故太武名。其紛糾縈紆若印章篆刻,亦謂之海印。」註,在此自然地理環境中,蘊育了許多勝景。明時評定有石奇(眠雲石、跨鰲石)、靈奇(倒影塔、玉几案)、泉奇(醮月泉、蟹眼泉)、幽奇(古石室、石門關)以及千丈壁、一覽亭、風動石、偃蓋松等十二奇;清時增列羊腸路、仙人跡、萬頃田、海印巖、步雲梯、瀑布泉,合有十八景;民國二十年代仍維持十八景,然以大石船及出米巖取代跨鰲石、瀑布泉。自宋以至民國初年,一直是島民平日覽勝及重九登高佳地,日軍侵佔至戰地政務施行期間,基於政治、軍事國防的需要,登山賞景受侷限;另方面在憂患意識的增強、軍民戰力的凝聚之施政目標下,「毋忘在莒」、「中興在望」、「其介如石」、「頑石點頭」、「人定勝天」等勒石紛紛出現,也因而成為今日金門參觀、旅遊的景點,昔日的奇景亦因之逐漸隱遁晦跡,為人們所遺忘了。 太武山最高不過二百六十公尺,但雄偉莊厚,明洪武年間,江夏侯周德興曾登臨而為之讖云:「帝典王猷、海外傳一肩行李,龍樓鳳閣,空中起百代文章。」,「其氣脈之所蜿蜒,勃發而為人文」註,「以至一榜七士,復榜八士」註,名山奇景之鍾毓,歷代各方人才輩出,胡璉將軍在︽高粱酒與地瓜干︾文中亦指出:「福建省的人,好以富貴貧賤四字形容廈門、金門、平潭、東山四個大島,金門居然取得一個貴字。」可見金門薈萃的人文歷史廣受肯定,太武山堪稱是金門文化的象徵。 觀光的發展,除了有形資源外,如何運用豐富的無形文化資產,以提升其深度與品質,值得重視與推介,也唯有如此,才能讓旅客真正瞭解金門的歷史文化之精髓與特質。眠雲石與風動石,是太武山奇景,其石上的鐫詩,不僅歷史悠久,保存完整,也是山中勒石之瑰寶,誠屬極為珍貴的資產。雖然歷經歲月的剝蝕,以及人文環境變遷的衝擊,卻仍能保存目前的狀況,確屬不易,今後如何善加修護(非重建),使之重回旅遊列中,讓遊客編織更豐碩的文采,千秋萬世,翹首企盼! 註:金門縣志 黃琇太武山十二奇景記。 註:洪受 滄海紀遺。 註蔡獻臣 青叢軒集序。 滄海紀遺 洪受太武山十二奇誌。 按:一榜七士:指的是明嘉靖辛卯科(一五三一年)地區有許大來、蔡宗德、王臣、黃源、呂文緯、許以明、許贄等七人高中舉人。 復榜八士:指的是明萬曆戊子年(一五八八年)地區有蔡獻臣、陳基虞、蔣孟育、黃華秀、張繼桂、黃華瑞、趙維藩、呂大楠等八人中舉,是科有「八鯉渡江」之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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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會放下
人生有太多太多的牽掛;生活裡有太多太多的愁緒;睡夢中有太多太多的魂縈夢繫,總是在不知不覺中、總是無聲無息的出現,干擾著你的一舉一動,投射出永不止息的「放不下」。 焦慮、擔憂、不安、害怕、恐懼不時游走在心頭老是「放不下」的人周圍,使得日子不平靜,使得內心不安寧,一種凝結的氣氛,一種無止盡的內心掙扎,這滋味尤其吞噬著身心不再無恙的人,試著學會放下吧! 學會放下,放下那壓得喘不過氣的重擔,放下那盤根錯結的紛亂,放下那「剪不斷,理還亂」無窮無盡的愛恨情愁,放下那早該放下的「重責大任」,放下那名利掛帥、你追我逐的物慾世界,放下吧!讓自己走向身心靈均衡發展的境界如何? 「學會放下」何其難!然「學會放下」是人生不朽的功課,畢竟人之來時空空,去時又能帶走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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囚禁
為林慈惠︿隨著一種本能往前走的生活方式──再讀吳鈞堯︽金門︾有感﹀而寫 二月十一日金門日報副刊,林慈惠有文︿隨著一種本能往前走的生活方式││再讀吳鈞堯︽金門︾有感﹀。「再讀」兩個字首先打動我(也感動我),除了考試用書,已少有書籍能促人閱讀兩遍以上,「再讀」兩字賦予書籍存續的能量,也讓我深刻知受文學的獨立特性。我在閱讀的當下有兩層身分,一是跟隨者,心平氣和閱讀;另是偷窺者,被窺看的是林慈惠、林慈惠的發現,最後,我還窺看我自己;窺看自己到底被發現什麼了?或者,我藏匿的秘密是否即將抖出? 林慈惠的文章頗有佳句,如「世間的路雖有很多,在人在天涯覺得彷彿是路在走我,只有在故鄉才會有我在走路的感覺吧」。這幾句話,已說盡遊子心聲。我寫金門,不外是懷鄉、憶景、念人,戰火是這眾多主題的背景,我不能不描述。遷臺後,海峽隔著,卻不能阻斷,它的距離反倒成為綿綿牽扯的思念,我書寫家鄉的當下宛如重履故土,而我對這些逝去的景象也只能描摹一二。 我寫金門約在八十四、五年,集中火力寫,則在八十八年到現在。寫金門,是我身世的甦醒。金門是我的家,書寫時,這事變得更清晰。家,不是恆永擺在某個位置的,得藉著反芻、反省,釐清它宛如穿過層層濛霧。這霧可以不在,家仍是家,對我卻會削弱家的意涵,穿過霧,也在穿過迷惑,繼而抵達。霧,對很多人可以不在,但對我則非存在不可。關鍵在金門的戰地位置,以及對大陸或對臺灣都成立的、孤懸海外的地理。於是,︽金門︾一書便有著強烈戰地色彩,一位在電臺工作的朋友採訪後,訝異的說,我從來不知道金門人是以仰望「新中原」的方式看待台灣的,她停頓了一會兒又說,「我根本就沒去想過金門人會想些什麼。」正因為多數人都跟我朋友一樣,寫金門這事雖然孤單,但還是有理由奮力而為。 金門所受的不平待遇太多,我無法抑制的強烈悲憤時時顯現在︽金門︾裡,那是些幽魂、那是些怨鬼,它們夾雜在我的童年歲月裡,有時哀戚,有時甜蜜。我寫完︽金門︾,又完成一本金門小說(它曾提報金門文化中心申請出版印刷補助未果,讓我傷懷,也讓我思考更多)。直到寫金門小說末幾篇,我才讓金門島逐漸從回憶裡浮出,一個人,不能一輩子住在回憶裡;一個島,也不能永遠沉溺悲情。我告訴自己必須超越,若我還寫下一本金門,那必將是我另一個故鄉觀點的建立。 要不是去年十二月社教課長許能麗邀我回金授課,並安排一場文學下鄉之旅,我會輕率地以為認識可以輕易變成認知,然後可以從容實踐了。我帶領一大批同學參觀昔果山,介紹新新理髮廳、廟口、住家等。憶及遷臺,爺爺送行,堂嫂不捨哭著奔入屋中,我聲音哽咽,幾乎放聲大哭,不得不暫停敘述。入屋,參觀我居住的狹小故居,屋子無人居住後,雖不凌亂,卻顯得憔悴,但我一憶及、一敘述,就像變了一場魔術,我又回到從前的人聲鼎沸中,我在屋頂刨玉米、登樓梯準備上閣樓、穿短褲滿身泥濘,我那不知春去秋來的容顏在屋內奔跑復奔跑,他什也不知,於是他只剩下一種純粹,一種純粹的觀看跟日後感動之、悔悟之的體驗,他跑來跑去,忙著鋤草、栽地瓜苗、捻花生、爬木麻黃,他看似什麼都沒有,卻沒料到那其實很豐富,更沒料到那是日後無以開脫的眷戀,就這樣,我發現仍沒有超越,我還被囚禁著,所以,臨到參觀結束,該為這場參訪作結時,我居然八股、酸腐的說,「同學們,你們該為金門寫更多、做更多,當你們是遊子,就能體驗我的心情。」有人笑了。這真應該笑的。林慈惠寫著「我從作者那兒所感受到的回憶、觀注觀看人生的方式是很有趣的,但以這種姿態去閱讀這樣平淡的、卻又極度不捨的回憶,真是教我打從心裏難過的呀」。她雖難過,更應該哈哈大笑一番才是。 農曆年前,外婆過世,我返鄉奔喪。舊居因為樑遭蟲蛀,部分房間屋頂漏水,再不修復,或有倒塌之虞。爸爸為翻修這事忙了一陣子,我回去時,工人已在整修,我遠遠看見屋子就覺得不對勁,原來是屋後的木麻黃已被連根剷倒。二伯父說,樹太粗大,還花了六千元才剷平。那樹還真是巨大,樹冠茂密,幾乎掩蓋整個屋頂,前些年,爸爸就憂心颱風來,吹倒樹,房子也將不保。我每次回家,都要在樹下回味、憶往的樹,已經不見了。還有更多的人、事,會陸續不見的。很多有關金門的悲傷、憂憤也會消失的。對於這些已離逝、將離去的人、事,我還是有股深深的珍惜跟嚮往。 很多事物得仰賴時間釐清,它一直行進,把模糊事物變得清楚。最難堪的是,它清楚了過去,卻模糊了現在。 我是被自己囚禁了。人要從自己的牢籠掙脫而出很是困難。這,當然又只是個「認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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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藝文訪佚(三)
洪旭 明代末年,當鄭成功於東南沿海興師抗清之際,在他的陣營中有兩位甚受重用的金門人:一是浦邊人周全斌,一是後豐港人洪旭,此二人縣志內都自有傳;另外,一些記載明鄭史事的書籍,如「小腆紀年」等,其中也屢見此二人的言行事蹟記載。雖此二人均是文武全材,不過他們的詩文卻至為罕見,想來是因時逢鼎革之故。洪旭一生為抗清事業出力,在清初箝制文字思想的威迫下,持有其作品就可能惹禍上身,故不易得見;而周全斌後來是降清,這就可能造成「以人廢言」的影響,使人不願聞問其手筆存軼。不過,近年在台灣出版的書籍中,尚有保存洪旭所撰的一篇傳記,是為同為抗清志士的王忠孝所作,可算稀有之孓之遺了。 按:王忠孝於今之「金門縣志‧明鄭人物傳」中有記載,他是福建惠安人,崇禎元年進士。洪旭為他所作的傳,今載於台灣省文獻委員會出版之「惠安王忠孝公全集」附卷中。洪旭由其少年時代的孝行述起,將這位末世忠臣廉潔勞瘁的一生刻劃入微,他在崇禎朝時與奸璫鄧希詔對峙的過程,情節之驚險令人動容;當甲申國變後,他再度出山為唐王效命,也曾為明鄭籌畫大業,然而在大勢已去的局面下,王忠孝終是無力回天。當康熙二年清軍佔領金廈,王忠孝便前往台灣,賦詩著書以渡餘生,卒於康熙五年,後於康熙十二年歸葬惠安。當更早之前的順治八年清軍襲擊廈門後,王忠孝曾有段時間住在金門的賢厝鄉,除了與盧若騰、洪旭等人同遊太武山後寫下了遊記與詩篇,他還為盧若騰的「浯州節烈傳」作序。這些筆者將在附篇中列出。且先來讀「洪伯公」為王忠孝所撰寫的傳記吧。 王忠孝傳 洪旭 公諱忠孝,字長孺,別號愧兩。其先光州固始人,閩王審知之後也,居惠安之沙格鄉。 少穎異,日□(筆者按:此闕一字,應為「誦」)千言。母苦痰疾,不時作昏懵,不省人事,公稚年蓬垢侍醫藥,鄉里嗟異。及歿,哀毀若成人。父卒,公纔弱冠,嘔血數升,與仲兄治喪祭,易戚備至,必敦必均,不以少以貧自假。 戊午(萬曆四十六年,西元一六一八),督學為檇李岳公石梁,錄高等。丙寅(天啟六年,西元一六二六),督學使葛公寅亮,拔第一,食餼。丁卯,領鄉薦。戊辰,第進士,授戶部河南清吏司主事。 己巳冬,虜警急(此指崇禎二年,清太宗皇太極入關,兵臨北京之事),各司分管九門,公守永定門。門即勤王師營屯,嘗卒索芻豆軍裝,咆哮無時,動欲以軍興法入告。公因時制宜,接應無懈,曉夜風雪坐臥,睥睨間四閱月。庚午二月解嚴。大司農題薦督運大通橋,奉旨有「勤勞獨瘁」褒語,覃恩授承德郎,封贈父母並妻。 萬曆以來,漕政寬弛,盜竊稽遲,宿(弊)滋甚,公設法更革,數承溫旨(獲皇帝諭旨嘉勉)。運糧必資車騾,歲以百二十戶領之,虜警急,富者跳之。廠衛戚畹所餘,畜斃軸折,猶佔名部籍,公力請倉書題增運價,裁其陋規,勻其勞役,民咸便之。然權貴閽閹,亦以是多側目公。大司農復題總督薊西糧儲,公至鎮,精心平覈,宿弊一清,條悉抵光,歲省五萬金,而兵民欣忭,請以為例。經略曹文衡撫掌曰:「此何異管、葛(管仲、諸葛亮)耶!」 時朝廷頗不右文吏,寄膂內璫。薊監視璫鄧布詔者,張甚,奴視監司,第憚公名,未敢干,佯為款洽。未幾,希詔議設標兵,就部司措餉。薊督下公議,實委也。公曰:「內臣備邊,觀軍容也,有事則諸鎮兵皆得同督撫調發。若自置兵設餉,當請上旨。」希詔曰:「庾不有耗羨耶?」公正色曰:「羨耗皆編正額,若額外升斗,是橫徵也;吾戴吾頭來也,豈以升斗易吾頭哉!」 希詔又欲新其廨宇,欲動支折環,公不許。正旦賀朝,文武畢集,希詔爭位次,語侵薊督,公徐起以敕書折之。希詔大沮,恨公刺骨,遂密疏陷公。大相希璫意,擬旨下錦衣衛緹騎逮之。緹帥王世盛,以事干考究,擇大手校之謹願者,密囑至鎮,詳詷以報。校居外數日,所見皆憤璫虐而譽公。入見,公拜命畢,曰:「吾久遲諸君來也,行矣。第主人不能具一飯,奈何?」校曰:「公居官良苦,下走輩已不辯作衣食計,公事終白。」乃盡去其鋃鐺,得其輿幔。故事,緹騎所至,視千百如草芥,稍不厭,則楚毒隨之。公解銀帶贈之,校曰:「以代吾輩橐饘可也。」京師相傳以為異事。入獄置對,無所得實。大司農畢自嚴、經略曹文衡、兵備馮師孔,皆疏救。 希詔又疏誣公受差役翁九進餽送,贓私萬計,再詆誣在鎮諸臣共相掩飾,以欺君父。經略曹復疏辯,兵備道馮遂疏列不法十餘事,而兵科吳甘來,掛印都督祖大受(壽)、尤世威,及薊鎮各總兵,合疏論救。南京刑部曹荃以入賀陳,甚激烈,上雖不聽,亦不深罪也。同籍中,諸葛羲為具資斧,護其妻子歸。劉若宰、劉夢桂、梁雲構、姜應甲等,為籌畫橐饘,藉以無困。 希詔誶運使陳述職使誣證贓,五毒備下,鍛煉萬方,述職瀕死,終無所抵承。希詔密賄之曰:「第指數事,不惟脫辜,具得厚賞。否則,立死矣。」述職曰:「吾非不知,天地鬼神在,不可誣也。」 於是希詔亦窘,乃行金部胥,別求罅隙,有可以羅織此獄者。皆曰:「王公,鐵甕城也。」使者求不已,有一老猾吏曰:「容吾思之。」數日,曰:「能與我百金,雖鐵甕城,破之必矣。」如數與之,老猾吏曰:「倉有腳價,為收放搬運之用,餘為公費,不入奏銷冊。薊鎮儲三百萬,腳價千餘兩,今折依京鞘對兌,本就運官支領,則腳價可無所用矣。彼雖一塵不染,此項萬無存留,事關錢糧,十金以上皆贓,況千百乎?足以死矣。」(使者)回報,希詔大喜,補疏如猾吏教。(緹)帥私憂曰:「王先生敗矣,此不可為矣。」及對簿,公曰:「腳價舊無開銷,然絲毫皆朝廷物,某何敢私?除用過詳堂在案,存六百餘金密雲庫,令希詔自到庫察存可也。」緹帥撫几嘆曰:「公廉潔至此耶!吾亦何惜一官!」遂白於庭,有旨(切)責,鐫二秩。緹帥曰:「吾上不負朝廷,下無得罪士大夫,鐫秩幸矣。」 都御吏王志道上疏,內曰:「王忠孝被逮之日,不能具一餐一環。」上覽奏大怒,明日御平台召對,面責志道曰:「王忠孝不能具一餐一環,汝何得知?」志道曰:「內外臣僚皆知之,京師百萬口能言之,不獨臣也。」上怒起,然遂有貸公意,改刑部繫。尚書胡應召、侍郎程註擬徙,續駁,擬戍福建建州衛,得旨。在繫計二十八月。明年,希詔贓私狼藉,大璫恐為外廷所藉口,疏論逮詔獄論斬,而公名亦遂登啟事。 (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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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遠流長「套宋江」
同安城鄉一種流傳已久的民間武術活動叫做「套宋江」,它是宣揚、薪傳水滸「宋江精神」的一種娛樂形式,相傳源于宋代梁山泊好漢劫法場、救宋江的故事。至明代倭寇竄犯,紅夷擄掠的時候,便成為各地民間自發組織抵抗外侮,保國衛鄉的「民兵」力量,這種既有健身又有防禦功能的武術隊伍在農耕時代隨處可見。安溪縣官橋鎮曾郁村的水操武術隊,再現了鄭成功駐師鼓浪嶼、操練水兵的過程,其表演的形式和程序與「宋江陣」有些類似,但程式穩定,流傳廣泛,薪傳不息的還是同安的「套宋江」。它仿照梁山水泊上的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陣容組成,由農民裝扮成梁山泊一百零八位英雄好漢,身著戲裝,頭戴盔甲,手持水滸一○八位將領慣用的兵器,在公共場所表演各種武打拳術,俗話就叫「套宋江」。「套」是連串表演的意思,它單純是操拳打鬥,不夾唱念道白,也不表述故事情節,只在對打中齊聲 喝「嗨」以助氣勢。這種民間武術後來被搬上「野台子」去演出,所以也叫「宋江仔」,閩南地方戲「高(戈)甲戲」就是由「宋江仔」演化而來。一九六三年,泉州高甲劇團晉京演出王冬青編劇的︽連升三級︾,時任北京市委書記的鄧拓觀後賦詩讚曰:「二百年前唱宋江,閩南村社梨園腔,泉州處處傳高甲,水滸家家話晚窗」。詩中道出清代閩南地區處處「講水滸」,唱高甲」的盛況,也點出了「高甲」與「宋江」的密切關係。 「套宋江」是一項武術活動,也是男子漢陽剛之氣的一種表現形式,因而尤受青壯男子的青睞,以至于民間有「男看套宋江,女看車鼓弄」的俚語流傳。宋江隊伍的組成,一般視本村人口多少選定,有完整的一○八位好漢,也有七十二或三十六位英雄裝扮(其中女角以往也多由男子打扮)。隊伍出發時,正副旗手舉龍旗前導,敲鑼打鼓,浩浩蕩蕩,沿路燃放鞭炮,過境村民備辦香煙茶水、香菇鹹粥犒勞,體現了一種純樸、和睦的鄉風民俗。表演的地點預先用彩色橫幅布條搭起一座「城門」。表演開始時,鑼鼓催場,隊伍分兩路出城,叫「黃蜂出陣」。「跑陣」後,宋江隊員依照梁山泊聚義廳所排的座次輪流表演。先是單人表演,有李逵使雙斧,劉唐耍扑刀,徐寧弄鉤鐮槍,關胜舞大刀等「套路」。有的也穿插一些如脖子纏鋼絲、雙腳踩「急銷」(一種煎中藥的陶壺)等輕(氣)功表演,引來滿場喝彩,單人表演後進行對打,形式多樣熱鬧,可以盾牌套鐵錘,雨傘套大刀,單槍套雙劍,踢刀套鐵耙,也可以三至五人組成一套群打表演。就連農民平常勞動工具如扁擔、鋤頭也可以上場表演,特別是「鋤頭花」更是所有宋江隊常演的節目。二十世紀五十年代,新圩一位宋江隊員曾用鋤頭打死一只躥入農戶的老虎,成了轟動全縣的新聞。有的宋江隊還即興表演「水滸」中的一些小品情節,如「武松打虎」、「時遷偷雞」等,博得觀眾開懷一笑。一般的宋江隊都有「殺獅」的節目,也是「套宋江」整場表演的高潮和結尾。表演宋江隊員與獅子格鬥時,鑼鼓嗩吶助威,爆竹吶喊之聲震耳,躍武揚威的獅子被「制服」後,宋江隊員收兵入「城」,結束了整個表演程式。 同安這種獨具地方特色的「套宋江」是與歷史上的「武功」習尚密不可分。同安的武功久負盛名,源遠流長,連清代的道光皇帝也說「同安為武功最盛之區」,︽同安縣志︾也有「武功之盛為全省冠」的記載。北宋同安白礁人吳本(即海峽兩岸供奉的保生大帝)年十七,遇異人授以青囊玉籙,遂得三五飛步之法」。明代集美山邊人李良欽,「得異人授棍法」,成為一代抗倭名將俞大猷的練習棍法老師。馬巷週邊人林壯猶,幼時練武(今村中尚有村民習武的義勇石),長為鄭成功部將,清兵陷同安城時舉家殉難。清代同安西柯瑤頭武探花葉時茂,擅舞一柄三、四百斤重大刀,至今其故居「探花第」尚有他當年練武吃飯的「探花碗」。 西柯丙洲人陳化成,武力過人,擅長丈二矛,由行伍至江南提督,成為名垂青史的抗英名將。還有金門古寧頭人李耀先,武藝高強,乾隆間入朝覲見,鬥勝健鬥的侍衛,帝悅而賞戴花翎。同安這種崇武之風,到了清末民初仍然熾盛,而且出了不少「武林高手」。縣城南門內連春師,擅長硬功,能用指頭插入木板,挖出木屑。荔枝宅武館師傳鄭禮,擅長氣功,曾帶領兩名高徒到南洋一動物園打死三隻老虎,為華人爭氣。汀溪半嶺葉齊天,精通猴拳,能從一株樹跳到另一株樹上,不見身影。這三位「拳頭師」被人譽為「同安武林三傑」。因此,同安城鄉都有人設館傳授「白蛇拳」、「五祖拳」、「白鶴拳」、「龍虎拳」、「鳳陽拳」、「白蓮羅漢拳」等各種拳術,是泉州南少林拳風的延續和傳播。 同安的「套宋江」隨著顏思齊開發寶島,鄭成功逐荷復台,施琅底定台灣,蔡牽在台灣滬尾稱「鎮海王」以及林君升、李長庚、陳化成、吳必達等同安將領的戍台,也被同安移民帶到台灣,並在那裡世代相傳,所以至今台灣的台西、宜蘭、南投等地也還有這種充滿閩南鄉土氣息的「宋江隊」。台灣高雄宋江隊的指導老師鄭福利組織村民排練「套宋江」,還被素有「武術之國」之稱的日本授予「榮譽院士」的稱號。高雄內門鄉舉辦嘉年華會民俗活動時,有五十多個傳統文藝陣頭參加表演,其中「宋江陣」就有十二歲的小孩和九十一歲的老阿婆,表演了老少同武的娛樂氣氛。 金門與廈門是門對門,歷史上都是同安縣的轄地,兩門自古就是「同祖同宗同根,同風同俗同文」,因此同安的「套宋江」很自然地在金門傳播。現在金門的「宋江隊」後繼有人,金湖國小利用暑假開辦「宋江陣研究」,聘請中華民國宋江陣技藝協會總教練方金生為教練,教練學生使用頭旗、雙斧、排刀、鈀刀、大刀、韃刀、盾牌、丈二、齊眉棍等套路以及拜旗、巡內外城、穿中城、開斧、練頭旗、蜘蛛結網、破城、排蜈蚣陣、白鶴陣、七星陣、八卦陣等陣法(見︽金門日報︾二○○一年七月三十日第二版),古老的民間武術活動「套宋江」不至于讓人作廣陵散矣!上個世紀五十年代,同安的新店大宅西柯丙洲,洪塘郭山,新民西湖塘和橄欖嶺,新圩下市,內厝趙崗,汀溪造水,蓮花沃溪等村都有宋江隊,而且各異表演特色,其中「郭山鋤頭,西湖塘棍」尤為聞名。這些宋江隊在春節元宵,北山和香山廟會,西山和獅岩挂鄉,呂厝送王等歲時俗節及迎神賽會活動中常有出陣表演。現在農村由于產業結構的調整和從業形式的多樣化,這種農民利用農閑季節操拳練武的民間武術娛樂隊伍已經大大減少,但在第二、四屆世界同安聯誼會及廈門市組織的大型民俗文藝踩街活動中,仍然可以見到同安宋江隊矯捷的身姿。在第二屆廈門市群眾文化藝術節展演中,由同安區文化館袁和平先生借用「套宋江」傳統形式而改編的民俗弄陣「打八仙」還獲得優秀獎,體現了傳統民間文藝推陳出新,與時俱進的生命力。但無論是「套宋江」還是「弄車鼓」,這些有著悠久歷史又是藝術獨特的民間文藝都面臨著日漸式微的窘境。 廈門在海灣型城市建設中,文化建設也是重要的一環,同安以其歷史文化底蘊豐厚而被列為「閩南民俗文化基地」。 筆者藉此呼籲有更多的有識之士和社會賢達都來關心和扶持這些來自民間的鄉土藝術,這對於進一步弘揚閩南民俗文化、促進兩岸藝術交流大有裨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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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藝文訪佚(三)
第二篇文章,見於崇禎十年沈猶龍所編之「明文翼運」卷之三十二,題為「迪吉錄序」,這是林釬為其友人顏茂猷編寫之書所寫的序文。據「復社姓氏傳略」所載:「顏茂猷,字衷白,又字壯其,龍溪人,崇禎甲戌(七年)以五經中進士,奉旨列正榜前,授精膳司主事有『天皇河圖』二卷。」說起顏茂猷成為進士的經過,與他和林釬的交情是頗有關係的:顏茂猷是天啟四年時考上舉人,當崇禎七年他參與會試時,早達的林釬已成為禮部侍郎,而進士考試是由禮部辦理,故林釬有機會拉老朋友一把。據「明史‧選舉志二」記載這段經過如下:「七年甲戌,知貢舉禮部侍郎林釬言:舉人顏茂猷文兼五經,作二十三義。帝念其該洽,許送內簾。茂猷中副榜,特賜進士,以其名另為一行,刻於試錄第一名之前。五經中式者,自此接跡矣。」另外,談遷所著「國榷」於崇禎七年二月庚午日亦載:「知貢舉禮部左侍郎林釬奏:貢士顏茂猷初場作五經義,凡二十三篇,錄之恐違式,貼出又重其才。有旨:以其賅博,命錄之。」依以上兩段記錄來看,顏茂猷該是有意作出驚人之舉,在應試時表現其兼通五經與下筆如飛的本領│依明代會試的規定項目,第一場要試四書義三道及經義四道,但若不能者也可於兩種中各減一道題,這樣至少也得完成五道題目才能起碼過關;可是,顏茂猷卻能在初場時一口氣寫出二十三篇經義,著實驚人(這應是事先和林釬「套招」過,不然這番工夫恐怕便要白費。)│再由林釬將其特出表現上奏皇帝,俾使顏茂猷首創以「五經中式」的資格成為進士。據「有清進士題名碑錄」的記載,顏茂猷在當年獲得第二甲第二名進士的高成績,自然他的名聲在當時亦傳遍天下;但若無林釬的上奏,顏茂猷不合考試規定的驚人之舉,若遇上腦筋死板的主試官,也可能認為他有意炫學而予排斥呢。 按:顏茂猷編寫的這本「迪吉錄」現今猶存,不過該書雖是明末刻本,書首卻已無林釬之序,或許是因缺葉以致。據「明文翼運」保存的林釬序言所述,這本書是顏茂猷在天啟二年時完成稿本,其後又由林釬及其他朋友加以刪定過;至於寫序的時間,由其中「署雍篆」之語觀之,當是於林釬擔任國子監祭酒之時。此書內容係蒐集史上各種善惡之行所致果報,例如「蘇綽奏施王道六條三世相國」、「魏徵勸行仁義既效兩代傳芳」等故事,以達勸儆惡之效。林釬的序文如下: 迪吉錄序 脩仁義者,不希果報;然有人談果報事,試一諦聽,亦覺欣欣於吉祥而惴惴於罪業也。此人生本來具足善根,挑發俱動。噫!若能使豪傑於意濃手滑(手滑,意謂大開殺戒時不分良賤一概置之於死)之際,猛省回頭,而氣麤習鋼之夫悚然自返,放下屠刀,則為善陰騭錄及太上感應篇諸書,亦可謂助名義所不及維、法令所不及束者矣。 余友顏壯其,素行醇白,深重此意,更廣採分門,著為辯論。壬戌歲(天啟二年,西元一六二二),持稿帙示余。余閱之喜,時與諸同志發揮刪定,書成,題曰「迪吉」,以付梓人。然壯其欲廣布流傳,倣大菩薩,願普度世間人,其中為莊語,雜以里言,惓惓瑣瑣,婆心切不自禁,謂余宜弁其首。余懼薄德之身,將無以其名,為此書累耶,謝不敢。及壯其以徵召人太學,余又適署雍篆,語壯其曰:「『迪吉』可以攜來。」而此書自己登奏薦,則仍為無名氏之傳不得矣。壯其乃索余言。執筆躊躇,恐言是而行非乎。壯其曰:「亦可行是而言非耶?」因書數語,聊同誓願。 筆者找到的另一篇林釬的文章,見於清修「漳州府志」卷四十五「藝文五」,題為「南靖楊公祠碑記」;依同書卷之十一「秩官」所列南靖縣歷任知縣名單,和林釬生存時期對照來看,這位「楊公」名楊廷詔,在秩官表內對他的記載是:「貴州籍,豐城進士,天啟二年任」,離任之時間未載。不過,就林釬文中提到楊廷詔是在辛酉年(天啟元年)冬季後獲昇為龍溪縣知縣來看,「漳州府志」恐怕是把楊廷詔離開南靖知縣一職的時間誤繫為就任了。雖然「漳州府志」未將楊廷詔列於「名宦」中立一專傳,但以其生祠碑記係出於林釬手筆觀之,他的治績自有足堪稱道,林釬的記文正可補充府志之闕。 南靖楊公祠碑記 林釬 大學士 楊侯之為靖也,值天吳洊虐之後,邑殘民疲,當事者動有瞿色。侯下車,肅謁薦紳,詢阡陌便否甚悉,亟與民興利剔蠹,酌緩急,次第行之。邑徒建舊址,半為窊地,學宮禮殿以及 舍謻室,窪積漸庮矣。侯捐貲首議,先甲櫺 枅欒之屬,丹堊亦如也,稍暇,聚群矜講學其中。又鼎搆文昌樓,軒廠巋然,蔚起文明之象,邑人士從茲雲蒸,侯所鼓吹居多。城隍廟囂湫,則顧里正僝工具,飭展拓堧地,別置池榭,灩麗倍異。曩時靖邑客產賦,多巧匿而逋。侯具知租蒿增損狀,令自占供賦,洪水衝崩者,申請力為豁免。清晨坐堂檢閱案牒,先諸監司大府檄移、次邑中簿牘。功曹以次受記,毋敢相涃者。有囂叫於鄉,立按之法金矢之。入平亭,兩造不假鉤距而衷辟口輸。如某子甲貪賂格殺人,蹤閟莫憑。侯用類推蹤,操刃者謂侯,何從鬼神知我也?遂伏辜。辛酉冬,直指按部抵漳,經靖邑,輿隸騷擾,幾不堪給。侯經紀有條,直指心異之,既報命,首上侯功狀,徙治龍溪。靖士民思侯,相率共謀畏壘,擇地於邑西北隅安福寺之右枕山為祠,以志瞻仰。又以樂飲餘貲,置田租四十八石六斗,供春秋血食,因請余記。 予惟:鄭之稱惠也,國人有我植我誨之歌,而褚伍興讟始猶不免(指子產執政時國人始先譭罵後乃歌頌之事)。侯視事甫數月,民式歌且舞,饑疲都忘,何有悠悠之口哉?尸祝之杜,榜眼、進祿諸峰,翠靄掩映,地與吉會將。棠蔭槐芳,世世勿替,且以靖為侯峴山(筆者按:峴山有二。一在湖北襄陽,晉代羊祜鎮襄陽時常觴詠其上,羊祜卒後當地人士於此山立碑紀念之。一在浙江省東陽縣,本名三丘山,晉代殷仲文守東陽時常登臨此山,當地人士亦對其敬愛感戴,故將三丘山改名峴山,以示殷之人望可與羊祜比肩)。 盧若騰 盧若騰之詩文,今已有「島噫詩」、「留庵詩文集」行世,筆者過去尚訪得其一篇「醉綠齋外課序」,今又得其詩一首,是為明末殉國的錢肅樂而作,題為「哭錢希聲先生」。按:錢肅樂,字希聲,鄞縣人,崇禎十年成進士,初為太倉知州,遷刑部員外郎,然不久即因守父母之喪而歸鄉。當甲申之變後次年,清兵攻取杭州時,寧波府地方官員打算投降,錢肅樂便於此時興起義軍,抵抗清兵。魯王於紹興監國時,曾召錢肅樂為右僉都御史,後進秩兵部右侍郎,並拜東閣大學士。錢肅樂雖矢志救國,無奈義師陣營內並不和諧,當眼見鄭彩專權殺害熊汝霖等人後,他因憂憤而卒於舟中。錢肅樂之奏議詩文等,今有「錢忠介公集」存世,盧若騰悼念之詩見於此書卷二十六「附錄」部份: 哭錢希聲先生 眼中又見泰山傾,局促終知未可爭! 霜雪滿天人在夢,荊榛匝地步難行! 平原欲繡絲誰買?少伯無錢寫不成。 落落束芻驅白馬,夜臺何處起先生。 (筆者按:夜臺,即墓穴之謂。「少伯」或係謂盛唐詩人王昌齡,字少伯,筆者尚不能確定。「無錢」則寓錢肅樂之姓。) (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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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棉花
在行經新市里的大道上 木棉樹飄落一地的雪 雪花似印 勾勒出你那張熟悉的臉 淺淺的酒渦 彷彿窖藏著醉人的陳酒 * * * 太武山上雲絮飄滿山谷 氤氳混沌之氣汩汩流散 待冬陽初昇 燦爛的晨曦從樹縫露出光芒 並逐漸擴散 照亮整個金湖鎮 * * * 穿越小徑樹林 走過迂迴曲折彎路 來到了新市里 看!木棉樹正飄落著 一地的木棉花 一地的美 一地的火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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曠野的喜悅
前年買了一本隨身讀小書,是紀伯倫的「沙與泡沫」,跟著我到過許多地方,尤其是海邊和山間,展卷悅讀常有許多喜悅,,小書中有很多留白處,就成為隨興筆記的好地方。 走過沙灘,在沙與泡沫之間,漲潮拭去足印,海風吹走泡沫,我們常說凡走過的必留下痕跡,但是在沙灘上未必能夠如人所願,很快又消失無蹤,所以在海岸能讓人體會到,不必留戀自己走過的,要看看還有什麼未曾踩踏行走的,或有什麼尚未完成的事,每想到這裡,腦海中就浮現出陳一郎的台語歌曲「留戀有啥路用」,唱著唱著大笑起來。 紀伯倫曾跟隨在一位朝聖客後面,結果許多日夜後卻未到達聖城,自己帶錯路卻對紀伯倫發起脾氣,換成是我,或說因為我才會帶錯路,若他一人行走,早就到達了,我是他的牽絆,那他在起初時為何還要讓我同行? 我因而憶起在小金門當兵時的某回夜行軍,帶隊官是一位新輪調來的連長,別人在半夜兩三點就可以走完全程,他帶我們走到海邊繞了遠路,清晨五點多才說帶錯路了,眾人議論紛紛,他於是讓我們在多霧的海邊乾溝旁補眠,我記得自己睡得很甜,算是一種補償吧! 曠野曾是野生動植物的天堂,有一回我闖入一處山谷,水泥蓋住地面,馬達聲隆隆不斷,還有人們廢棄的酒瓶,似營火以後的狼藉,沙石無言。 那是一處採石場附近,廢棄的工寮已是自由空蕩,不用再被工人們踐踏,還給它原有的清靜,與大地共同呼吸,我想到殘破毀滅沒有關係,它正逐漸還給大地原有的面貌,當時我心如曠野,蟲鳴鳥叫及大車聲在清晨相互激盪,愈是明亮,心內的幽微愈少,我有牽掛,仍舊要走回現實世界,不能長久陶醉在自然天地,這不也是一種悲劇?如果大石不能重回河裡,失去流水的洗禮,不也是悲劇一場?但這都只是我的妄念而已,自然的悲喜,是人心的想法。 新年時在南投縣埔里山區的親戚家小住,清晨時一行人去登山健行,直走到埔里和仁愛鄉的鄉界,沿途有各宗教興建的廟宇、精舍等修行道場,還有私人的屋舍,姐夫說有一對夫妻都是教師,賣掉台北的房子,換來埔里的學校,原本住在小埔社,但這地方愈來愈熱鬧,他們又搬到更山上來,這裡叫「五票坑」,意為從前只有五位具投票權的人家。 沿途有許多台灣杉,福能兄說他小時候在山裡打工,就是在五票坑扛杉木下,當時是童工,就要幫忙家計,真是辛苦,所以台灣杉勾起他許多回憶,我們邂逅了土橄欖,見能高大圳,是由能高山引水下來灌溉渠道,可通到惠蓀林場,但在大地震以後缺水,就成一條乾渠了,看到山坡地的漆樹,福能兄說他們小時候看到山裡一閃一閃的燈光,都以為鬼火,原來是採漆的人利用天亮以前割漆樹在工作,他用菅芒折繞成鴨子,菅芒花就成鴨子的翅膀,是從前飼牛時一位老先生教他學會的,沿途我們就陶醉在這些樂趣當中。 從高地眺望整個埔里盆地,層層霧氣裡是模糊的身影,呼吸這冬日清涼的空氣,不知不覺中已走到山地管制區,這產業道路愈開愈寬闊,車子漸漸多起來,不禁感慨,只要人能到達的地方,哪有真正的曠野?總是要在心靈裡給自己留下一處曠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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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史今說之五》疑人不用
民初胡適博士嘗言:「:::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典出英烈傳‧六十三回│自古道:疑人莫用,用人莫疑)。後句語意甚明,而前句未讅其所指「疑人」,定義為何?吾人暫釋以,理念不合者、不聽指揮者、無專業專才者、未能稱職者。依胡氏所指,現今疑人應可用?廣言之,能配合之疑人宜憑其才,觀其德,防其弊,若無失則疑人豈真不可用乎?依胡氏所述,古今疑人應不用?蓋疑人多所隱瞞,逆而弗聽,聽而弗從,暗箭難防,疲於應付,類此輩者豈真可用乎? ︽呂氏春秋︾任數─孔子窮乎陳、蔡之間,藜羹不斟,七日不嘗粒。晝寢,顏回索米,得而爨之。幾熟,孔子望見顏回攫其甑中而食之。選間,食熟,謁孔子而進食,孔子佯為不見之。孔子起曰:「今者夢見先君,食潔而後饋」。顏回對曰:「不可,嚮者煤室入甑中,棄食不祥,回攫而飯之。」孔子嘆曰:「所信者目也,而目猶不可信;所恃者心也,而心猶不足恃」。:::知人固不易矣,故知非難也,孔子所以知人難矣。 噫!胡氏所喻「疑人」之定義大矣,其正反(順逆)向所為意義皆可被意會及解釋。至於孔子眩於目,惑於心所疑顏回者,類比「曾參殺人」(典出戰國策‧秦策二),屬感官認知之誤差,蓋兩造所「疑」,字同義異,殊途不同歸,君其分辨之 。 疑人可用抑或疑人不用?吾嘗試論之,夫善政者若救火者,教民汲水滅火,或以鍋碗、或以瓢盆,其方圓銳橢不同,盛水各異,唯不及消防水柱之便利,蓋取其巧且功用大矣。居上位有善政之心者,輒日夜不忘營利於民之所需,其澤之所及,若滅火之器械,雖有功效快緩之分際,然其終亦如滅火之用心與動機一也。 疑人可用,所可用者似若消防水柱;疑人不用,所不可用者近乎鍋碗、瓢盆。居上位既比救火者,因其用心與動機一也,於其派職任用之當時勢皆一視同仁,故無所謂疑人,疑人既不存,更遑論談其可用與不可用云云。唯社會間疑人不被錄用者,必已預知其德之有所損;疑人被錄用者,應可預見其才之有所適,諸君以為然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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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之外
1、 古舊頹圯的屋子,洞開的窗,孩子托著圓鼓鼓的腮依傍在窗台上往外看。窗外,是湛藍的光亮。 其實只是一幀照片,可是我很喜歡。那是某個攝影師神來一筆的傑作,背景是白雲藍天,一列蒼老的屋子間探出孩子的臉。孩子雙目炯炯,神情稚拙,臉上彷彿藏有世間所有的期盼與憂鬱。 也許是夏夢幽幽的下午,父母睡了,玩伴睡了,屋宇睡了,連長街也睡了,唯有孩子醒著。這是多麼無聊的下午,好動的孩子靜下來,不知不覺就趴在窗台上,觀望彷彿恆久不變又瞬息萬變的窗外。此時,攝影師路過,按下快門。 不是震撼人心,悲絕狂喜的感情,這相片只有淡薄的情感漣漪。從幽暗望向蔽空,孩子的胸懷擁著無垠的開闊,天上游移的雲是載夢的舟,長空任由雀躍翱翔。 2、 悶在房裡,我喜歡往外張望。 四年的住宿生活,我一直蟄居在窗戶旁。早上睜眼醒來,傍晚外出歸來,又或從倦怠的閱讀中抬頭,我都望向窗戶。窗戶對著一條後巷,白天灰濛濛泛起塵沙,夜幕降下後,巷子蛻變成珠光寶氣的貴婦人。 早上,天地剛從睡夢中惺忪醒來,天空是亮眼的白,金黃的初陽斜照在巷子裡,巷子空洞靜穆。偶爾,一輛腳踏車叮噹闖入又快捷離去。從昏暗的室內往外瞧,刺眼的光和空洞的街巷教人感覺寂寞。我收回目光,打開電腦,網路也和街道一樣,空曠無阻。當太陽愈益熱情時,外頭傳來人聲車響,店主人拉開鐵閘做生意,攤販推出車子開始一天的生活,往來的人們買了早餐趕去上班。電腦螢幕上開始有人敲門問安了。 太陽熱情得教人吃不消時,肚子開始鬧喧。我望望窗外,窗外是烈焰般火熱,走在底下的人拖拉著即將熔化的影子,熬出一身油汗。青年男女宿舍後門進出,身體冒起一陣雞皮疙瘩,我望而卻步,決定吃個泡麵墊墊肚皮。下午三時許,太陽的熱消退。外頭的人不多,有的坐在餐廳前面喝茶下棋,也有人夾著香煙吞雲吐霧,整個後巷露出懶洋洋的表情,連網絡也是一副嗜睡的臉。 當大廈亮起霓虹燈,攤販燃放光明,人聲車喧也騰騰散開,食物的香味遠遠傳來,逗得人心搔癢難安。電腦裡的友人已悄然離去,找個伴吃飯,顯得相當困難。我敲打鍵盤,繼而轉撥電話,每一種通訊工具都傳來規律冷淡的聲響。坐在書桌前瞪著暈黃的桌燈,側了臉斜睨窗外的景致,外頭簇擁的人群在喧囂,體內的胃囊也在叫嚷,我覺得意興闌珊。 熱到盡頭,天飄下細雨。雨中,人們撐起朵朵艷麗的花,雨傘可能掩護兩顆相依的心,或許遮蔽孤單的身影。我趴在窗台上,看看漫空飛濺的雨點,也看底下擁擠溫熱的圓傘。冷冷熱熱,儘是遙遙的溫度,所有的人事以各種姿態出現,又匆匆離去,它們和我擦身而過,並且隔著窗戶。 午夜最後的喧嘩漸漸走遠後,店主人熄了燈,攤販也收起火爐。燈火一盞盞暗去,餘下巨大的霓虹燈在半空變幻閃爍。後巷靜悄悄,被風吹動的紙屑在街角踏出舞步。電腦螢幕上閃啊閃的,擠滿失眠的心靈。我揉搓睏倦的眼,螢幕與窗戶都閃著寂寞的霓虹,且泛起暈眩的光。 3、 有些窗戶是缺乏變化,白天照例是幽深的黑,夜晚透出同樣亮度的光,裡頭有人的黑影在窗帘上游走,每個動作都變成歪七扭八的影射。 窗戶正前方是另一棟灰黑的宿舍,格格窗子都有人影在飄動,許多奇異的故事正在帘幕後面發生。這些故事緊關在格子窗裡,我朝大樓張望時,總希望能窺視正在上演的情節,然而,好奇只能在眾多亮光中寂滅。 窗戶是大樓與外界的聯繫,只要在大樓裁下窗子,寢室和人都消失在灰黑的牆面。故事彷彿不曾發生,裡邊的人也從未存在。人與事都是遠空中的光輝,它們存在,在遠處熱鬧,隨時消逝在暗夜裡。 我打開螢幕,裡邊也有許多窗戶。我們透過小窗戶呼叫友人,隔岸傾訴,讓所有的對話在窗戶間滑落,積蓄在關機後的黑裡。對其他生活的好奇,我也打開螢幕,從人為的編排演繹,幻想永遠無法體驗的人生。在這窗子裡,我看遙遠時空的悲歡離合,只要一抬手指,情緒都消失在暗處。 每個窗子都亮著不變的光,每個故事都奇異而相似,望著漫空的格狀的亮光,我感覺漠然。 4、 夜裡,砸地響起的聲音,陸續點亮大廈的窗戶,窗縫間露出烏溜溜的眼珠子。我看見夫婦在空曠靜寂的街頭撕扯,我看見凶暴的臉追逐呼叫的逃債人,我也看見醉漢在賣弄他的瘋癲。當然,我最常看見的是窗縫間充滿好奇與嘲諷的目光。 每個人都躲在窗戶內,裡邊是安全的。 自古以來,多少的思索都凝滯在小小的窗櫺中。銀白的月牙下,閨怨情思,鄉愁國難通過窗子交織成許多感人肺腑的故事。婕妤妃子在窗前望向燈火輝煌的昭陽宮,獨自垂淚;李清照的國愁憂思一點一滴消耗在窗前;李商隱期待在窗前與久別的友人秉燭夜談。情感,在窗前悄悄地發生,流逝在空洞寂靜的半空。 如今,有人通過網絡結識朋友、追求異性。情人不需會面,通過小窗格傳送關懷和熱情,情感都隱匿在螢幕裡。有人在網路上灌文章、寫日記,每天從窗戶投下排泄物,即使擲中別人而遭辱罵,亦能揮揮衣袖,揚長而去。裡邊是最安全的感情地帶。 5、 流失的話語飄出窗外,會不會幻化成蝶? 我得到一個軟體程式,只要套上麥克風,就能和他方的陌生心靈通話。拿著麥克風,我的心在喉頭顫動。我說:「喂、喂、喂」,電腦喇叭也說:「喂、喂、喂」;我說:「試驗失敗」,喇叭也說:「試驗失敗」。 我的話語並沒有飄出窗外。 在自己的房間,因為試驗失敗,我只好忍受寂靜。我一言不發,打開ICQ,聯絡名單閃著黃色的四方形的留言。我按壓滑鼠,留言揭開││ 轉送給十五個人,幸運便會降臨在你身上! 在這美麗的星空裡,你想起誰呢? 把這個訊息送給你關心的人,當然也可以送回來喔! Ella(ICQ#4578018)寫道(3:00AM): 喂,有人在嗎? 留言都是剎那的錯失,雖然靜默無聲,卻在房中擴充成巨大洪亮的迴響。 我移動滑鼠,進入網頁與信箱,兩個視窗同時亮起警戒的青光:「請輸入代號與密碼。」代號是窗戶的主人,但是我不能詢問對方的姓名和身分,這是不禮貌的行為。而密碼是打開窗戶的錀匙,只要窗戶開鎖,就可以觀測窗內的秘密。這談何容易?人人害怕被窺知,將窗戶旋得死緊。 我不停嘗試,但總是失敗。 我是信箱的主人,丟了錀匙,連自己窗內的秘密都失落了。 我的視線從電腦螢幕移開,轉向窗外。窗外亮起漫天燈火,一盞一盞又一盞,一格一格又一格,夜空懸浮著百千盞的燈。我置疑,其中或許有我失落的窗子。 6、 不論能否找回失落的錀匙,我的窗戶都會滯留在原本的位置。我利用電腦插入繁複的世界體系,通向一個窗戶,或被另一個窗戶拒斥。關閉了那些由電板組成、有形無形的窗戶,就只剩下封閉的自我,像關機後呆板無趣的黑。 我躺在床上,枕邊也有個窗戶。那窗戶髒兮兮的,掛滿灰黑的蛛網,整個方格子玻璃鋪著一層薄薄的灰塵。從外面望來,這是個幽深不可測的窗戶。我怕冷、怕吵、怕被窺視,久久不曾開窗,竟讓它髒得不像話。 望著緊閉的窗戶凝想,我感到一股稚拙的悲涼。想起那幀相片,小孩子充滿期待與憂鬱的臉龐,還有窗外亮眼的白雲和藍天。雖然夜已深,我擰乾濕毛巾擦拭窗戶。 銀色的月光射穿明淨的玻璃,照射在眼帘上,我的瞳孔映出夜空無星無雲無風的靜默。夜更深,我闔上睏倦的眼,夢會載我到天明。我打開窗戶,乳白的雲和湛藍的天空將湧進胸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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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平使者頌
兩岸和平人期待,共創安樂一起來; 和平使者展壯志,三羊開泰好運到。 ─寫于二○○三、○二、一四至一七中國民系(閩南)文化節暨第二屆中國泉州「海上絲綢之路」文化節襄盛。 和平使者啊! 在那仙山聖地英雄之島 您們的平淡誠樸生涯處處「春」 劍膽琴心廣施博愛人人「讚」 在海峽小兩岸 是那樣雍容大度 無私忘我 無怨無悔 帶著上天恩賜的「赤子之心」 執著超越非凡的睿智 無懼艱難打拚的膽識 胸懷旺盛的使命感 引領著愛心團隊投入於 兩岸的交流敦誼 人道探親直航 突破團進團出遊戲規則 拓展愛心紓困 訪慰滯閩高齡金胞 推動人道關懷 遣返交接戒護 寒冬贈衣送暖 緊急醫療救援 處理海(船)難善後事件 ::::::: 為兩岸和平搭台舖路築橋 我們肯定您們,敬愛您們 支持您們:::: 永遠指引體現海峽兩岸和平 共繁榮 共發展 同享安樂的願景 和平使者啊 您們在太武山登高呼喚 中華兒女們 何忍面對 揚眉吐氣 垂頭喪氣 令人無奈的心境(兩樣情) 我們勇敢地說「不」 化解歷史情結手攜手 摒棄意識形態心連心 和平奮鬥救中國 堅苦卓絕護正統 兩岸同胞一家親 愛心團圓一起來 因為中國人的世紀已來臨 在廿一世紀的第三年(二○○三) 我們已確實看到──春節直航 中轉返鄉:::: 中國人世紀的曙光 是那樣轟轟烈烈的展現 您們向世人宣告 喜迎二○○三是中國人的世紀 那道懾人的金光已射向 中華神州大地 已向中華兒女告白 勇敢的兒女們 您們要英勇的站起來 面向世人大聲宣示 我─中華民族 炎黃子孫 是優質的有智慧的 是有高貴情操的 是經得起考驗的 內在自覺心靈開悟了 我們已打開心門 努力學習 包容互尊 共存共榮 同體一心 增進民族情 同胞愛 成為新世紀的一等人民 偉大的世紀和平之光普照大地 幸運的中國人皆大歡喜 幸福的中華兒女 皆能在世界上揚眉吐氣 我們以身為中國人為榮 撰于金門莒光山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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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情難有,真愛難得
「愛情不過是一件普通的玩意,一點也不稀奇;男人不過是一件消遣的東西,沒有什麼了不起,什麼叫情::」 這是一首有名的舊歌,很多人都聽過,名字叫「卡門」。雖說是老作品,卻十分有新意,可以講歌曲是諷刺西班牙舞孃卡門視愛情如同兒戲的態度。這首歌詞,讓我感覺到現在的女孩子真是太幸福了,可是現在男人們太累了。身為男兒,既要有比別人強的事業,又要有大把的金錢。沒沒無名的平凡男兒更是可憐,想真正得到「真愛」越發的艱難了。 很多女孩子,外表趕上了潮流,但意識思想上卻非常的落伍。她們對真愛不付代價,視人生為遊戲。可能這個男人溫和,但沒有金錢,可能那個男人有錢,但沒有拿得出去的「面」,指的是學問或職業。乾脆就在幾個男人中間周旋吧,看看能否撞上一個二合一的人選,轉了數圈,遊戲一場,用青春賭博,到頭來將後悔一生。 人的一生能數出年月,沒有得到過真愛,可算是悲哀。我對女孩子要說的是,要珍惜到來的愛,這是天賜人間最美好的感覺。錯過真愛,終生對愛會厭倦。 如果說愛情是美好的,不如說它帶來的力量是偉大的。要說沉浸在愛河裡,不如說這是在意識和感覺中享受。 「真愛」無價。不是金錢身分地位可以衡量。珍惜你所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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典型在夙昔--郭堯齡︽金門紀實︾出版記事
同年的十二月份,浯江書院「朱子祠」重新啟用,史學名家錢穆應邀來金參與盛會,並講述「本末內外」朱子之學。典禮之餘,年輕的郭老將其編纂的︽朱熹與金門︾呈給錢大師指導,錢大師也許受到舟車之累,精神疲憊而僅稍微翻閱一下吧,就直接將書還給郭老。然而後來該書前後發行五版,達數萬冊,書中要點又蒙中研院院士旅美朱學名家陳榮捷博士,編入其所著︽朱熹新探索︾,都讓郭老在往後的言談中所津津樂道。 浯江書院啟用後,先後策劃了一系列的論語講學,將充滿硝煙烽火的戰地,舖設一片片繽紛的文采,讓原本徒具虛名多年的金門縣文獻委員會著實的發揮了作用。而在金門文獻叢書編纂委員的辛勤下,︽金門叢書︾一本本的出版,也為金門的文化園地,灌溉出花開並蒂的情景。繼完成︽朱熹與金門︾之後,緊接著郭老個人猶奉命編纂︽鄭成功與金門︾、︽魯王與金門︾等書,讓他在從事新聞工作之餘,對金門文化工作產生了濃厚的興趣。由於兩項工作正可並行不悖,使得在工作與興致之間,皆能得到舒坦的發展空間。而長年負責採訪發報蔣總統巡視金門的新聞,又使他成為編纂︽蔣總統與金門︾的不二人選。 郭老奉命著手編纂︽蔣總統與金門︾為時一年,共完成廿七萬字,全書皆以蔣公巡視金門現況為主。然而當初稿呈報金門政委會時,時任秘書長的張其黑認為全書數字過多,囑人刪節為十萬字,並增添圖片,印成十六開精裝畫冊,且擅以高層具名著作,呈獻蔣公祝壽。此種行徑,不過說明了戰地政務時期人權猶要屈服在威權之下,著作權又算得了什麼。金門縣文獻委員會驟然為政委會所重用,也成為戰地政務時期有力的工具,整體上對金門文化活動的推展,還是有其正面的功效。一九七○年前後,除了重編舊籍,編修縣志和編纂︽金門叢書︾外,又編輯了︽金門文庫叢書︾;其中舉辦論語講座,策劃先賢史蹟研究,更讓金門文史研究活動由靜態的傳述走向動態的呈現,可謂金門文史工作撒種時期。 朱子講學,為士強調禮義氣節,雖然貴為理學大師,猶面臨著朱陸之爭,更衍生為漢學宋學門戶之見,然而其對中國學術界的影響是不容置疑。其為後學建立「爭千秋萬世」的典範,更是所有讀書人應遵循不已的。郭老自從著手︽朱熹與金門︾後,其為人處世,總是要求自己跟著先賢的腳步邁進,不忘記保有那份讀書人的風範。所以他的不爭一時,實乃真正感沐在中華文化的豐沃涵養裡。 金門縣文獻委員會雖然在「中華文化復興運動」中,拉近了「朱子與金門」的距離,也讓許多鄉親支持「朱子到過金門」的論點。尤其是「朱子知漳州揭示的古喪葬嫁娶之禮,猶為金門鄉親遵行不已」一事,更常列為重要論證之一。然而仔細追尋金門鄉親的生活裡,若說金門曾是朱子過化所在,僅僅祇是存留著一些繁文縟節,而欠缺某種「知書達禮」、「溫文儒雅」的氣度,則是否該讓我們好好的檢討? 一九八○年代前後,許多新生代鄉彥在台灣完成高等教育後返回故鄉服務,也陸續投入地區文史工作的研究。在田野調查的過程中,完成許多寶貴的口訴歷史資料,他們忠實的記錄著古浯洲進展為現代金門的生命歷程,在成堆的文史資料中,不乏怪力亂神的呈現,見證了老祖宗艱辛的承受了多少的苦難。金門曾是朱子轄區是不容置疑,朱子是否到過金門猶是公案。 一九九六年︽金門學叢刊︾在編輯初期,總編輯楊樹清等曾經探訪郭老,希望他能重新整理︽朱熹與金門︾一書,俾能編列在金門學叢刊裡。郭老以年紀大之故,恐未能盡善盡美而推遲,希望另請年輕鄉親為之。郭老除了年紀大,視力漸退而影響閱讀之外,有感於編著︽朱熹與金門︾等書階段性的任務已完成,而新生代文史工作者的辛勤耕耘,已為地區文化開創出嶄新的一面,江山代有才人出,也該讓青壯後浪引領風騷。 話雖如此,郭老晚年總想將其著作好好的整理一下,於是他開始重新編修︽朱熹與金門︾、︽鄭成功與金門︾、︽魯王與金門︾、︽蔣總統與金門︾等書。︽朱熹與金門︾等三書有初版的書稿可供參考,整理不成問題。︽蔣總統與金門︾原稿廿七萬字已不見蹤影,重新編修則顯得棘手,於是郭老參考從早期陸續發表在各種報刊文獻的稿件,加以整理成冊,而編撰了︽兩代蔣總統與金門︾初稿。 郭老承長官命諭,致力將︽朱熹與金門︾等四書陸續完成,遂將宋朝以來幾位影響金門甚鉅的歷史人物,拉進了現代鄉親的時空裡。︽金門叢書︾的出版,讓金門縣文獻委員會得以在「中華文化復興運動」的前提下,鼓勵鄉親見學「忠孝節義」的美德。然而在樸拙的島鄉外表下,也許我們本來就擁有更珍貴的東西,一種源自炎黃子孫內心的真誠情誼,一種里仁為美,彼此尊重的期盼。 接續著四本視如至寶的著作後,郭老在臨終前繼續完成了︽金門紀實︾一書原稿,可惜積勞成疾,未能親眼看到該書的出版即告別人間。二○○一年秋季,郭老臨走之前,遺留二筆經費作為印製五本書之用。翌年初春,當辰英表妹表明想以自費出版郭老遺作︽郭堯齡作品集︾時,卻因故祇得將︽金門紀實︾一書先行付梓。 ︽金門紀實︾一書並非郭老重新撰寫的篇幅,而是將他定居金門五十年期間,所作各類報導和著述整理而成的自選集。在長期投入新聞工作的奔波下,在經年累月與鄉親共同生活中,郭老得以見證了金門半世紀的烽火歲月,記錄著昔日先民殷勤教化的故事,還有各項鄉親胼手胝足,開創鄉土的心路歷程。與郭老亦師亦友的麻德明讚譽該書:「可以說是一部金門近代史的縮影」實為恰當比喻。 翻閱郭老的五份書稿,除了︽朱熹與金門︾、︽鄭成功與金門︾與︽魯王與金門︾等三份修稿與原書無較大差異外,比較︽兩代蔣總統與金門︾與︽金門紀實︾兩本新編撰的書稿,出現著甚多雷同篇幅。前者主要區分「紀錄兩代蔣總統」與金門關係及「歷年巡金記事」,後者除了數字達廿萬字,區分八個章節,第一章即與「紀錄兩代蔣總統」全文重複,其餘七章則為數十年來郭老所發表過的金門論述。 冬去春來,新的一年接獲辰英電告,金門縣政府決定將文獻會出版的︽金門叢書︾再版,她已將︽朱熹與金門︾等書稿寄給承辦單位。從辰英歡欣的語氣中,令人憧憬著郭老生前宿願日漸達成的圓滿情形;另一點令人欣喜的是,這正告示著︽朱熹與金門︾將邁向第六版的紀錄。藉由「金門縣文獻委員會」的穿針引線,朱子走進金門的現代時空裡,更由︽朱熹與金門︾的傳述與闡揚,金門鄉親正走向朱子「崇禮義、尚氣節」的文化國度中。二○○一年九月份,金門國家公園管理處舉辦了「金門歷史、文化與生態國際學術研討會」,金門文化史蹟的探源成為會議中的焦點,「朱子是否到過金門」亦造成廣泛討論的高潮。在連番答辯之下,中研院臧振華教授等貴賓都熱切建議鄉親們,不論朱子是否來過金門,大家齊心建造金門成為文采豐富的園地,才是金門鄉親未來之福。實際上,金門在逐步邁向國際舞台的同時,若能醞釀更具內涵的文化風采,必將讓花崗岩島更具堅實而雄厚的本錢。 蘭花為王者之香,郭老定居金門五十餘載,大都居住在金城蘭香寓廬,編撰︽朱熹與金門︾一書,讓他更加虛心效法朱子之為學重視做人,遵守氣節。該書內頁即有朱子墨寶「立修齊志,讀聖賢書」,正是郭老一生奉為圭臬,遵循不移的。對於鄉親而言,朱子的理學也許艱深難懂,但效法先賢,修身齊家,則為簡單易行的,若是篤定「朱子曾經造訪金門」,不妨先將志氣放在心中。 每回路過金城蘭香寓廬,總是讓人想起郭老,還有他老人家編寫的︽金門紀實︾。郭老所有著作雖然暫時無法以︽郭堯齡作品集︾出版,但終能一一付梓,也令人欣然。過去在戒嚴時期,沒有著作權可言,郭老辛勤的著作因長官的霸道而淪為祝壽的工具,如今金門解嚴已超越十週年,文史工作者侵犯著作權事件尚時有所聞,郭老若在世,亦或一笑置之。然而身為現代知識份子,金門文史工作者在緬懷朱子之時,何不學著郭老,先從「看重自己、敬重他人」做起? 當花崗岩島邁入新的世紀時,全體鄉親同時橫跨在追求世界潮流與追尋古老文化的雙線道上。「文化金門」的願景並不難,祇要我們真誠發掘深藏在內心已久的純真性情,則人人皆可為朱子,人人皆可為堯舜。︽朱熹與金門︾讓人認識到鄉親們猶能與先賢的智慧密切契合,︽金門紀實︾則敘述著金門正散發王者之香的過程。在如此眾多鄉親重視金門文化的同時,締造一個真誠的金門文化,將是花崗岩島邁向世界的轉捩點。 郭老的︽金門紀實︾,祇是金門半世紀以來的片段采風,然而我們卻可在當中發掘一些屬於金門的真實,屬於鄉親的熱忱。我們尊重千百年在這塊土地走過的先賢先民們,不論他們是在什麼樣的情況下踏上花崗岩島,我們都珍惜所有彌留在此的足跡。藉由郭老的︽金門紀實︾,就讓我們走進故鄉熱忱的生命歷程中,徜徉在奔騰的血脈淵源裡,聆聽那共振的心跳節奏。 在新的世紀裡,我們將以熱情重寫︽金門紀實︾的詩篇,每個熱愛家園的鄉親,都將以濃郁的情愫漫延在字裡行間,成為當中最認真的篇章。花崗岩島將是一個堅實的金門,因為你我熱忱的付出,具實的開拓,故鄉終將美化為一個宋理學中知書達禮的鄉土園地。就讓我們在追尋朱子過化浯洲的島鄉跫音中,群策群力的將昔日山林建造為現代儒林的金門。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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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書、文學之神--文昌帝君
「行神研究」:「按台省通行曆書記文昌帝君誕辰亦為農曆二月初三日。中法漢學研究所出版之民間新年神像圖畫展覽會紀錄內附錄八謂刻字匠、印字匠、錦匣工人、冥衣舖工人,裱畫工人及紙店均奉文昌帝君。」 此外,「台灣縣志」中的「學志」,和「彰化縣志」的「祀典志」,兩者皆有大同小異之撰述,而「恆春縣志」內中所載文昌帝君的事蹟則將天神、人神並舉,而文昌帝君司命、司祿的能力,則為民間崇祀者所遵奉。 至於梓潼帝君之「梓潼」係水名,源出自今四川省平武縣山溪,以東倚「梓林」而西沈「潼水」為名,漢時置縣,張亞子在世大部份居在此,所以若將文昌稱為梓潼帝君,即指張亞子無誤,同時華南及台灣地區之文昌祠所供奉神祗,亦以此神佔多。 又查「文昌」一詞,在民間信仰中,有時亦指宿星。「史記」云:「斗魁戴匡六星曰文昌官」,自上古時代以來,我國星相家即以文昌為吉星,主大富大貴。就廣義言:凡司科甲主文運之星宿,皆稱「文昌」或「文星」,即是「天上文衡」,是故民間傳說之「文昌六星」、「三台六星」、「文曲星」、「天魁天銊二星」、「奎宿十六星」等,均得稱之為「文星」。就狹義言:即專指文昌官第六司祿星為「文昌」,北斗第四天權星為「文曲星」(簡稱「文星」)。總而言之:文昌、三台、文曲、魁鉞、奎星等,從上古以來,在民間信仰中,合稱為天上文衡:「五文昌」。 然而,民間信仰演變至宋代,除了原有之天上文衡五文昌以外,多出了「五文昌帝君」之奉祀:梓潼帝君、朱衣神、魁斗星君、孚佑帝君、關聖帝君便是。 在全省的文昌帝君廟有二十五座之多,和其他神明合祀的也分別有好幾座,可惜有些文昌廟年久失修,顯現出破落頹敗的慘象,有的是倒塌拆了,改建成其他廟宇,或許現代的讀書人受了科學文明的滲透佔據與影響,不再崇拜這文昌帝君罷! 台北市士林區芝山岩亦有座「文昌祠」,是在清道光二十年(公元一八四○年)芝山的縉紳潘定民所建,有位傳人偉氏並作「芝山文昌祠記」,內中所書把文昌帝君庇蔭學子,及主司教化的精神,作了相當透徹的說明,如: 「六月潘子定民謀建文昌祠於上『即芝山岩之上』,俾諸生肆業其中。:::::潘子是舉,誠有志也,居是邦者,其亦 石笏而念書思對命乎,見林木而思百年樹人乎, 流水而知盈科後進乎。昔為侏離之庬雜,今為學士之謳吟;昔以禦侮而扼此山,今以志學而履其地,鍾毓所在,必有傳人。」 由以上此段記載來看,文昌祠成為學子求學之場所,難怪過去稱為「芝蘭堡」之一部份,今直名「士林」,意為文風鼎盛的所在。 芝山岩的古蹟惠濟宮,是建於清乾隆年間的古剎,除了供奉文昌帝君主神之外,也附祀開漳聖王。足見前人求祿、問命,總有求於文昌帝君,作為精神心靈寄託所在,因此讀書人對文昌帝君都有著一番虔誠敬仰之心。 座落在桃園市文昌里民權路的文昌廟,老舊建築在清同治五年完成,如今已經拆除重建,以嶄新的面貌和桃園市民重見。與前面所提及兩座文昌廟相比,新竹關西鎮的文昌祠的遭遇運途,卻令人同情惋惜;這座建於清光緒元年的文昌祠,如今只剩下殘樑斷柱腐垣了,供有心人殘缺憑弔了。 在台北縣有兩座文昌廟,建築的外觀和四周的環境,已經佔滿了現代文明的氣息。寬闊的房舍和庭園,闢作社教活動的用途,如果文昌帝君「天上」有知,一定會感到十分欣慰的。它們是板橋的大觀書社,建於清同治十二年;新莊的文昌祠,建於清光緒元年。另外像是宜蘭的文昌宮(建於清嘉慶二十三年),南投集集鎮的崇德堂(建於清光緒十一年),高雄縣內門鄉的萃文書院(建於清道光二十四年),台中市文昌廟(建於清道光五年),台北市的文昌祠(建於清咸豐年間)等等,都是富有古色古香的文昌祠。 台灣地區在清康熙年間,有台廈兵備道高拱乾首先創建文昌閣,蓋在台南市朱子祠後面,隨後各縣市才陸續設廟祠供奉,或奉祀在書院裡,總之文獻會所編市志宗教篇將文昌帝君列為佛、道和民間信奉之神祗,主掌考試、命運,及助佑讀書撰文之神也。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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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藝文訪佚(三)
在抄出林釬的這份奏疏之前,筆者還得說明一事:「中國明朝檔案總匯」內收錄的這本林釬奏疏,固然繕寫字跡工整、該抬頭的地方也都中規中矩(見書影十一),和其他有些是字跡潦草,甚而出現塗抹、刪削、夾行情形,一見即可知為部院衙門抄存的副本不同,但它並非林釬當年親筆書寫呈給崇禎御覽的「原本」,因為在這份奏疏最末出現了「奉 聖旨」云云;若此真係林釬原上之奏疏,那應在末尾處的批示應是由皇帝自己批上:「掌院教習,正資端品。林釬著遵旨即出供職,不得頻請。該部知道。」此份奏疏之末在「奉 聖旨」之末把崇禎的批示抄附,可想見這該是禮部衙門另抄的副本。林釬的奏疏如下: 禮部右侍郎協理詹事府事臣林釬謹 奏:為聖恩疊被如天、臣病仰承無地,謹瀝血再申前 請,懇祈 矜憐允放,以無誤官守事。臣於去年拾壹月拾捌日因病 乞身,奉 聖旨:林釬學行素優,館士方資模範,即出供職,不必陳請。該部知道,欽此。隨具香案扶掖叩頭謝 恩。外臣病中感激,思欲速痊,以遵 明旨。時藥攻火炙,治之太急,不覺元氣傷損矣!拾貳月貳拾日,奉有掌院之 命,臣益勉勵,以圖報稱,即欲見 朝謝 恩;而試之跪拜,兩腳筋痛,起止拘攣,是以未敢遽覲 天顏,恐其隕越獲戾也。恭遇 聖節 元旦,謹於私寓安排香案,望 闕扶掖叩頭,然竟跼蹐不能自安;欲具疏再懇,時值 禁封,不敢以病之一字瑣瀆 天聽。今臣病在筋骨,日夜痛楚,求愈難期,而掌院印務又久虛不得。伏思自有官守以來,豈有經月不能見 朝謝 恩,而可受篆理事者乎?又豈有不堪理事,而尤(猶)冒昧竊祿者乎?此臣萬不獲已,而再哀求於 君父之前者也。伏乞 皇上鑒臣真病苦情、 賜臣回籍調理,庶公務無曠,而臣厚徼 覆載生成之德於無涯矣。 崇禎陸年正月拾捌日 貳拾壹日奉 聖旨:掌院教習,正資端品。林釬著遵旨即出供職,不得頻請。該部知道。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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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贖
我遠到一個遙遠的 類似遙遠的國度 任憑 百般祝福 我卸卻了 眾生枷鎖 邏輯 正在規範 以 8mile 為中心畫圓 畫出分割兩人世界的平分線 畫出另一個混沌邊緣的 不完美::: 你聽著 我等著 讓天地見證 須臾間即為永恆 妳憤恨不平的說,真的嗎? 醉沉愛情 一切皆無 無中生有:::! 如果 沒有人衝著極自私而貪婪的慾 如果 生靈間的競鬥化為湮滅而烏有 何以,驚懼 消弭墮落於萬千輪迴中 一點一滴所賦予的孽! 呵! 妳笑我太嚴肅::: 我們許下誓語 當追悼不在 我們願成為亞當與夏娃 創世紀! 在莽莽洪荒的無間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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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被虹迷住
那天早晨,我漫步在那條舖著碎石子的園徑上,天象好繽紛。太陽從灰色的雲隙間露出半個蒼白的面容,呼呼嘩嘩的風在這高岡上流浪,那種專屬於這深山裡的雨非雨霧非霧的水沫也在飄著,把我淡綠色的頭巾和翠綠的衣裳漫得涇潤微微。而在圓圓的紗帽山前彎著一帶長虹,那彩弧的一端高懸天際,另一端卻伸延到紗帽的黛綠面上,使你覺得那一道虹橋不但是在天上而且也在人間,那麼近、近得可以走上去,假如你在那座山上的話。而那一片稀薄迷濛的霧紗把這一切籠罩得朦朧隱約,令你覺得置身於一個迷離的仙境或步入了一個仲秋晨之夢。 面對著那種交錯繽紛的天象,我駐足了,尤其是為了那一帶長虹。我不僅被那七彩的玲瓏迷住,而且蓄意要看一看他消失的過程。我開始細數構成那一座天橋的色澤:淡青、鵝黃、水紅、淺綠、微紫、蔚藍,那些顏彩交融得那麼均勻,那麼柔和,讓人看不出分明的界線。而那種燦然的明艷和亮麗確然是短暫的,短暫得令人悵惘,不一會兒,我就注意到那一彎璀璨漸漸地稀薄了,朦朧了,更朦朧了,終於全然消失,讓人懷疑那種絢爛是否真的存在過。 記得你曾反復地說有過虹總比沒有過更好,因為那存在過的將永遠存在,於記憶中,在詩篇裡。是的,我心靈的天空就像那天早晨的天空,具有繽紛天象。也有情感的風暴,也有雷霆的震怒,也有微笑的清和,也有哀愁的迷霧,也有柔情的月華,也有熱情的烈日,也有眼淚的雨滴,也有憂鬱的濃雲,也有生之夕陽的亮麗,而最要緊的是那不可預期的,給人帶來驚喜的,巧思的虹。 我就這樣被虹迷住,讓心靈的世界循著那多彩的軌跡旋轉。那一彎絢爛顯現、消逝、再顯現、再消逝,但在心靈深處留下永遠鮮明的烙印。虹逝去,而久久地,記憶中依然保留他的形象和顏彩。一件紫衣,一盒歐薄荷香皂,一枝淡虹的唇膏,一張飾以花束的誕辰卡片都能喚起那隱退了的絢爛,讓虹的重現帶來至高的美麗和悅樂。而那重現的美麗和悅樂依然是短暫的,假如不藉藝術戰勝時間的暴虛且使重現的美麗和悅樂變為永恆。虹固然是短暫的,像露珠、像花朵、像女孩子的青春,而我要藉戰勝時間的藝術的構想讓那迷人的虹在心靈的天空裡閃著永恆的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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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藝文訪佚(三)
蔡清憲公集序 鄭之玄 予讀清憲元履蔡公集,蓋掩卷而三嘆也:公才蓋一代,氣塞兩間,雖死之日,猶生之年,古今之不可以成敗論人物者,孰有過於公哉!予不獲北面事公,公在鄖,則以書抵長安,儼然而庭教之,引之以詩文之後起,且與之商兵食之時局。公折節好士如此。其曰:「學包萬有心,氣獨往獨來。」則公生平學問氣節之大端也。 黔之難鬼方,非人所居。公聞,命,叱馭自鄖入黔,疾馳三千四五百里,督趣諸路,先聲棋置,蓋已若身履貴竹之境矣。其條陳進取,以為不在夷而在苗、不在貴陽而在官道、不在水內而在水外,其所以策黔甚熟,而自任亦甚審矣。大方喪敗,撫臣陷沒,公之所憤發而必欲雪之也。六廣鴨池之衄(挫敗),人人以入巢為譚虎。公掃路苗、收盤江,普定、織金之捷,焚巢蕩箐,前後上功級至八千有奇。厎成績矣,而公不敢以為功。水西之潰,將吏違制,此與馬謖街亭、任福好水何異?而公不敢不自以為罪。觀公之自劾,慚恨欲死,志士仁人,未有不潸然出涕者也。卒使旄頭未落,大星告隕,江流石咽,遺恨豈獨吞吳哉! 公學問既高,詩文亦富,珠璣萬斛,投地而出,皆足以鼓吹前代、風靡詞人。若其飛檄如雨之際,盾上磨墨,無記室之賓、起草之椽,疾病交疲、心血交敗,於人宜無生理。然連草累牘,其策賊而中機宜,請 閽而勒肝膽者,使他人授簡,不能為公言。故公之文莫大於章疏,而論撰、記述、牋劄、四六,淹博精貫之言,猶不與焉。公於詩,可謂好之,詩皆撫鄖以前,入黔後不詩矣。公論詩,大指孳之,以富有禪,之以日新。又曰:入之愚,出之聖。沈酣少陵(杜甫曾自稱「少陵野老」),其忠義之氣,有足相發者;楚人鍾(惺)、譚(元春)兩君子合之,可以概見。夫公之事業,可以韓(琦)、范(仲淹),而不必韓、范也;公之文章,可以韓(愈)、歐(陽修),而不必韓、歐也;公之詩,可以少陵,而亦不必少陵也。公在楚言楚,豈非所謂君才十倍曹丕者。要之日星河岳之氣,往來天地間,固在彼而不在此也。 ──此序末尚有沈猶龍評語:清憲才大,有絕不可及處,時共惜之。 蔡謙光 據金門縣志「封蔭表」及文苑傳、藝文志中的綜合記載,蔡謙光為蔡獻臣之長子、池顯方之甥,獲蔭入南京國子監,著有「千雲齋詩初集」。池顯方曾為此集作序,序中對蔡獻臣、蔡謙光父子之詩曾作一比較:「光祿為詩,明淨簡遠,謙光變為娟秀高華,而出之自然。」蔡謙光出自詩書官宦之家,文采自有可觀,可惜其書於今在藝文志中載為「未見」,存佚不明。筆者近由廈門鷺江出版社發行的「廈門詩薈」中找到蔡謙光的一首詩,題為「過鷺門同傅通宇岳翁伯龍白萃道甫諸舅飲稜層洞」,見於該書第三十六頁。據清修「廈門志」卷二「山川」記載,去廈門城東二里餘地有虎溪巖,一名玉屏山,稜層同即在此山。至於蔡謙光陪同會飲之「諸舅」人等生平資料,筆者尚未能查得。蔡謙光之詩如下: 過鷺門同傅通宇岳翁伯龍白萃道甫諸舅飲稜層洞 幾度幽尋不記牢,而今載酒恰春前。 風掀麥浪青寒岫,霧鎖潮花碧往船。 怪石環岩皆鬼斧,清茶啖客自僧煎。 憑空翻覺于塵回,何意杯中亦有禪。 林釬 明末的甌隴人林釬,得年僅四十四歲,但他以進士考試獲「探花」的資格,又官至東閣大學士,在金門歷史上可說是科舉甲第與宦途兩方面并臻最高地位者;然而他的詩文卻很罕見,也未有集結成書的記載,大概是因生逢末世國變,以致未有人整理其所遺作品。筆者藉由新近方整理面世的明代檔案、明人編纂文集與方志之載,找到林釬的三篇文章,可以稍補此憾。 在二○○一年六月,大陸的「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結合了本身與「遼寧省檔案館」的典藏,彙整出版了「中國明朝檔案總匯」這套書,冊數達百餘。據書前「編輯說明」:現存的明朝檔案,並非清政府從明朝檔案庫完整接收下來;因明亡時皇宮內的檔案與宮殿衙署已燬於戰火。其後自順治至康熙年間,為修撰「明史」,清政府曾頒諭令在京部院、外省督撫藩臬衙門,以及官、民之家,皆要將所存明朝奏疏、諭旨、舊案等各種資料繳交內閣大庫。這些由各處彙整而來的檔案,歷經了清初屢興文字獄時有部分被有意銷毀、八國聯軍兵燹、民國時期險被當廢紙賣掉等等滄桑;之後又流落四處,一部分被移來台北故宮,其他倖存的又在中共執政後漸次集中,最後終彙整成前開兩館的寶藏。現今經整理印行這套檔案的資料,時間上起洪武、下迄弘光,其中最多為天啟、崇禎兩朝,包含各種詔、制、敕、諭、奏疏等上下行文書,且按檔案原貌影印,兼有文物收藏鑒賞的價值。筆者要介紹的林釬文章,就是在這套檔案中檢得的一份奏疏,是林釬於崇禎六年正月十八日時提出的。當時林釬的職務是禮部右侍郎協理詹事府事,而前此他又獲新命,出任翰林院教習;可是他因病體不支,殷望能回籍調養,故又再度陳請,強調自己實在健康狀況不佳、又怕擔誤公務,希望崇禎皇帝「矜憐允放」。然幾天後正月二十一日,崇禎的聖旨下來了:「林釬著遵旨即出供職,不得頻請。」皇帝終不肯放人。雖筆者未能從這套檔案中覓得林釬是否曾再度奏請的線索,但他的請求已被一再駁回,大概是不會再去碰釘子了──從這份告病請辭疏來看,林釬在崇禎五年時即健康不佳,又為了要求速癒而用了過度的醫療方式,反致元氣大傷,弄得「兩腳筋痛,起止拘攣」、「病在筋骨,日夜痛楚」,但還是得勉力供職。在這次上疏之後一年半,也就是崇禎七年六月,林釬才獲准歸省,休息了一段時間(筆者將在本文附篇再敘)。但他在崇禎五、六年之交這段病歷,恐怕已是對其身體造成了相當的損害,才會使他在崇禎九年六月以未及半百之身謝世,著實可嘆。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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典型在夙昔--郭堯齡︽金門紀實︾出版記事
郭老於二○○一年中秋離開人世時,最是惦記的除了兒女之外,就是︽金門紀實︾與︽朱熹與金門︾等書的出版。二○○二年的三月間,辰英表妹將︽金門紀實︾的原稿寄給我,討論著出版事宜,理想的結果,是將幾本書以合集方式同時出版,因故未能實現。到了八月間,辰英決定先將︽金門紀實︾以自費方式出版,責成筆者連絡不倒翁工作室承辦出版事宜。 ︽金門紀實︾付梓後,郭老生前離開金門時的畫面宛若昨日。郭老晚年獨居金城蘭香寓廬,在老貓的陪伴下,平日概略以讀書、寫作為樂。近兩年由於身體健康欠佳,視力衰退,寫字也漸吃力,大都以整理舊作為多。 郭老過逝前幾年,除了重新整理早期由金門縣文獻委員會出版的︽朱熹與金門︾、︽鄭成功與金門︾、︽魯王與金門︾等三書,另外重新整理︽兩代蔣總統與金門︾與︽金門紀實︾兩書,準備出版事宜。那時候,郭老一直有意將︽朱熹與金門︾等四書申請政府出版補助,錫隆兄也建議相關單位趁早定案,可惜一直未能定讞。由於重病在身,視力漸減,郭老吃力的將前四本書校對完稿後,已是千禧之秋。 千禧年底,郭老到台北參加親友婚禮,順便到榮總檢查身體,主治大夫在幫他看完診後,建議他辦理住院,將身體檢查一遍,澈底的治療。不料,郭老卻說:「看到醫生,我的病已好了一半,祇要拿藥回家吃就好,不用住院」。他的固執,原來是為了家中尚有正在整理的稿件放心不下,就這樣,拿了藥,第二天他就返回金門。 當郭老繼續整理︽金門紀實︾一書的資料,身體健康已非常虛弱,他卻固執的堅忍下去,按照自己的方式吃著醫生開的藥。自從千禧年春天,他的連襟傅老,在一場始終未能偵破的社會案件中癱瘓後,他卻每月必定搭車到醫院探望親兄弟般的傅老。關懷的眼神,緊握的雙手,總是流露出多少人間至情至性。就在郭老關懷親友之時,獨居一室的他健康情形卻每下愈況,幾次跌倒結果,郭老住進了醫院,接著後送到台灣就醫。 離開金門之前,郭老再度到傅老的病榻前,握著雙手,似是在向兄弟告別。帶著簡單的行囊,裝在牛皮紙袋內的,即是正在整理的︽金門紀實︾稿件,郭老在辰英的陪伴下,離開金門到台灣就醫。郭老離開了定居五十餘年的第二故鄉「金門」,離開了居住將近五十年的蘭香寓廬,他的至情至性,卻讓多少鄉親醞釀著真摯的情誼,宛若那玉蘭花香一般,令人陶然。 目送郭老離開家鄉,我感慨的是金門不僅醫療資源缺乏,隨著歲月的步伐,鄉親們也漸漸流失幾許真摯的情誼。鄉親們極力論證「朱子是否真正來過金門」的同時,彼此之間若能誠心誠意的相待,豈不更加美好。因為滿城的濃郁鄉情,將使花崗岩島,溫馨處處,真誠的力量將能為島嶼締造出更豐富的榮景。 ︽金門紀實︾的出版,翁翁在排版設計的水準不在話下,然而令筆者微詞的是,未能將作者郭老的簡介、出版者郭辰英暨國際書碼等資料列進去,卻將筆者誤為主編列在版權頁裡。掛名主編,這是筆者從未想也不敢想的事,蓋整本書的出版,筆者祇是協助連絡事宜,在編整事務上並幫不上什麼忙,然而能協助將「金門紀實」送給有心閱讀的人參閱,卻是筆者樂意的事。 筆者協助將︽金門紀實︾送給金門親友時,大家對於郭老的熱忱為人與真誠處世都難以忘懷,頻頻直言他是金門鄉親中難得的好人。身為金門女婿的郭老在島上待了五十餘年,熱忱的把花崗岩島當做第二故鄉,全心全意的過著純樸真誠的生活。他對金門的奉獻歷歷在目,服務許多單位,造福不少鄉親。許多人對他的懷念,大都是曾薰陶在他那種沐浴春風的感人情懷而念念不忘。 郭老走了年餘,他生前服務幾十年的單位,不論是否尚能紀念這位戮力公職的夥伴,島鄉裡卻有如此眾多的鄉親對他猶能懷念不已,這種真摯情誼,大概是金門鄉親內心深處急切追尋的東西吧。幾十年來,我們常流於以某些儀式來紀念親朋好友,卻也僅止於紀念的儀式而已。鄉親們對於郭老的真誠紀念,純直感懷溢於言表,隱然呈現著多少古樸風采。鄉親們若能在彼此之間,無私無我,誠摯相待,則勝於朱子過化,紫陽再現浯洲。 朱子是否來過金門,論斷不一。但近五十年來,金門蒙受戰地政務的過化,倒也產生鉅大的變化。半世紀的光陰,將早期曾歷經苦難的金門,再度推向不一樣的考驗,百姓的感受,五味雜陳;正如同台澎金馬中等以上校園同時實施軍訓教育一般,企圖以軍訓國民教育來強化百姓的愛國情操,形成了台灣教育史上特殊的體制。在政委會的嚴管善教下,列為前線的金馬地區,經由戰地政務的薰陶,澈底的改頭換面。 國民政府遷台後,為了樹立台灣為中原之正統,毅然於一九六七年在台北成立「中華文化復興委員會」,推行政治味濃厚的「中華文化復興運動」。這種充滿意識型態的「文化運動」,強調著思想及語言方式的教化,以千軍萬馬之勢,深入民間,對文化藝術發展活動有其預期的功效,但在本質上卻也產生某種程度的扭曲。 當時,在政府部門中,文化藝術業務主要由國防部政戰部等部門主管,或屬教育行政體系下的社教部門,或屬負責政令宣導的新聞單位。一九五六年即實施戰地政務的金門,面對這項活絡全國的文化運動,自然從任何角度而言,都難以找出理由而置身度外。 與台灣其他縣市一樣,依規定於一九五○年左右設立的金門縣文獻委員會,一九六六年在金門政委會陳卓凡委員的推動下重新改組,正式銜命發掘昔日浯洲的古風文采,將「中華文化復興運動」的弦音延伸到外島地區,遂使金門在近代發展上不致為硝煙烽火所淹沒,反而因砲彈的撞擊而綻放出更薈萃的人文采風。 舊屬同安的浯洲,生命歷程自古即與大陸歷史發展劃上等號,在尋找淵源脈絡的殷切關係時,豐富的原始素材,為金門縣文獻委員會在金門近代「文化運動」上建造了一個里程碑,造就了第一批金門文史工作的先驅前輩。畢業於廣州中華文化學院,原在報社擔任編緝的郭老,一九四九年隨軍進駐金門後,在接獲派任記者的同時,似乎也一腳踏進地區文史工作宏偉的版圖中。 金門縣文獻委員會在響應「中華文化復興運動」時,積極尋覓探訪先賢與金門締造而成的歷史文化。宋理學大師朱熹,年輕曾任同安主簿,隸屬同安的金門,自是深受大師直接或間接的教化影響。於是在金門的文化運動中,首開先鋒的即是以「宏揚朱子教化金門精神」為標的,並藉由整建朱子祠、出版朱子叢書開啟序幕。 清乾隆四十五年(一七八○),駐金通判遷居馬家巷後,由邑人黃汝試捐款購得署地,設浯江書院,塑朱子及先賢像於中,地區每當恭接詔書、宣講諭文,皆在其內行之一。一九六八年冬,在政委會主導下,浯江書院重修竣工,並由史學家錢穆書題「朱子祠」,其夫人胡美琦女士依據故宮博物館所藏繪像描繪朱子遺像掛置祠內。 文化運動的推行,整修朱子祠與編纂︽金門叢書︾是同時並進,在政委會兼秘書長蕭政之指示下,郭老奉命纂輯︽朱子與金門︾一書,是為︽金門叢書︾之首冊。在蕭先生提供的諸多史冊資料中,郭老旁徵博引,再三審察,並不時向金門文獻叢書編纂委員多方請教,一九六八年十一月底終能定稿。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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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文雜感
一、遠方的鼓聲 看村上春樹的書,總能感到幸福緊緊圍繞,像淡雅的花香,使人沈醉! 那天,看到「遠方的鼓聲」一書,他說:「有一天早上醒來,側耳傾聽時,忽然覺得好像聽到遠方的大鼓聲,:::非常微弱:::我開始想無論如何都要去做一次長長的旅行。」所以,他就去了希臘、羅馬,一去三年,多愜意的生活,多勇敢的性格。 到希臘、羅馬!那有著湛藍天空,澄藍海水,碧藍海岸,純白風帆,亮白海鷗飛翔翱遊的地方!是讓陽光終年眷戀不捨離去;讓海水季季擁抱不願分離的樂園。 光是想像,又把幸福感召集了過來! 二、遠方的鐘聲 「當你處在非常幸福的時刻,會聽到遠方的鐘聲,悠悠傳來」,當看到這段話時,我真得俯身側耳,屏氣凝神,彷彿在全身的毛細孔上都裝了收聽天線,只為接收遠方悠揚的鐘聲。 所以,當我全力以赴,專心致志地完成一件工作時,當我欣賞完一部影片時,當我汗流浹背地打掃完屋子時,或者和小朋友分享完我的經歷與知識時,我會安靜地,甚或有點發呆地坐在椅子上,那時,請勿打擾,因為我正在凝聽遠方的鐘聲,甚至判斷今天的鐘聲和昨天的鐘聲哪裡不一樣!或許你會瞧見我眼裡的一絲微笑,嘴角的一抹陽光,那是因為:::你應了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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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最耐久的奇觀———金字塔
大約在西曆紀元前二千七百年左右,在一個天氣晴朗的日子,埃及偉大的法老喬普斯,和他的貴族們一同站在尼羅河畔一個台地上,審視著一種耀眼奪目的景象││一座人造的石山,它那高聳峻立的峰尖,由磨琢得像鏡子一樣發光的白色覆蓋著,這是他設計出來作為他自己的墳墓的。 埃及人稱它為「喬普斯之墓」,今天我們知道它是「大金字塔」。自從喬普斯法老在那天觀賞這座已經完工的人造石山以來,時間差不多過去了六千年了。 大金字塔佔地十三英畝,從基地到塔頂,和近代一座四十層的高樓一樣高,就是在我們這個工程奇觀的時代,大金字塔也要使遊客敬畏得屏神凝氣。在這座四百八十一英尺高,基地四周海邊七百五十六英尺長的建築物之內,可以容納羅馬的聖彼德大教堂,倫敦的聖保羅和威斯特敏斯托大教堂,以及佛羅稜斯與米蘭的大教堂。 大金字塔在開羅西南五英里之處的吉沙台地上,為了建築這座巨大的墳墓,當年曾經出動了無數的巨匠、採石夫和勞工,辛苦地工作了三十年。建築大金塔所用的石頭,每塊從兩噸半到十五噸重的都有,在大金字塔內,像這樣的巨石,差不多有二百五十萬塊,然而,那些採掘它們和它們上舉到位置上的人們,除了槓桿,滾輪和斜面之外,沒有什麼機械來幫助。這些古代的建築師並沒有良好的測量工具,然而,金字塔的四角,差不多都是正確的直角,四角異常準確地面對著羅盤的四個主點,現在仍舊留在塔底的一些蓋在外面的白石之破片,琢磨異常平坦,在兩塊堆起來的白石中間,連一張包馬煙的紙都插不進去。 另外兩座金字塔,也建築在吉沙台地上,都是喬普斯的子孫之墳墓,大約還有八十座,散布在尼羅河的西岸。 喬普斯的首都,在荒涼的吉沙台地面,名叫曼菲斯位於尼羅河畔,當年的市區,長達十英里,不過,它的宮殿、大廈、商店、辦公廳、倉庫和碼頭,早已破敗成為一個小村莊和棕櫚林了。 像一座近代的摩天樓的建築一樣,大金字塔的建築,是一種非常有組織和仔細合作的貢獻。一號巨大的石砌堤道,從尼羅河開始,慢慢向台地的邊緣向上爬,大約有半英里長。僅僅建築這條道路,就花了十年功夫,一組一組的勞工,辛苦地把巨石由尼羅河運送到台地上去,綁運這些巨石的繩子,是用草編織而成的。 為了供應這些巨大的石塊,採石夫在埃及的三個地區工作,做金字塔中央核心的巨石,是在吉沙台地本身的紅砂石上砍下來的,蓋在外面的白色石灰,則來自英卡丹山,那兒在尼羅河東岸。塔內做走廊和墓穴的花崗石,則是遙遠的阿斯萬的產物,阿斯萬在尼羅河上游,距金字塔有六百英里遠,採石夫用比花崗石更堅硬的玄武岩杆開採這種石塊,在建築金字塔的地方,石匠再把它們修整為最後的形狀,然後用磨粉把它們磨光。(在第二次世界大戰時期,英國的士兵曾經在莫卡山懸崖下的隧道中,發現了五千年前採石夫所使用的繩子。 為了把石塊堆砌在適當的地位,工人把石塊從「補給」的斜路抬上去,在斜路的邊緣,就是在已經堆砌最後一層石塊的地方,石塊從一層濕的泥灰上滑進適當的位置,當金字塔升高時,「補給」斜路也伸長了,因為坡度必須相同一致的。 技術工匠如採石夫與石匠等,是終年雇用的,但是普通的勞工,則每年只工作三個月,那就是在秋季,尼羅河在那時泛濫,這些勞工的數目,大約為十萬,分成為若干小組,由工頭分別指揮,這些小組的名字,漆在白石上,現在還有一部份可以看見。 到內部最後一層石塊已經堆砌了的時候,金字塔仍舊是看不見,它的四週有「補給」斜路包圍,最後的工作是從頂上開始的,蓋在外面的白石灰石,一層一層的往下砌,同時,「補給」斜路也就逐漸縮短,到最後建築顯現了,雪白的石灰石,把它完全覆蓋起來了。 在大金字塔的中心,離地基一百四十英尺而離塔頂仍舊很遠的地方,為國王喬普斯的墓穴。墓穴是一個三十四英尺長十七英尺寬,十九英尺高的地下室,由磨光的花崗石砌成,在室內通地下的那一端,有一具石棺,這是喬斯本人最後安息之所。 當喬普斯死亡時,他的木乃伊由大金字塔北面的入口運進去,由一樣「向下走道」下降,然後又由一條陡聳的「向上走道」上升,以到達同樣陡聳的大迴廊,大迴廊是一種非常巧妙的工程,封閉這個墓穴的問題,是在這兒解決,巨大的「石頭塞子」,已經預備在迴廊的上方,暫時用木材支撐著。在王室送葬的行列已經走出了金字塔之後,在大迴廊內的工人把那些石頭塞子放下來,閉塞子進往「向上走道」的入口。工人則由一條和大迴廊較低部份相連的垂直通道,逃到一條通往金字塔入口的走道上,然後金字塔封閉起來了,喬普斯的屍體似乎是無法侵犯了。 不過,在某個時期可能在安葬了幾百年之後,強盜攻擊著金字塔,在「向上走道」這邊,挖掘石灰石,向內部開道。後來,在西曆第九世紀,找尋寶藏的回教主阿爾馬南的阿拉伯工人,在金字塔上鑿開了一條隧道,現在遊客就由這個洞口進入金字塔,他們只發現一個已被盜竊的墳墓。後來,阿拉伯的統治者,把覆蓋在外表的石灰石剝下去,以建築他的宮殿。當齊夫倫‧喬普斯的繼承人正在吉沙台地上,建築他自己的金輪塔的時候,他的建築師作了一些新的貢獻,本來,在建築大金字塔之際,工作人員丟棄了一大堆不宜作建築材料的巨石。現在建築師把它們造成一種巨大的東西││獅身人面像,在今天看來,它似乎是在守護著這個古代的安葬場。 在耶蘇誕生之前一百五十年左右,希臘一個數學家││菲輪‧畢珊恬,曾經寫過一篇短文:「古代世界七大奇觀」。這七件著名的紀念碑,除了金字塔之外,為亞歷山大里亞的燈塔、巴比倫的空中花園、以弗所的戴安娜神廟、哈里卡那色斯的毛索洛斯王陵寢、奧林匹亞大廟中費迪亞所作的宙亞斯像、和羅德斯島的阿坡羅巨像等。 大金字塔建築得比其他六大奇觀中的任何一項要早上二千年。然而,現在它是唯一仍舊屹立如昔的奇觀,它依然是人類技藝一種最耐久的紀念碑,確切會永垂不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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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藝文訪佚(三)
壽蔡母黃太淑人八袟(秩)敘 蔡復一 吾友蔡體國光祿,有壽母曰黃太淑人,相廉憲肖兼先生為良二千石、為名觀察,出則甘棠、入則畏壘,蓋無儀而有助焉;而又能穀體國而似之,以光先生之道于天下,天下無不知母德者。某兄事體國以同閈同姓,故太淑人子畜之,不敢讓彤管。人謂太淑人女師,太淑人非獨女師也,殆師其子,且可師吾黨之為人子者矣。 體國之郎儀曹,治兵江南,太淑人不偕也;起家甬東節,乃幡然命板輿,曰:「吾君子之所甘棠也,孺子能似邵(召)公乎?職思其居,思則不匱。」改視學政,益安之,曰:「古之人,無斁誇髦,斯士夫不匱,此為大矣;勉思達材,若有以光先觀察之道,是永觀察也。吾亦與永焉。吾以若百年矣。」體國君召為光祿,侍母歸,而某竊聞是言也,嘆曰:「太淑人知教。」夫食而不教,眾人之母也,非賢者之為母也。夫子則為子產言之也:「母教之徵也胎,而有之胎者母;母呼子呼、母吸子吸,傳以天也。」養生家亦曰:「胎息,不以人鑿天也。」君子思母子孚化之神,而知學焉、知仁焉、知壽道焉;故教始于胎,終身以之矣。而曰:「有慈無教,惡惡可!」太淑人之教,其至乎養不蘄祿,曰:「吾君子有素絲。」體國冰持之,宦久挫先產,母至蠲滫瀡之供以贍賓祭,教廉儉也。顯不蘄官,曰:「吾君子有坊矩。」體國言行侃侃,不徇物掉首榮途以金柅,柅壯輹而母恬之,教直躬也。施不蘄富,曰:「吾君子有河潤。」凡母以私財振(賑)于三黨貧里者,若體國推母之意,而勤收恤者,若居官所至,以母夙訓,膏濡全活者不可量數。教慱惠也。 欲觀太淑人之教者於體國,可知也。吾且精言之:則莫大乎述肖兼先生之道,以勖時思,而歸之乎達材。夫陰陽之不老也,續之而終古,彌綸之而宇宙,故五行生德母,必乘子續而新新也;子復有子,無五不為一用,彌綸之所合也,合則大新,新則久。以此知學孝之謂也,以此知仁錫類之謂也,以此知壽道生惡可已之謂也。 體國思居,樂發明道術以鑄人士,立朝好推轂賢士大夫。著述如服農,延攬如貿賈。教于越,其專而著者耳。某狷狹少可,病孱畏客,慕體國為廣大教化主,而愧莫及之,繹思本于母教,有由然也。夫肖兼先生之道,太淑人致諸體國而續矣!體國以之達材而彌綸者大矣!子德大則母德久。樂育英才,孟子以之學,永厥母于百世,而論年乎哉?然其少擇居也,必旁學宮,與之為俎豆,孟母先知之也。故學從孝而羽其旁,習孝也;教從孝從文,以孝德而慱之文,則教立焉。故達而後錫類,錫類而後生,惡可已?師道也,即母道也。師而母則碩師,母而師則壽母。太淑人能以子師壽也,其能子為師者也。 吾間與體國言:邑文獻今彬彬矣,法當斂浮氣以留之、廣生機以厚之,有取而無子,在敵不可,況天乎?太淑人廉直治己、慱惠接物,其取涼,其予不倦,盍取則焉?以永文福而勿替先人,此可師吾黨之為人子者也。 八月十有三日,太淑人懸帨八祑,坤載厚矣。而時正秋、兌,少女也;坤母復少,其難老乎?且盛是望而魄載於恆,又歲臨庚申,金亟厥光,有恆而無滿也。 先是體國赴光祿召,次三山,有所感,遽乞身侍母,以及稱觴。體國與太淑人,樂以其不匱之道,相為無窮。而吾黨大夫士,亦樂覯夫母子師友之盛也,登堂觴焉。小子某,以彤管從。 ││在過去筆者介紹國家圖書館善本書室所藏蔡復一的三種著作時,曾提過有一本的書名著錄為「遯庵詩集十卷駢語五卷續駢語五卷」,當時筆者因此書無製作微卷而未借出,也就沒有對其序文和內容進行瞭解,直到後來筆者才曉得:此書雖無微卷,卻有製成微片,一樣可以取得書影,以下就補足這部份(「遯庵詩集十卷」在國家圖書館內另有一藏本,筆者也曾錄出其書影,於此就不複沓了)。按現今金門縣志藝文志內所列錄蔡復一的著作中有「爨餘駢語五卷 續駢語二卷」,和國家圖書館的這個藏本卷數相同,可知蔡復一的「駢語」之作,是如其刊行時般完整保留下來。所謂「駢語」,即四六文,以四子六字為對偶。藝文志中稱此七卷書「皆復一宦楚滇時酬答之作」,內中盡是賀啟、壽啟、請柬之類的應酢文子,除了要講求雕琢工整之外,這類文字可說多是因陳舊辭,極不合於「獨抒性靈」一流的文學主張;寫多了不僅令人氣悶,也無助於進德修業,但是格於人情世故、禮尚往來,又不能置之不理。無怪乎蔡復一在序文中也自承;碰到非作這種文字的時候,不很急的他就交代幕僚先起草,自己再潤飾;而這樣四年下來竟也積有五卷之多,夠出一本書了││隨之而去的是:「學問政事之晷,十奪其二」,把辦公和讀書的時間打了八折,使蔡復一深覺不值,故將此書視為「爨餘」,認為這堆文字本是真該一股腦燒了是,沒燒是留著「刻之以志苦,且志愧」。雖然這些四六文字顯然不是蔡復一自己心目中的得意之作(而且有相當部份並非他本人起草),但此書畢竟也可供一睹他在駢體文句上的功力。下面就是蔡復一為此書所撰引言: 爨餘駢語引 雕蟲刻鵠,壯夫不為(漢代揚雄於所著「法言」中,曾稱作賦為童子雕蟲篆刻,壯夫不為也)。雕刻而至於四六,益下矣。余初嘗拈筆,友人李端和(李叔元,字端和,晉江人,萬曆廿年進士,官至光祿寺卿)曰;」子則工矣,然今去而為兩司,屠龍之技,無所用之矣!」逮入楚,酬酢不能廢,耴(輒)辦咄嗟,安得從容問代斲?間以緩者屬諸生草創,而其詞皆襲也、腐也、諛也;意不能已,復自拈弄,積四年,得五卷。學問政事之晷,十奪其二。刻之以志苦,且志愧。刻成,自覆之,僅能不襲而已,而其腐與諛固自若也。噫!即使不腐不諛,亦蟲絲鵠毳,壯夫所不屑唾,況腐且諛之無以愈於代斲者而敝敝焉,役精神為之,以奪其學問政事二分之晷乎!專此精神於學,學必成;專此精神於政,政必舉。是吾過也夫!從今盟菊花前,斷此無益之筆矣。目之「爨餘」,言其可爨也。吾家中郎辨桐於爨餘,而以其琴清千古(漢代蔡邕曾從火堆中搶救出一塊桐木,以之製成「焦尾琴」)。是編幸離於爨,雕蟲刻鵠之外,其亦有一言近道,庶幾山水之餘清乎?則吾不知也。當起子雲與中郎共辯之。 九月菊開花日,蔡復一敬夫識。 在此書引言文末,還鈐有兩方印文:一為陽文「蔡復一印(「一」字是用古文戈),一為陰文「檠夫」,見書影九。此書內文見書影十。 關於蔡復一本身作品集之序文,筆者以前也介紹過何喬遠所撰「蔡清憲公文集序」、以及譚元春撰「蔡清憲公全集序」;但因這兩篇序文是分見何、譚二人文集中,故蔡復一之作品集結情形,筆者仍覺難以確定:是各有一「文集」與「全集」,有兩本集子?或:「文」、「全」一字之差,是何、譚兩人其中之一的文章在刊刻時有誤,其實指的是同一本書?這個疑惑尚未釐清前,另一篇序又出現了││筆者由國家圖書館善本書室的微捲中,找到明末沈猶龍編印的一本明人作品合集:「明文翼運」,此集卷之三十三收有鄭之玄所撰「蔡清憲公集序」一文,和以上提到的兩篇序文所稱蔡復一作品集之名稱又有差異,這教筆者真是無從剖析了──或許:因蔡復一是文武全材人物,其作品集在明亡之前不止一次被人集結出版過?但是,一本書前有好幾篇序文的情形也非罕見,說不定這三篇序文都只是為同一本集子而作的?要解答此問題,非筆者目前所能,姑且按下,先來介紹鄭之玄此人吧: 據清修「晉江縣志‧文苑」載,鄭之玄(筆者按:該志內本作「鉉」,這是因犯了康熙皇帝的名諱才改掉的,筆者依「明文翼運」中的署名改回來),字道圭,少時曾遊何喬遠之門,而這位前輩對他極為賞識,稱他是「一代美才也」。鄭之玄不僅博學,亦工於為文,當他於天啟二年成進士後,在翰林院眾庶吉士中名列第一,得授檢討,並參與修纂「神宗實錄」的要務。然此時權宦魏忠賢把持政權,朝廷的情形令鄭失望,便辭官歸鄉。崇禎初年他被召再度出仕,曾陞至右春坊右贊善,卻因其主持科舉考試出的題目被疑為是譏刺權臣周延儒,幾乎惹來大禍,經人疏通方免於難。這些風風雨雨使鄭之玄再也無心為官,乾脆辭官回鄉奉母,後卒於六十八歲時。據鄭之玄序中言,他並不曾親炙蔡復一之教,彼此僅以書信交心;但他除了由紙端所獲訓誨,還從蔡復一為國挺身效力的果毅表現上,得到比任何言辭文字更銘於心的感動││對照鄭之玄自身的「急流勇退」,恐怕也會使他感到自慚吧。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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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出一個世界──讀黃俊軒小朋友的〈筆〉
去(九十一)年十月二十三日,在︽金門日報‧小學生︾版,讀到沙小六○二班黃俊軒小朋友的一首小詩︿筆﹀,頗覺得有點不一樣,因為,詩中有個「一枝筆畫出一個世界」的句子,讀著,便彷彿有一株臨風的玉樹,在眼前搖曳生姿。他的詩,是這樣寫的: 一枝筆, 畫山畫水畫盡風土人情, 也畫內心世界, 一枝筆, 寫喜寫怒寫哀寫樂, 也寫生命感受。 一枝筆畫出一個世界, 一枝筆寫盡一段生命。 台灣的少數刊物上,往往也闢有童詩專欄,但那些童詩,多是成年人寫的。有時,雖也由老師們負責徵選,惟寫來寫去,多是在星星、月亮、太陽、小雞、小貓、小羊:::之類的題材裡打轉,有爛漫的童貞,少宏放的氣魄。一眼望去,就好像在動物園裡,看不到熊腰虎背,聽不見狼 獅吼般,有點軟趴趴的感覺。 當然,這首詩並不是一隻成熟的蘋果。但在一個國小六年級的孩子的小心靈裡,能孕育出這樣一份宏放的「志」來,且能用「筆」的題材「畫寫」出來,也就不輸於「大手筆」的風儀了。 也許,有人認為這是一首近乎「口號」的詩,然而,古往今來,無志無氣的人,連口號也喊不出來。當年,胡璉將軍在金門喊過「十萬幹部百萬兵」的口號,至少,他胸中已有「百萬兵」的大場面。 有「志」,便能率領著「氣」,蔚成一股「氣魄」振盪四野,懾人心魂。歷代的文豪、大詩人,就是從大志大氣中產生出來的。 小朋友的「志」,當然也只能用「口號」來表現。劉邦、項羽看到秦始皇的威風,不也一個說「大丈夫當如是也」,一個說「彼可取而代之」嗎?駱賓王七歲時,據說曾寫過一首︿詠鵝﹀詩:「鵝鵝鵝,曲項向天歌,白毛浮浮綠水,紅掌撥青波。」其中「向天歌」三字,便是一種「口氣」。唐宣宗年輕時,曾吟出「日日每從肩上過,山河常在掌中看」,口氣就比駱賓王的大上千倍萬倍了。而日後的成就,也似乎暗合其中了。黃小朋友今能有「畫出一個世界」的「口氣」,足以令人刮目,但是,有「口氣」並不表示必然會大放光芒,還得看如何繼續努力來決定日後的成就。 回到詩的本身。 成人談詩,難離「六義」。其實,「六義」就在自然中。以此詩為例,立意是讚美「筆」的能耐,這便是「頌」。詩中的「筆」,頗有擬人化的內涵,這就是「比」了,而文字的直接描述,則是「賦」。 成人說詩,不離「情景」,這「情景」也常在自然中。以此詩為例,寫的是「喜、怒、哀、樂」,和「生命感受」;畫的是「山、水、風土人情」,和「世界」。前者便是屬於「內在世界」的「情」;後者則是屬於「外在世界」的「景」了。 其次,「寫與畫」、「內與外」,又是對仗、排比的技法。從詩的佈局上,由「外在」寫到「內在」,就是深度;由「山、水、七情」的「點」,寫到「世界、生命」的「面」,這便是廣度。小朋友看到的、聽到的、味到的、觸到的、想到的,就是一種自然的存在。前舉駱賓王的︿詠鵝﹀,也是天籟。所以,把自然白描下來,那有不合自然的道理?只是,同一自然景象,在不同的人的眼裡,有不盡相同的聯想和意涵罷了。譬如金門高粱,詩人看到,就說是詩泉;財政科長看到,便說是財源。這詩泉和財源,都是自然。 所以,有慧眼的童詩,便有詩的道理在。 畢竟,一個國小生,對詩和文詞內涵的瞭解、掌握、運用與發揮,當然會顯得生疏與不夠周延。例如:此詩的主要內容為「外在」與「內在」。因此,在形式上最好分成兩節來處理,即把「內」、「外」的內容,各自集中成一節(「生命感受」也是「內心世界」,宜歸併)。在佈局上,由「畫外」而到「寫內」。在遣詞用字方面,「筆」和「一枝筆」,都是廣泛的描述,且後者的重點在「量」,不是擬人化的寫法。若連題目也改成「那枝筆」,便有「「特定對象」的暗示,即表面寫「那枝筆」,實際是寫「那個人」。此外,第一句中的「盡」字,下得不好。因為,「盡」了就沒有味了。第五句連下四個「寫」字,修辭學上雖有依據,但是產生了一種非常緊迫的情緒,與詩中輕鬆愉悅的情調相矛盾,所以不宜用聯珠法。最後兩句,分別是前面內容的兩個總結,所以就顯得重複。最後一句的「寫盡一段生命」,與「寫出一段生命」的意義剛好相反,原意大概是說人生像筆,辛苦寫畫一輩子,最後把自己「寫」成一枝破筆了。惟立意過分早熟,況生命有「有形」與「無形」之分,真正對社會有貢獻的人,他的精神永不會「寫盡」,西浦頭的李光前將軍廟,就是個好例子。 根據以上分析,把詩修改成下面的樣子: 那枝筆 畫山畫水 畫風土人情 畫出一個世界 。 那枝筆 寫辛寫苦 寫喜怒哀樂 寫盡人生的感受 修改並重組之後的詩,齊頭三個「畫」,三個「寫」。畫是「景」,景中有「情」;寫的「情」,情中有「景」。畫、寫分明,而兩者的內容,一層比一層高,一層比一層大,算是層次分明。前節有橫的寬廣,後節有縱的深沉,且把原來的「寫盡一段生命」的內容概括在內。因此,說這首詩是在讚美一位藝術工作者,並無不可,要擴大聯想,也無不可。因為「筆」不限於作家、畫家手中的筆,老師手中的粉筆或奇異筆,也是筆。而農人以犁為筆,軍人以槍作筆,礦工以十字鎬當筆,船家以篙作筆:::等,無不可以發揮想像力。這也便是此詩的基本優點之一。 二○○三、一、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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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夜聽春
卸下那沉重的愛吧! 困惑而年輕的頭顱 你可以在此停歇,今宵是醉是累 都無礙千年的榮枯樂苦 不如枕起虛無吧! 聽曲喧囂淚擁寂靜時 低聲吟詠的鎮魂之歌! 狂風揮舞呼嘯撞開天地之門 在戰鼓般敲擊的雨聲中,你若夢非醒。 夢裡的夢中有眾多躲藏黑影的腳步聲 企圖將你的翱翔包圍 你只好逃回夢裡纏繞詩歌的幻想花園生一爐火。 瑟縮在無奈所保護的悲哀後 昨日凍僵的眼淚 你放任她流成一夜的淅瀝。 倚靠童年的菩提樹 你痴痴的笑中跳出生命的失落與想望 兀自排演起一場精湛的演出。 眼前這條夢川發源於你的意識 你卻無法主宰它的速度 僅能望著它在高昂的吶喊中逐漸遠去 就在黑夜徘徊依戀之時,你身畔的百花之耳 以真心祝禱綻放如繽紛雪舞般的期盼; 受召喚而來的百靈羽翼輕巧地張開溫柔之翅 將你裹覆,你蒼白的手臂從此拾回記憶 再次拎起頭顱掙脫夢想束縛: 在那古老的聆聽指引下 你蹣跚如昔的身形奮力穿破夢境那扇唯一之窗 奔 躍 向前 在你身後停駐的綠意腳印和扣訪的晨曦 都邁出步伐隨這一陣的煦風唱起情歌。 九十一年十二月十五日完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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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藝文訪佚(三)
(文接九十二年一月七日稿) 蔡復一 關於蔡復一,過去筆者曾介紹過他的詩、文集等,在國家圖書館內尚有藏本,但在集結成書的部份之外仍有遺珠。筆者由明人文集中檢得兩篇,第一篇是「祭忠宣公文」,見於清光緒年間重刻之「劉忠宣公遺集」一書附錄之中。這位「劉忠宣公」,即弘治、正德年間官至兵部尚書之劉大夏,他在明孝宗時代曾成功治理黃河水道,又勸孝宗嚴禁軍帥苛扣糧餉、停辦織造齋醮等民生重擔,並主張將分佈各地傷民掠財的「鎮守中官」撤召回京,而孝宗不肯;到武宗即位後,劉大夏再度參劾幾個最貪殘的鎮守中官,依舊無效,最後他心灰之下告老退休,卒於家鄉。當他去世百餘年後,蔡復一來任湖廣參政,曾捐俸為劉大夏建立專祠,並舉薦其子姪出仕,以表對此一代名臣的敬意。在國家圖書館所藏抄本「遯庵蔡先生文集」中,已收有蔡復一所作「議建忠宣公祠檄」,以及一篇「祭忠宣公文」,但筆者在「劉忠宣公遺集」附錄中見到標為蔡復一所作「祭忠宣公文」卻有兩篇,顯然蔡復一在為文以祭劉大夏時本不只一篇,而其文集編纂者(或許是抄錄者)只選一篇。筆者謹將這第二篇祭文抄出於下,以為補遺: 祭忠宣公文 蔡復一 公之所立,不繫於祠。匪我章公,式示世規。 富貴螢火,乘熱吐輝。霜繁影歇,露草同萎。 公如經星,與日月垂。功德在史,閥閱在碑。 有味昔賢,贊公兩詞:與物無競,臨事有為。 邇言可遠,允植臣儀。競昏媒利,為豈營私? 士之致身,亦曰毗時。云胡私利,入骨膠黐? 當其誦讀,所志已非。朝過暮掉,市賈量貲。 君臣大義,波逝孰維?岳陽憂樂,遺記可思。 千載風範,我公力追。此心苟矢,其道甚夷。 百爾君子,厲其庶而。 某曩過容城,將薦江蘺。廟貌尚缺,感激肝脾。 有閟者宮,突而翬飛。守丞長貳,則咸贊之。 老少聚觀,鼓舞涕洟。公心在人,神不可欺。 樹主之祭,遠赴新期。茫茫煙水,滿目流離。 既愧且慕,敬告公知。 筆者由明人文集中檢得的另一篇蔡復一文集未見之作,係載於明人譚元春所著「嶽歸堂合集」一書之首,題為「譚友夏詩序」。這位譚元春,筆者過去也曾介紹過,他是明末文學流派「竟陵派」的領導者之一,也曾為蔡復一卒後刊行之「蔡清憲公全集」作序。蔡復一除與譚元春是文友,與竟陵派的另一位中心人物鍾惺也有文學因緣,而筆者還發現:蔡復一和「公安派」的袁中道亦交情不淺。關於以上這三人為蔡復一所作詩篇及予他的書信,筆者將在附篇中介紹,現在先來看蔡復一為譚元春的詩集所作序文。在序文中,蔡復一對自己的「詩論」有明白的敘述,故此文不僅是對譚元春的指導與期許,對研究蔡復一詩作風格與文學觀亦可為參考。 譚友夏詩序 詩、樂,致一也。三百篇何刪哉?存其可以樂者而已。詩而不可樂,非真詩也。音曰清音,感曰幽感,思以音通,音以感慧,而詩樂之理盡是矣。吾居有疑焉:音行五而寄八,無非自然也。自然之徵,人之所宣,不若其所未宣,傳送之直尋,或不若依寓之隱約。孰謂絲竹肉之有間者?而取舍其中,曰漸近自然,千年心耳,莫能自出,嘈然和之,彼殆未聞夫非弦之弦、非指之指也。樂亡而稱詩者,離音而事藻,離感而取目,而真詩危。存於人代,眾波沿接,持論益膚。一以為摹古,一以為運我,皆然矣,而皆未然。夫自然真詩,雖無擇而存,而其行於世也,細若氣、微若聲,不可以跡。古作者遺編炯炯向人,如精神之在骨體,非善相者,孰察其人之天。而學人心成於習,偕來者眾,而我日以孤,真想一線,如石火之瞥見而不可再追。蓋生熟安而主客變,己之精神,莫知其所往矣,況能深求作者之精神乎?嗚呼!古之為樂者,受其一器,莫不喪我以從之,五官七情,蕩然無留,而後高深為之遇。入之愚,出之聖,是謂幽感。幽感之於音,至矣,通乎神明往來之無間,古之與我,無地可取寄舍,而可浮且易言之哉? 吾讀鍾伯敬(即鍾惺)、譚友夏所定「詩歸」,而於樂若有所會。伯敬自有「隱秀軒詩集」,不論,論友夏詩。其行者為「簡遠堂」、為「虎井」、為「秋尋」、「退尋」、「西陵」、「同遊」、未行者為「寒河集」。而其情理之離合深淺,亦若與年而相長。今春就我於二酉(筆者按:謂湖南沅陵縣之大酉山、小酉山),因有「客心草」。予贊之遊南嶽,因有「遊首集」。南嶽詩出,而友夏欲以其遊首諸遊,並以其集首諸集,觀者不盡然。予謂諸集如秦青之謳、「客心」如季長之笛、「嶽集」如叔夜之琴。「客心」之清,能使諸集自秀;而「嶽集」之幽,又能使「客心」自遠。蓋自酉以之衡,而友夏所挾以偕來者,窅然無餘矣。偕來者喪,而真我真古出焉,此真友夏之樂也。伯牙移情於海上,吾非成連而贊友夏嶽遊,以朱陵為蓬萊山,以滅沒之祝融君為方子春,則吾學雖不能移人之情,亦差於友夏此行無負,因為序歸之,而題其所未行之「寒河集」。 噫!安得同執伯敬手,而三人者相與言樂哉?序友夏詩可也,以序「詩歸」亦可也。 ─筆者按:倒數第二段所言伯牙、成連、方子春等人,係見於「樂府題解」一書所載伯牙學琴故事,全文如下:『伯牙學琴於成連,三年而成,至於精神寂寞,情之專一,尚未能也。成連曰:「吾師方子春,今在東海中,能移人情。」乃與伯牙俱往,至蓬萊山,留宿,謂伯牙曰:「子居習之,吾將迎師。」刺船而去,旬時不返。伯牙近望無人,但聞海水洞汨崩折之聲,山林窅冥,群鳥悲號,愴然而嘆曰:「先生將移我情!」乃援琴而歌,曲終,成連回,刺船迎之還。伯牙遂為天下妙手。』蔡復一用此典故,喻其贊助譚元春之遊南嶽,用意正如成連要伯牙由自然之音中領悟至高樂理,諒譚元春亦深體此心,無怪其後譚元春為蔡復一卒時所作的詩文中,流露出不可自抑的悽愴(見附篇)。 在以上兩篇補遺文章之外,筆者要特別由「遯庵蔡先生文集」中選出兩篇來迻錄於下,因為這是蔡復一為同里鄉賢蔡貴易夫婦所作:一篇是「縣舉蔡肖兼先生鄉賢呈文」,顧名思義,即蔡貴易逝世後,蔡復一代表鄉里為其請求入祀同安縣鄉賢祠而呈給當時縣令的文章;另一篇題為「壽蔡母黃太淑人八祑敘」,是為蔡獻臣生母黃太淑人八十大壽所撰。前一篇綜論蔡貴易一生的行述風骨,後一篇則將其夫人如何遵從夫道而調教出另一位蔡門名宦的歷程細闡縷敘,可說相映成輝。 縣舉蔡肖兼先生鄉賢呈文 蔡復一 竊惟:入都而觀喬木,寄遐想於名賢;論德而祀瞽宗,舉崇儀於上代。用愜高山之仰,且示後事之師。儀羽在茲,俎豆宜亟。故浙江按察司按察使肖兼蔡公,風神韶令,天宇高標。學謝菁華,搜擷務期於用世;志非溫飽,盟注每切于匡時。和長輿(晉代和嶠,字長輿)之節磊砢,施之大廈,雅有棟樑之用;黃叔度(東漢黃憲,字叔度)之器深廣,方諸汪陂,越彼汎濫之清。綰綬禦兒(禦兒,古地名,在浙江嘉興縣東南,此指蔡貴易曾為縣令之崇德縣),煦疲癃,興俊秀,士奮民蘇。大者靖萑符(春秋時鄭國地名,為盜賊之藪,此指蔡貴易於崇德縣令任內平巨盜事)於尊俎,而三方衽席,桑麻桃李,永垂遍地之棠陰;視牒留署(留署,指留都南京之官署。蔡貴易曾為南京戶部陝西司主事),覈錢穀,理庄田,蠹釐弊絕。細者稽斗斛于米鹽,而十載口碑,塵垢秕糠,猶堪後人之陶鑄。越東褰帷,春隨五馬(出任甯波知府),其爭金塘之議,即政府為之竦然而動容,黔南特節(遷貴州按察副使),刃解全牛,而卻暮夜之金,即悍酋亦且帖然而弭首。迨總憲于全浙(浙江按察使),彌造福于一方。屬無敗群,望風解墨吏之綬;府有醇酒,坐嘯理亂民之繩。獎人才則謝眺(南齊時山水詩人,曾為宣城太守)之齒牙,不啻己出;勵羔素則胡質之清慎,常畏人知。山巨源(晉代山濤,字巨源)寶若渾金,名之莫狀;虞仲翔(三國時吳人虞翻,字仲翔)皎如美玉,磨之益瑩。遂掛神武之冠,言膏田園之轍。脫組葉輕,考槃嶽重(考槃,詩經衛風篇名,讚美賢者隱居避世,而能忘懷得失,悠然自適)。蓋試之於世,即一日而為百年之圖;而樹之於身,直七尺而竟三立之緒(三立,謂立德言功立言也)。孝追俯養,永烏慕于二人;愛結棣華,篤鳩儀式諸姪。置壇而恤匱祀,揮金以問周親。晏嬰(春秋齊國名相)祿散族姻,居身惟儉;石奮(西漢名臣,合子五人皆官至二千石,號為萬石君)禮均少長,入里必趨。與故人暇課農畝之談,非公事不至武城之室。元亮(陶潛)結廬人境,而無車馬之喧,玄心時托于對酒;希文解橐義田,而乏殯窆之具,素節論定于蓋棺,雖朱邑桐鄉,伏臘遺循吏之愛;而庚桑畏壘,尸祝繫眾人之情。望遠雲達,譽存月旦。凡在邦之使者,過而致式其廬。所謂鄉之先生,沒而可祭於社者也。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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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民族音樂之美
國旗代表國家的形象,音樂代表國家的聲音。我國古時,樂與禮並重,有典禮時必有樂,有樂時必有禮。所以中國的音樂,有它悠久長遠的歷史,豐富的理論,精美的實質。它代表著中華民國的呼聲,炎黃子孫們美的思想。滿漢蒙回藏共同的心曲,和平中正篤實光明的風度。那裡有悲歡離合的故事,餘音繞樑響遏行雲的佳話,以及慷慨就義、視死如歸的呼聲,也是古人的絃歌,請聽:「卿雲爛兮, 縵縵兮;日月光華,旦復旦兮!」 友人的胸襟是何等豁達,何等超脫。堯舜時代的思想,竟與太空為伍,光明磊落之情,化作了蒼穹、化作了雲霓,我們除了景仰古人的智慧以外,真是無話可說,和「卿雲歌」具有同樣氣魄的,還有漢高祖劉邦擊筑自唱的「大風歌」:「大風起兮雲飛揚,威加海內兮歸故鄉,安得猛士兮守四方!」由天上的風雨,談到故鄰的猛士,音樂的思想,又步入了收復疆土,捍衛國家的領土。 從上面兩首名歌看來,人生與宇宙間的交響曲,隨時可以經由音樂家的歌喉和雙手演奏出來,歷史上對音樂的傳記,像俞伯牙、鍾子期的知音與友誼,荊軻的風蕭蕭、易水寒歌中的豪邁與勇敢,破陣樂中一百二十人披甲執戟的雄壯與蹈厲,唐代歌舞聲中震百里,動盪山谷的偉大與生動,堂上樂、堂下樂中那三百多位歌者、舞者、鐘師、磬師的隨樂進退與金鼓齊鳴的陣容,古代音樂實質的精美與內容的豐富,絕非吾人所可想像。 音樂的效用,上自道德宗教,下至社會天文,都有關連。如易經上說:「先王以作樂崇德,殷薦上帝,以配祖考(道德及宗教的)。周禮上說:「大司樂以樂禮教國子,與道諷誦言語。」(教育的)。禮記上說:「審聲以知音,審音以知樂,審樂以知政,而治道備矣。」(政治的)。孝經上說:「移風易俗,莫善於樂。」(社會的)。禮記:「夫樂清明,象天廣大,象地始終,像四時週轉。」(天文的)。樂說:「聖人作樂,不以自象娛,以觀得失之效,故不取備於一人,必須八能之士,故八音或調陰陽,或調五行,或調盛衰,或調律音、或調五音,與天地神明合德者,則七始八氣,終各得其宜也。」(綜合性的)。 根據「論語」的記載,儒家大師孔子,是一位音樂的愛好者與崇拜者。「刪詩書、訂禮樂」,是他一生所致力的重要工作之一,在儒家的音樂理論中,孔子的弟子公孫尼子在樂記中,曾經給「音」下了一個定意:「凡音之起,由人心生也,人心之動,物使之然也,感於物而動,故形於聲。樂者,音之所由生也,其本在人心之感於物也。」又說:「樂者,聖人之所以樂也,而可以善民心,其感人深,其移風易俗,故先生著其教焉。」 根據歷史上的記載:周代的音樂,以舞樂發展最早。從伏羲的扶來舞樂起、有神農的扶持、黃帝的咸池、唐堯的大章、虞舜的大韶、夏禹的大夏、商湯的大護,都是當時的著名舞樂,其中以虞舜的韶樂,最為孔子所欣賞,論語上說:「子謂韶,盡美矣,又盡善矣;謂武,盡美矣,未盡善也。」 古時音樂是用於典禮,周代典禮上的音樂,有了完整的體制。對天地、對宗廟、對飲食等,都有一套典禮與樂章。屬於祭祀的典樂,周禮春宮中把祀天神,祭地神、祭四望、祭山川、享先妣等都列入祭祀的對象。在上逐的祭祀樂中,伴奏的樂器,有鐘、鼓、琴、瑟、笙、管、笛、簫、鑼等,屬於宴飲的典樂,計有大饗禮、燕禮、大射、養老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