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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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
潔白的羽翼 帶著璀璨 帶著明亮 銀白的月光 摻著朦朧 帶點薄紗 從天而降的翅膀 帶著我馳騁翱翔 從未直視過的雙眼 此刻才發現是如此的掛肚牽腸 伴著旋律 哼著悠揚 輕輕的唱著從未踏進的天堂 拾起掉落的彩色鈴鐺 是否能夠敲出扣人心絃的樂章 拍動翅膀所灑下的閃光 點亮我沾滿塵埃的衣裳 如夢似幻 置身夢境 潔白的羽翼 帶著璀璨 帶著明亮 銀白的月光 摻著朦朧 帶點薄紗 今夜的美 細細品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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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途上
我們一生都在旅途上 那是天生註定的 走過大街小巷 走過平原曠野 跋山涉水,汗流浹背 遊遍鬧市大城,窮鄉僻壤 當然,也歡樂過 當然,也艱辛過 當然,也天晴過 當然,也風雨過 餓了,或許吃一頓飯 繼續再走 夜了,或許睡一下覺 繼續再走 累了,或許休息一下 繼續再走 病了,或許診治一下 繼續再走…… 越走,背越駝 越走,髮越白 越走,視越茫 越走,體越衰 最後呢?…… 還是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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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念如潮
港口的右側山阜有一座廟,廟下一帶的海岸,有軍事構築的坑道。我來寫生過,描繪坑道上的斷崖峭壁,但那已是多年前的事了。噩耗傳來之前,就預想要來這兒寫寫生,畫畫些泊在港中船艇舳艫的風情。當消息傳來的那下午,鬱悶心結讓我就來到這海岸,多了份想看看海吹吹海風以尋獲些慰藉的心理。但當站到這海岸的岩石上,海風呼呼,讓人無法站立,舉步更是艱難。洶湧的海水猛擊消波塊,轟隆巨響,浪花四濺。週而復始,又是驚濤拍岸,又是浪花滔天。心神還未定的當兒,那遠遠的霧,就如匹白布幔奄忽而至壓頂而下,瞬間迷迷茫茫,一片空濛。濤聲迷霧裡,一顆心不由自主就盡想著生命中許許多多的無奈難堪,更想著那人那名字以及那些身影。 後來的一段時日在這港岸寫生,人沒有一向的從容寧靜。 那時節都已夏天了,氣候卻時陰時晴時雨時霧的,讓人捉摸不定,也讓人心浮氣躁。我知道這顆心的忐忑起因不在此,而是感傷的日子裡始終無法忘卻,就像眼前那起起沉沉的潮浪不時迴盪海天間,那人那名字那些身影也不止地浮現腦際。 雖說有著多年的同事關係,但心性的投契卻要有另一番微妙。這一番微妙,讓我不管說好說壞,都會迎來常令我羨慕的那口「瓠犀」的笑。遇說好事,是如此,若是有些玩笑,也不會被認為是在「消遣」人;即使是「消遣」,依然有著巧笑倩兮以對的氣象。啊!宅心仁厚的一個人,經常容許我放肆,讓我說話沒負擔。 但我是不能不莊重的,當那襲「藍天白雲」服的身影出現眼前時,那人虔誠的態度,讓我不敢如往常般放肆,打從心底就起了敬意。這始終理著平頭,臉上堆著微笑的人,先前就認養著育幼院孤苦的孩童,經常為道路公園修剪樹木清理環境,也常諄諄勸誡輔導那些叛逆的學生,更常為窮苦人家送著米糧衣物金錢。而自「發心」以來,更是默默低首行志業,無怨無悔地爭著去幫許多人解決困難,爭著去行善,分擔人的困苦。每逢星期假日,便提著月琴或背著胡琴或攜口琴上了渡輪賣唱,向遊客勸募些錢捐款去。此外深入村莊為癱瘓的病人做著居家照護的工作,不嫌煩瑣地幫著進食、餵藥、擦澡、翻身,默默付出,耕耘著愛心的福田。而去當志工這一件事就更不用說了,多年來,金門醫院、花蓮、新店、大林等地的慈濟醫院都可見那忙碌的身影。人生的快樂和真諦被找著了,退休後更做得義無反顧。 生活自持儉樸的人,食衣住行娛樂的需求是知足和隨喜,經常一盒便當有的只是乾飯加上兩片豆乾些許菜脯些許青菜,卻吃得津津有味。總是小氣對待自己,卻大大方方奉獻著時間心力給島鄉孤苦的人們,給這塊異鄉而成為家鄉的土地。愛心的身影,就是有著沛然的實踐勇氣,於是不計旁人眼光,一桶子一夾鉗,撿拾著地上的垃圾。再孜孜矻矻收集著鋁罐寶特瓶鋁箔包,一袋半袋地載到回收站,圖的是可以做環保又可兌錢助人。再憑著幹勁不怕油污徵得同意到機車行拆卸廢棄機車的零件,大粒汗小粒汗轉下螺絲釘卸下鐵片,再一斤半斤地載去變現,圖的又是可以做環保又可兌錢助人。一而再,再而三,一顆純正的心念,滿腔關懷的勇氣,將那撿拾的身影、收集的身影、拆卸的身影塗上了美麗的光彩。 也是一樣的美麗啊!那騎獨輪車的身影。看來危顛顛的獨輪車要騎得走已是不容易,若要使前進,挺立,迴轉,倒退等各種姿態優雅,非得下些苦功不行。那人起心學了,騎得走了,姿勢優雅了,竟將吹口琴彈月琴拉胡琴等手藝搬上了車,然後騎出了校園廣場,騎上了馬路,騎上了伯玉路,騎上了太武山巔,又騎下了山來。無論在那一條路上,揮舞打招呼的手和一張喜滋滋的臉,毫不吝嗇地問候來往的路人和駕駛。那頭綁著臉巾,愉快騎著獨輪車,吹奏著樂器的姿影成了公路上獨特的風景。這風景也不時在醫院出現,作秀表演,給了病患一段愉快的時光,然後上了整版報紙。 騎著獨輪車的優美身影、醫院志工的身影、諄諄輔導學生的身影、在渡輪上勸募的身影、收集寶特瓶鋁罐的身影、撿拾垃圾的身影、居家看護的身影、拆卸零件的身影、送米送錢的身影………豐富了人生的色彩,形塑了生命的意義。這些美麗的身影,前前後後在島嶼的某戶人家某一角落出現,也曾在某些人的心靈中駐足過;許多人將難以忘記,一如我。 追思會上,一位弱視的婦人說著家中的困境,自己的無力,受施的各種扶助,以及對那驟逝有著萬般不捨和對那人感激不盡的話語,說著哭著,哭著說著,聽得讓人眼淚奪眶。唉!人生無常,世事難料,壽命也難以公平,能夠做的,就是以一己之力一己之愛讓生命拓寬度加深度。那慈悲喜捨的人,只憑著「做了,就對了」的簡單心要,布施愛心,燃亮了自己的生命,也照亮了別人的生命。 活出了個人風格,活出了生命的價值,那人那名字那些美麗的身影將永遠活在許多人的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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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歲月的緬懷﹑對故土的敬重─試讀李錫隆《新聞編採歲月》
看完上文,的確讓我們有發思古幽情之感,也惟有像作者這種有心的文史作家,始能發掘到這塊塵封已久的鄉規牌誌。而從發見到現在,無情的時光已向前推移了二十五個年頭,這塊牌誌的字跡是否還「依稀可辨」?抑或是更加模糊?我們不得而知。但如果沒有作者當年抄錄此文做成記錄加以報導,一經歲月的酸素腐蝕,勢必讓這段歷史消失的無影無蹤,屆時再發出惋惜感嘆之聲,不僅於事無補亦難以挽回,因此,我們不得不佩服作者有先見之明的慧眼。 「路是人走出來的」這句稀鬆平常的話,裡面則隱藏著無數的辛酸。即使我們走遍島上所有的道路,但又有誰會去注意它的由來和其修築史。作者在〈古道難〉──金門一段「走路」史這個篇章裡,除了引述《縣志》與胡璉將軍的《金門憶舊》外,並親訪浯鄉耆宿顏西林先生,把金門「路史」的概況,從一千六百多年前先民披荊斬棘起,到後浦同安渡頭的石板路,乃至民國十九年(一九三○年)李敬仲縣長修築後浦到官澳公路,一直延伸到民國四十七年(一九五八年)完成中央公路,四十九年(一九六○年)完成環島南路,五十一年(一九六二年)環島西路構建完成,五十二年(一九六三年)環島北路竣工,乃至於五十三年(一九六四年)環島東路告成…等等,可說把金門道路建設的演進,都做了極其完整的敘述。可是放眼當下,浯島這段重要的路史,除了作者於二十餘年前對它做過詮釋外,似乎未曾見過第二篇攸關此類的作品,也因此更能凸顯其既有的文史價值。 第四輯的「論述雜文」,是與前三輯截然不同的文類,前者偏重於文史,後者與文學有密不可分的關聯。在十八篇作品中,有六篇是李錫隆先生(筆名:古靈)當年主編《金門日報·正氣副刊》的相關作品,那是:〈期待新綠的昂揚〉──正副現階段的努力方向,〈自我擊鼓論「正副」〉,〈由期待新綠到新綠昂揚〉──為正副的再調整步伐敬告讀者,〈答辯書〉,〈地區文學的省宗興重建〉與〈秋色深凝亭台間 輸誠共話正副時〉等篇。他也是繼顏伯忠先生(筆名:風衣),李福井先生(筆名:終南山)後,第三位主編正氣副刊的浯島菁英。然而,無論是在《正氣中華日報》或《金門日報》時期,抑或是從「料羅灣副刊」、「正氣副刊」到「浯江副刊」,歷任主編少說也有數十位,但是,他們大多在「浯江夜話」專欄抒發編後的感想,鮮少有人像李錫隆先生針對副刊的改革提出那麼多建言。在〈期待新綠的昂揚〉裡,他誠摯地呼籲所有的讀者能齊心振筆,不管是鐵馬之聲、鐘鼓之音、澹滴采微、浮光掠影、民俗記實、鄉情論衡或激昂的文藝作品,都是「正副」迫切需要的,冀望它能開展一片昂揚的新綠,綻放出美麗璀璨的花朵。儘管當年「正副」標榜的是「戰鬥的」、「健康的」、「寫實的」、「鄉土的」,而時至今日,除了「戰鬥的」一詞較為礙眼外,其他均可做為後任主編選稿與編輯的參考。實際上,當年所謂「戰鬥的」,它有著「積極的、進取的」與「創造的、建設的」的意涵,並非專指「大兵文學」或「戰鬥文藝」。誠然其字眼已不合時代潮流,但仔細想想,還是有其可取之處。對於李錫隆先生當年的用心,相信鄉親與讀者們都能感受到。 然而,無論是以前的「中央」,現在的「聯合」、「中時」或「自由」等副刊,抑或是一本高水準的文學刊物,讀者們對其內容都會有不同的見解和批評的聲音,遑論是一份地方小報副刊。作者在〈答辯書〉乙文裡,首先引述了兩則小故事做為開端。其中一則為:一位戲劇大師在作品演出後與演員一起出場謝幕,頓時全場掌聲雷動,但是包廂中卻有一個人持反對意見,他高聲地大叫:「這是一個差勁的演出。」戲劇大師當場反駁他說:「很不幸,在座人的意見恰好與你相反。」作者引述此文的用意相當明朗,個人的好惡並不能代表多數人的意見,即便「是非之心,人皆有之」,但不實的指控和惡意的批評則不足取。於是他針對問題逐一加以說明和反駁,其遣詞用字鏗鏘有力,陳述得頭頭是道,讓某些批評者啞口無言。從上述各篇章中,我們似乎也可以看到李錫隆先生長年對這片土地的關注,以及其是非分明、就事論事,不向惡勢力低頭的行事風格。 〈思古悠情〉、〈虹,在遠方〉、〈波逐感應〉、〈遊心千古〉、〈波逐發心〉與〈有待漢威〉等六篇,都是深具水準的文學創作。作者內心所欲傾訴的,不僅僅只是憂國憂民的鄉土情懷;作者筆下所欲詮釋的,何止是對這片土地的熱愛和敬重。當他學成回到這座島嶼,親眼目睹戰火過後的社會變遷,更有一份知識份子愛鄉愛土的使命感。他以〈思古悠情〉做為對故土的獻禮,即使離鄉數年後初返時有近鄉情怯的微妙情愫,但異鄉的蕉風椰雨,豈能拂去他對鄉土的眷念。全文撫今追昔,充滿著感性,所謂「人丁不滿百,京官三十六」、「十里兩侍郎」、「一榜五進士」、「八鯉渡江」……等等,先賢個個腹笥淵博,文采風流,無論是詩詞歌賦,均是喧騰眾口的英雄。於是作者在敬佩之餘,卻也情不自禁地自問:「我何時才能再品茗他們那些敲金戛玉,天風海雨的文章呢?除了那間陳侯廟,我又何處覓牧馬侯的遺跡;修葺過了的慰廬外,又那裡去神交洪鳳鳴呢?還有風情豪邁的盧若騰、文武兼資的蔡復一、文章魁首的許獬,以及名宦鄉賢的三蔡呢?使我有著滿弦的歷史感應和嗟嘆噓息。」 〈虹,在遠方〉發表於一九八一年五月號的《文壇月刊》,而萬萬想不到,在讀完他的文史作品後,竟能欣賞到他優美典雅的抒情散文。眾所皆知,「虹」是白天雨後天空出現的彩色弧形光圈,是太陽光照射著水氣形成的。然而作者心中的「虹」,它意味著什麼?代表著什麼?或許,它追尋的是一個長遠的目標、光明的願景,而非迷失的一代。請看:「畫面幌動的是中華兒女果敢勇毅的尋找虹的日子,每一個鏡頭都有上一代血汗凝成的花果的躍現,無疑的,他們沒有丟中華兒女的顏面,他們的血沒有白淌,汗沒有白流,很堅實的在歷史的扉頁劃下了幾道深深的痕跡……。真的,我們實在不該吝用我們的血汗,去灌注那株枯萎了廿年的秋海棠!」 讀完這一小段,作者欲表達的意象已活生生地呈現在讀者面前,除了語詞華麗、節奏明快外,更讓人有熱血沸騰之感。可是,我們已很久很久沒有讀過這種意境高超,深具內涵的抒情散文了。儘管它是李錫隆先生早期的作品,但如今讀來依然生動感人。 〈有待漢威〉發表於一九八二年四月十日《中華日報·副刊》,迄今已有二十八年歷史。若依這篇作品的創作時間來看,其靈感源自夫人的生產過程,並以孩子為抒發對象。李錫隆先生除了親眼目睹孩子的誕生外,從其字裡行間,更可發覺到他對夫人的愛和深情。夫人因孩子的重量足足有三千五百公克,故而在生產時並不順當,甚至幾近心力交瘁,於是作者告訴孩子說:「整個陪產的夜晚,我都是在產房附近徘徊。看到你母親的痛苦,我心如刀割,你母親體質不好,實在耐不住一波波的苦痛,偶一悚立,我就有想入產房替代你母親位置的衝動。我與你母親鶼鰈情深,多了你當然更好,少了你也無何不可,一旦你危及你母時,我寧可放棄……。」 當我們看完這一段,就彷若自己陪產時的心情,內心的期待和焦慮是難以用筆墨形容的。 在〈有待漢威〉這篇作品裡,作者詮釋的不僅僅只是親情,從文中我們清楚地看到,作者對剛出生的漢威有諸多的期待。而這些勉勵的話,即便幼兒意會不到,然則句句都是啟發人性的箴言,相信孩子長大後,勢必能感受到為父者的心意。例如: ──親子之情孺慕之心,永遠是人性中最高貴的一點。 ──父母之恩對我們雖是一種塵緣,但其恩澤是昊天罔極的。 ──我雖然相信宿命論,但是我更相信:人的雄心意志可以改造環境,創造更璀璨的人生! ──在這個世上,持續的奮鬥才是成功的不二門徑。 ──人,不能老是像溫室裡的株花,他必須茁壯,他必須奮鬥,他必須掙破令人斲志的溫室,創造出令人激賞的環境來。 ──在這世界上,必須要爭一口氣,不要庸庸碌碌的過一輩子。 綜觀上述,可說句句都是金玉良言,當漢威長大成人而領悟到時,勢必會把他「阿爸的話」傳承給下一代。如此的父傳子、子傳孫,當代代相傳後,「阿爸的話」勢將成為「阿公的話」以及「阿祖的話」。儘管作者說:「為父不是一個喜愛說教的人,但我們既然有幸能在一起,我就有責任事先向你訴說一些做人的道理。」然而,無論從任何一個基點來看,作者或多或少都有一點「說教」的意味,天下父母心啊!這點讀者們是能理解的。而二十八年後的今天,漢威賢侄已從醫學院畢業,不久即將回到這座孕育他成長的島嶼,為敦厚樸實的鄉親服務,未來必是一位懸壺濟世的良醫。我們虔誠地祝福他,也同時祝福他那位不喜愛「說教」卻「恨鐵不成鋼」的老爸。 讀完李錫隆先生的《新聞編採歲月》,即便我們不能針對全書七十餘篇作品一一加以剖析和論評,但總的說來,它除了是一本文史與文學並駕齊驅的不朽之作,也是一本富有啟發性的作品。儘管書寫的時間與現下相隔多年,然而它既有的價值依然存在,並沒有因此而減低它的可讀性。可是近年來已鮮少讀到他生動感人的文學作品,以及膾炙人口的文史佳作。雖然《文化躬耕屐痕》乙書是他的新作,但大部分都是與文化相關的序文或雜感,也是他擔任金門縣文化中心主任與文化局長近十年來的服務手記,故而不能與上述各書相提並論。唯一的一篇是寫於二○○九年七月的〈新聞憶舊二三事〉,敘述的是他服務新聞界的過程和幾則趣味的小插曲,作者把它歸類在《新聞編採歲月》的序文裡,讓讀者在尚未進入書中文本時,就能領會到新聞編採歲月的酸甜苦辣,我們不得不佩服他的縝密和用心。相信《新聞編採歲月》這本書,必能與《金門島地采風》與《金門島地漫步》等書相得益彰、廣為流傳,好讓海內外的鄉親和讀者們,對金門的歷史文化與風土民情多一番瞭解。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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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歲月的緬懷﹑對故土的敬重──試讀李錫隆《新聞編採歲月》
《新聞編採歲月》是李錫隆先生繼《金門島地采風》、《金門島地漫步》、《文化躬耕屐痕》與《編輯檯的管窺》後的第五本著作。即便書中大部分文章均為早期的作品,然而,文學的既有價值與創作的先後順序是沒有絕對關聯的,尤其是一本禁得起歲月考驗的作品,更不會受到時間的限制或被歲月的洪流所湮沒,就彷若是一罈越陳越香的高粱美酒,讓人品後回味無窮。作者之於出版這本舊作,或許是基於對過往歲月的緬懷,以及對這片土地的敬重,因此,我們必須給予肯定。 全書共分四輯,而綜觀一至三輯,雖然都是李錫隆先生早年從事新聞工作的專題報導,但無論是「行家風範」、「故園情真」或「鄉土奇聞」,其書寫的方式和風格,似乎都延續自《金門島地采風》與《金門島地漫步》二書。在五十三篇作品裡,即使敘述的仍舊是這座島嶼的歷史文化與風土民情,但每一個篇章都是島鄉的真實故事,每一個字句都隱含著愛鄉愛土的真摯情懷。看似通俗的故事,卻能在他筆下熠熠生輝;看似不起眼的卑微小人物,卻能把他們描寫得那麼生動感人。如果沒有高深的文學造詣與厚實的筆力,是難以把它詮釋得那麼完美的。更何況有時效性的「新聞報導」與沒有時間性的「報導文學」是有明顯差異的,它或許也是成就這些作品在多年後,重新出版與讀者見面的最大理由。 第一輯的「行家風範」,李錫隆先生以簡潔的文筆,勾勒出三十二位各行各業具有代表性的人物,把居住在浯鄉各個角落且學有專精的鄉親,一一讓他們浮上檯面現身說法。從〈地用莫若馬〉──湖埔村楊文信、楊清爽的數馬經,到〈草地發明家〉──許金全的高粱脫粒機;從〈金木水火·四局斷吉凶〉──安美村「風水仙」許侯芳,到〈江湖一點訣〉──「師公」陳新來;從〈西天景·能教木頭傳神〉──金城「刻佛宗」黃榮宗,到〈上油脂·做金底·安金膜〉──金城李開盛雕刻神主牌;從〈伴嗩吶走江湖〉──「頭手吹」陳成生,到〈神輦顯絕藝〉──「製輦」藝師沈飛虎……等等,作者無不把握住機會,抓住他們的神韻和獨特的技藝精髓,為讀者們做最詳細的詮說。 尤其在〈摸索出的田園〉──湖下村瞽農蔡輝煙這個篇章,作者以其優雅生動的文學筆觸,把一位罹患青光眼,以致雙眼全盲的老農詮釋得淋漓盡致。這位村人眼中的「青瞑煙仔」,儘管雙眼已盲,但先人遺留下來的田地卻不能任其荒蕪,於是他意志堅決地不向現實環境和乖舛的命運低頭,始終認為天下沒有克服不了的難事,決定運用父母賜了他的智慧和手腳,以盲人之姿試著從事農耕工作。雖然不能牽牛犁田,卻以鋤頭一鋤一鋤來翻土,然後在翻過土的田裡做上記號,再依次插苗播種;甚至以腳步計算田地與水井的距離,以便挑水澆菜,久而久之更能分辨出田裡的作物和雜草……。最後作者並以:「雖然,煙仔確是命運不濟的盲了眼,但是,他有個不盲的心,和不懈的奮鬥自信,他能在農耕自得下,感到一種充實的豐盈和光輝。」為該文下註腳。 當我們讀完這則扣人心弦的故事,卻也讓我們深深地感受到,即使類似這種真情實事的故事處處有之,但倘若作者沒有用心去探索、去發掘,而後以優美靈活的文筆加以書寫,讀者焉能讀到如此生動感人的好文章?在讀完第一輯的同時,我們的確不得不佩服作者在標題方面所下的功夫,例如:〈千百模樣線拉牽〉──傀儡戲班老師傅楊子良,〈炮鳳煮龍·滿盤皆珠玉〉──「辦桌人」李水足,〈土裏探微·地裏乾坤〉─鑿井這行業,〈誰知滴滴皆辛苦〉──湖下榨油業,〈公平義取四方財·稱斤秤兩應實在〉──榜林製稱老人徐萬福,〈敲敲打打皆功夫〉──安美村楊誠世巧手製鐵鍋……等等,不僅頗具巧思,其用心亦可見一斑。 在第二輯的「故園情真」裡,李錫隆先生已由前述的人物故事,進入到史實的敘述。首先作者以〈河湟隔斷家鄉春〉──金門人下南洋之路做為開端,把爾時鄉人「落番」的原由,以及因戰亂或避禍或謀生所衍生出來的落番潮,都有所著墨。不錯,有海水的地方就有中國人,有中國人聚集的地方必有金門人,就誠如作者所言:「金門的香火,是連綿不絕的在每一個異鄉延續著。」然而,鄉親因各種理由遠渡南洋迄今已有數百年歷史,若要詳加考證,必須尋找文獻、訪問耆碩,並非僅憑道聽途說即可渾然成章。儘管該文不是一篇嚴謹的「華僑史」,但不可否認地,作者已善盡一位作家的職責詳實報導,我們焉能作更多的苛求。 李光前將軍是一位家喻戶曉的烈士,然而對於他成仁殉國的史實則有不同的說法。作者在〈李光前遺事〉這個章節裡,親自訪問到當年參與替李將軍抬棺的古寧頭李氏兄弟,終於讓這段鮮為人知的護靈過程呈現在讀者面前。作者在書寫此文時迄今已逾三十載,當年現身說法的李氏大哥亦已作古多年,讓我們有無限的感傷。在追悼李將軍的同時,卻也讓我們聯想到,倘若沒有作者用心書寫這篇專訪、留下這段記錄,讀者們勢必難以想像:「李團長的臉部在裝棺時已經黑腫了」的事實。文中並附有李將軍小傳及光前廟建廟經過,是一篇不可多得的文史佳作。 〈至愛無悔〉書寫的是安岐村蔡媽福無怨無悔地照顧既痴又盲的胞弟的故事。雖然作者是以新聞報導的手法來書寫,但全文充滿著感性,遣詞用字亦有獨到的一面,如此之作品不僅生動感人,更能深入讀者的心扉,繼而引起共鳴。從文中我們不僅看到,蔡象幼時不幸受到鼠疫的感染而引起嚴重的併發症,以致雙眼全盲的悲傷情景,也領會到「誰無兄弟,如手如足」的真情流露。為了照顧殘障的胞弟,蔡媽福自嘲是戴上軛圈的犢牛,即使是一個冗贅的包袱,但他卻心甘情願地承受,充分展現出無與倫比的手足親情,也同時把他的人格特性,提昇到一個最高的境界。假如沒有作者用心去發掘、去探訪,而後再以其優雅的文學之筆加以書寫、深入報導,我們豈能讀到這篇感人肺腑的好文章。 在該輯的十二篇作品裡,與浦邊村相關的就佔了三篇,那是:〈當年復土救鄉團〉──浦邊村抗日老兵何克熙,〈疾風知勁草〉──浦邊抗日志士何水托,〈衣沾不足惜·但使願無違〉──金沙浦邊葉章塔等。誠然,浦邊是一個純樸的小農村,村裡有傲視現代的周家大宅院,它的人文歷史不亞於其他大村落。可是它位處偏僻、交通不便,故而鮮少有媒體深入探訪報導。然而李錫隆先生在短短的三年間,就陸續以專題報導的方式,來報導該村的人文史蹟,的確有點不尋常。作者何以會獨鍾這個偏遠的小村落呢?原來他是浦邊的女婿、何家的半子,難怪對浦邊的人文歷史特別關注。雖然這只是一段題外話,但如果抗日老兵與志士的事蹟值得報導,「葉章塔」似乎也值得大書特書。這座以石塊砌成共有六層的石塔,它為什麼會受到作者如此的青睞,我們可以從作者抄錄的誌文中得到印證。 「葉章塔:葉章者,乃葉君作霖與章君菊生之姓氏也,今特取之以命此湖建於葉而成於章也。民國四十八年八月葉君任連長戌於此,因鑑此湖之軍事與經濟價值,乃毅然著手興建,不匝月而得工程有半,旋因奉命調防,乃將所餘工作交與接任之連長章君,章君秉葉君之意志,旦旦而為,至十月中旬終底於成,此湖之足貴,非盡貴乎其有軍事與長遠之經濟價值,乃貴於葉君有此勇敢任事之初志與章君克紹其成之決心,至若其他足供研究之流體力學與海堤防洪之智識等,則又其次也。」 若以世俗的眼光來看,儘管它只是一座毫不起眼的石塔,但卻是為了紀念「葉章湖」竣工而興建的。想當年駐軍發揮一棒接一棒,胼手胝足的克難精神,始完成築堤圍湖的任務。即使它只是爾時諸多建設的一例,然而一經時光的照耀,勢必綻放著璀璨的光芒,這似乎也是作者書寫此文的最終目的。 收錄在第三輯「鄉土奇聞」雖然只有九篇作品,但書寫的層面依舊相當地廣泛。即便我們不能以此誇讚作者博學多聞,然而他想為家鄉這塊貧脊的文史園地留下一點記錄則是毋庸置疑的。在〈錦蛇奇譚〉──金門巨蟒過海到台灣這個篇章裡,他除了告訴我們這條長約五公尺、身粗約三十公分的巨蟒,是駐軍於民國五十年左右在燕南山一帶合力捕捉的,而後被送到台北動物園供遊客參觀。為了介紹這條巨蟒的屬性和飼養心得,他專程遠赴台北,親自訪問市立台北動物園飼育組長陳義興先生,並撰文詳加報導,除了讓讀者對這條巨蟒有更深一層瞭解外,也同時為這條來自金門的錦蛇,留下一段可貴的記錄。 在爾時的舊社會裡,由年高德邵的長老或族長,出面排解紛爭或訂定鄉規以維秩序已是一種普遍的現象。然而,歲月遞嬗、物換星移,現下的法律早已取代舊時的鄉規。作者在一個偶然的機會裡,從一位黃姓人家處,發覺到一塊長型的楠木匾牌,裡面雕刻著古時的「內洋鄉規」,時間是德宗光緒甲午年春(西元一八九四年),已有百餘年歷史。可是因年代久遠,復加保存不易,該鄉規牌誌已略為破損,字跡亦有些模糊,但作者在「依稀可辨」的情境下,還是逐字逐句地把它抄錄下來,並撰文在報刊上披露。這篇備感珍貴的文史作品,正是〈鄉規舊禁·厲俗安民〉──金沙內洋鄉規牌誌。該文發表於民國七十四年(一九八五年)四月十一日,迄今已屆滿二十五年。但是,爾時並沒有電腦這種先進的科技,故而不能把它數位化讓讀者在電腦上點閱。現今讀者們若想知道這段歷史,除了尋找當年的報紙或閱讀《新聞編採歲月》這本書外,並無其他方法能讓它更具普及化。因此,我必須利用這個機會,把李錫隆先生當年花費心思抄錄下來的內洋鄉規,讓它透過《金門日報·浯江副刊》的網際網路,傳輸到世界各地,好讓海內外的鄉親和讀者們,知道這段歷史的原由。全文如下: 「竊聞朝廷著嚴禁之典,草野中公約之條,我鄉僻處海隅,漁農為業,無奢無怠,人共安乎儉勤,不薄不偷俗,專尚夫純厚,蓋幾幾乎讓畔讓路之可風,而未嘗有狗偷鼠竊者也,迄于今人心不古,俗習日非,間有二三不肖,不思奮志經營格供乃職,偏自紛心利欲,陷入非途,或乘風浪振撼強奪,殘器於碎帆,或窺草榖發生盜取成物於薄野利爭,目前言忘身後壞至正之良規,瀾莫挽於既倒,恣無厭之壑谷柱,誰作乎中流,日積日深,禍延胡底,愈趨愈下,力無如何,爰集鄉人會同嚴禁,自今日既禁,之後各房長務須約束其子侄,開自新之路,化暴為良,滌舊染之污,改邪歸正,庶禁約嚴而鄉親規整,我氏舊家聲或得振於今,焉未可知也。」 註將禁約條款開列于左: 一、緣海往來客船,無論遭風宿泊,不許盜斬椗舵,奪取貨物,即或沖碎流泊者,亦當報官嚴護,不得擅自撈拾殘器,釀成禍端,敢有恃頑不遵,恣意盜搶者,鳴眾公誅,呈官究罪,其遵禁生事禍延閤鄉者,動費若干罰他自理,倘他埋脫,即向親堂根究,徇情私勒,隱匿不報,察出同罪。 二、緣山麥豆榖,無論苗秀成實,均不許乘間盜取,敢有恃強不遵盜竊被捉者,白晝賞封貳千,暮夜加賞肆千,罰錢壹檯,充公示眾,餘聽失物人等追究賠償,違者會眾公誅,簽呈治罪,賞封戲錢,均盜自理。 三、緣屋草木為園藩籬,春夏秋冬,概不許縱生喂蹂斬刈根苗,敢犯禁被捉者,白日賞封貳佰,暮夜加賞肆佰,罰戲一檯,分餅閤鄉,違者公誅,縱牛喂蹂,減戲一檯。四、緣礁赤菜物各有主,不許冒認盜搜,敢有故違被捉,除賞封外罰錢伍拾千充公。 五、坐地分贓與夫承授盜物,一經察出,傾家罰款,違者會眾公誅,呈官究治。 六、暮夜之間,不許取帶犯禁諸物,違者罰款依瓜榖例。 七、未到尾牙者,無論男婦老幼,不許攜籃上山掘取薯瓜,違者分餅閤族。 八、以上禁條,各宜凜遵,毋違切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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猜心
「甄姐,要不要一起團購,這一家的泡芙聽說很有名…。」休息時間同事們聚在一起討論,看見她,也問問她是否要團購。 三十出頭了,因為保養得宜,她看來既成熟美麗又有韻味,身邊的追求者雖然說不上眾多,但也有幾個算得上黃金單身漢。 這幾年來,她的工作也算小有成就,但也讓她非常的忙碌。 團購、網購近來非常的夯,辦公室裡經常在訂購團購物品,不過,她從來不買,就算那家店多麼的紅,有多少人說這家團購的食品有多好吃,這間網路商店的品質有多麼的好,她也不為所動。 其實,她也逛過幾間網路商店的實體店面,衣飾品質也算是不錯,店面賣的食品也很好吃,但是她就是拒絕網路購買。 「沒看到實際的東西,怎麼知道好不好?」她往往丟下這句話後就離開。 時間一久,也不再有人邀她一起團購。 年近三十之前,家裡人也非常緊張的替她找好許多相親的對象,怪的是,她長的既美麗、個性也溫柔、各項條件也都非常的好,卻一直相親失敗。 聯絡過幾次,就算有短暫的交往,最後也都告吹。 婚姻,既觸不到也摸不著的東西,人的心哪是外表看得見的,如何知道他不會背叛? 她拒絕看不見實品的購買,就算能夠退貨,她也是拒絕。 時日一久,大家都說她太堅持了,人要跟得上時代潮流,網購、郵購、購物臺已經滿天飛了。 「我早就說甄姐不會買了吧!還推我去問。」同事碰了一鼻子灰,有點不高興。 「她啊,看不到實品好壞,絕對不買的,莫非,她挑男人也是一樣,沒試過不知道好壞,沒看到心不知道是不是真心。」同事們哈哈大笑。 「人的心哪能挖出來給你看的呀,傻瓜。」這句話的餘音恰好繞在子甄的耳裡。 「我不在意他們說什麼,只是討厭寄來的商品會和想像中不同,或是有色差,要知道光是顏色的差異就讓人看起來差別很大,網拍寄來的食物往往也沒有想像中的好吃,那時候所得到的失落感,會讓我心裡不舒服。」子甄邊攪拌著咖啡。 安迪是她目前交往的男友,她說他溫柔體貼,只可惜有時高深莫測,行蹤飄渺。 「甄,為何妳定不下來?」某一天,基於人的好奇心,終於問出口。 「因為人容易變心。」她淺淺淡淡的笑。 「妳指的是人性還是某些人?」 「這麼說好了,人與人交往與相處需要基於一種信任,就好比大家在團購,是基於對店家的信任、對大眾的評價而買。」 「然而有些評語很高,收到時,感覺普普,難免有落差。人與人的相處也是一樣,或許大家都認為這個人不錯,但實際上要親密的相處起來,在觀點上總是有所不同。」「抱歉,我離題了。總之,人要是變心,只需要一秒鐘。猜心,卻要花上幾年青春。」語畢,她淺啜了一口茶,目光轉往窗外,看得很遠很遠。 「或許就像你說的一樣吧!人太容易變心了。」我默默的回應。 「所以,你是一個實際的人,熱騰騰好滋味的美食,在當下享受;美好的戀情,在當下迷醉。」我懂了,她在追求的是什麼。 「女人要幸福絕對不能靠男人,女人一定要有錢。就算能猜心到老,也未必完全可靠。」她看著我,目光裡有一種堅定的絕對。 「先去忙了。」她淡淡的笑著,然後離開休息室。 人的一生中不是全部都順遂的,當你以為你擁有了幸福,但幸福卻突然離你遠去,那一瞬間,你剩下的是什麼?不,因為日子還要過下去,無論你是笑、是哭、是傷心、是難過、是慶幸,時間依舊一分一秒的過去,工作一樣要做,房租一樣要繳、日子一樣過去。 或許這麼些年來,她為猜心付出了許多心力,因此她認清了事實。 女人要掌控自己的幸福,一定要多下點功夫,特別是要學會理財。 實不實際、現不現實在這個社會裡已不需要多說。 但是,一定要相信自己,一定是最棒的,因為我們要靠自己,繼續過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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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沙河畔海邊的碉堡
家鄉金門雖然四面環海,但我們的童年幾乎是與海灘絕緣的。 在兩岸對峙的那些時日,家鄉的海灘一般人是無法隨意進出的。漁民捕魚、蚵民採蚵都需「下海證」。那時,能夠協助漂浮的物品是被管制的,學校的籃球、排球也在管制之列。記得唸國中時,學校體育組的球類,是放在一個以細鋼筋焊接的鏤空大「鐵箱」裏,以鎖牢牢鎖住的。 故鄉的海邊有著特殊的景觀,重要的據點設有碉堡,碉堡外則滿佈地雷、障礙物、軌條砦、瓊麻、鐵蒺藜等防禦工事。今夏返鄉雖只停留數日,除了看古厝、老樹外,也想看看這些矗立海邊的碉堡。 三弟、四弟這些年來不分寒暑相約戶外寫生,他們足跡走遍家鄉每處角落。由於他們熟悉路線,有他們引導讓我可以最短時間,飽覽一座座海邊堅如磐石的堡壘。三弟曾說:「碉堡是最具有故鄉特色的圖騰,是歷史永遠無法抹滅的印記。」四弟則曾於一篇文章中為他時常描繪的一株刺桐的突然枯死而感傷不已。他們畫山頭、溪流、老樹,畫古厝街廓,唯恐腳步慢趕不上老屋的傾頹及人為的破壞;希望能多為後來者,保留家鄉曾經擁有的單純樸實面貌。 沙灘雖然海風陣陣,但酷熱陽光仍然令人難忍。當我們來到水頭附近一座矗立於巖石小丘上的碉堡前,那固若金湯的氣勢,令人敬畏。碉堡居高臨下,頗有一夫當關,萬夫莫敵之勢。遠方是來來往往於金門與廈門間的船隻。不遠處的岩石上則有數人在海釣。站在沙灘上,眼前的秀麗海景,很難讓人想像昔時的森嚴肅殺。 往慈湖的路上,望向對岸廈門環島公路,高樓一棟比一棟高;夜晚燈火通明,與昔日入夜兩岸燈火管制一片漆黑,不可同日而語。 沿著古寧頭的海邊,碉堡一座比一座雄偉壯觀。到達后沙、隴口附近,這裏位居全島地形的腰部。若被敵方侵入,便可輕易將島嶼腰斬成兩半。因此,防禦工事更是無懈可擊馬虎不得,眼前的碉堡碩大無比,擁有六、七個交叉砲口,直叫敵人不敢越雷池一步。海岸線則佈建三層反登陸的軌條砦,一根根斜插向著天空。這些覆蓋著瓊麻、鐵蒺藜的碉堡,無限延伸的軌條砦,顯示著昔日寸土必爭的決心。 經呂厝、洋山、馬山,碉堡一個緊接著一個,火力彼此交叉支援形成犄角,構成銅牆鐵壁的海上長城。 馬山,曾是昔日心戰喊話的據點,距離對岸的大嶝、小嶝、角嶼等島嶼,大約數千公尺。由觀測口向外望,遠方的水域,泉州與金門水頭的渡輪正緩緩而過,對岸的漁船、砂石船,散佈羅列其間。 夕陽西下,碉堡向晚,昔日煙硝烽火已遠。看著近處的礁岩,海浪一波波的湧上又退下,退下又湧上。昔日多少事,盡付浪濤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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颱風天在廈門看博餅
9月19日凡那比颱風挾著威力無窮的狂風暴雨襲擊南臺灣,尤其重創了高雄市,許多人在突如其來的水鄉澤國中來不及搶救財產,災後居民面對一片狼藉無不怨聲載道,但身為高雄市民的我卻因緣際會的躲過這場災難。 原來颱風來襲時,我人卻在對岸的廈門,只因我於9月13日從金門走小三通的路線前往上海開心興奮得一窺世博盛況,卻沒想到在七天的旅程結束再循原小三通回臺,卻因颱風使得回金門渡船和回臺飛機全都停駛停飛,這時心裡雖焦急萬分,但礙於事實,也只能選擇隨遇而安,望洋輕嘆了。 既是已無法回臺,同行的一夥人決定好好利用這多餘的機會來領略這與臺灣最近的大陸重點開放為東南沿海地區五個經濟特區其一的廈門市。 當颱風襲捲高雄的當日,廈門這兒卻是風和日麗,萬里無雲,我們還得戴上遮陽的帽子與太陽眼鏡一路欣賞著廈門美麗的環海公路,看到林默娘的雕像挺立在海邊守護著海象,又一遊白鷺鷥公園和砲台,也去了趟南普陀寺,但廈門最著名的遊覽勝地:鼓浪嶼,卻因颱風也在中午十二點後就宣佈關閉,只能緣一面,期待有緣再相會吧! 廈門不愧為排名中國前十大城市中的一員,城裡的建築雖比不上上海市的新穎雄偉,卻也處處可見嶄新亮麗的高樓聳立,在在說明了中國實施開放政策以來的雄厚經濟實力。但所有的這些印象卻都比不上廈門市民對「博餅」這項活動熱衷參與的態度讓我覺得驚訝萬分。 原先帶領我們的廈門導遊就在車上跟我們說廈門人每年從農曆八月一日起到月底的整個月都會藉慶祝中秋佳節來臨的理由從事博餅的活動。起初她在車頭前講得興致勃勃,卻說得我們滿車的人一頭霧水,薄餅?難不成只一水之隔的中國人中秋節已不吃月餅,而改成家人團聚一起做薄餅過節? 不知是導遊表達能力不佳,還是博餅的規則太複雜,全車的人議論紛紛,滿腹疑問,卻因要下車仍舊沒得到正確的答案。 直到導遊帶著我們去餐廳用餐,看到餐廳裡的櫃檯上高高貼著一張「慶中秋,贏博餅」的海報,這才明瞭原來所謂的博餅就是我們過年全家團圓,吃完年夜飯後愛玩的擲骰子嘛!只是廈門人的遊戲是擲六顆骰子,變化的花樣和名目更多。這時我們才恍然大悟,瞭解了剛才在車內對導遊的解釋表現不耐態度的無禮。 颱風在隔日的凌晨也挾著暴風吹襲了廈門,困坐飯店的我們明瞭今日亦是回不了家。所幸我們住的飯店樓下是一個shopping mall 豪華的大廳裡傳來陣陣歌聲,起先我們以為是哪家的KTV隔音設備如此不好,我們好奇的一探究竟,卻只見寬廣的大廳擺放了約三十多張的桌子和上百張椅子,面對著一個約二十公分高的舞台,台上又是慶中秋,贏博餅的字樣,只見陸續有人上臺演唱,然後就會有一陣陣骰子在大磁碗裡滾動的聲音,一群人高喊狀元,四紅,對堂等口號,每個人都熱情的期待擲出好采頭。 我這才真的明瞭博餅這活動在廈門無窮的威力。待風雨稍歇,我們走在廈門熱鬧的中山路上,只見幾乎每一個商家都貼出了海報,說明著消費滿多少金額可獲得一次博餅的機會,也看到許多廈門市民懷著期待雀躍的心擲著骰子試著自己的手氣。 看來凡那比的威力完全澆不息廈門人對博餅的熱情。 但若不是颱風的關係,我也無法體會到僅只是一水之隔的地理環境,同樣的民族卻有如此不同慶祝節慶的差異。 同行的團員陸陸續續收到家中遭水患的消息,大家更是歸心似箭,所幸我與家中聯絡並無重大災情,但看到團員難過擔心的模樣,也絲毫不敢提回台後該如何準備過中秋節的事。 相對廈門人以博餅過中秋的方式,在臺灣的我們通常都是在中秋前夕或十五當夜,邀約些親朋好友,大家一起烤肉飲酒作樂,共賞皎潔明亮的月圓,享受佳節團圓的氣氛,比起廈門我們顯得簡單短暫得多。 我想中國之大,一定也有許多地方有與台灣和廈門截然不同的過節方式,我不能評斷各地風情民俗孰勝孰劣,也相信人們會用不同的方式過節,一定是其來有自。 我無從得知為何廈門人會在中秋節前後如此熱衷博餅的原由,卻覺得當這活動一開始時應該也只是像引發颱風的一個熱帶低氣壓小氣旋,因為人民的認同如同這氣旋不斷引進的熱帶氣流,造就一個威力無比的颱風圈,只是這風潮不是只是偶爾的過境,卻在每年定時來報到。 雖然此次凡那比過境南台灣造成災害,但我也知道台灣卻不能沒有颱風。因為路線對又不是有著超級陣風的颱風,有時反而給台灣帶來適當充沛的雨量和溼度,讓農作能更結實豐碩!而且這次水淹高雄也淹出了許多平常被忽略的治水計劃,讓執政當局有改善建設的標的,我阿Q心態的覺得這未嘗不是另一種收穫,不是嗎? 此行因颱風攪局打亂了行程,最遺憾的就是無法在金門停留一些時間。只因颱風後第三天,我們搭下午二點的渡輪回金門後就要火速趕往機場搭三點半飛台北的飛機,再轉搭遊覽車回高雄。大夥雖如此長途跋涉才能返家,卻沒有絲毫怨言,只求能快些回家就好。因此對金門的印象只能停留在去途中,往渡船碼頭的車內導遊說明金門人得天獨厚的社會福利及回程往機場在車上短短十分鐘內看到沿路多棟修繕完整美麗的古厝。只能期待有機會再來感受金門之美了。 回到家中已近午夜時分,隔日就是中秋佳節,我打開九天未開的電腦,點選金門日報的網頁,跳入眼簾的地方新聞就是「中秋佳節地方首長頒發博餅首獎」的消息,看來金門雖與廈門分屬不同的政治體系,卻因地理位置的緣由,早就捲入這博餅的颱風圈中了,我想金門人也因博餅的活動也有了一個與在臺灣的我們更快樂歡愉的中秋佳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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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古厝與金門近代史的關係
試想當年如果不是大量僑匯下興建那一千多座華屋洋樓,那麼1949年之後一夜之間湧入金門的這十萬大軍,在天寒地凍的冬夜裡棲身何處?一夜夜未能入眠的大兵,又何能奢望他們能禦敵鞏固防線,如何能冀望這些無棲身之所的「強大國軍」能保衛金馬鞏固台澎五十年? 古厝牆上那一則一則的反共標語,今日已不再能發揮絲毫鼓舞軍心士氣的威力,它卻偶而還可以反芻當年數萬駐軍在它呵護下得享一夜溫暖的甜蜜往事。 四、古厝所反映的社會治安問題 僑匯建華屋洋樓的年代,也正是金門近代史上治安問題最嚴重的時期。當時朝代更迭、內戰方殷,民生艱困,盜賊四起,尤其金門海島孤懸,自衛力量薄弱,僑匯經濟營建華屋的現況又特別醒目耀眼,尤其是閩南附近諸縣盜匪覬覦的目標。 這些成夥的盜匪勾結在地人作為內應,一旦風聞某個村莊有夾帶巨款返鄉的某僑民,就會事先到目標點勘察地形了解狀況,然後選定潮汐日期,於黃昏之後選在村外海濱的某地點登陸,在當地內應的帶領下迅速到達目的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或捲款、或擄人而去,事後再以此勒索巨款。有些是建好屋子後再被敲詐或遭竊盜,也有些是身懷巨款返鄉準備建華屋而被其一夜之間搶劫而去,使建屋計畫落空,從此心灰意冷一去不返者。有些屋主於房子建好之後,雖設有簡單的防禦措施,仍不免因一時之疏忽而讓盜匪利用夜晚強力撞(摃)開大門,把財物席捲而去。時至今日,有些經歷過那段「既怕窮又怕富」的長輩,到現在不但談起來心中餘悸猶存,甚至有人還會擔心這樣的日子會不會再出現。 為了讓自己辛苦攢得的財產不致在一夜之間被「摃」走,於是在自家的屋子裡,或在幾座古厝群的外沿,在聚落村外的某些地點,還保留許多建屋時期為防盜匪打劫而設立的防禦措施,有些甚至形成整個古厝群的防禦體系。今日分布在金、烈兩島的許多「金門古厝」,還保留許多防禦措施,一一道出那段不平靖歲月裡金門社會的許多往事。 金門古厝建築的防禦設施,從其個體建築、群體巷弄、總體佈局、及隱性防禦機制各個不同部分,都有許多為了防盜禦敵而作的設施。清末民初所建的傳統民居,較華麗的雙落古厝,前落大門採用的木頭厚實而堅硬,除上下兩道門栓,還外加上下互穿的三根豎門槓,有些還再加上頂住左右牆體的橫槓。後落前廊左右兩端的半樓上,還在門的上方加開一個小窗,一方面可以採光採風,遇有盜賊來襲時,也可以作為警戒或禦敵之用。金門古厝之所以窗子開得小又少,正是為了防範窗戶被撬開進入屋內而設計。 數棟為一體的建築群,家戶之間平時是個別的建築體,前後之間有圍牆相連,左右兩家之間的巷子則加築隘門,整個建築群的外沿形成一個防禦系統,這些外沿的門晝開夜閉,牆上植碎玻璃防止攀爬。遇有盜寇來襲時,則各家戶之間對外可以阻絕,而內部之間可以彼此聯繫相互支援,集一個家族群體的力量抵抗來犯盜匪。 一些濱海的村落,正是外來盜匪在海邊登岸後入村打劫的首選對象,所以一些濱海村落,由村子裡的青壯男子組織自衛隊,或雇用專職人員入夜後輪班守夜,也會在村子外圍選擇適當地點,建銃樓、瞭望哨,作為夜間守望的處所,遇有可疑動靜,則示警喚醒全村,共同防盜禦敵。 許多從民初擔任過守夜人的金門民眾,在1950年代初期擔任金門民防自衛隊時,他們不但能配合國軍出任務、擔任警戒的工作而行動熟稔,甚至有的人比一些被視為菜鳥的充員兵更像軍人,這不是沒有原因的,那是他們早在那段金門治安不靖的時期所磨練出來的經驗。在1990年代這些人才領到民防自衛隊遲發的津貼,可是一點都不冤枉,他們的戰鬥力,可一點也不輸給一些正規部隊。 五、古厝與金門移民 金門沒有所謂「原住民」,唐宋時期來自閩南各地的金門先民,以泉州府轄的晉江、南安、同安幾個鄰縣,尤以晉江為最。因為當地可耕地狹小,人口密集,故人口多外遷以求生計。明代設金門守禦千戶所,奉派入駐的軍戶來自各地,這時由於社會安定,人口繁衍快速,到明末金門已有人口八萬多。經過康熙二年的遷界,金門淨空長達十多年之久,康熙十九年設鎮總兵於金門,開始正式復界,外遷人口逐漸返鄉,但也僅是外遷當時的「十之二三」而已,這時也有部分自閩粵內地奉調來駐的軍人之眷屬,加上海上運輸方便,因生意往來而在金門定居者不少,但基本上遷入的人口仍以「軍、商」佔多數。 金門由於地瘠民貧,居民賴以維生者多兼農、漁、鹽,到了秋冬農閒季節,也是適合土木建築施工的旱季,準備營建住居的人家,則請一兩位兼職(春夏務農、秋冬務工)的工匠師傅經地起建,小工雜役則由鄰居以半受雇半幫傭的性質兼任,進行營建工作,所以金門只有兼職的工匠,缺少專職的師傅,營建住居的型式也很簡單,只要堅固耐用而少講究美觀,在這樣的環境下當然培育不出手藝高超的匠師了。 但是到了十九世紀末二十世紀初,短短二十年間,僑匯大量進入金門,僑匯建築應運而生,石匠、木匠、泥水匠、彩繪、剪黏、泥塑等各門手藝的工匠,一時之間需求量大增,來自內陸福建者占多數,來自廣東、江西鄰省者兼而有之,而其中當然以鄰近的惠安占絕對多數,這一時期的惠安師傅當中,以閩南建築名師王益順最具代表性。 在這之前的金門居民中,極少有直接來自惠安的移民,而金門在這段「起大厝」的風潮之下,一批批的工匠湧入後,有些因為工作一件又一件承接,只好把家眷遷來金門,有些跟著師傅學手藝的小學徒,跟著師傅應聘來到金門,經過一段時間,師傅於工程告一段落後返鄉,小學徒這時也學藝期滿「出師」,可以獨當一面了,就留下來繼續承接另一項新工程,之後就在金門成家立業,落地生根了。今日許多祖籍惠安的金門居民,其祖先大多數就是在清末民初受雇來金門從事營建工作的匠師之裔,這些人更有許多在藝術上具有特殊才華者,想必與其祖先所具備的工藝美學有所關聯。 這是一段金門居民流動性較大的時期,一大批僑民離鄉背井遠渡重洋,在異鄉謀生並逐漸定居,金門原有居民在短期內外遷不少,是金門血緣向外擴散的一段時期,接著也有另一批新血輪加入,成就一次居民結構的改變。重要的是:這一段時期自惠安匠師之鄉入居的居民,對這個缺少匠師人才的金門,具有一分特殊的意義,也為這段金門僑匯建築歷史留下一段佐證。在金門的藝術史上,除了這段建築藝術之外,或許還會有一段其他領域的美術史,上面將缺不了惠安藝術的一頁,那正是這段金門古厝建築之美的遺風之延續。 六、古厝的舊風新貌 走過百年風霜歲月的金門古厝,歷經初期的抗盜禦賊,看日寇鐵蹄踩過金門的土地,再度過國軍進駐初期的駐紮,遭逢兩岸砲擊期間的重大損毀,金門古厝有的將近百齡,最少的也有七十多個年頭,龍鍾老態已現。有些在駐軍進駐期間經過改造,到駐軍撤出後,因主人外遷而乏人管理任其荒蕪,成了貓狗的住家,雜草叢生、樹木滋長,屋宇傾毀者、屋頂坍塌者到處可見,到了1980年代,金門鄉間到處斷垣殘壁,廢墟處處可見,這段期間,清理一片片廢墟成了鄉村整建的主要任務。到了1990年代戰地政務終止後,一些長期旅居台灣的鄉親,逐漸返鄉修理祖厝家業,「金門古厝」也在一波波觀光客和在地人士的推介之下慢慢受到重視。為金門古厝冠上了「閩南建築」風貌,讓它在大家的注視下獲得新生。 首先是得到公告為古蹟、具閩南建築特色的古厝,計有清代將軍府第的李光顯將軍振威第、楊華故居、盧成金將軍第,及清金門鎮總兵衙署,還有部分獨具風貌或名人故居的民居建築,先後有水頭黃氏酉堂別業、西山前李宅、浦邊周宅、黃宣顯六路大厝、王世傑古厝、烈嶼吳秀才厝、邱良功古厝等,還有具有歷史價值的宗祠寺廟如:瓊林蔡氏祠堂、東溪鄭氏家廟、西山前李氏家廟、豐蓮山牧馬侯祠、官澳龍鳳宮、慈德宮以及陳詩吟洋樓和睿友學校兩座洋樓。另外尚有一百四十五處歷史建築,絕大部分都是古厝、古厝群和洋樓,都列入文化資產保護的範疇之列。 金門國家公園的成立,將山后民俗村、瓊林聚落、南山、北山聚落、歐厝聚落、珠山聚落、前水頭聚落劃為國家公園的古建築群,設定保護區,在最近十年間,逐漸修護後設定建物使用權,改作為民宿出租,讓其得到空間再利用的功能。 除了前兩項之外,金門縣政府於民國九十年二月制定公布「金門縣維護傳統建築風貌獎助自治條例」,編列預算,鼓勵民眾針對傳統建築進行修護,從民國九十一年開始接受申請補助修護古厝,至民國九十八年十月,經由該項條例完成修護的傳統建築,已達二百五十件,與古蹟、國家公園範圍內修護的古厝民居,總數超過三百件,這十幾年當中,可說是金門古厝經歷數十年間三次大浩劫之後的浴火重生期,是金門傳統風貌得以保存的一大新生。 金門古厝除了翹脊孤線、山牆、燕尾以及圓翹、脊墜、斗子砌、出磚入石等外觀之美以外,細部的石雕、木雕、磚雕、彩繪與泥塑等各種美術工藝,更是今日金門古厝之美中主要的部分,這些都是百年前來自鄰近各地的工匠們,在金門這個小島上留下的傑作。而其推手,則是金門先民一百多年前遠渡重洋,在異鄉歷經百般艱難、忍受多少思鄉之苦、流血流汗創造出來的成績。 或許有一些不諳金門古厝歷史的人會提出質疑:「為什麼政府要編列預算為金門百姓補助修建私有民居建築?」明白這段歷史的人就會義正詞嚴的回答:「當1950年代金門保衛戰如火如荼進行之際,如果不是這些古厝提供場所讓那些官兵遮風避雨,官兵們何來的精神和力量堅守海防第一線去守土抗敵?無數金門古厝在那段時間所發揮的戰鬥力量,絕不亞於每一位參與守土的官兵,一棟古厝的功績,不遜於一位領有榮民證的老兵。」 結語 具有「閩南傳統」風貌的民居建築當然不只金門才有,鄰近的南安市官橋鎮「蔡氏古民居建築群」,其規模、建築材料、各項裝飾、書法、雕刻技藝,莫不更勝於山后民俗文化村;散布在泉州、漳州、廈門以及鄰近縣份市區內及各山村某些角落的傳統民居,其規模、型制更遠非「金門古厝」所能及。在「閩南文化」日益受到重視的未來,可以預見的,這些散布在閩南各角落的民居建築,都將會一處一處被人所發掘與保護,那時,「金門古厝」是否將會日益被忽視? 如果僅是著眼於古厝外觀柔和的曲線和細部的裝飾之美的話,那麼金門古厝不用多久將會被內地其他地方類似的建築所取代,官橋蔡氏古民居群是最佳而且快速的候選;如果金門古厝不能像其原創時期那麼的細心、用心作修護工作,而採用現代建築那樣的手續和修護手法的話,那麼不必有其他相類似的對象取代,「金門古厝」的魅力,不用多久將自行消失。 古厝的可貴之處,除了外觀之美以外,其建築的時代、經歷過的時代背景,更是金門古厝所特有而他人無能取代的力量。這百年之間,金門在中國近代史的這個關鍵時期,由數十萬軍民所創造發揮出來的力量,已經在歷史上佔有其一席之地。在這段時期,「金門古厝」不是也發揮了其不應被忽視、不該被遺忘的潛在力量嗎?試問所有於1950年代初期在金門從事保衛戰的每一個人,那一位不曾在金門古厝內棲身過?那一位不是從「金門古厝」活命走出來的人?這些故事與經歷,才是金門古厝的魅力,這段歷史才是金門古厝重修的意義。一段段房屋主人異鄉奮鬥的經過,一則則駐軍防衛禦敵的故事,才能賦予「金門古厝」再生的動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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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古厝
昨日的霧 淋濕了 沉思 而那扇脫漆的舊門 繼續開闔於 風獅爺豎立的巷弄 仔細想想 一些老夢 從兩岸飄來 知道有多長嗎? 哦 又過了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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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的魔術
這些日子裡中國大陸有數億人口為一個出生於台灣,相貌文弱,眼神甚至帶些憂鬱的年輕魔術師瘋迷,他所呈現給觀眾匪夷所思、前所未有的魔幻表演往往讓人驚呼連連,無不發出不可置信的讚嘆聲。 也因他別出心裁,創新設計的表演不僅滿足了觀眾達成不可能夢想的欲望,也為自己贏得了可觀的財富與響亮的名聲。 那天剛好在電視裡看到他的專訪,聽他侃侃而談自己對魔術表演的熱情和堅持,跟許多在不同領域裡成功的人一樣,總有一段旁人無法見到的辛酸奮鬥血淚方能達到今日的成就。 聽完他的專訪除了欽佩他的付出和羨慕他的收穫,我問跟我一起看這段專訪的老公有何感想。因為他也曾花了一段時間研究了些簡易的魔術,還曾在家族聚會時當眾為大家表演助興,雖非職業級表演,但也因他逗趣的表情和認真的態度贏得我們許多熱情的掌聲。 「你現在怎麼又不研究怎麼變魔術了?」我若有所思的問。 「變來變去就是那幾招,久了就沒新花樣了,怕別人看膩,自己也無趣。」 「好可惜哦!我本來還夢想你在練得更熟練後,去當街頭藝人賺點外快呢!」我帶著似真似假的口氣揶揄他。 「你想錢想瘋了?我要真靠表演魔術來賺錢,只怕一家子都要喝西北風了!」 「我又不是要你把變魔術當作正職,只是覺得一個精彩的魔術表演真的能帶給人很大的驚奇和歡樂,如果你又有興趣,何不花點時間再去學習,當作消遣也不錯啊!」 「我早就想過了,任何人做什麼有他的天份專長,你看許多藝人不是也一窩蜂的想用魔術來吸引觀眾?雖然他們是用心良苦,但演出來的成果怎樣都差專業的一大截,有時只是引起觀眾的不屑和訕笑罷了!我還是謹守本份變好自己人生的魔術吧!」 「人生的魔術?」聽了有點一頭霧水的我不了解他所謂何言? 「你想想我從一個赤手空拳,家無祖產可依靠的年青小伙子,憑著吃苦耐勞,奮鬥不懈的精神理念打拚出我的事業,我不僅奉養雙親多年,現在擁有一個幸福美滿的家庭和舒適整潔的房子,兩個孩子長得活潑健康,男俊女俏的,這對我來說就是我覺得我投入最多心血和努力變出來最棒的魔術。」 我真沒想到平日講話只會插科打諢的老公會因為我一句玩笑話說出這麼一番大道理出來。 但想想也不無道理。 我們每個人的一生不是都在一個舞台上扮演自己的角色?少年立志不就像一個魔術師想到了一個點子後,再來努力讀書學技能不就是像在為你要變的魔術準備道具和熟練技巧?只是有人為了這表演全力衝刺,無怨無悔只求人生演出一場精彩絕倫的秀;有人卻可能遇到了挫折失敗先放棄,但會再去想一個點子重新準備;但更多人可能沒有萬全準備就急急表現個爛秀,卻又因為遭受到批評指責後就徹底放棄,就此沉淪。我們每天都在表演,也都在看每一個人的表演,只是有優劣勝敗的差異罷了! 我想重點就在當你想出自己人生的魔術點子是什麼後,就要像那成功的魔術師一樣,凡事親力親為,萬事做足準備,然後就算在表演前因為做道具將寶貴的手割傷了,還是要帶著微笑與自信滿滿的表情為你的觀眾演出。 終於明白我那天性樂觀開朗、淡泊明志的老公,他這一生所要表演的魔術就是想擁有一個父慈子孝,夫妻恩愛,生活平順,歡笑滿屋得會讓人人稱羨的家啊! 可我仍然不忘提醒老公一點: 「你想把這魔術變得更精彩,要獲得更多掌聲,可別忘了善待我這助手,再好好一起溝通準備,否則我若另謀他職,你可得再去想新的魔術點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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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古厝與金門近代史的關係
前言 「金門古厝」原是指源自閩南傳統民居的建築型式,採用閩南當地的石灰、泥土、木、石、磚、瓦等建築材料,並搭配閩南在地的石雕、木雕、磚雕、泥塑、交趾陶、剪黏等裝飾藝術而自成一體的建築。實際上,它和閩南沿海一帶的民居建築是一樣的,只是由於近六十年來,金門與台灣兩地來往頻繁,早年來金門服役的官兵、近幾年到金門觀光的民眾,對於金門傳統民居和台灣的民居建築風格有極大的差異,所以才有所謂「金門古厝」一詞出現。 尤其是1992年終止戰地政務之後,金門對外開放,到金門探親訪友或來旅遊的台灣民眾絡繹不絕,他們對金門的初略印象,最深刻者除了戰地氣氛之外,再者就是到處可見的古厝群,也正因此,更加深「金門古厝」給台灣觀光客深刻的印象。金門古厝有所謂一落二舉頭、一落四舉頭、二落大厝、三落大厝、三蓋廊、掛突歸、掛護龍等基本型式,在金門對外開放之後,由幾位台灣建築專家學者和許多金門在地文史工作者的潛心研究,更使這些原本在金門人眼中極其平常的住居,成了受人矚目的焦點。 一、早期的金門民居 金門從唐代開發,宋代始立都圖,這段時期是海島初始開發期,當時一切尚在萌芽階段,地方志書上未曾發現那段時期庶民居住環境的記載。從〈明解智孚濟廟記〉所記「(陳淵)後坐化,鄉人泥其遺骸為像,結草為庵於侯始駐荅之處,歲時尸祝,目為護驥將軍……。」奉祀開浯恩主陳淵所搭建的「孚濟廟」尚且如此簡陋,可以想見這段時期的金門先民,過的是「伐木成園,築埭煮鹽,結茅為廬,搭建草寮作簡易住居」的生活。 元代異族入主,許多不甘臣服的士族子民,大量遷徙渡海,島上居民大增。明初建城設所,海寇一時消聲匿跡,使社會安定,入籍民丁加上人口繁衍,到明末金門已有八萬餘人口,比今日的定居人數更多。這段時期金門的民居建築必然與內地閩南沿海相差不多,只是當時雖然有「人丁不滿百,京官三十六」的西洪聚落,也有「無地不開花」的全島人文盛況,官宦之家不少,只是金門島上「逶迤凝結,崚嶒皆石」,丘陵高低起伏,耕地不足,營建廬舍房屋之地難覓。加上明代中葉之後,嘉靖朝時期海氛不靖,盜寇騷擾不斷,這些在外為官者,許多都在內地定居而不在本籍建屋置產,即使回籍定居者,也都是從「紫陽過化之地」出身的書生,一向抱持「為官清白,勤政愛民」的信念,更不可能也沒有能力會在家鄉建什麼豪宅大院。 萬曆年間出版的《福建運司志》〈浯洲場圖〉上,對於當時官方的「浯洲場」,尚且用「官賃民房」的租賃方式作為辦公處所,可見當時金門這個「居民生活多賴漁鹽,農耕不足以自給」的海島,居民的住居應該還是非常簡陋的。 明代的金門簡陋民居,經過清康熙癸卯「清兵入島拆城垣,焚毀房舍,發掘塚墓,墮城焚屋、斬刈樹木,逐棄其地」禁海遷界之後,島墟十多年,明代民居建築多已毀壞,所以今日在金門島上可以看到的民居,都是康熙二十年復界之後陸續營建或重修的建築。 清代初期的金門民居建築,都是建材簡陋、型制單調、只足以遮風避雨的低矮小屋;有些屋子因為遷界後乏人照料而坍塌,復界後生活艱苦、經濟拮据,所以將坍塌房屋的殘磚破瓦片,搭配石板砌牆建屋,頓使「出磚入石」牆體的屋宇到處可見。規模最大者當數官方營建的「金門鎮總兵署」了。 乾隆、嘉慶之後,金門武將輩出,「九里三提督,百步一總兵」時期,這些武將陸續在家鄉營建較具規模與型制的府第,諸如古寧頭北山李光顯家的「振威第」,湖下的「楊華故居」,後浦北門的盧成金「將軍第」,已經廢圮的文厝內文宅,陳光求故居;另外因經商致富營建的宅第,有前水頭黃氏酉堂別業、後浦頭黃宣顯六路大厝、浦邊周宅、前水頭黃厝頂的十八支樑九棟大厝,私人購建的朱子祠,這些都是清代中期的建築,較具規模的還有幾座零星民宅。 而今日在全島到處都可以看到的二落大厝、少數三落大厝和加護龍、加突歸等各種型制的金門古厝,除了前述幾座之外,約有百分九十五以上,都是清末以後金門人大量下南洋、跑東洋的僑民,有的是經營得法、經濟有成,有的是省衣節食、勤儉刻苦、一分一角攢營積蓄成果的僑匯建築。這些「僑匯建築」就是我們今日所看到的「金門古厝」之主要建築群。 這些形制規律、裝飾精美的古厝建築,除了外表給人藝術上的美感之外,實際上這些金門古厝與近代的金門歷史,具有非常密切的關係,其中部分更和近代兩岸發展的歷史有所關聯。就當前所體現出來的,至少有以下幾項。 二、古厝是金門僑匯建築 提到僑匯建築,許多人很自然的聯想到「金門洋樓」,不錯,洋樓是金門的僑匯建築,但並不等同於金門的僑匯建築就是洋樓,更正確的說:傳統古厝是全期的僑匯建築,而洋樓只是後期的部分僑匯建築。今日金門與烈嶼兩島,僑匯所建的傳統古厝少說也有一千多座,而洋樓有一百三十多座,大約只是古厝的十分之一而已。 金門人開始大規模下南洋,是在清政府對外開放五口通商之後,當時南洋各地正當開發之際,需要大量勞工。而「八山一水一分田」的閩南,既少耕地,又因受政策限制沒有謀生之機,是一個勞動力過剩的社會,加上廈門也是對外開放口岸之一,有商船可通外洋,要下南洋只要到了法定年齡,申請到「大字」即可前往。金門也因地利之便,可以租用私人帆船前往廈門,再轉搭商船、貨輪前往南洋轉赴目的地謀生。 這些南下的金門年青人,到南洋後有的在碼頭做搬運工,有的在海邊捕魚,有的進山區砍柴,大部分都是從勞力工作做起。進過幾年學堂、識字或懂得記帳打算盤的少部分人,則受雇擔任帳房的工作。如此經過幾年省吃節衣儉用,有了一些積蓄之後,有的自己做些小生意當起老闆,有的則收拾行囊回返老家。 金門一向物資缺乏,早期金門人貧窮生活中少衣缺食事小,最嚴重的是居住空間不足。除了少數小康家庭之外,一棟房子住個三家四戶的大有其人。夏天的夜晚只有成年婦女才擠在房間裡睡,男子及部分男童女童,則睡在舉頭屋頂的「磚坪」。冬季天冷,既缺少住宿空間,禦寒被服也不夠,這時就許多人擠在一起,空間不夠的家庭,則讓孩子分散,借住在空間較大的族人或好友家裡,所以有些人到了冬季晚間,在家裡吃過晚餐後,再走一段距離到借宿的地方就寢。 「居住空間不足」的問題,是早年金門人共同的夢魘,所以這些前往南洋謀生的僑民,當他們的積蓄達到預定數目時,首先想到的就是返鄉購地,建一座可供家人遮風避雨的住屋。而且許多人素有一個觀念:「吃好吃壞別人也看不到,建一棟房子卻大家都看得見。」這種營建華屋可以光耀門楣的觀念,使得今日大家所看到的各種建築型制的「金門古厝」,就是在這樣一個時空背景下一座一座建起來了。 這些由僑匯興建的建築物,從晚清光緒年間開始,到民國二十五年為止,而以民國十年至二十五年達到高峰期。這段時間跨越清末到民國時期,由於國內政局不穩,所以這段時間興建的情形斷斷續續,而從民國十七年國民革命軍完成北伐全國統一至抗日戰爭開始這段期間,也就是民國初年所謂的「黃金十年」,政局穩定,僑胞們心向祖國,信心倍增,僑匯大量進來,一棟接著一棟嶄新華麗的民居在金門地表上接踵而來。 先是遵循傳統型制,接著再從傳統型制上要求變化,再引進外來的建材及風格,這本來就是一項文化傳播的規律,一些在僑居地受西洋文化感染的人士,當然也想從舊式民居建築上求新求變。同樣是僑匯建築,他們卻在材料上改用部分鋼筋水泥配合傳統建築的磚塊,架構上搭配西洋建築的力學原理,裝飾上融入一些西洋建築的元素語彙,而空間格局則仍保留傳統建築風生水起的習慣,這就是二十世紀初引進的新式建築,當時叫做「番仔樓」,今日習稱洋樓。 民國成立之初,帝制已被推翻,封建社會舊有的顧忌慢慢淡化,興建新式洋樓的觀念才逐漸被接受,加上許多僑民在進出廈門港之際,抬眼望去,鼓浪嶼那一幢幢各國領事館的洋式建築,引發了他們的思考和動機,於是,金門島上一棟一棟新式的洋樓,也在僑匯經濟的支持下興建起來了。 最早的一棟建於民國四年,是位於歐厝的歐陽鍾遠洋樓,從這時開始到民國二十五年,這二十年間是金、烈兩島一百三十多棟洋樓的興建期,許多洋樓都有留下它的建築年號。民國二十六年七七拉開了中國對日抗戰的序幕,十月日本侵占金門,僑匯中斷,金門人的生活陷入比先前更加艱困的歲月。八年抗戰期間,東南亞大部分地區也在1940年前後陸續陷於日軍之手,許多華僑在這民族存亡的關鍵時刻,紛紛捐資救國者有之,為國捐軀者也不計其數,等到日本投降、二戰結束,東南亞華僑已經元氣大傷,自顧不遐,金門島上的僑匯建築也早在1937年已經劃下了句點。 三、古厝在金門防務初期扮演的角色 1945年抗日戰爭結束,中斷八年之久的僑匯大部分尚未恢復,有者也僅是少數,緊接著大陸內戰開始,戰火隨即由北而南持續延燒。這段期間於1948年二月,有空軍衛戍地勤部隊(金門民間習稱「空衛」)兩團進駐金門,為防禦之需,到處徵集民間石材、門板,許多剛竣工不久古厝,門口石埕的石條被挖走,,大廳門扇被拆下,房間樓板被鋸斷後抬走「做為工事」者遍及全島各地。這是金門古厝所遭遇到的第一次浩劫。 1949下半年國共內戰延續至福建,九月到了閩南,一夜之間,數萬大軍進入這個小島,對一向物資缺乏的金門,民生問題是一大負擔,台灣雖然素有「錢淹腳目」之譽,但一則二戰結束不久,本身物資並不富裕,再則海峽寬闊,補給不易。衣可緊、食可縮,但冬季一到,海島風大樹少,天寒風冽,可以遮風的太武山卻又是岩石崢嶸,挖洞不易,「住」才是一個大問題,於是這數萬大軍只有進入民房,與金門百姓同住。 那時的金門,一千多座傳統閩南古厝落成不久,一百多棟洋樓更是內地官兵以往很少到見的,而這些新屋大樓的主人,部分是人在僑居地尚未見過自己匯錢回鄉所建的屋子,有些建好後適逢日軍侵占金門而再度遠避他鄉,落成不久的新屋只好交由兄弟或族親代管,這些全空、半空或人口稀疏的華屋,好像是專為這數萬大軍事先備好的一樣,自然成了他們遮風避雨的棲身之所。 當時金、烈兩島一百多個聚落都是軍營,除了一些低矮、頻危或是原本人丁擁擠的民房之外,幾乎都有駐軍,百姓睡房間,軍人睡廳堂,一座屋子配駐一班,「軍民一家」名副其實。尤其是那些落成不久的二落古厝,一則人口較鬆地方較寬敞,再則空間比較舒適,可以增加駐軍,而洋樓的空間更大了,何況有些洋樓的主人往往人在僑居地,家中只留下二老看管家業,就作為團部、營部、連部辦公室兼部隊長住家,到了美援來到,部隊伙食改善之後,少數家中駐著部隊的獨居老人,因為其房屋分讓軍人住,其三餐也由部隊供應。 1954年九三砲戰發生,兩岸長達二十四年又二個月的砲戰從此展開。砲擊初期砲彈火力不大,但村落民房被波及的情形嚴重,對方的說詞是「我們要打的是國民黨軍隊,因為國民黨的軍隊都住在百姓家裡。」到1958年八二三砲戰開始後,火砲射程加大,威力也加強了,在「砲找砲,砲打砲」的大方向下,一些附近駐有砲兵陣地的村落,被流彈有意或無意波及者比比皆是;十一月之後,「單打雙停」默契開始,長達二十年以砲宣彈為主的兩岸砲擊,零零星星的落彈對金門古厝雖不致造成全毀,但屋頂被打一個大洞、牆壁破一個小洞,經過二十年累積的數量,遍布於兩島的各角落,這是金門古厝所遭遇到的第二次浩劫。 1970年代以後,台灣島內十大建設陸續完成,工商業帶動的經濟開始起飛,就業機會大增,吸引大批金門年輕人遷台,一座座古厝先被閒置,接著樹籽抽芽,再接著坍塌,尤其是那些先人產業經過兩代人析產之後,更是乏人修理,鄉間野草叢生,廢墟處處,這是金門古厝的第三次浩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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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水半日行
趁著假日出遊,即使只有半日也能改變一下心情!我們刻意在中午時前往淡水,來個特別的午后時光,從基隆河畔出發,搭著捷運淡水線,來到淡水,從這邊的人潮走向那邊的人潮,體會在人潮中走動,感受不同的風土民情。 那是個晴朗的日子,我隨意說了個「紅毛城」的景點,老公就帶著我前往,那是個在書上看到的名字,卻似遙不可及,如今,近在咫尺,我們靠「十一號腳踏車」就可以到達,探訪一個有歷史故事的地方。當然,到了淡水,先得解決的是「午餐」,我們沒有在隨處可見的店裡吃「阿給」,反倒是得爬上小山坡才可以吃到,而且是大排長龍才嘗得到美味,真正特別的一餐! 接著順著路走,真理小學、中學、大學以及馬偕字樣不自覺的走向人生的另一個方向,是的,我們逐漸走向的是那有著七國國旗的紅毛城,這裡的歷吏、這裡的風貌真不愧為「一級古蹟」啊!入口處「春夏時節,蛇蟲出沒,請小心!」這警語挺特別的,然後是紅磚建築映入眼簾,正好一批人跟著解說人員前來,我們順勢加入了人群。 警衛坐在門口歡迎我們和他合影,他是個不會亂跑、屹立不搖的守護者,四間地牢的確令人不寒而慄,還有那狹小空間是犯人活動的場所,那「中式廚房」則是英國人所增建,做為供應巡捕及嫌疑犯人餐飲之空間。走入屋內,「焚化爐」是領事辦公時期用來銷燬文件的鐵製焚化爐。 我站在高處向下看,不免覺得人還是守法的好,才不會行動受限。一位先生領著兩位長者一路幫她們解說,真的好貼心,我猜想那可能是他的媽媽和丈母娘。往外看,風景如畫,可能也因為我照相抓的角度恰好吧! 建築有別,這裡是領事辦公的地方,另一邊則是他們的官邸,仿他們的家鄉而造,以減家眷思鄉之苦!在這兒,彷彿走出的每一步都有古意,尤其是一座一座的古砲,雖然它們看來如新,我看到了如我們金門伯玉路上「壓路滾」的東西,那也是有它的用意吧! 接著我們跳上兩雙大鞋照相,它是荷蘭鞋的樣子,不過對我們而言挺新鮮的。官邸天花板的燈是那年代的,地板上的花紋也是歷史的見證,只是那套沙發是後來補上的;那年代也有新點子,裝上特製的鈴,想找誰都可以;還有那年代的火車,當然我們入內感受一下,坐在車裡,聽著車聲,當然今非昔比,只是走進時光隧道體驗一下罷了! 磚雕,前清英國領事官邸正面外牆上共有十二幅,「VR 1891」是維多利亞女王在位的1891時改建成二層建築的印記。其他則是以具英格蘭國花薔薇及蘇格蘭國花薊花組合而成的圖案。 我們也跟著眾人寫下「心願卡」,新的一年願能健康、平安,解說到尾聲,回到起點,又見下一場導覽開始,說的是一進紅毛城那七面國旗的由來,聽著,聽著,西班牙、荷蘭、英國、日本、澳洲、美國、中華民國,這裡有著那麼多的過去,因而到此一遊之後,是不是更該保護這麼難得的、曾經佔有一頁光輝歷史的景點呢? 夕陽西下,人潮仍多,然而我們終究得回到現實,踏上歸途之際,又看了一場別開生面的表演,那是充滿動感、笑聲與掌聲連連的「傀儡」秀,小小的傀儡偶在那位主人的牽引下為我們帶來一首首熱門歌曲,那舞步之生動、那表情之可愛,吸引小孩子上前去樂捐,當然有的也動手操作,想來這同時為小孩子們的未來留下美好的回憶! 淡水半日行,半日也可以成行喔!因為真實體驗過了,因為視野增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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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杭隨想之二十四大師的身影─寫在沈耀初美術館二十週年慶之前
六月中旬某夜,突然接到敏達的電話,說是秋農兄(沈耀初的公子)為沈耀初美術館開館二十週年慶事,希望我能寫一篇文稿,於是想起今年初曾去了一趟大師故里,現在就讓我從那次尋訪談起吧! 今年元月初,天氣微寒,敏達、金鍊、繼仙和我等一行人去詔安參加第三屆青梅節兩岸書畫交流展活動,沈耀初大師的公子秋農兄,特別為我們安排了士渡村之旅。 士渡村是沈耀初大師的出生地,沈大師是二十世紀了不起的花鳥畫大家,他的大寫意畫法,在今日的中國日益受到重視與推崇,是我非常心儀尊敬的人之一。他出生於此,壯年時去了一趟台灣,卻因時局的阻隔,無法返回故里,從此長留異地。之後的數十年間,他過著平常淡泊,寄情翰墨的生活,起先他的畫並不被重視,但因為他在傳統筆墨的工夫紮實,加上畫意深遠,能與生活氣息共鳴,故而晚年在台北的展出,受到普遍的讚賞,造成極大的轟動,也得到畫界最高榮譽的金爵獎,並與張大千、黃君璧等同列為台灣十大畫家。故而今日能夠走入大師的故鄉,對我們這些後生晚輩來說自是滿懷欣喜。 我們的車先來到一所小學的大門口,映入眼簾的盡是一片綠意。近處的池塘裡,有幾十隻閒散的鴨兒,或撥弄著翅膀,或對著來人丫丫的叫著。不遠處舊式的平房林立,屋頂上的老式煙囪,冒出縷縷炊煙,幾聲狗吠疏疏落落。遠方巍峨寧靜的南山橫亙,西溪就在它的腳下緩緩的流著,排列成「人」字型的雁群,則在那無盡的天空裡,冉冉的飛翔著。這一幕悠閒適意的鄉野景象,應該就是啟迪大師繪畫衝動的大舞台吧! 接下來秋農兄引我們走進一條窄巷,轉了幾個彎後,來到一間不起眼的小屋,此屋門已深鎖,自窗戶窺視,室內一片漆黑且堆滿雜物,秋農兄說他的父親就是在這裡出生的。他這麼一說,所有的人即刻駐足於屋簷下東看西瞧並拍照留念。此時我仔細的瞄了這周遭的一切,那真可用「簡陋侷迫」來加以形容的。大師成長的過程當中,亦曾有遭逢家道中落的時刻,以至於青年時代未能如願地負笈上海拜師學藝,此中雖不無缺憾,但今日看來,似乎也無礙於他後來的成就。我甚且還認為,這種憂患的環境益發啟人心志,大師留台期間,能夠數十年如一日,甘於平淡地專注於繪事,恐或與此有所關聯吧! 來到一間寬敞的樓房,秋農兄說這是他們的祖厝,目前住著他的堂兄弟。還說大師晚年返回士渡村之後,經常在此會見親友。想像他邊叼著煙斗邊與鄉人閒話家常的情景,那應該是一種非常悠然自在的氛圍吧!在異鄉無法得到的天倫樂,此時此刻全部都回來了。這段時間,他熱心鄉梓事務,主動捐輸興學,關心詔安藝事,父子之間談了許多話,此中涉及最多的便是興建美術館一事了。經過多方面的奔走努力,「沈耀初美術館」終於在1991年落成啟用。不幸的是此時大師卻已駕鶴歸去,但他的藝術成就和人格修養,當會隨著美術館的正常運作而傳播開來。 沈耀初美術館的佔地面積約2800平方公尺,主體建築是一棟四層的大樓,格局開闊,氣象宏偉,是一座具有民族風格和現代特色的園林式建築。大門上六個橫式金色大字,是由沈耀初的學生,時任上海市美術家協會主席的沈柔堅題寫。旁邊兩根朱紅的圓柱上,鐫刻著楹聯:歸藝林一代宗師法墨縱橫存大筆;開華廈幾層館閣丹青懷抱寄千秋。是總結大師一生功績的最佳寫照。 我是於2006年5月初次造訪,記得當時在一樓的展廳內,首次親炙大師一百多件的書畫作品,即被他那幽默自嘲的立意,簡潔明快的構圖,金石味濃厚的筆致墨韻和貼近生活反映內心的畫作所感動。隔年適逢大師百年冥誕,五月的某一天秋農兄忽然致電敏達,說是大師的畫要在台北歷史博物館展出,但因手續無法如期獲得批准,恐耽誤展出事宜,盼我二人能搭船以小三通方式,先將一百來件畫作自漳州攜至金門,再交台北的親人,我們也都不負所託。展出期間我特地赴台北觀賞,對照著展場內大師的畫作和畫語,體悟更多,為此返金後我特地寫了「沈耀初百年紀念展」一文以資紀念。同年夏天又與一群畫友抵達漳州,參加漳州市所舉辦的「沈耀初百年紀念活動」,也再度造訪了詔安沈耀初美術館,從那次的活動中得知該館已經與中國境內其他二十多家,像是黃賓虹、齊白石、張大千、李可染、陸儼少、林散之、沙孟海、劉海粟等美術館結為聯盟,互通信息,並每年定期相約展出,由此可見這位在台灣生根發葉的大寫意畫家,不只在台灣的藝術界舉足輕重,也在水墨原鄉的中國大地,得到普遍的尊敬,其地位與影響自當水漲船高。 在青梅節的眾多活動裡,「兩岸書畫家聯展」選在沈耀初美術館舉行,兩岸書畫好手能在這有著歷史傳承的地方,相互交流,自有其不凡的意義。而詔安這個自明清以來即有著深厚書畫傳統的地方,近二十年來多了「沈耀初美術館」的加入,確實起了引領的作用。二十歲是一個人自嬰兒至青年的階段,之後它將更步履穩健,獨立自主的往前走,值此美術館雙十年華之際,僅以此文表達我衷心的祝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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閒情
「我的人生以打混為原則,卻經常衝過頭。」這是筆者不久前獲得某校傑出系友頒獎時的感言。誠然,能以輕鬆就可以做好的工作來謀生,又能滿足於自己的收入與生活是最幸福的人生。 筆者過去的經歷就像是背後被裝上自動推進器一樣,總是不期然地衝過頭。記得剛從學校取得博士學位畢業便順利地找到南部一所私立專科學校的教職,那是一所招生排行幾乎墊底的學校,心想這下子應該可以輕鬆愉快地渡過幾年。沒想到報到未滿一星期科主任便離職高就去了,人事主任很慎重地告知我:「董事長的意思是要你接任科主任。」真是晴天霹靂!而且這樣的情事在之後的經歷中屢見不鮮。 現在所擔任的仍是一個十分忙碌的行政工作,經常早上九點鐘一個會議,十點鐘接下一個,在邊開會邊吃便當的過程中來到下午上課的時間,然後拖著疲勞的心情去上課,下課後下午四點半再開另一個會議或是參加某項活動。心裡經常大喊「這不是我要的人生!」一個大學教授應該被賦予充分哲學思考的時間,悠閒、從容而且有條理地傳授知識。 筆者的老闆是一個充滿幹勁的長者,曾經提到學生時代我們是以年為單位在混時間,到了中年我們是以天為單位在浪費,有空時總會規劃個三、兩天去渡假,到了快退休時是跟時間在賽跑,連吃飯、睡覺、運動都要計時。經常一個星期中要往返台灣兩、三趟,中央長官常讚許他是離得最遠卻跑得最勤快的。這樣的生活應該算是勞碌命吧! 最近,有一次在台北捷運站跟老闆不期而遇,正好走到他身後兩步的位置,我跟所有周圍的人群一樣加緊腳步趕著轉換列車,卻見他獨自悠閒地以踱步的方式在移動。另一次是週五在金門機場的候機室,行政同仁用電話告知我老闆有急事要趕回來處理的同時,卻見他正好悠閒地從面前的走廊經過。 忙碌跟緊湊的行程往往無意間拉緊了人們的神經,在沒來由地趕來趕去的過程中抱怨著自己的勞碌命。其實,我們大可以用悠閒的心情去執行緊張的行程。用衝的跟用散步的方式去走一小段路差不了一分鐘。 最近,我經常提醒自己放慢腳步,當步伐變慢了很自然會去觀察到週遭的事物,時序變了,微涼的秋風從身邊吹過,推動乾枯的落葉在水泥地上刮出沙沙的聲響。大自然的節奏是如此地美妙,我們整天趕來趕去到底在趕什麼?面對逃不了的工作就想辦法在執行的過程中去享受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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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沒有你
一年很快就過去了。退伍回到台灣後,老父已近八十歲,他的身體大不如前,我便將他的破房子賣了,用這筆錢送他到榮民醫院安養。又一陣子後老父在病痛中過世,他留給我的遺書中再度提醒我不可以碰毒品,並且要我和當兵前的那些狐群狗黨徹底斷絕來往。 我心中想著:你這個老傢伙,什麼遺產都沒留給我,臨走前還不忘對我說教!不過看在他將我養大的分上,我還是應該恪遵他的遺訓,希望退伍後的人生會有一個全新的開始。 隨著父親的逝去,厄運果然離我而遠去。在因緣際會之下我經貴人引薦於面試時被張董事長的女兒相中、而有了一份正式的工作。在職場上兩年多來我敬業樂群苦幹實幹,將自己完全奉獻給公司,並以公司為家,終於我打敗了眾多競爭對手,而被擢拔成了這家家族企業的業務經理。張董曾向我暗示,只要我肯入贅,他有意將他的企業由我接班。 就當一切都新興向榮前途大好之時,那位陰魂不散的許大哥、許大主委又帶著警察找上門來了。 這個姓許的傢伙比三年前老了許多,頭髮不但全禿、啤酒肚更俱份量外,眼角的魚尾紋也不斷在擴張它的勢力範圍。張董看警察帶人找上了公司,因此關心地一路尾隨詢問,想搞清楚我這位公司未來的駙馬到底闖了什麼大禍? 警察向張董解釋說:「我們早就通知邱先生到醫療院所做親子鑑定,邱先生一直都相應不理,現在法院的強制執行書下來了,所以我們今天專程將公文送來他的服務單位。」 警察看張董一臉茫然便指著姓許的傢伙繼續解釋說:「許先生多年前曾僱用過你們公司的邱經理在他們公寓大樓當過清潔工。後來許太太向境管單位檢舉她先生在外包養一位姓林的大陸妹,經調查這位姓林的大陸女子也曾在許先生的大樓當過清潔工,和你們邱經理曾經是工作夥伴。話說許太太帶著徵信社的人會同我們警方抓姦時,我們發現林女士的簽證早已過期,但她已經大腹便便,我們便將她送往靖盧待產,產後才將她遣返。至於出生的嬰兒因為是許先生的骨肉,就由許家領養著。但最近體檢經過血液筆對,醫院發現嬰兒的父親另有其人………」 本來坐在沙發上悶不吭聲的許先生,靠身過來對我說:「邱老弟,你現在心裡有數了吧?」 「我怎麼知道你在講什麼?」我故作冷漠地說,忽然我加重語氣慍怒地向他回嗆道:「你有完沒完?上次誣賴我蓋你布袋,這次又誣賴我將孩子栽贓給你這隻老烏龜,下次你還打算控訴我什麼?」 「你在當兵前對林妹秀做了什麼你心裡清楚!」許大哥毫不放鬆地追問我。 「對,我們邱經理對你包養的情婦到底做了什麼?」張董心急地接著問。 許大哥面對眾人大聲說:「可恨,我養了快三年的兒子居然是別人的種,所以我立刻打電話到大陸聯絡上林妹秀,要她說清楚孩子的父親到底是誰?剛開始她還抵賴,我威脅說她再不說實話的話,我要將孩子丟到孤兒院去自生自滅。後來林妹秀說她台灣的老公早就逃離台灣,前夫雖然曾偷渡到台灣來找過她,但因大陸一胎化之故他早就結紮了,也不可能是孩子的父親。雖然林後來在小吃店和客人交易過,但受孕的時間不對。算算最後一個可能性就出在這位小老弟身上。」姓許的傢伙現在用手指著我。 「怎麼會是我,不可能的。我和林妹秀根本就不曾怎麼樣。」我斬釘截鐵地回答,但仍不自在地冒出一身冷汗,並畏怯地偷偷瞅了身旁臉色鐵青的張董一眼。 最後警察向大家宣佈他要執行法院的裁決,強制將我送到醫療院所進行親子鑑定。 結果出爐的那一天,張董帶著他那位患有小兒麻痺的女兒也來到醫院表達關切。而姓許的傢伙已早一步將你這個娃兒塞進了我懷裡,然後如釋重負般溜之大吉。張大小姐看完檢驗結果後雙目犀利地質問我這位未婚夫說:「現在你要怎麼解釋?」 我露出了一臉悔意向我的未婚妻跪下哭求道:「婉玲,相信我,那時我在等待當兵入伍,我和林姐也才那麼一次,誰知道竟然就中獎了!」 叫婉玲的殘障女人不信我的話,急得我不得不更鉅細靡遺向她交代事情發生的經過:「我當清潔工的時候和林妹秀由於是工作夥伴開始有了交往,許主委知道候便將我解僱了,第二天我回清潔室邊上的休息室想拿走尚留在那裡的私人物品,哪知看到剛下完工的林姐躺在躺椅上打盹。我追問她許主委說她以前是賣的,現在定期還和主委有肉體交易是真的嗎?她說她不這樣做的話在台灣要怎麼活下去?我又說就是因為她沒將小禮物收好讓主委看到,才害我被炒了魷魚。林姐說她對我很抱歉,不過她可以補償我的損失。我問她要怎麼補償?她說她可以免費替我服務。以前我很尊敬林姐,後來想想反正她也是賣的,現在又被剛將我解僱的老闆包養。他媽的,不玩白不玩!於是我便反鎖起休息室的大門,退下衣服並用厚紙板舖在地上和她………和她………我發誓就那麼一次,後來我就入伍了,誰曉得………」我說到這裡看著你這位令人討厭的大娃兒在我懷中仍在哭鬧不已,我相信這時我的表情一定比你更苦、更愁、更悽慘落魄。 張婉玲並非寬宏大量的女人,她聽到這裡二話不說便撩起身旁的鐵拐杖歇斯底里拉著她父親張董往醫院外一搖一擺的走了出去,並回頭對我嘶吼道:「婚事取消,邱經理你明天起不用來公司上班了,等一下你就去人事室辦理離職手續!」 這就是事情發生的來龍去脈。 檢察官聽到這裡接著問說我離開張氏企業後又發生了哪些事?我說我離職後一直找不到穩定的工作,最後只能在租屋處附近當臨時性的大樓警衛,每小時領個一百元工錢吃老本。我那時才剛滿二十四歲,沒想到白天賺的鐘點費僅夠支付奶媽的工錢,晚上又睡不好,每幾個小時就要被你這位討厭的小傢伙的哭鬧聲吵醒一次,然後硬著頭皮起來沖牛奶,弄得我快精神耗弱。一次我白天值勤時打瞌睡被警衛班主任嚴重警告,隔天我在街上巧遇當兵以前在高職的死黨,藥頭阿強。他向我推銷他最新的產品,我說我連吃飯都有問題了,哪有錢嗑藥?於是他塞了兩包粉末狀的的迷幻藥到我的口袋裡,說這是免費的樣本,如果我試用滿意的話以後隨時再聯絡。 第三天我碰到了以前在公司裡的同事,他告訴我說大小姐張婉玲已有了新的男朋友,他就是我以前的死對頭,他在我離職後已被扶正坐上了我的位置,張董對他的表現也很滿意,有意將公司未來的經營權交給他接班。 那天下工後我心情特別苦悶,恨不得想趕快回家嗑藥,但一想到老父死前的諄諄教誨,我終於克制了衝動,只在路旁買了一瓶金門高粱酒和一包花生,然後順路到托兒所將你接回我的租屋處。你這個臭小子,又不識相地哭鬧不已,再哭、再鬧吧!我的大好前程就是栽在你這個奶娃手上的。 我一邊喝著悶酒,一邊心煩地想到我在金門服役的歲月,想到二十年前我逃回大陸的母親,想到五十年前我父親在金門守海防時的草木皆兵;當然我也想到了我父親當時的班長,那個姓許的傢伙的老爸,早就作古的許伯伯;自然我一定免不了要想到林姐,被姓許的傢伙包養的女人,你的母親,……… 你仍哭鬧不止,絲毫對你悽慘落魄的年輕父親沒有一點同情之心。你的哭聲依舊魔音穿腦毫無片刻停歇。我在震怒下向你大吼了一聲,並朝桌面用力拍了下去,哪知這個動作更強化了你哭喊到底的決心,一陣緊過一陣、聲聲催魂,催得我頭皮發麻又氣得發抖。看樣子今晚你決定要和我鬥法到底了。小鬼頭,我不會輸給你的,輸你的話,老子就換你來當! 忽然我靈感一來,便掏出口袋裡的迷幻藥粉末加進了你的奶瓶裡,嘿嘿,讓你這個愛哭娃當個迷幻寶寶吧!果然你立刻安靜了下來,於是我好整以暇、又自艾自怨,一杯接一杯飲盡滿腹的苦惱與愁腸,直到醉得倒桌大睡為止。 我在天色破曉的黎明時分逐漸清醒,懼然發現躺在嬰兒床上的你已口吐白沫早沒了心跳,全身又僵又冷。我在慌亂中撥打電話給一一九報案,在等待期間我嚇得抱著你的屍體全身顫抖。怎麼辦,我殺人了!驗屍官一定會驗出嬰兒體內的迷幻藥,我連賴掉的機會都沒有。我老爸生前最怕我有朝一日會坐牢,沒想到這一天這麼快就到來了。天啊,我居然毒死了自己的孩子,我居然闖下這麼大的禍,怎麼辦?我忽然歇斯底里抓起桌上瓶裡的殘酒牛飲而盡,希望我再酒醒一次後發現一切只是黃樑一夢罷了。如果不是夢呢?那就讓我醉成一攤爛泥而死,永遠都不要再醒過來。 可惜我沒有死,剛才發生的一切也不是夢,至於警察是何時破門而入的我全無意識。等我再度張開眼睛時,我發現我一隻手已被銬在警局的牆上了。 「那孩子的母親呢?」檢察官由筆錄中抬起頭問我。 「林姐在靖盧將孩子交給許大哥領養時,由他手上拿到了一筆錢,那是當初就談好的價碼。等許發現自己當了三年的冤大頭後,便氣得想向林姐要回那筆錢,嚇得她在對岸將手機停了號,現在連我也找不到人了。」 檢察官沉思了良久忽然問我說:「邱先生,最近有一部得到金馬獎的國片『不能沒有你』,不知你看過沒?」 我搖搖頭。他接著改用教訓的口吻對我說:「片中的父親為了爭取自己非婚生女的監護權,而四處奔波與公權力對抗;而你竟然……… 算了,我無話可說!今天暫時訊問到這裡,我要先回去整理筆錄。」於是他開始收拾桌上的文件。 臨走前他又喃喃禱告希望上帝能赦免我的罪,我懷疑他以前讀過神學院,後來才改行當檢察官的。 孩子,這就是我被判刑的經過。相信我被假釋出獄時已三十歲多了。我發誓出獄後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帶著鮮花素果再度來到你的靈前,對你早夭的生命做著真心的懺悔。林姐,也就是你的母親,她棄你而去就像當初我的母親棄我而去一樣。我有個不堪回首的童年,無日不在奢求家庭的溫暖,沒想到等我當了父親,我竟然加碼奪走我下一代不受歡迎的幼小生命。 孩子,檢察官和身邊的兩位法警現在已站起並朝我走了過來。他們用手指著錶示意說我該上囚車了。靈塔內的誦經聲依舊低沉貼耳,穿梭來去的人影渺如幽魂,煙塵中一切如幻似夢,令我難分此為來世亦或今生。再見了,孩子,希望你在天上的國度,將會變成一位廣受歡迎的小天使,你會被愛唱歌的小精靈們圍繞,你會有一對愛你的慈父與慈母,你更會有一個永遠溫馨的可愛家園。至於我這位初為人父的弒嬰兇手,只能拖著沈重的腳步走向禁錮的囹圄人生。真的再見了,孩子,我再度回望你面帶微笑的遺容,百念皆灰下已悔恨莫及,只能涕零如雨、熟知所訴、錐心泣血、夫復何言………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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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秋日小鎮三帖
●詩情 中秋,祭拜如儀,之後 候鳥般飛回客居小鎮 秋色已然瀰漫 傍晚,走過大道 耳聞喋喋不休的秋風嘮叨著花木 眼望昏黃的街燈渲染著寧靜 心中有些許清淒 眼中有些許畫意 詩情哦,秋意孤心,也有些許吧 ●參拜土地爺爺 此社土地廟座落北二高下涵洞旁 上有車流滾滾 下有車潮陣陣 周遭殊無廟宇氣氛 入鄉隨俗,入境參拜 清晨,與老妻步行前往敬禮 禱詞為:信士顏某,舉家入住貴社 土地爺爺保佑老小出入平安健康快樂 老妻焚香跪拜燒金帛 禮成,捐獻香油錢 赫然發現土地爺爺竟然自囚剪刀門內 老妻彎身小心將錢塞入功德箱 唉,這個年代這座島上 連神也怕賊啊 (土地爺爺,你我還是各自好自為之吧) ●日子 清晨,閒坐屋頂涼椅 空氣訴說早來的冷冽 仰視四周環圍的高樓大廈 一扇扇的窗是一雙雙冷漠的眼 (我是一隻坐在井中的青蛙) 黃昏,上樓收拾衣服 但見高樓燈光漸次亮起 一扇扇的窗是一張張溫暖微笑的嘴 從冷漠到溫暖之間 日子走過,如風吹過如雲飄過 滿懷平安喜樂,亦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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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者的箴言
日前在北京洗三溫暖的時候,認識了一位老中醫師。 兩人在蒸氣室閒聊,他除了教導我一些病理,還說了一則令人深思的哲理:「人無遠慮,必有近憂;人有一病,百歲長命。」老醫師閱人無數,他說年輕時候患有疾病的人,往往會活得長些,原因無他,因為有病,會更加注意保養自己的身體。 他舉了一個實例:有個年輕時就患有遺傳性疾病的患者,長年來,生活起居、飲食、運動十分規律,這位患者已步入老年,不僅血糖控制得宜,五臟六腑、筋骨穴絡、十四經脈皆活血通暢,身體健壯如牛,強過時下年輕人。 聞言不禁憶起大學時代的好友--長跑健將顏進業,當年他的呼吸道有問題,只有一個鼻孔可以呼吸,但是他每天風雨無阻,天一亮就到學校慢跑,長時間恆心地鍛鍊,不僅跑出了健康,也跑出了優異的成績。 我們身體的缺陷,很可能是上蒼為我們量身訂做的禮物。老醫師又說:「天道忌全,人情忌滿;有失有得,禍中有福。」這也讓我想起紅樓夢裡的一句話:「事若求全何所樂」,長存感念之心,是一種知足常樂的生活態度,要健康的身體,更需要健全的心靈。 洗了一回三溫暖,不僅通體舒暢,心靈也洗出清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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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歡車車的小孩
阿晏弟,從小就對車車特別的有興趣。 先生常常會哄他說帶他去7-ELEVEN,看車車,小小年紀的阿晏弟,竟然可以只是看看,就能滿足,不會吵著要買。 有一次,我和先生結伴帶阿晏弟去7-ELEVEN,他好像走進自己的家一般,很快就找到他最喜歡的車車,然後,居然央求先生說要買車,先生告訴他說只能看不能買,他只有點點頭,我有些不忍想要掏錢,但先生說不可以,孩子也沒有再吵,我真是佩服!三歲的娃,竟可以忍著不把玩具車車帶回家。 有一次出公差,在台北,我和女兒去百貨公司看衣服,女兒為阿晏弟挑車車,回來金門,他一眼就說那是小包車,他對車車真的有獨到之能力,像大卡車、消防車、水泥車、救護車,他對每一部都如數家珍一般的熟悉。 今(99)年四月吧!我們在廈門的機場接他的伯母,在等待中我帶他逛書店,我看中一本生態的書,他仔細的翻啊翻!翻了一本介紹汽車的書,愛不釋手,最後我看他喜歡還是為他買了下來。 五月,我在文化局遇到採購班的同學,帶著他的兒子,小小的年紀手裡抓著小車車,同學告訴我他兒子超愛玩具車的,我說有機會介紹我們家的阿晏弟,讓他們交朋友,可以交換愛車的樂趣。 前些日子回娘家,看見阿晏弟穿了一件有車車的T恤,他老爸說他超愛這一件,穿這件衣服時,他會說:「哦!等很久囉!」我於是拿了相機說:「阿晏弟,來!幫你把有車車的衣服拍下來。」他高興的忙擺酷酷的姿勢。 九月,三妹約了三家一起吃飯,阿晏弟帶著他的車車進餐廳,我再次拿起相機為他拍照,隔兩天我和同事聚餐,阿蘭帶來她兒子一起用餐,意外的是來了一個和阿晏弟一樣的小男孩,一樣喜歡車車,我說有機會可以介紹他們交個朋友,一定會非常麻吉哦! 前幾天回娘家,阿晏弟大方的帶他的車車和我一起玩,先是帶來三部上面有駕駛的車車,我問:「是阿爸買的嗎?」阿晏弟說:「舅公買的。」哦!原來是去(98)年表哥從新加坡回來送他的,阿晏弟說:「這是賽車。」我們便你來我往的讓車車駛來駛去,後來,他再帶來大卡車、消防車、水泥車,加入賽車行列,玩一玩,阿晏弟會加入戲碼與劇情,阿晏弟說:「這部車車壞了,要修理。」就讓車車暫停,隔一下子,阿晏弟說:「車車好了。」再加入行列,隔一下子,阿晏弟又說:「大卡車,好吵!」就讓大卡車又停在一旁,我發現要陪孩子玩車車,還不是普通的差事哩!孩子的頭腦,轉得好快,他的小小腦袋瓜,充滿了想像力,和他在一起,我們像朋友,我向他學得可多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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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沒有你
我現在雙手銬著手銬站在你的靈位前,檢察官冷眼坐在一旁看著我為你默哀祝禱。是我要求他讓我於服刑前來到你的靈位懺贖我的罪過,我怕今後在獄中一久我會逐漸記不清你的相貌,因為嬰兒們看起來都很類似;我也怕我倆曾共有的記憶會逐漸褪色,因為我們共處的時光還不到一個月。你在我最不需要你的時候闖入我的生命裡,而我在你最需要我的時候卻奪走了你幼小的生命。你的出現攪得我生活大亂,你的離開並無法恢復我曾擁有的一切,反倒將我送進了暗無天日的鐵窗。 眼前香煙裊裊,來靈塔中祭拜的人影浮動流轉,你的遺照居高臨下在詭譎的燈光中如影如幻,此情此景讓我懷疑這幾個月來所發生的一切,到底是真還是假?是現實抑或夢境一場? 我是如何由夢魘中驚醒?惡夢又是如何走入我活生生的世界裡的呢?讓我再回想看看!沒錯,夢醒時分的第一印象就是目前坐在一旁的檢察官···· 當時檢察官一見到我的時候,我好似聽見他口中喃喃唸道希望上帝能夠赦免我的罪。 我已由爛醉中甦醒過來了,因為我看見警局的裡裡外外擠滿了拿著閃光燈的記者們,他們都迫不及待將手中的麥克風堵到我的嘴前,希望我能夠回答他們的提問: 「邱先生,你對邱小弟弟的死有什麼感想?」 「邱先生,邱小弟弟的母親聽說目前人還在大陸是嗎?」 「邱先生,你是故意要致邱小弟弟於死的是嗎?現在心中會不會很後悔?」 「邱先生,人說虎毒不食子,你對你那麼小的兒子到底有什麼深仇大恨呢?」 我一臉茫然地看著眼前這群先生小姐們,只覺得他們見獵心喜的興奮全寫在臉上,這一群噬血的蒼蠅全是來搶業績的,沒一位真正在為你的死感到悲痛。 警方將我扣在牆上的手銬環解下,然後將我移往地下樓的拘留室。所有的人潮都被屏除在鐵門外了。 剛才那位檢察官又現身了,他問我真的清醒了嗎,我點了點頭。好,我們現在來做筆錄。事情是怎麼發生的?他嚴厲地訊問著我。 事情是怎麼發生的?讓我重新理出個頭緒吧!好,這位檢察官既然那麼想知道你的死因,我就從四年前事情的源頭說起···· 拎著旅行袋走出清潔間邊上的休息室時,我亢奮的心情中難掩一層淡淡的失望,沒想到就這樣和我相識數月之久的女人分手告別了。我回頭望了望這一棟老舊的六樓公寓,它灰濛濛的外貌下總給人一種繁華落盡的遲暮之感,沒想到我在這裡工作不到半年就被炒魷魚了。現在市區到處是聳立的鋼骨大樓與新興的豪宅別墅。那些地方早就採用新的住宅管理方式,並且需要大量的臨時清潔工。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 我這樣邊走邊想的時候,許大哥不知何時已站在警衛室前的中庭擋住了去路,他不友善地對我說: 「小老弟,你怎麼又回來了?昨天不是將你的薪水都結清了嗎?」 「我還有一些私人物品放在休息室,今天來把它們取走。」我用手指著背上的旅行袋,也不客氣地向許大哥嗆道。 許大哥是這棟大樓的主委,他這時交代櫃台前的警衛說:「這位姓邱的臨時清潔工已經離職了,和我們大樓沒有任何關係,今後不可以讓他隨便闖我們的門禁。」 警衛向許主委服從地點頭。我自知沒趣便低著頭快步朝大門外走去。忽然我聽見許主委由身後叫住了我,他由後追上來皮笑肉不笑地對我說: 「等一下,你還有樣東西在我這裡。」 他說完轉頭回到警衛室旁的辦公間,然後由抽屜裡找出一些小東西胡亂將它們塞進了一個紙袋裡。他走出辦公室後立刻將紙袋交到我的手裡說:「這些都是你陸陸續續送給林嫂的小禮物,你清點一下然後全帶走,不要每隔一陣子又藉口回來拿東西。」 我接過紙袋後,主委忽然換了個臉色對我說: 「小兄弟,其實我也不是找你的麻煩,你還年輕幹嘛要動我女人的腦筋呢?她比你大上快十歲了噎。」 「大嫂好像大上我二十多歲,目前已帶著你的女兒移民到紐西蘭,我能動她什麼腦筋?」我說。 「你少和我耍嘴皮,你知道我在講誰。」 「講誰?」我明知故問。 「好,我昨天就暗示過你了,你還要和我裝傻,那我就一次和你挑明。我再說一次,林嫂在大陸的孩子都九歲多了,我是在鐵皮屋的小吃店裡認識她的,那時她一絲不掛混在一群越娘間和客人玩團體遊戲。我看她可憐有心從良,才讓她在我們大樓當臨時清潔工。」 他看我悶不吭聲,便靠在我耳邊低聲說道: 「此外我每個月多貼補她三萬元,條件是每個禮拜陪我睡一晚。總之,她現在也可說是在被我包養。小兄弟,當初我看你爸爸以前在金門軍中時是我父親老部下的分上,才安插你來我這邊打工,你馬上就要去服兵役了,幹嘛攪我的局呢?」 他見我仍然心有不甘,就繼續對我動之以情:「你又何必為難我呢?我今年五十多歲了,老婆不在身邊,也沒有兒子,我們這種老男人很空虛的。」他忽然用猥瑣的眼神附在我耳邊說:「林妹秀是個爛貨,被我睡到不要睡了,你去找個好一點的女人嘛····」 「你媽也被我睡到不要睡了!」我惱羞成怒向他回罵了過去。 「你幹麼口出惡言呢?他媽的,你這個小混混!」他舉起拳頭要打我。 「操你媽的,你這個老混混!」我很快抬起了飛毛腿作勢要踢他,嚇得他不敢輕易出拳。 我趁這時拎著紙袋倒退出了警衛室。穿過了幾個街口後我不見許主委跟來,於是才放慢腳步,然後找了個垃圾桶將手中的紙袋往裡面扔了進去。也罷,不管林妹秀是怎麼樣的女人,剛才在休息室也算撈回了一點本,否則這場愛情遊戲我可虧大了。 上個月我被高職開除後立刻接到兵單,在等待入營前我那位七十多歲的老父親幫我在許大哥的大樓找了個臨時性的清潔工作,因此我才會認識早我來這工作半年也是清潔工的林妹秀。 大家都叫林妹秀林嫂,只有我稱她林姐。林姐是陸娘,她二十八歲在廈門離婚後經由仲介的安排,跨海來台嫁給了我們鎮上某彩券行的老闆。這位老闆小時得過小兒麻痺不良於行,因為在台灣娶不到老婆,才將林妹秀由對岸給娶回來的。夫妻婚後原本生活得也很幸福,但這位彩券行老闆時常招募投資者集資購買樂透,有一次居然中了大獎,但他一時起了貪念獨吞了數億彩金,集資人不滿到法院告發,被告卻神通廣大,即使他已被境管卻能買通漁船,偷渡到對岸躲了起來,林妹秀就這樣一夕間在台灣成了棄婦,簽證只要一到期唯有出境一途。 我不知她是否真如許大哥所說在鐵皮屋的小吃店裡賣過淫、後來才被許大哥收留的。反正她和我每天都來這棟大樓打掃數個小時,工錢當天就以現金結算,沒有繳稅的問題,當然也解決了她沒有工作證的苦惱。我因為工作之故認識她以後,對她特別有親切感,除了她長得蠻耐看以外,另外一個原因是她算是我母親的老同鄉。 我的母親是第一代的大陸妹,她於海峽開放的第一年嫁給了回大陸探親的老兵,之後才回台灣生下我的。可是產後她不滿於我父親貧賤的生活,兩人年紀又相差懸殊溝通不易,於是她席捲了我父親的畢生積蓄拋夫棄子逃回了大陸,從此失聯。我就是由那位長我五十多歲的老父一手父兼母職將我養大的。因此之故,我對同是福建沿海漁村長大的林妹秀似乎有了點戀母情結的情愫,她對我也很有善意,將我當成小弟弟常和我在工作時打鬧談心。等我得知她的生日後,就毫不遲疑以領到的工錢買了些小禮物送她慶生,當天我們還在外面的小攤喝了許多酒,回大樓的時候兩人歪歪斜斜地摟在一起,喧嘩聲引起路人側目。哪知這件事隔天經好事的住戶傳到許大哥的耳裡,當晚他很快由林姐的手提袋中搜出了我買給林姐的小禮物,於是他在妒火中燒之下,便以大樓主委的身份找個藉口將我給炒魷魚了。 幾天後我在附近新僱用我的超商打工時,許大哥竟然帶著警察又找了過來,但我注意到許的頭包著一層層的紗布看來傷得不輕。店長對我說我可以先走,他替我看店。於是我便隨警察和許大哥來到了警局。 大家都坐下來後,警察對我說:「昨天許先生在住家附近被不明人士蓋布袋痛揍了一頓,等他拿掉布袋後,攻擊者已經跑掉了。現在我們懷疑,你之前因為被許先生解僱懷恨在心,才意圖報復的是不是?」 我當然不承認,許大哥氣得要揍我,我也不甘示弱回他一串國罵並抓起椅子和他打了起來,還好我們兩人很快就被局子裡其他警察給拉開了。最後承辦的警察看著我的卷宗對我說:「邱先生,你目前是中輟生到處遊蕩,曾經有因為吸毒而被少年觀護的紀錄,看樣子你不像是什麼良民,雖然我們目前沒有證據顯示你涉案,但我們只要一有新的證據,你要隨傳隨到。好,你可以走了!」 離開警局時,我不解地思忖著:是誰會修理許大哥呢?林姐的老公早就跑路到對岸享福去了,即使他潛回台灣又聽到什麼耳語,以他一個跛足之人,想對許大哥下手談何容易?難道林姐的背後還有其他的男人? 幾天後我拿者兵單到部隊報到,受完了新兵訓練我被分發到金門的後勤單位幹著閒差。在這個小島上舉目所見都是來自對岸走小三通過來的觀光客。我想母親如果當初不嫁到台灣的話,是否也會於某天以觀光客的身份來到金門或台灣一遊,這樣發生在我身上的歷史事件是否就會重新洗牌?說不定我現在會在廈門海灘穿著解放軍制服守海防呢。至於林姐,她老公是台灣人,目前躲在大陸;而林姐是大陸人,目前卻流浪到台灣,兩人都有家歸不得。看來上天的安排實在令常人費解。 就在這個時候,我接到老父由台灣打來的電話,他照例長篇大論的告誡我絕不可以再碰毒品,否則我這一生就毀了。我說軍中不可能有毒品給我碰,他說退伍後也要自制絕不可以意志不堅。後來他說金門的高粱酒不錯,可以培養新的嗜好,五十多年前他在金門當兵無聊時,就是靠喝酒排遣苦悶打發時間的。 接著他進入正題告訴我說我當兵前被警方傳訊的那個案子已經破了。原來警方過濾幾支巷口附近的監視器,發現攻擊許大哥的歹徒居然於作案後和林妹秀在街角拉扯,兩人似在吵架。經警方傳訊,林妹秀終於供出攻擊許大哥的人就是她前陣子才由對岸偷渡來台的廈門前夫。等他得知即使前妻在台灣的再嫁丈夫(彩券行的跛腳老闆)已逃至大陸躲債,前妻也無意和自己復合,還和一位姓許的僱主有肉體交易後,便帶著棍棒與麻袋自力救濟,將怒氣出在許大哥身上。現在林的廈門前夫已被逮捕並遣返回大陸了。 又幾天後我收到一封寄自台灣的來信,我打開一看居然是寫得歪歪倒倒的簡體字: 【小邱你好 由你的老父親那打聽到你部隊的信箱 上次害你被你們公安傳去訊問一事 實在不好意思 我現在懷了許主委的孩子 他答應我只要為他生個男孩 他立刻給我兩百萬 昨天他陪我去產檢果然是個男的 壞消息是許太太聽到了一些傳言 近日就會回國 許主委準備將我藏到它處待產 如果以後我們有緣 我們會再見面的 林姐】 看完信後,我無聊地想著,妳林妹秀懷了誰的孩子與我何干,我不是金童,妳也不是玉女,大家好來好去。幸好我被許大哥炒魷魚後隔天,至大樓的清潔休息室找妳討回了公道,否則這場遊戲我豈不是全盤皆輸?現在女人寫了這封不留發信住址的盲信給我,只說有緣他日來相會,妳都懷了別人的孩子了,說這些有的沒的意義實在不大。於是我不假思索便將這封信撕碎丟進了大海。(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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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換個島嶼住住》快樂出走─金沙溪巡禮
作者警語:本篇後段,不適合邊看報邊吃飯。邊看報邊便便者,悉聽尊便。 這天是清明連續假期,金門登山健行協會排定的健行活動是「金沙溪巡禮」。活動由蔡爸策畫安排,他原本認為排在連續假期,參加的人數應該頗踴躍,不料只有九人參加。究其原因,一是:清明是金門重要的的祭祀節日之一,大部分的人都忙著拜拜;另一大原因是,本協會的固定班底是民宿業者,清明連續假期正是民宿最忙碌的時刻。 這期間還遭遇金門接連起霧,霧季雖有迷濛美景可賞,可惜也是容易發霉的時節。我想,這季節大家都有些苦惱吧。 活動前幾天,賴萱打電話來邀約,勸我:「出去走走也好啊。」想想也對。 這天集合地點是金沙車站。到了那裏一看,賴萱跟蔡爸真不愧是山友,連健行活動也要搞得跟登山一樣──他們揹了鍋碗瓢盆、野營用的小瓦斯爐、青菜、罐頭、麵條、茶葉等等,準備中午來個野炊。「不帶這些東西、不揹負大包小包的,就不像登山喔?!」我嘲笑他倆。他們也不多說:「中午你們就知道啦!」大夥還帶了雨傘,行頭豐富。 出發了!目標是金沙溪及其支流光前溪、斗門溪。成員包括上述二位山友、我家一家四口,再加上頂堡來的一家三口,共九位。我們從金沙車站出發,車站對面是金沙國小,聽起來沒有什麼異狀;可是蔡爸卻說,有一次他帶導覽,幾位女生看到金沙國小的運動服裝,笑得直不給腰來!蔡爸起初不明究裡,定睛一看,原來是運動服上的縮寫「沙小」。 首先映入眼簾的景點,是金沙國小旁邊的風獅爺。這是沙美四尊風獅爺之一。 穿過后浦頭聚落巷弄,從慈德宮旁鑽出,眼前豁然開朗,是「榮湖」。它緊鄰著金沙水庫,是東半島的水源地之一。金沙水庫可以觀察到許多鳥類;而榮湖除了鳥類外,還可以觀察到水獺便便。因為這種夜行性動物不太容易觀察到,其習性為,會到水域的高處大便,因為牠以吃魚為主,所以排遺裏可以看到魚鱗。榮湖邊的幾處水泥設施,經常可見水獺排遺。十幾年前,我們曾在榮湖旁的后水頭聚落見到一隻水獺,可惜牠已經死了,被狗咬死的。 近年金門水泥化建設增多,截斷了原本連接的河海水域。例如榮湖─金沙水庫;雙鯉湖─慈湖;陽明湖─田浦水庫。水獺為了通過被截斷的水道,被迫「過馬路」,上岸後的水獺行動緩慢,車禍成了牠們死亡主因。我有位朋友參與水獺研究,問我要不要看水獺?原來他所謂的水獺都在冰櫃裡,只見他一手從牠尾巴抓起,一隻隻介紹:「這一隻,這一隻,都死於車禍。」我只能瞻仰遺容,為人類汗顏。 回到健行吧。慈德宮最精采的是廟門兩側的石雕。早期藝匠手藝精湛,八二三炮戰砲火下損傷了石塊一二角,其餘皆很完整。早年慈德宮的剪黏藝術亦很可觀,近年整修後,大不如前,非常可惜。 慈德宮前方是虎嘯橋,也是重新整修的新橋。橋上每隔一小段距離,就放置一石雕。許多人認為近年金門石雕氾濫,我也深表同感。現代石雕是以電動工具雕刻的,其線條流於僵硬;過多的石雕放在一起,更是「醜」化景觀,也令納稅人懷疑「消耗預算」。個人認為,倒不如簡簡單單來得清爽,也免遭人非議。 新橋沒看頭,如果來金門要看橋的話,建議去看古橋──觀德橋。這是座百年的平板橋,橋面由幾條大石板構成,橋的前後各有一對石刻,老石刻的線條柔和又耐看。老橋的歷史意義還包括「見證金門的歷史」,包括金門設縣的歷史以及交通史:民國四年以前,也就是金門設縣之前,屬於福建同安,跟大陸往來的渡口是東北角的官澳。當時的公文及官員往來,都要到此渡口。從官澳到舊金城(當時的巡檢司)的交通路線,稱之為「古官道」,古橋、牌坊、石碑,分布其上,是古官道的特色。 如今,從觀德橋一路西行,還可見到「欽旌節孝牌坊」、「一門三節坊」、「左布政使蔡公碑」等。近年金門縣政府努力推展觀光,其發行的金門旅遊地圖,內容詳盡,以上景點都列於地圖上,方便遊客按圖索驥。 過了虎嘯橋,沿著榮湖西側前行,見到「愛爬樹的狗」,這條狗被綁在一棵小樹旁,牠不像其他的狗躺在地上,而是躺在樹叉上,形成逗趣的畫面。外子幫牠拍了許多照片,還把照片貼在facebook上,吸引了許多人去看這隻特別的狗。 沿著金沙溪步道行走時,蔡爸提議合照,於是一行人「努力」希望能拍出「聲勢浩大」的效果,以表示「本會的壯大」。 接下來是一望無際的小麥田,這是金門高粱酒釀酒的主要原料之一。夏收小麥、冬收高粱。看到小麥,多數的人想到的是「釀酒原料」;外子想到的是「麥田圈密碼」,他好奇於世上無法解釋的謎團,認為麥田圈是神祕力量所致。 印象中有個古墓在這附近,黃偉墓。我從沒去過,既然不遠,遂提議:何不繞過去瞧瞧? 大家紛紛同意,於是我們增加一處行程。 黃偉,被稱為「品德完人」,想當然此人的品德好得沒話說。金門的古墓大多是明清時期建造的,布局重視風水,且古墓的型制以及石材都很可觀。黃偉墓就是其中之一,它建造在一處山坡上,登上山坡,面朝東方,廣袤田園以及遠處聚落盡收眼底。說到古墓行程,除了黃偉墓,我推薦陳禎墓,其墓前,一字排開由石材雕刻成的石筆、石馬、石翁仲,更為可觀。話說回來,到金門旅遊的人,行程排得極滿,除非很有興趣,否則參觀古墓者尚屬少數。最近一次去過古墓的客人,是六月份的廖家三姊妹,她們的行程是六天五夜。 果然是清明時節雨紛紛。此際已開始下雨,大夥發揮友愛精神,紛紛把傘借給我們這些不想帶傘的懶人。我跟外子起初回絕:「我們有雨衣,只是懶得穿啦。」 他們要我們把雨衣給孩子穿,硬是把傘借我們。謝謝啦,住頂堡的一家三口。 本次行程預計走到斗門,再從斗門折返,前往中午的休息站「蔡厝」。這是個位於太武山北面的小聚落。近年「蔡厝古道」成為登太武山途徑之一,這條路古稱「豆腐古道」,望文生義,就是賣豆腐者越過太武山到南邊販售的路途。早年東半島溪流多,加上太武山阻隔,從島嶼東北邊到東南邊做生意,可取道這條山路。 蔡厝到了!旅途消耗熱量,令人飢腸轆轆,覓得一處石桌椅後,山友開始到附近民居要水,準備煮麵。於是大家分工,要水、架爐台、煮水、剝菜、洗菜、開罐頭……,山友果然經驗豐富,大鍋麵很快煮好了──豬肉罐頭高麗菜麵。 吃得飽撐。蔡爸說他習慣飯後泡茶,很好的習慣,我們坐享其成。喝茶、吃水果,蔡爸的另一個習慣又來了!他說,他習慣吃飽要躺一下。不顧我們嘲笑,他很快跑到附近,找了一處花台,躺在上面睡覺。他的山友特別將他睡姿拍攝下來,十分搞笑!在我們的笑鬧聲中,被吵醒的蔡爸,再也無法入睡! 對了,值得一提的是,蔡厝聚落的農田旁有一個早期廁所,四面有牆,但沒有屋頂,當然也沒有沖水設施,可以見到之前使用人士跟自己使用後的「成果」。 此糞坑不但往下方還往旁邊擴展,也就是說,糞坑旁邊就是一個有機肥料池,可以取之來施肥。這讓我回憶起四十年前,阮故鄉澎湖中屯的廁所──小時候我常擔心:「上廁所時,飛機正好飛過,上面的人會不會看到我的屁股?」如今這樣的廁所很少見了,在它完全消失前,我建議保存幾個。原汁原味的比較好,不要等絕版了,再來作些新樣版,那太假了!而且要兼具實用功能才好,讓大家都能體驗!就像我們,為了體驗「古早味」,離開蔡厝前,大多數人都去上了那個廁所! 最搞笑的是賴萱!她發現在廁所外可以看到便便落坑,突發奇想,要拍我女兒的便便。女兒上大號時,她就在廁所發號施令:「1、2、3、便!」喊了幾次以後,又聽到她歡呼「拍到了」。至於拍到以後她要幹麼?誰知道! 回程,九名成員又少了三名,被家人call回去拜拜了。剩下六人,完成約五公里的行程。 事隔快半年,直到蔡爸前陣子來催稿,說他想出一份會刊(果真是老人家才會作的事),叫我把參加過的活動都寫一寫。我跟他說,「別浪費紙,現在都e化了」,他也不聽。我只好把記憶化成文字。 這次健行真的很好玩,否則往事怎會歷歷在目?!鮮明的回憶,讓我笑了好幾回!記得那陣子,我得了「旅行歸來症候群」,又老是跟發霉過不去。出去走走,跟朋友聊聊,真的不錯。大家一起搶食的大鍋麵果然好吃,難怪山友的感情都特好。以上報告完畢,謝謝各位!特別是容忍了一篇談到便便的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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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古董與小不點
突然有種思念趙媽的感覺,拿起電話,電話機那頭傳來趙媽爽朗的笑聲,無恙的近況,令人倍感親切與欣慰!我如果有事到台灣去,一定把握每個與趙媽見面的機會,趙媽現在已八十多歲了,希望她老人家能長命百歲,永遠健康。 與趙媽相交四十餘年,雖然相處共事的時間不過四年的光陰而已,但這份老與少的感情並不因時間、空間的距離而淡化,相反的,我們彼此都關心對方的動態,有時候打個電話問候她老人家,她直嚷嚷著說:『電話費很貴,不要講太久』,其實她心裡可高興得很,總是憐愛的對我說:『小不點,妳現在可不一樣囉!」她心中的小不點豈止長大了,經過幾十年歲月的洗禮,小不點現在可成了老不點了。 與趙媽相識的緣份,那就要從四十餘年前談起了,初中畢業後,因為金門只有金門中學一所而已,以我的程度是考不取的,如果想升學的話別無他途就只有往台灣發展了,就這樣在親戚的陪同下,搭著(開口笑)登陸艇,一路顛簸,終於來到-台灣,負笈異鄉,追求人生的另一個學習旅程。 早期大家的經濟都較不寬裕,若想升學,就只有自力更生、半工半讀了,很多同學們通常都是晚上讀夜間部、白天在電子公司上班,我則比較幸運,因為由於阿姨的介紹,我得以到『武基處』上班,因此和趙媽及阿姨成為同事,這是我踏入社會服務的起步,以一個客居異鄉的遊子來說,我得到太多同事們對我的關愛與照顧,真是人間處處有溫情,至今想來,仍令人備覺懷念那段單純快樂的日子。 記得我初中畢業時,個子才150公分左右吧!瘦瘦小小的,猶記得要去上班之前,阿姨為了要讓我看起來老氣一點,還特地帶我去燙了個頭髮,稚氣的臉龐配上不對稱的新髮型,這麼奇怪的組合,我自己看了都覺得很好笑。 我們的工作是每個人負責四箱的卡片,每張卡片裡記載的是器材的名稱,每天依送來的出貨單器材名稱及數量,分別記載該項器材收入與支出情形,這項工作說簡單也是蠻簡單的,但是我偶而還是會粗心的把名稱看錯,因而記載錯誤,以致帳面和實物就兜不攏了,趙媽坐在我的旁邊,當我粗心大意搞錯的時候,趙媽總以她多年的經驗累積,三兩下就能找出問題的癥結點,頓時我的難題隨即迎刃而解,一顆做錯事忐忑不安的心,終於得以釋懷。 趙媽總是一襲傳統的旗袍裝扮,中等的身裁、嬌小的個子,旗袍很適合她、很有中國傳統的古典味道,她的性情也是很傳統中國婦女的風範,山東人的開朗個性、凡事對事不對人、直來直往一根腸子通到底,這點和我大而化之、頭腦簡單的個性很契合,應該說是磁場相近吧!不知不覺中我們就成了好朋友,我的年齡和她小女兒差不多、她總以疼女兒的關愛對我照顧有加、在她的縱容下、養成我沒大沒小、毫不遮掩的個性,也不知什麼時候起,就以『老古董』和『小不點』互相稱呼了。 我畢業以後就返回金門,過了幾年『武基處』也南遷了,滄海桑田、物換星移,曾幾何時景美橋下的綠色建築已為一棟棟高大美麗的新式建築所取代,昔日同事「于愛華、祝蘭英、何麗琴、王月娥、王月華姐妹花……等」,也已各奔東西、失去聯絡,然而我與趙媽這份莫逆之交的友誼,並不受環境的改變而影響。 我認為真正的好朋友應無分老與幼、男與女。雖然散居各地、也許在天之涯、也許在海之角,可能平常也不太熱絡的連繫,但仍彼此關心,真正的情誼是長久永存、且沒有距離的,心情不好時,好朋友是妳傾吐委曲的對象,成了妳的情緒垃圾桶,在她面前妳不用偽裝,能包容妳的缺點,也能指責妳錯誤的地方,讓妳知所改進,只會讚揚妳、說妳優點的,反而不是真正好朋友該有的行為。 有一年夏天,因事到台灣去,趙媽知道後,非得要我在她家用餐才行,否則就是不夠朋友,在此盛情難卻之下,只得恭敬不如從命了!但是,大熱天的,她老人家在廚房裡忙著張羅這張羅那、忙得滿頭大汗,真令人不捨!終於擺了滿桌的拿手菜一直招呼我要多吃點,當然少不了她的絕活『山東水餃』。 有了這次經驗,爾後我都用突擊的方式,突然出現在她面前,感受她那種驚喜的意外,也避開那熱情的盛宴。又有一次我有事預定要到台灣一趟,先前已從我阿姨口中得知趙媽剛好在我赴台那時候要娶孫媳婦,我主動打電話給趙媽說:「我要去參加喜宴」,趙媽在電話那頭還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直說:「是真的嗎?」參加喜宴那天,趙媽招呼客人之餘,頻頻來到桌旁並告訴我先生說:『真沒想到你能娶到小不點,以前她可是不太愛說話的』,她想不到以前不愛說話的小不點,受過「社會大學」洗禮後,已改變不少了,不過本質上沒變,在好朋友面前,我可以是毫不遮掩、率性而為的『人來瘋』,但與陌生朋友的接觸,就顯得比較靦腆而不知所措了! 儘管歲月不饒人,然而那份過往的記憶卻歷久而彌新、清晰的浮在眼前,有時候我感覺,緣份真是很奇怪的東西,如果彼此無緣的話,可能對面卻不相識,引不起共鳴、沒有交集。每個人在人生旅途上,都有許多的緣份與邂逅,但有的緣份也許只短暫的驚鴻一瞥、有的緣份卻能數十年而互相珍惜,古人云:『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在人生的道路上相逢自是有緣』,不管是短暫或長久,都是一份記憶,各種緣份都值得去回憶、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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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入伍治療耳疾
三、四十年代,金門那時處於國共對峙,局勢緊張,軍民之物資非常匱乏,尤其醫療方面,均需仰靠軍醫支援。但是,如一般民眾遇到傷風(即感冒)時,有些仍沿用民間的偏方─如以蟑螂屎磨成粉或蟑螂肚服用,居然痊癒,可以想見當時金門居民生活環境之惡劣。 不知是幸,還是不幸?四十年代,我出生於醫療條件甚差的金門。據母親說,她初為人母,欠缺哺乳經驗,不知奶水不足,把我餵養越來越瘦,在免疫力缺乏下,只要一發燒即衝到40度左右,撫育很不順。在母親細心照料,父親呵護,乃得以存活下來。雙親慈恩浩瀚,其價值無與倫比。 雖然活了下來,接著後遺症是:1.雙耳罹患中耳炎;2.不論寒暑,天天半夜尿床。這二樣久治不癒的疾病,讓我產生極大的自卑,羞怯見人,看到小時候的照片,彷彿是「喜憨兒」,悾悾傻傻的。沒有燒成「白癡」,感謝祖德庇蔭,蒼天眷顧! 以尿床為例,它害我不敢參加任何有外宿的校際活動,雖曾嘗試各種改善之藥方,均告罔效。約唸國中二年級時,偶然在「徵信新聞報」閱讀治療尿床的中藥小偏方,持之向表哥經營的中藥房抓藥並磨粉。藥雖然苦澀,但為要根治尿床之苦,咬緊牙關服用,幾帖之後,至今已四十餘年,不再尿床。後來遺失,殊為可惜。 雙耳中耳炎,雖使用各種偏方,仍久治不癒。而聽力因長期發炎流膿受損,造成課業落後,學習反應遲鈍,人際關係呆滯。所以,民國54年小學畢業,免試直升國中,就讀放牛班─農班,二年級改讀商班,到57年以普通班畢業,且僥倖的以198名考取了金門高中。 小學六年級時,為治療耳疾,父親利用暑假之暇,將我和大弟送至瓊林妗婆家,每天徒步至尚義軍醫院接受西式治療,大約十天治療告一段落,自此兩耳曾有一段時間沒有發炎。後來,或許功課繁重,睡眠不夠之故,右耳又發炎流膿,時好時壞。 高中畢業時,瞞著父、母親偷偷的去報考軍事院校,但以「雙耳膜穿孔」見棄。可是,我翻閱金門縣政府核發的檢定乙種國民兵證書體格竟然是「甲等」,兵役體檢之草率,令人匪夷所思。 民國76年間入伍當全國最老的「二等兵」,因聽力異常,恐軍營的長官誤會本人倚老賣老而被整肅,所以趕緊在入伍前,至臺大醫院檢查耳朵。醫師告訴檢查結果說:「左耳雖有耳膜穿孔,但生出新耳膜,對聽力無助益。右耳之耳小骨因膿垢沾黏已無傳導功能,必須做二次手術,第一次換耳膜取出膿垢沾黏的耳小骨,暫以塑膠管替代頂住,第二次手術是裝置人工耳小骨,兩次手術期間相隔六個月。」醫師友說:「倘不施予手術,右耳聽力喪失後無法補救。若有手術,聽力雖不進步,但起碼可以遏阻聽力惡化,或完全喪失」。於是,我乃決定動手術,挽救我的聽力。 第一次手術是在入營前,麻醉前,我忐忑不安,內心默禱老天保佑。從推進手術房,至推出術後休息室,由於耳朵的構造組織細微,須輔以顯微鏡,疏忽不得,費時計七小時。拙荊在等候室亦十分緊張,盼望我手術成功,趕快推出休息室。 第二次手術是服役中,因具「軍人」身分,所屬單位承辦長官不許我到臺大醫院動手術,強制本人必須去三軍總醫院先門診、開刀。我依指示赴三總門診檢查,豈料三總醫師檢查耳朵時,手腳動作不似臺大許醫師細膩,痛不堪言。 因此,趁休假時,特迅往臺大醫院門診,辦理住院準備進行第二次手術。住院已是既定事實,所屬單位也無異議。此次手術是取出耳小骨替代品─塑膠管,裝置人工耳小骨,時間計約四小時。 自耳朵二次順利手術後,耳朵發炎流膿現象,迄今沒再發生,左耳聽力未惡化,與人交談,必須集中注意力傾聽,或音量要大。儘管如此,當初決定耳朵動手術,是正確的。而禁忌的就是水不能流入耳朵。是以,剃頭只剪髮不洗頭,至於戲水,與我無緣,是旱鴨子的命。 惟令人不解的,同樣兩耳膜穿孔,軍事院校拒絕收錄,而大頭兵不管殘弱,國防部均予召訓,分裂高齡國民兵的幸福家庭,別有居心製造國家異議者。又想到陳水扁先生當年以一隻手臂極輕微障礙(任總統期間,還表演抱老婆,向國人展示強壯),阿扁政府擔任陸委會主委洪奇昌以眼疾病因,均服一周役期的國民兵。一位學法,一個學醫,鑽營漏洞規避義務,享受人間至高權位,還讓人十分不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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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之後
787個日子 累積 成長 沉澱 難以言喻 只 看見 心中溢出來的 感謝、感恩、感激 離開之後 我們生命的時鐘 於是分開 往著不同的方向 但 彷彿 大伙還在二樓的辦公室 談笑風生 行政中心 從陌生變成每天的習慣 浯島的版圖 散佈著我們精心規劃的據點 因為 我們有相同的使命 787個日子 變成 我 生命中的一部分 無法抹滅 於是 轉化 成 深刻 美好的回憶 Ps.感謝課長、綺蓉姐、素菁姐、衣玫姐、迪嘉、偉強哥、松哥、凡哥、書賢、家齊、安志、阿賢、韋如…,謝謝你們這些日子的包容以及業務上的協助與教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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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桂花香
一陣秋風,拂下一地的黃葉,風捲葉舞,秋意瀰漫著我奔走的這座陌生城市。 我居住的鄰居阿婆也就是房東,操著一口濃重的閩南音。第一次敲門而入,就聽見她爽朗的笑聲,有一種莫名的親切感。她一開口就問及我的老家。聽著阿婆半土半普通的問話,呵,原來是同鄉。 阿婆很是欣喜,拉過我的手。濃重的閩南話從她口中滔滔不絕地流出來,在我的面前生姿。我能做的只是用生澀的話語偶爾對上阿婆熱烈的詢問。異鄉遇同鄉,阿婆已很開心。 此後,阿婆隔三差五地來我小屋巡視一番,順拎一些自己做的小菜。有時揭開我的菜蓋,用閩南話數落道,該省則省,但要對自己好一點,別把身體弄壞了。我總是笑笑,呵,阿婆果然婆呀! 日子總是一天快似一天。我因工作待命,中秋將獨自空守。 那天午飯過後無事可做,我便倒頭睡去。當窗外雨滴「劈叭」作響時暮色已圍攏了過來。我起身呆望著窗外。窗外那半人高的桂花,花開一樹。雨滴拍打,小小的黃蕊一朵朵在綠葉中跌落,濃花漸稀,只留一地米黃。只是那濃郁的芳香,仍舊透過秋風,穿過秋雨,纏繞著我的鼻息。我靜靜地枯坐,不知多久,窗外華燈點燃了夜色,黃的白的融成一片溫色。繁花的敗落,夾著席捲而來的綿綿鄉思,在空際的四壁瀰漫開來,擁圍著我,寂寂無聲中,淚滑落。「月是故鄉明」濃愁難消,在異鄉有了體味。 突然門外一陣敲門聲,夾著阿婆急促的呼喊。我拭去淚花,連忙開燈開門。門一開,阿婆手托著二盤小菜和幾塊桂花糕進來,她說「緊一些緊一些(快一點快一點)。」讓我嘗嘗她的手藝。食物放在眼前,阿婆催促著我趁熱吃下。我用力一口咬下去,想把那鄉思狠狠地吞進肚裏,在千轉百回中化作異鄉的堅強。可是當阿婆說想家沒呀,我竟一時無語,淚又不爭氣的流下來。第一次在異鄉,獨自面對熟悉的桂花糕,面對阿婆的探問,堆疊起的許多委屈流成了清淚。異鄉呀,總是在參不透中有了一些熟知,在熟知的光暈中找到鄉的影子。 邊吃著甜甜的桂花糕,阿婆同我講起了老家的古厝,古厝旁的桂花樹,她小時對桂花糕的盼望…… 我悄悄地用餘光看出窗外,雨歇了,月兒出來了,如水地照著大地,瑩瑩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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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談普渡
十年了,這是公公過世的第十個年頭,每年農曆七月二十六日是公公奉厝安置的靈骨塔集體普渡,靈骨塔坐落在台南縣將軍鄉北浦村的偏僻鄉間,那兒也是公公出生的故鄉,儘管公公年輕時就離開故鄉出外打拚,終老之後還是選擇落葉歸根,在出生地靜靜安眠。 七月普渡是民間的一大盛事,每個庄頭、區域可以約定俗成的選擇七月的某一天來隆重舉行,農業社會依著農曆節令來進行,不會去考慮上班族的假期問題,因此對遠在外地上班的子孫而言,這是需要克服的難題,所以年輕人漸漸選擇出錢讓管理單位統一採買供品,免去舟車勞頓以及上班請假的不便!因此,每逢普渡的大日子,從會場這一頭放眼望去,前來參與祭拜者盡是長輩占大部分,我想:長此以往,當這群長輩漸漸凋零,普渡的意義和形式應該會有所改變吧! 外子的想法比較傳統,雖然遠在北台灣上班,在這一年一度的大日子,儘管工作再忙碌,他也會排除萬難的返鄉參與祭祀法會,十年來未曾缺席過。我也曾經與他商討,可否換個方式,當假期無法如願排出時,偶而學學其他人,交付承辦單位代勞,這個想法總是被一一駁斥,彷彿我不夠誠心,所以我也年年以孝媳之姿,風塵僕僕的趕赴參與法會。 靈骨塔四周已經交通管制,將車子停在遙遠的外圈,首先,要將準備的十大盆供品扛至會場就是大工程,幸好管理單位貼心的為信眾準備大型的手推車,解決掉扛不動供品的困擾,但是在泥土、石礫路上推車也不容易,而且要避開擁擠、凌亂的人群,實非易事。來到會場,供品擺放的位置,在信眾心中也各自表述,有人考量擺在鄰近道士設神壇的地方,期待親人領受的機率變大;有人考量進出交通的便利性,喜將供品擺在會場的入口處。明明下午未時以後才開始的祭祀,有人天未亮,起早寅時即來搶地盤,更有甚者,前一晚就把紅臉盆擺上供桌,劃分好自己的勢力範圍,總有人不守遊戲規則,任意挪動他人的物品,因此一群憨厚的鄉下人,就在神明、祖先面前動起肝火。好不容易理出個頭緒,道士宣告信眾可以開始點香祭拜,先前的暖場戲碼也告一個段落,真正的祭祀終於開始。在這半天的時間裡,艷陽穿透帆布帳棚,人們有如置身烤爐,加上一炷炷馨香繚繞,於是汗水、鼻水、淚水交織,這是漫長難熬的午後,我在艷陽、煙燻、冥紙、誦經聲的氛圍中盡著中國人孝道的定義,歲歲如此,十年來未曾改變。 原來我是有些抗拒,有些抱怨的,甚至責怪外子頭腦的迂腐不知變通,但是我還是可以理解他對父親最真摯的情感,那種寧可千里迢迢奔赴參與的心,只為盡子女虛無縹緲的孝心,所以我也漸漸釋懷了,年年陪著他參與普渡法會。我學會苦中作樂,為了免去煙燻的不適應,我戴上口罩和墨鏡,成為參與者也是旁觀者,望著芸芸眾生在神壇前,爭先恐後搶著道士擲灑而下的供品〈錢幣、糖果、麵龜、發粿、香菸、水果、餅乾、飲料…),一雙雙高舉的手,一對對跳躍的腳,加上吆喝聲,這裡彷彿戰場,不知道祖先是否比子孫的動作敏捷,他們享用到子孫供品了嗎? 神壇下,沒有參與撿拾的信眾,一群群、一堆堆開始搏感情,先前為搶地盤的暴戾之氣終於化為祥和,鄉下長輩就是這麼可愛,他們談家庭、談子孫、談誰家子孫做了官,賺了大錢,誰家子孫不孝,是自家事也是別人的事,不管子孫飛黃騰達與否?忤逆或是孝順?他們仍是樂天知命的接受了,就如他們所言:好壞都是命,日子還是要過啊!明知今天來祭祀祖先,他日誰來為自己普渡呢?他們還是甘願去做,因為這是他們根深蒂固的觀念,也是該盡的責任。 歷經3小時的法會,道士好不容易將一本厚厚的經文唸完,祖先在充裕的時間裡領受供品和經文,道士來到普渡公前擲杯,立刻得到聖杯的應允,這也表示法會功德圓滿,這場法事終於接近尾聲,信眾如同開場,爭先恐後收拾供品,當曲終人散,會場一片狼藉,一輛輛揚長而去的腳踏車、摩托車、轎車,遠遠揚起一條長長的塵龍,我列位其中,望著後方堆積如山的冥紙,燃起熊熊的烈火,火焰參天,金箔飛揚,我想到韓愈的祭十二郎文:嗚呼哀哉!尚饗!希望祖先可以真正領受到子孫的心意,一年可以豐衣足食,等待來年子孫再次供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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蛋糕人
這世界上有許多能文能武的人,蛋糕人就是一例。 蛋糕人自稱是鋼琴師,但看起來更像籃球國手。這種人現在極多,有些人看起來像檳榔西施,其實是國小老師,也有人看來像中文系教授,結果是直銷大王,當蛋糕說:「我是鋼琴師」時,我睜大眼睛ㄏㄚˊ了一聲說: 「我替你取了綽號,叫蛋糕人,因為你每次踩腳踏車的時候,都在看料理的節目,我還以為你是蛋糕師父。」 他反問我,那妳是做什麼的? 我?我說從商。 他說:「妳也有個綽號。」 我也有?他故意吊我味口,自顧自的開始玩跑步機,我雖好奇,並不主動問他替我取了什麼綽號,反正一定很難聽,耳不聽為淨。 這是一間傳統的健身院,只有健力和健美兩個項目。現在的健身房時常花招百出,有氧、瑜珈、韻律都有,這裡則只有重量訓練,客人分佈,如同大前研一說的M型社會,肌肉的很肌肉,肉腳的很肉腳,蛋糕人屬前者,我是後者。 我是一個正常偏胖的婦女,四十出頭,身形介於歐陽菲菲和陳菊之間。為什麼出現在這,得從法會說起。 某日,我常出入的道場要舉行法會,我想參加,又沒錢,和住持商量能不能讓我先參加,等我發財了再補供養?他說: 「做佛事要隨分、隨力,賒帳參加,似乎不太好。我看過妳寫的讀經心得,文筆不錯,要不要試試看作文比賽?如果得名,能參加最好,如果沒得名,隨緣吧。」意思就是不能賒帳。 我立刻上網搜尋,果然有不少徵文比賽,獎金從兩百元到一百萬不等,實在佩服住持消息靈通。我以買樂透的心情參加比賽,沒想到第一次就中了第三獎。食髓知味,接二連三的亂槍打鳥,居然多有斬獲,我暗自竊笑,真?想到寫作文居然真能賺錢。我如願參加法會,還意外的發點小財,替家人加菜。 有一天,我邊買菜,邊溜狗,百忙之中還要講手機,突然之間有個小姐笑咪咪地對我說:「六媽,妳好!妳的文章寫的真有趣。」 平日我很愛閒扯,非常的巧言令色,眼前這位貴婦,我認為是何麗玲,和這麼貴氣的女士對話,讓我很不自在。正當我要說:「小姐,妳認錯人時」,口還沒開,對面豬肉擔的老闆扯開嗓門大聲吆喝: 「六媽!好幾天?出來買菜!妳在忙什麼?在家坐月子啊!哈哈哈。今天粉肝很漂亮,切一點給小六子,五花肉也瘦,切兩條怎麼樣?」 哇咧真想撞牆!貴婦很親切,想摸小狗的頭,小狗完全不給面子,作勢要咬人,突然間我覺得尷尬極了。站在這個名媛貴婦面前,我只覺得自己很胖、很邋遢、頭臉不太乾淨、完全沒有架勢。買菜要什麼架勢?話不是這麼說的。人家崑濱伯種田就很有架勢,阿卿嫂打掃也很稱頭,而我,從頭到腳,整個人太不文藝、太低檔、太不上鏡頭、太不傳奇,一點也不像,嗯,我說一個作家。 作家為什麼不應該邋遢?說不上來。比如小籠包十八褶或十七褶,會影響到包子的味道嗎?可能會。但找零錢必定新鈔,服務生必穿絲襪,這和包子有什麼關係?這個很難講。我認為搞噱頭的東西,對別人來講,這叫專業,影響甚巨,要不然,為什麼那麼多的暢銷書,封面都安上了作者的沙龍照呢?當務之急,我需要一間健身房。 我想去健身「房」減肥,差之毫釐,失之千里,沒注意到這是一間健身「院」。才進門,就覺得苗頭不對,氣氛古怪,又無法具體的說怪在那裡。老闆熱情的招呼我,又奉茶,又自我介紹,說他叫阿丁,開店七年,我是唯一走進來的「婦女」,我的出現,代表本健身院走入新的里程碑,我有點支吾其詞說: 「不好意思,我好像走錯地方了,我主要是想到健身房減肥。」阿丁拍胸脯保證,一定讓我瘦十公斤。我看著一屋子的洛基,或是弱雞,又說我並不想變成虎背熊腰沒三圍。他說三個月後,包我三十六胸、二十四腰。我覺得費用有點貴,他馬上打六折,最後他使出殺手金間說: 「不然妳先來試練,完全免費,一個月之後滿意才報名。希望妳能參加,以達到拋磚引玉的效果。」 免費的,實在太動人了,任何人都無法拒絕,雖然是「拋磚引玉」。 我都在下午練習,踩半小時腳踏車,跑半小時跑步機,然後開始做重量訓練。阿丁很認真的指導我,還擬定了課表,什麼部位、什麼動作、多少重量、出力若干次,都詳細策劃。阿丁不在時,蛋糕人就充當我的助教,他教學時認真異常,一點小動作都要求完美,還租了健身的錄影帶,要我好好觀摩,還建議我如何正確的吃才能增加肌肉。 我說:「我根本不想增加肌肉,更何況根據我十年的醫療背景,吃什麼都不能長肌肉,只會長肥肉。」 蛋糕人很吃驚:「耶,吃肉不能長肉嗎?」 我說當然不行。蛋糕人發現我以前是護士後,態度馬上轉為恭敬,從包包裡拿出一瓶健康食品,請我幫他看看,吃這個真的會增強力量嗎? 我問他:「這罐子上的標籤上寫說,裡面裝的是仙丹,這瓶就是仙丹嗎?」 蛋糕人聽不太懂我說的話,我又說: 「阿丁說這瓶是維他命,瓶子上也標示,這是一瓶維他命。萬一,這是一瓶糝了禁藥的維他命呢?吃了當然有可能會增強力量啊。笨蛋。」 蛋糕人睜大眼睛ㄏㄚˊ了一聲。 我說我實在不懂,鋼琴老師為什麼需要孔武有力?他反問我,那妳做生意練什麼健力?難道妳開搬家公司嗎? 我說:「好吧,我就實話實說,因為我想當一個作家。」 蛋糕人不解:「當作家和練健力有什麼關係?」 「當然有關係,你知道有一個日本作家,叫做三島由紀夫,他就為了寫作而練身。」 「為什麼?」 「這個嘛,一言難盡,不過這個三島十分威猛,為寫作而練身不算什麼,他為了寫作還表演切腹。」 「怎麼表演?」 「就是表演。反正他最後切腹自殺就是了。」 「神精病!」 我覺得蛋糕人在影射我,有點不爽,他看出來了,馬上補充說明: 「為了寫作而切腹實在太不值得了。六媽,妳不需要。」 「我當然不會為了寫作切腹!對了,你剛才叫我什麼?」我說。 「我說六媽,妳在二手界很紅吶,妳有好幾個客戶在這裡練身,就是向妳買音響的那幾個黑人。」 「哦,那些塞內加爾人,是嗎?」 「啊,那些黑人是塞內加爾人哦!我還以為是美國人。對哦!美國黑人沒有那麼黑。」 我想起來了,那個叫我六媽的貴婦不是何麗玲,而是時常向我買古董的張小姐。我在別人眼中的定位,是一個二手物商人,她提到文章有趣,只是順便而已。一個會寫作文的商人,和一個會做生意的作家,兩者完全不同,前者不需減肥,後者可能切腹,我覺得自己是一個性格、阿殺力、泱泱大度的商人,雖然胖,但胖的自然,貴氣,完全沒有減肥的必要。 雖然如此,一個月後我還是報了名,開始正規的重量訓練,繳完會費,阿丁就變得比較隨興,反倒是蛋糕人時常對我耳提面命,要我好好加油。我說我練健身只是好玩,請他不用這麼操心,除非是他對我這個歐巴桑有興趣,他罵我三八。又說我是個可造之材,好好練習一年半載,應該可以參加舉重比賽,他對我的期待很高,希望我不要浪費自己的天分,應該專心的練習才好。 舉重比賽?有沒有搞錯。 我是個被動的人,很少想到出人頭地,但只要有人看好我,我就相信他的眼光。我記得國中時,學校舉行古典詩詞吟唱比賽,肉麻兮兮,聽了簡直想吐,老師說:「妳去比」。為什麼是我?老師說:「叫妳去妳就去」!臨危授命,只能硬著頭皮上台高歌一曲清平調,雞皮疙瘩掉滿地,怪哉得了第六名。我策劃許多比賽,有時第一,也有時最後,不論結果如何,我總是玩的開心。但我不知道蛋糕人對我的期待是否正常?我真的可以參加舉重比賽? 我問蛋糕人舉重怎麼比?他說: 「妳不用管那麼多,反正比賽當天,叫妳抓舉就抓舉,叫妳挺舉就挺舉。」 「這樣能得名嗎?」我問。 「不知道。反正女子舉重比賽,比來比去,就只有那幾個人,說不定有人拉肚子沒來,妳就得銅牌了。」 「銅牌獎金多少?」 「沒有獎金,不過健身院會把妳的照片貼在門口,而且讓妳免費練身三年。有一點要注意,妳是四十八公斤組的,體重絕對不能超過。」 我仍不放心問:「比賽最少要舉幾公斤?」 「開把的重量,最低限度是六十公斤。以妳的年紀,舉個七十公斤就很不錯了。」 「舉重有長青組的嗎?」 蛋糕人沒好氣的說:「只有殘障組,沒有長青組。」我想七十公斤只不過是一個成年人,或者二隻拉不拉多的重量,以我過去扛病人的經驗,其實還好,比就比。 練習三個月後,台北縣長盃健力比賽在永和市活動中心舉行,我一上台,發現台下都是本健身院的人,阿丁帶頭呼口號,大家拚了命的鼓掌。我是所有選手中最資淺,但最高齡的。我搜尋台下的身影,角落中有人向我招手,我沒戴老花眼鏡,看不清楚他的臉,不確是誰,但只要有一個觀眾,一個此刻正在閱讀的你,我的心就安住了。 第一次試舉,我抓出了八十公斤的驚人成續,破大會記錄,也跌破大家的眼鏡,我看到蛋糕人偷偷地拿出面紙拭淚,心想總算沒有辜負他的指導,情緒也跟著激動起來,誰知放下槓鈴時太感動,一個不留神,不偏不倚,剛好砸中自己的右腳,台下哎呀聲一片,蛋糕人衝過來說: 「有沒有怎麼樣?」 我說我不行了,大概骨折,我要去看急診了,我要棄權。當我下台一鞠躬時,又是一片掌聲,連裁判也起立鼓掌,我聽到台下有人大喊:老兵不死,只是凋零而已!還有人說六媽加油。 阿丁直接爬上講台,嘮嘮叨叨說: 「六媽妳怎麼那麼不小心,還是忍一忍,挺舉比完再去看醫生好不好?」 我狠狠瞪了他一眼,當然不好! 阿丁看我一臉沒好氣,轉向蛋糕人叨唸: 「你這個助教是怎麼教的?只教人舉起,不教人怎麼放下,真是!」 蛋糕人一臉無辜的說:「這個不能怪我,我是找她來搞笑的。誰知道她真的把八十公斤的槓鈴舉起來!嚇出我一身冷汗!」 原來是我老眼昏花,剛才蛋糕人拿面紙擦的是冷汗,不是熱淚。 蛋糕人得了便宜還賣乖:「只壓到腳算不錯了,要是閃到腰,大概要復健一年半。」 我睜大眼睛ㄏㄚˊ了一聲,實在是!非扳回一城不可,我說: 「我閃到腰,完全不能動了,看你們是抓舉、挺舉、還是抬舉,隨便怎麼把我舉到醫院吧!」 蛋糕人和阿丁全傻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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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心
放假時,我都會固定到社區的老人院探望,當義工,陪老爺爺、老奶奶們喝茶聊天,大部分的時間,我是在傾聽的,老者訴說從前的驕傲、喜悅,表情顯得神采奕奕,他們也喜歡說故事,我更是喜歡聽。 有位原住民的老爺爺,好會說故事,他的故事充滿神秘性、奇妙性,讓人想一聽再聽。最近他說的一則故事,讓我再三玩味。 布達出生那一年,部落裡蔓延著可怕的疾病,大肆地吞噬族人的生命,人心惶恐,部落的向心力接近崩潰,巫師的占卜顯示族人得罪了惡靈,而惹來如此殘酷、恐怖的懲罰,必須誠心獻上嬰孩純潔無邪的心之靈,填補惡靈的空虛,才能平息祂的憤怒,長老為了安撫民心,舉行盛重的驅魔儀式。 布達,成為了祭品,巫師奇幻的法術將他天真的心之靈抽離幼小的身軀,奉獻給惡靈,替族人換回平安寧靜的生活。但是,布達從此成為沒有心之靈的人。 沒有心之靈,布達不會感動,不明白愛,更不知道如何珍惜身旁深愛他的人,甚至,在父母的喪禮上,他沒有一絲悲傷,也沒有流下一滴淚。漠然、木訥,凝聚在他稚嫩的臉蛋。 他想重新尋回心之靈,讓心懂得感動。長老告訴布達說,往星星落下的地平線方向走去,在那兒拾得一顆閃爍的星星,就可以換回純潔的心之靈。 於是,他展開了旅程,相信自己一定能用年輕有力的雙手抓住稍縱即逝的星星。 不停地走著,地平線的彼端看似如此地近,卻又是那麼地遙遠。 途中,他遇見了高空盤旋的鷹,請求飛鷹引領他前去星星落下的地方。鷹快速地飛翔,布達拚命地追趕,鷹的速度越來愈快,越來愈快,像一顆流星劃過天際,最後消失在藍天的盡頭。 他非常地疲累,卻不願放慢追逐的腳步。 而後,布達遇見了棲身在林中的豹,再次懇求豹帶他去尋找有星星落下的地方。豹在林中奔馳著,他緊跟在後,豹的速度越來愈快,他也加快腳步,豹高速地狂奔,像一顆流星飛逝而過,最後竟然消失在大地的邊際。 布達,累了!真的累了,他倒臥在大地上,用枯老的手輕撫在胸口,卻感受不到心的靈動。他睜著疲憊的雙眼,凝視著一望無際的藍天,發現白雲像是爸爸厚實的背影、像是媽媽柔軟的懷抱、像是長老白花花的鬍鬚……,一切熟悉的身影都映照在藍天白雲之中。起風了,風兒輕輕拂過布達滿是皺紋的臉龐,彷彿,他見到爸爸轉身向他微笑,媽媽想摟他入懷,而長老一邊撫摸著垂長的鬍鬚一邊向他點頭示意……。 喔!不是風吹雲動,而是布達心動了! 他的心會隨著事物而感動,白雲已幻化成各種美麗的人物在藍天中飛舞,布達的心之靈在艱苦的旅程中再次被喚回,不需要到遙遠的地平線另一端,不需要閃耀的星星,不需要再追尋,此刻,布達已經擁有心之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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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詩句五則
{1}誰把薄衫鑲滿風雨 一路都是襤褸動盪 那人病了。那人亂筆章法的側寫 像瘦金體。藏拙倒影 有一則雪釀的辛苦 {2}秋色臨水。落花踏去 您放遠的行旅呀 遲遲有朵枯蓮回音 那悲喜。敲著淚水紛飛 {3}遼闊海界譯成了心經 您懸崖裡的波浪好景 慢也要慢慢琢磨一擎的天空 {4}聽見您夢的脈搏 吱吱唔唔談著肥大的歷史 {5}等待果陀。您是焚身的一隻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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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樣的夜
一樣的夜,一樣的天,一樣的位置,一樣的身影,在休業典禮過後的傍晚,一場雷陣雨剛結束,刷新了整個校園,綠樹和小草依稀沾著亮晶晶的水珠,巍峨的校室,映著橙黃的落日餘暉。 放假了,我並沒有馬上回家,內心充斥的不是喜悅而是悽涼,我獨自站在門口,那是屬於我們一年一班空盪盪的教室,課桌椅排排整整齊齊,安靜而肅穆,黯淡而悽涼。此時應該可以說唯有用李清照的「淒淒慘慘戚戚」來比擬。窗戶是敞開的,雨後的清風徐徐,由面對圖書館的這一頭拂過,又從白宮那一頭溜走。那不停息的寒風再強再冷酷,也似乎理不斷我的思緒。風裡參雜的是草木濕潤的馨香,是我們天真的過往,是那初聲蟬鳴時的景象。教室的時鐘滴滴答答的走過,那千回不變的鐘聲,使教室更安靜了。 我皺了皺眉頭,在教室外躊躇,躡足走進教室,找到我的位子,坐了下來…,抬頭仰望這斑白的牆壁,那是我從來沒有過的動作……巡看四周,在教室的每個桌椅好似還坐著他的主人,大夥人齊聚歡笑,稚氣的打鬧,講台上彷彿還有老師授課開講,而那數學老師的幽默:「珊比較貴啦!」相信深刻在每個同學的耳旁。再往上瞧,那一顆斗大的班球映入眼簾,勾起了我無數的細胞、思緒,記憶的漩渦,又使我落淚…… 猶記剛放榜的那一個暑假,我滿心歡喜的進入了一年一班的教室,那時的氣氛真的很怪,第一次見面時,隔壁班早已入座,唯有我們班,同學只是進入教室放下背包,不敢就坐,那時記得我好像是第一個走進教室待在裡頭的,我的印象十分深刻……。 在這段暑期銜接的課程裡,為各位同學相識的先發信號彈,而那410007的學長更以以前教室主人的身份為我們介紹一班史,而那輝煌的班球聽說曾身經百戰,飛至某位女教官的頭,因此這顆足球擠掉多種球類,成了一班的班球,雖然它已經抹上了一層灰,班上也不曾有人去打……但,至今都還掛至國父的前頭,領引著我班,可見其對本班的重要性。 正式上課時,我們皆尋覓到了自己的好夥伴,但是全班的意志或是說對班上的看法還不是那麼的統一,個個都有自己的一套見解,那分合不定,明暗不一的我班,剛剛開始可真說是不堪一個小小的衝突,不能容一個細微的緊張。許多人都不認同我們這個班級,對我們班沒信心,他們認為我們班上全都是只會讀書而四肢殘缺的呆子,每個人嘴上不說心裡也知道,打從一開學起,大家都很期待的嚮往著進入二……只因上一屆的102非常之強。一有了這個刻板印象,一些被編到班上的人就十分不服氣,明明已經開學兩三周了還一直嚮往著,每每一有活動或考試,就不斷的叫囂,說什麼一定是隔壁班贏,自甘墮落還影響其他人,還沒打仗就棄械投降,反過來造成同學內鬥。一個四分五裂的軍隊如何出兵?仗還未打怎知道輸贏?看著這日漸墮落的本班,我那對101由衷的熱情頓時煙消雲散,想起國中同學對我說的話:「喂,我們在說你們班又不是在說你,生什麼氣?」對,我憑什麼生氣,班上的大人物都不作聲了,我生什麼氣?我,沒資格。 告別上學期,我們換了一間教室,新的教室叫陌生,校園熟了,再也不怕迷路出糗,沒錯,同學也熟了,是該成熟的時候…… 時間的洗刷、淚水淋漓,在一次次的比賽,一遍遍的失敗,及我們的努力汗水,終於洗滌了一些曾是污穢的人心,整頓了渙散的光芒,雖然以後的比賽也是沒有十分傑出,但是不至於全盤都輸,我們享受著每一個比賽的過程,每一次相處的快樂,每一秒幸福的感覺,經過陶冶之後的我們相處的更愉快,彼此更了解。握著競賽接力棒,是同學的祝福與希望,做的戲劇道具,是同學的期望與汗水,吃的生日蛋糕,是同學的關心與祝福,玩的手中的仙女棒,是同學不眠不休的用心思考……偶然回首,同學們竟一直在身邊。友情,是我得到最美好的事物,在這一年中,也是我最放不下的。 今天,一如往常,我搭乘公車回家,一如往昔,金城的夜裡依然燈火通明,人潮不減,而那班7:25的紅1,還未開呢,我趕忙加緊腳步上前……下車後已近八點,仰望天空,依舊藍的發黑,星星亦照樣閃耀著光明,只是月亮被雲擁入懷裡。我本來想問月娘娘:成立的1-1耍冷協會是否就要隨一年級的結束?今後同學會因此形同陌路嗎?一樣的夜,世界變得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