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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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憶往情深》系列之一白色的回憶─記戰火下參與「金門血絲蟲病防治工作」
■拒檢問題多,上村里民大會宣導 綜觀採血過程,諸多民眾不願配合檢查,在在說明我們宣導工作做得不夠徹底,值得再加強。 有一天,院長趙金城特別召見我,交付一項特別的任務,要我上村民大會以閩南語作五分鐘的「血絲蟲病」防治宣導,指示先草擬講稿,三天後安排試講。 接獲院長的命令,我心裡忐忑不安,因為,在工作小組之中,我算是遞補的「新兵」,無論年齡與資歷,皆為最淺的「菜鳥」,衡情論理,這項特別的任務,再怎麼也不會落到我頭上,再說,要以閩南語發音,也增加一些音義上的難度,但院長親自召見交付任務,豈能推拒? 於是,我小心翼翼草擬上台宣教講詞,並製作一塊看板,張貼「象皮腿」、「臭腳皮粘」、「巨卵症」等照片當輔助教材,依限到院長室試講,想不到院長聽後,針對部份細節略作修正,特別交代我上台之後,要慢慢講,不要緊張,希望透過村民大會宣導,讓更多人認識「血絲蟲病」,樂於配合接受檢查,以便順利把流行在金門百年以上的疾病消滅,共同維護居民健康。 幸好,配合村民大會行程,金門衛生院同時作「家庭計劃」宣導,也是五分鐘,由資深護士李景華小姐擔任,每次都是由她先上台,右手拿著保險套,慢慢套在左手的食指與中指,教導民眾應注意那些要領,才不會破裂,擴大宣導「兩個孩子恰恰好,男孩女孩一樣好」的節育政策。因此,每次均由醫院派車,載著景華姐與我,巡迴大、小金門村里民大會。 當時,沒有「麥克風」,上台宣導完全用自己的嗓門;在那民風保守、知識貧乏的年代,家家戶戶孩子一大堆,每對夫妻至少生六、七個孩子,甚至,生「一打」、「一斤」者也大有人在,絕大多數的村夫村婦,不知道保險套是什麼東東,當有人公開拿著在台上,表演說明那檔子事,確實是一件很新奇、很勁爆的話題,難怪每次景華姐一上台,全場鴉雀無聲仔細聆聽,注視著保險套使用的每一個動作。 因為,每次我都是隨景華姐之後上台,每當我上台張開輔助教材,展現大卵芭、大乳房、象皮腿等「血絲蟲」病例照片,台下的村民,又是一陣騷動,隱約可聽到男性村民驚呼:「這個會更精彩!」無怪乎當我在台上宣導,也不時獲得熱烈的掌聲。 ■捕抓蚊子,解剖檢查 「血絲蟲病」證實在金門流行已有百年以上的歷史,主要靠夜間「採血」,從玻璃抹片檢查出帶原者。此外,也可利用捕捉蚊子解剖,追蹤感染病例;所以,防治工作小組也常在大白天,安排到各村里家戶捕捉蚊子。 我們使用的捕蚊器很簡單,以一支長約五十公分的玻璃管,銜接橡皮軟管與吸嘴,玻璃管中間放置空氣過濾棉。出門捕蚊之前,我們購買許多大同電鍋量米塑膠杯,捕蚊時,口含吸嘴,將玻璃管慢慢伸抵蚊子背後,鎖定目標後用力一吸,蚊子即應聲入管,再吹進事先準備封好紗網的量米杯裡,詳細寫明門牌號碼及捕捉日期,帶回檢驗室在顯微鏡下進行解剖。 通常,至各村里捕蚊之前,也會先以公文通知村里公所,屆時請求村里幹事協助,再由鄰長和屋主陪同進入各家戶房間,從蚊帳裡尋找吸過血的蚊子。有時,一張蚊帳裡可捕捉數十隻蚊子,而一隻蚊子的腹腔裡,可解剖檢查出數條或數十條「血絲蟲」,一條條在顯微鏡下蠕動,確實非常嚇人。 依照作業流程,當我們從捕捉回來的蚊子檢查出「血絲蟲」,將針對該戶人家與左鄰右舍,另行安排夜間「採血」複驗,以確定誰是帶原者,以便進行投藥治療。 值得一提的是,一般居民除了拒絕採血,也不歡迎我們進入屋內捕捉蚊子,常常有人看到我們到來,緊張得大喊「抓蚊隊來了!趕快拿噴效來!」 原來,村民怕家裡的蚊子被檢查出有「血絲蟲」,還要接受補採血檢查,更要連續二週服藥,所以,當房間裡噴滿濃厚的殺蟲劑味,自然抓不到蚊子,類似錯誤的舉措,實在讓人好氣又好笑,卻也無可奈何。 ■檢查出感染病例,投藥治療 每次深夜外出採血,回到醫院幾乎都已超過凌晨時分,大伙兒早已精疲力竭,安置好採回的血片,也該歇息了。 隔日早上,依照作業程序,先將血片浸水脫去血紅素,再將血跡染上淡藍色,待乾燥之後,即可一片片放置於顯微鏡下詳細檢查。 一般說來,工作小組採回來的血片,得自行個別處理檢查,發現為陽性帶原的血片,假如蟲數較少時,以心算計數即可;若是蟲量太多,就必須以計數器,每發現一條蟲,即按一下依序累計,而且,要重複檢查二次,務求數字真確,不容敷衍了事。 此外,為求慎重起見,徐主任會把每個成員採回的血片,全部重新檢查一次,所以,只要是帶原者,大抵都會被檢查出來,鮮少有「漏網之魚」。 當採血抹片檢查出帶原者,我們會於白天先安排個別拜訪,洽詢最方便的時間,由金防部支援的藥師蔡鶴聲或陳文博陪同投藥。比如說,帶原者係朝八晚五的上班族,將安排在下班時段投藥,因治療「血絲蟲」的特效藥「海喘散」,價格不便宜,且需連續服藥二週,劑量由少逐漸增加,每天只給當天的藥量,當面看患者服用,否則,很多患者會偷偷將藥品丟棄。 因為,根據范教授研究報告指出,「海喘散」殺蟲效果雖好,但副作用也不小,患者一經服用,可撲殺體內百分之五十的寄生蟲,但遭撲殺的蟲體蛋白,會滲入人體血液中,將引發患者頭痛、腹痛、關節痛、胸痛、嘔吐、出疹、耳鳴、淋巴腺腫痛等症狀,使人發燒全身疲倦無力工作,導致許多感染者拒服藥物,或逃避採血檢驗,使防治成效大打折扣。 ■餵蚊子吸血,精神可佩 在「血絲蟲病」防治計劃執行過程中,只要發現是陽性反應的帶原者,我們均儘快安排投藥療程,以迅速消滅病原,杜絕傳染給他人。 唯一有個案例,情況非常特別,我們希望暫緩投藥治療,藉以供蚊子吸血,作為醫療與藥品研究。因為,他血液中的「血絲蟲」數非常高,且是獨居的老榮民,住在金湖公墓後方的獨立農舍,四週並無其他人家,比較沒有傳染給他人之虞慮,而且,防治小組願為他裝修紗窗、紗門,並購置蚊帳,做好防範被蚊蟲叮咬的措施。 經徵詢其本人意願,老榮民欣然同意,表示年輕時獻身軍旅,歷經抗戰打過日本鬼子,也參加過金門「八二三砲戰」,早該戰死沙場,如今苟且偷生之軀,還能供醫學研究,有什麼好猶豫的呢?於是,他老兄毫不猶豫地立即簽了同意書。 因此,我們按照計劃,先到水溝撈捕孑孓,養在罩著紗網的水族箱裡;孵化成蚊之後,挑出二十餘隻雌性熱帶家蚊,儲放在裹著紗網的量米塑膠杯裡,並以黑布幔蒙著,等待台灣研究人員前來進行吸血試驗。 果然,隔天是「雙號」,台灣的研究人員來了,夜晚十點鐘左右,我引導金防部支援的駕駛兵,中吉普車經過金湖公墓,再徒步走過蜿蜒的小路,把獨居的老榮民接到醫院,帶進一間舊病房裡,讓他躺在一張病床上,研究人員將二個儲放蚊子的量米杯口,用膠帶分別緊貼在他的左右大腿上。由於量米杯內的蚊子,早已飢腸轆轆,隔著一層紗網直接接觸到皮膚,能大快朵頤好好吸血飽餐一頓。 老榮民靜靜地躺著,悠閑地吸著香煙,約莫半小時的光景,研究人員取下粘在他腿上的塑膠杯,但見吸過血的蚊子,一隻隻肚子圓滾滾,就等著接受解剖試驗了。 按照當初的約定,餵一次蚊子,代價是一千五百元,對照當時約聘人員,月薪是二千三百一十元,在醫院搭三餐全伙是三百元,而餵一次蚊子,就有一千五百元的收入,著實讓很多人欣羡不已。 老榮民餵過蚊子之後,隨即進行投藥治療。很多年之後,我常在街上遇到他,每次腦海裡皆浮現載他餵蚊子的情景,幸好,他的身體未發病,沒有任何「血絲蟲病」的症狀。 更意外的是,當時,島上戍守十萬大軍,男多於女,一般人想結婚,即便是年輕小伙子都難上加難,可是,他老兄竟也娶妻成家,脫離單身一族,從金湖公墓後方的獨居農舍,搬到山外村住在小閣樓裡,生活幸福美滿,真為他感到高興!(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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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連載憂患走來
阿美躊躇良久,終於說出心事:近一個月以來,店內錢櫃彷彿有人偷錢,數目不清。她尋思很久,初步判斷這個家賊大概是丁漢強。老趙聽了感到不滿。他說:丁漢強一天到晚在廚房工作,從來沒靠近過櫃檯,他咋能拿你的錢?阿美質問他:如果不是他,那會是誰?老趙翻身坐起來,說:阿美,實話告訴妳,錢是我拿的。我寄到大陸去了。阿美捂嘴偷笑,暗想:我早知道了。若我不故意賴在丁漢強頭上,他還不招供呢。 儘管老趙省吃儉用,把賺來的鈔票換成美金寄給趙衛東,但是對方並不知情,也不表示感激。甚至來信還帶有責備之意。老趙內心非常氣惱,啞巴吃黃蓮,有苦難言。他寫了一封信給蒲月英,問候家鄉近況,順便提到衛東曾經向他要一萬美元擴建住房的事。一個月過後,老趙收到蒲月紅的回信。 鐵元: 讀了來信,大吃一驚。衛東沒經過我的同意,何以擅自向你要錢?而你又不告訴我此事,竟然把錢寄給他。這是使我感到氣憤的事。 咱們是從窮苦的農村長大的。人窮志不窮。我活了大半輩子,卻從來沒向人伸手借過一分錢,送給衛東花用,我既不滿意,而且也心疼難過。我已寫信罵他。當初我真不應該將你的信,拿給他看。更讓我懊惱的則是我不應該告訴他,你是他的父親。 衛東雖然是我懷孕生下的,但是由於我在他嬰兒時期便離家,靠他祖母哺育長大,所以衛東和我有著隔膜,並無母子親情。 六十年代初,四川有一篇小說〈達吉和她的父親〉,爭議很大。達吉是一個窮苦的彝族的女兒,她是養父把她撫養長大的。解放以後,達吉的親生父親跑來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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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憶往情深》系列之一白色的回憶─記戰火下參與「金門血絲蟲病防治工作」
當然,百分之七十五濃度的酒精能消毒殺菌,但酒類喝進肚子裡,會被肝臟分解,不會直接進入血液裡「殺蟲」,因此,遇到類似的情形,我們除了勸導酒喝多了,會傷肝、傷身,也說明喝酒不能消滅血液的「血絲蟲」,唯有「海喘散」特效藥才有用,請接受免費檢查,如果血液裡有「蟲」,也是免費給藥治療。 此外,也常遇到老年人表示:「都快一百歲,已在棺材徘徊,快死的人檢查又有何用?」 其實,嬰兒出生後,就會被蚊蟲叮咬,就會感染「血絲蟲病」,滿一足歲即能檢查出是否被感染,而長命百歲的人瑞,活在世上時間較久,被感染的機會相對高出很多,特別需要接受檢查,以免傳染給兒孫。遇到類似的情形,我們會不厭其煩的加以勸導,建議最好多留些智慧或金、銀、財、寶給兒孫,千萬不要把病留給家人。 也許,昔日教育不普及,年紀大的人,普遍都沒有進過學堂,知識水準相對較低,容易迷信。曾經,有人指著我大罵:「你眼睛瞎了嗎?沒看到我媳婦懷有身孕,用針砭她若動了胎氣,你負得起責任嗎?」 的確,古時候,人們相信嬰兒的誕生,皆是「註生娘娘」所賜;同時,也相信婦女懷孕時胎神便存在,生活中必須處處小心謹慎,不能任意在房間內釘鐵釘、鑿洞、剪布、張貼、綑綁、切割、或移動傢俱,以免觸怒胎神。假如不小心「動了胎氣」,得趕緊請法師、道士畫符張貼在床頭安撫胎神,或燒化成灰配水服用,以保佑腹中胎兒平安。 此外,人們還相信睡覺的床也有神,通稱為「床母」,特別是嬰兒出生後都在床鋪上,若是經常啼哭,普遍認為那是「床母」不高興,每逢初一、十五及年節都要祭拜,嬰兒才能平安、順利成長;同樣的,如果嬰兒睡覺時,自己發出陣陣微笑,也認為那是「床母」在調教戲弄;甚至,嬰兒身上的胎記,也認為是「床母」做記號,各種穿鑿附會的說法在民間流傳,人們深信不疑。 畢竟,過去醫藥不發達,沒有超音波等先進科技產檢,手術設備付諸闕如,鄉下人家普遍沒有產檢,通常都在裡家生產,沒有醫生和護士接生;所以,婦女懷胎只好聽天由命,若是發生子宮外孕、或胎位不正,往往造成難產或血崩,親人眼睜睜看著孕母痛苦掙扎,大家束手無策,沒有人能給予協助,最後,十之八九帶著胎兒含恨而終。 認真說,婦女懷胎本來就很危險,得處處小心謹慎,關係母子生命安危,過去是如此,現在也一樣,何況,即使懷胎十月嬰兒順利呱呱墜地,母子均安,實在是一件不容易、也很了不起的事,但由於華夏民族特別重視傳宗接代,無論王侯將相,或庶民百姓,媳婦進門之後能否弄璋生男,關係其在家族的地位,以及自己未來的幸福,所以,人們把「天官賜福神、土地公、註生娘娘」奉為三大主神膜拜,祈求人生「福、祿、壽」三大願望。 因此,遇到類似被指著鼻子大罵,我們不能生氣、也不敢生氣,除了更加委婉地解說,孕婦接受砭針採血,不但不會動到胎氣,反而有助母子的健康,因為,孕婦也會感染「血絲蟲病」,雖說不會由母體垂直傳染給子女,但最好接受檢查,否則,母親若是帶原者,嬰兒出生後長期睡在一起,容易傳染給孩子,可能影響孩子一生的幸福。當然,「血絲蟲病」算是傳染病,依規定一足歲以上的人都應受檢,但終究還不算是惡性、或有立即危險的傳染病。所以,遇到堅決不願受檢的孕婦,我們只能尊重其意願,給予更多的祝福。 也許,我加入「血絲蟲病」防治小組,已是計劃實施的第三年,也就是很多人已檢查過三次,因此,更多人不願接受檢查,共同的理由是:「去年已檢查沒有蟲,今年幹嘛還要再檢查?」 遇到類似的情形,我們只能一遍又一遍的解說:「血絲蟲」會相互感染,而且感染一年之後,才能生產幼蟲,所以,去年檢查為陰性不帶原,隔年並不一定能保證不被感染,還是接受檢查比較安全。(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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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夏的苦惱
小我四歲的同事小夏,是園區的花蝴蝶,更是走在時代前端的現代辣媽,不論在身裁、穿著、思想上都是最前衛的,從小在經商的家庭中長大,練就一身作生意的本領,在園區的紀念品店扮演最適切的角色,她的幹練、活潑、大方、聰明和智慧,在同事當中成了眾星拱月的身分,在工作場合、放假休憩日,她都讓周遭的友人生活多采多姿,可謂為朋友中的領袖兼甘草人物,我喜歡和她接近,除了欣賞她的優點之外,更崇拜她帶給周遭人的快樂,以及生活中有趣的小點子,雖然聰明幹練,卻沒有難以親近的架子,反倒是有一顆好心腸,樂於助人也樂於分享。 由於早婚的關係,一對兒子已是英俊挺拔,和她穠纖合度、嬌小細緻的身形相比,很難聯想到他們會是母子,況且時髦、愛漂亮的她,常常是緊身衣、迷你裙、高跟鞋裝扮,從背影看來,說他們是兄妹真的一點也不誇張!早出社會的她,在年輕時就為自己累積了財富,現在上班也是玩票性質,就如她所言:做自己愛做的事,交朋友、打發時間罷了!在無欲則剛的生活態度下,每天都是快樂的。愛玩、愛講話的小夏,總像夏天的太陽,永遠耀眼閃亮,她的光和熱也照拂著大家,上班的日子,習慣有她,軟化繁重、煩瑣的工作,也感染到她生活的態度。 總以為小夏是沒有煩惱的,今天一早相見,她異乎尋常的繃著一張臉,直覺上應該事態嚴重,否則細瑣小事、園區流言蜚語,從來也沒影響過她!身為她的好友,慎重的把這事放在心上,卻苦於假日穿梭不息的人潮,實難抽空關心一兩句,直到黃昏臨下班之際,找了空檔偷偷將她拉到四下無人的地方,我戲謔的問:「我的大小姐啊!今天不對勁哦!天塌下來啦!」她懊惱的說:「是我兒子啦!氣死我了!」我順口再問:「兒子?懷孕啦!」小夏回答:「沒錯!」興許是我誤打誤撞的猜中了,小夏憋在心中一整天的秘密和怒氣,便一骨腦兒向我傾倒。 原來甫從二專畢業的大兒子,方才接到兵單,遠赴外島服兵役,卻傳來兒子女朋友懷孕逼婚一事,兩位才滿20歲的大孩子著實給她出了大難題,現代年輕人瞻前不顧後的作法讓她憤怒,況且小夏對兒子女朋友一直是有意見的,小夏說:女孩子是個愛慕虛榮的小女生,一天到晚吵著要辭掉工作,希冀儘快嫁入她家當少奶奶,這點讓她很不認同,但也阻止不了雙方交往。但她平日耳提面命,告誡兒子要做好防護措施,但最不希望見到的事情還是發生了,她不願為兒子的行為承擔,更不願兒子年紀輕輕就承受婚姻的壓力,在兩難的情況下,對方又執意生下孩子,執意要結婚,自己兒子又遠在外島,她不知如何是好? 小夏畢竟還是小夏,向我倒完垃圾之後,終於又笑了!她告訴我:「我絕對不會幫他們帶孩子,要結婚公證去吧!搬出去自食其力,休想要我幫他們善後,想當少奶奶,等著吧!」話才說完,逕自扭腰擺臀離去,望著她的背影,我想:天下父母心,兒子的事,小夏肯定不會放手不管,希望她有足夠的智慧,圓滿的處理此事,小夏的苦惱,趕快排除,叫憂愁遠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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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靈小語
自省 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我們在人生的道路上,經常會遇見許多瓶頸,每一次的困境都會讓我們心灰意冷,甚至有想要輕生的念頭! 然而,船到橋頭自然直,幾乎每一次的困局都能迎刃而解,繼續往人生的道途衝刺前進。苦盡甘來之後的成就感,往往會是沙漠人生的甘泉,讓我們得以勇往直前活下去! 好了瘡疤忘記痛。這是人性的弱點,我們經常徘徊在成功與失敗之間;輪迴於得失境遇的人們幾乎失去反省檢討的能力,總以為「人定勝天」上天會給我們無數次機會。世間的悲劇正是因緣於這樣錯誤的觀念而源源不絕;週而復始! 我身邊的好朋友也經常發生這樣的狀況,從少年到白頭,悲運甚至更加無情纏繞他們,至死方休! 回首來時路,當我們發覺已然浪費許多寶貴的光陰時,亡羊補牢雖有憾,但仍為時不晚。至於悲劇的發生,總是與個人的自省能力攸關,「命運」只是推卸責任的藉口;「機會」是給任何不向命運低頭的人。 故鄉的夜 故鄉的夜永遠是那樣寧靜,四十年前離開故鄉隻身前往多雨的港口──基隆,之後的每次返鄉總因歲月的遞嬗而心情大有不同。 故鄉的夜總是那樣樸實無華,都市四十年的虛華生活,總比不上故鄉寧靜夜晚為我帶來的心靈安頓。故鄉,永遠是我逃避塵世煩囂吵擾的所在。 故鄉的夜猶如母親溫婉的關懷眼神,我感染到了故鄉寧謐夜晚的祥和,身心靈合而為一的時刻,會是我生命昇華的動力。 故鄉的夜發出恆常的光芒,沒有都城的幻影;沒有泯滅人性的爾虞我詐,儘管,世事多變,在我心深處,故鄉寧靜的夜晚,從來就是我尋尋覓覓的避風港! 故鄉的夜讓我思念起我那墓木已拱作古二十餘載的阿公,他那無齒口中發出的嘖嘖聲響,一直是我在異鄉懷念的樂音,無數個在故鄉夜空下,我仰望星空,卻不見阿公那老掉牙的臉容對我微笑,我因而經常杜撰阿公在另個世界的快樂生活。於是,我心安的擁著阿公的嘖嘖樂音入夢,哪怕醒來總是一片空茫! 故鄉的夜仍是恁般靜謐,仍是那樣安詳,我投入伊的懷抱,一如小時候暱藏在母親懷抱那樣溫馨。 人生 街頭人來人往形形色色,心情隨著過往人潮飛來飛去,我思索著人生過往總總喜怒哀樂,總覺自己這一生中哀愁多於歡樂,因此,知天命之後的年歲,希望改變自己的生活方式。 人生中如意也好不如意也罷,總是匆匆忙忙過了半個世紀多一點,檢討來時路,錯誤的痕跡比比皆是,想要回頭已是不可能! 望著年輕身影的青春氣息,許多的「如果」以及「早知道」都無法彌補生命的空缺,罷了!人生能有幾多早知道?也沒有多少歲月讓你重新來過! 街頭永遠那麼忙碌;人生也是如許忙碌!更多時候人都眼盲心盲,找不著生命大海的渡口,忙無目的泅泳的結果總是傷痕累累的結束一生。 然後寄託來生,來生總在虛無飄渺間,來生是什麼?來生在哪裡?無人知曉! 時間不會停留,生命怎能重來?人來人往之間,似乎嗅著一絲生命存活的意義!歷史,會給我們肯定的答案。 心靈寄託 心靈寄託存乎一心,有所求的寄託,心靈難以安釋;無所求的寄託,因為無私不伎不求,所以心靈能夠安頓、豐盈。 現實社會中人的心靈,為什麼會如此混濁不清?乃因由於「欲求不滿」,慾望如溪壑之深者,何時才能安頓心靈?難矣! 在閱讀人口逐漸式微的台灣,政府又不提倡讀書運動,人民的心靈、智商、思緒也隨之變差,社會素質的低落自然呈現,所以,閱讀很重要;閱讀可以創造新文化;可以造就一流人才,徹底改變提升國家形象、提高競爭力。 然而,台灣人民不此之圖,價值觀改變了教育的宗旨,父母親對子女的教育灌輸的是「書中自有顏如玉;書中自有黃金屋」,卻沒有讀書能夠改變氣質造福社會、國家的金科玉律。 咱們的心靈還要熬過幾多寒冬?才得以撥雲見日大放光明?沒有人去思索這樣嚴肅的問題,大家看到的都是經濟的繁榮,卻沒有想到經濟過度耗費背後的陰影! 人,不可以無肉體;更不可無靈魂。出賣靈魂比出賣肉體的人更不值得尊敬,心靈的淨化應該從小開始,而成年人的淨化靈魂工作,就從閱讀開始吧! 心靈成長 每個人的心靈角落都會存有一些陰影,陰影的存在容或是自己鋪蓋;也有可能是他人造成,不管如何,卻都要生命主體的自己去承擔。經過人類中樞神經的控管與調理,得以爬梳陰影發生的原因;藉以找到驅散之的方法對策。心靈角落的光明與黑暗,要看中樞神經發落者〈亦即人本身〉的中心思想是否黑白分明,只有健康的心靈才會有光明的前途,當心靈深處不再存有進取的元素,人生走向敗亡的機率就大幅增加,這樣的人生當然不會有意義。 心靈的成長,靠清明心智主導;靠自我反省的能力累積能量;也得靠不斷吸取新知豐盈思想的羽翼,如此,生命才得以翱翔於宇宙天際,人生因此而更充實且具有指標作用。 生命的意義不在於人的個體獨活於世間,而在於生命本體對於人類群體的貢獻,如果每個宇宙間個體都能發揮本體機能,貢獻一己專長不藏私,則人間萬物將會欣欣向榮,造成一片繁花促錦的景象。 顯而易見的是:由於文化教育的不同而造就成每一地區、國家人民素養的差異,對於生命的本質也就產生參差不齊的認同觀念,人間因此而不斷產生各種隱而不見的悲劇因子,悲劇因素無法剷除,人本承受悲劇的機率自然不斷提升。 因此,要想徹底改變人的思想觀念,應從人本精神的塑造著手,而這些繁瑣的工作那些一心只顧經營個人聲望謀取私利的政客們是永遠也做不到的,唯一的希望:寄託於民間的自主力量,只有無私無我的犧牲精神才是人類的救星,其他,皆屬枉然! 從黑夜到白晝 喜歡在暗夜與白晝交會的剎那,享受陰陽錯身而過的神秘,那一刻,我悠遊於天地之間,彷如宇宙間神秘客,我經常因此而嘿嘿偷笑,我想:自己該是人間最幸福的住客,懂得在乾坤寰宇間享受那最寧謐的珍寶! 與我同時現身廣場做運動的人何其多,但,可以確定的是:沒有一個人的心境是相同的,經常,我會為自己天馬行空的胡思亂想竊笑不止! 懂得用心靈生活的人,得以與大自然融合為一,唯,那種情境可遇不可求,也只有能用心體會他人心境者,才能窺見人間的真理與奧秘,那是一層多麼深奧的學問啊!更多的是:必須要具備靈動的智慧! 經常在獨思冥想中思索人的價值與存在的意義,人,有作用,才有價值。而,人往往被私慾掩蓋了對價值的判斷,因此而造成許多人間悲劇! 在暗夜將盡白晝降臨的那一刻,混沌與清明交界處所,隱隱約約有正義之聲告訴人們:情義站在眾人的福祉這一方。 然,大多數人們,那一刻,猶然在睡夢中,尚未清醒!鞠躬盡瘁每天晨運經過一戶人家,總會看見一名婦人勞力的在洗衣服,也經常看見她,利用洗衣服剩下的水替她兒子洗車。有一天,如常經過該處,她,也正勞力的在洗車。 突然,聽見一個宏亮的男聲自後邊響起:「看妳這樣每天替兒子洗車,要洗到何時?妳呦!真是兒子的奴才!作乎死好!(語氣中透露憐憫與心疼) 婦人仍然笑咪咪的專注於自己手頭的工作,毫不受影響,旁邊一些鄰人看了也都搖頭苦笑。想來這名婦人一定每天為了家人都有忙不完的瑣事,連孩子的汽車也要她來洗。 有一段時日,因繞道而行,以致沒機會再見到她清晨勞動的情景。有天早晨經過她家門口,不見婦人洗衣和洗車的身影,卻見門前搭起喪事的帳篷,驀然回首,卻見靈堂正中央掛置著那名婦人的遺照,我驚訝得目瞪口呆,才幾天不見她身影,怎麼會這樣?以為自己看花了眼,揉揉眼睛再看一次,沒錯,果真是她! 從此,每當經過她家門,我都要多看一眼,婦人洗衣、洗車的身影彷彿昨日,而今卻人事全非,她兒子的那部深藍汽車仍每天停在屋前,但已蒙塵多日卻不見有人清洗。看著昔日發光發亮的汽車,我的心中浮現無限追思,同時,那名渾厚男聲的話語,也常在我經過她家門口時在我耳畔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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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連載 憂患走來
爸爸: 您寄來的一萬圓,昨天收到。沂水縣城建設,近年顯著進步,盼您返鄉投資設廠,一定受到優惠待遇。您年逾六旬,應作落葉歸根打算,如在沂水定居,依山傍水,風景宜人。目前建築業一枝獨秀,如您能先在縣內購進一幢房屋,大約人民幣十八萬圓,我可以進行購屋手續。如有意購買,請在二月底以前寄來美金二萬圓,餘數我再代為繳納。別無他事,敬祝 新年好! 趙衛東上 阿美讀過信以後,氣哭了!她覺得丈夫不應該隱瞞此事。結婚以來,他從未提過在故鄉結婚的事。既然未曾結婚,怎麼會冒出一個叫趙衛東的兒子?這豈不是一個騙局?阿美趁丈夫外出送貨,趕緊在燈下將原信重新黏貼妥當,放回衣袋。翌日,她故意把信放在櫃檯一角,讓老趙發現後拿走。 春節在淒風冷雨和疏疏落落的鞭炮聲中淌過南勢溪,趙鐵元躲在「龍門小吃」店內,喝葡萄酒,吃油炸河蝦,和丁漢強坐在一起聊天、捏餃子。三盅酒下肚,壓在老趙心底的泛愁的祕事,卻毫無保留地抖露出來。 依你看,老丁,這樁事咋辦? 你若是打算將來返鄉定居,安度晚年,你就買房子;若不想回大陸定居,你買房子作甚麼? 老丁的話,讓他撥雲見日,重現光明。年輕時,他意氣風發,鬥志昂揚,趙鐵元班長曾用刀片割破手指,寫下血書:在反攻大陸戰役中,他要作英雄,立大功。等收復失土、解甲歸田之後,他要親手把故鄉的老屋修葺一番,過起幸福的農民生活。十年、二十年、三十年,悠悠的歲月隨著南勢溪的河水,默默地淌走。趙鐵元的田園之夢成了泡影。他退伍後,卻在幽靜美麗的南勢溪畔,買下一棟破舊的小屋,纔真正過起田園生活。 不走了!我在南勢溪落戶了。活了大半輩子,那兒也比不上這兒好。老趙發出內心的呼喚。這一句話,丁漢強聽了嘿嘿直笑,他聽了幾乎有一百遍了。 既然不想回大陸定居,你也別寄錢了。老丁抬頭深情地朝他瞅了一眼:趙大哥!兒孫自有兒孫福,莫為兒孫做馬牛。你這麼大年紀,也應該疼惜自己啦。 春節休息六天,趙鐵元重新開始忙碌的生活。他不和趙衛東通信,心中卻有沈重的包袱。雖然從未和這孩子見過面,卻因為他是虎妮兒十月懷胎生的。他難以擺脫這種骨肉親情。那夜,老趙和阿美辦完事,商量為丁漢強增加工資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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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憶往情深》系列之一白色的回憶──記戰火下參與「金門血絲蟲病防治工作」
雖然,戰時的金門,實施「戰地政務」軍管,司令官集黨政軍一元化領導,每一句話都是命令,島上無分軍民,人人遵行。為了消滅「血絲蟲病」,確保軍民健康,「政委會」不惜祭出未檢查者,不准出境到台灣,但仍有許多人不願受檢,理由林林總總,玆舉例如下: 曾經,有人表示:「反正,我一輩子沒去過台灣,以前沒去過,以後也不會去,所以,我不想檢查。」 遇到類似的民眾,真的是令人好氣又好笑,但我們仍會委婉相勸:檢查「血絲蟲」病完全免費,主要目的是要找出帶原者,免費給予藥物治療,防止相互傳染,維護大眾的健康,特別是「血絲蟲病」常常是自家人傳染給自家人;若是家中有人未接受檢查,等於家裡留著傳染病原,隨時會傳染給大家,一旦染病發作,出現「大腳銅」、「臭腳皮粘」、「乳糜尿」等等症狀,後悔就來不及了。 另外,也有人表示:「我是吃長齋的,血液很清,不可能有血絲蟲!」 不可否認,幾千年來,古老的中國人們崇天敬神,深信天有神、地有鬼。特別是閩南地區,只要有人住的聚落都建廟宇供奉神靈,其目的在規範人心,導引人性向善,所謂「人間私事,天聽如雷,暗室虧心,神目如電」,每一個人舉頭三尺有神明,一言一行都赤裸裸呈在文武判官面前,因果會輪迴,善惡到頭終有報! 尤其,金門島自古即有「仙山」、「佛地」傳說,無分大村小村都建有廟宇,供奉忠孝節義先聖先賢,福祐子民;何況,廟宇神靈是村民精神支柱和行為規範,比諸法律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所以,很多人認為心存善良,就不會遭天譴,以致誤為吃齋茹素,不殺生,就不會感染「血絲蟲病」。事實上,吃齋拜佛的人,照樣會被蚊蟲叮咬,只要被蚊蟲叮咬過,都有可能感染「血絲蟲病」。 同樣的,也有人表示:「我是老酒鬼,血液裡都是酒精,怎可能有血絲蟲?」 是的,金門盛產高粱酒,名聞遐邇,尤其,傳統習俗,無論是娶媳婦或嫁女兒要喝酒、生辰壽誕要喝酒、喬遷開市要喝酒、添丁進爵更要開懷暢飲,甚至,酒席上雞頭、魚尾對到誰,就得乾一杯。所以,有許多喜好杯中物的饕客,遇到要檢查「血絲蟲病」,常常自詡身體血液裡流著是酒精,「血絲蟲」不可能在他身上存活。 (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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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她感到肩頸痠痛,至今已經半年多了。 這陣痠痛來得突然,她不清楚是怎麼一回事,反正就是偶爾一股莫名的沉重感,緊緊地壓迫著自己的肩頸。 她甩甩頭,用手緩緩地按摩自己的肩頸,企圖減緩痠痛帶來的不舒服。她安慰自己:「可能是因為最近壓力太大,才造成身體上一些小小的警訊吧!或者,是因為半年前拿掉肚子裡的小孩,身體沒有調養好所引起的後遺症。」 她不願意再做任何猜想,不想再回憶那段與負心男人不堪回首的往事。 身體上的莫名痠痛與不適,久了,也就慢慢習慣它的存在,漸漸不以為意。 有一天,她看到報紙廣告角落,刊登一則篇幅相當小的廣告,上頭寫著:「雷射矯正近視,費用便宜,保證效果奇佳,意者請洽李眼科。」 她看了這則廣告後相當心動,長期以來,一直為深度近視所苦,生活中許多不方便都是因為近視太深。她很想去動雷射手術矯正視力,卻礙於費用不低,加上擔心會有後遺症,遲遲沒有去動手術。 這次,她下定決心,要讓自己徹底改頭換面,甩掉厚重的眼鏡,擁有全新的自我。 帶著揣測不安的心情,她慢慢踱步來到李眼科診所。診所位於市區熱鬧地段的小巷弄內,一棟不起眼的公寓一樓。深色的大門,帶著幾分詭異的神秘感。 她站在診所門前,突然猶豫起來。終於,她還是鼓起勇氣按了門鈴,來應門的是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這男人約莫卅多歲的年紀,有著英挺帥氣的五官,方型的臉蓄了些性格的鬍鬚,原來這男人就是診所的負責人李醫師。 看到李醫師親切的笑容與和藹的態度,她原本惶惶不安的情緒,頓時逃逸無蹤。 為了慎重起見,她小心翼翼地向李醫師確認:「真的如同廣告上所說,費用便宜而且效果奇佳嗎?」 李醫師聽了大笑一聲:「哈!妳放心,我自己的眼睛就是動過這種雷射矯正手術。而且我收的費用只有一般行情的六折。當然囉!保證效果奇佳無比。」英挺帥氣的臉龐與篤定的表情,為他增添了幾分說服力。 依序完成手術前的十多項檢查後,她和李醫師約定手術日期。 雷射手術前,李醫師仔細地端詳著她,輕聲地問一句:「咦?妳是不是常常感到肩頸痠痛?有股很沉重的壓力落在肩頸上?」雙眼透出一股難以言喻的魔力與神秘。 她感到不可思議,沒想到連眼科醫師也看出自己的肩頸痠痛。她淡淡地回答:「是呀!已經半年多了,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呢!」 李醫師聽了,開始喃喃自語起來︰「很快地妳就會知道了。」李醫師的音量極小,她完全沒有聽見。 很快地,雷射矯正手術完成了,過程一切順利。 她感到相當興奮,從此將要脫離眼鏡一族的行列,她邊走邊跳帶著雀躍的心情離開診所。李醫師站在診所門口,以親切但帶有一絲詭異的笑容,目送她離開。 回家的路上,雖然眼睛感到有些酸澀,她歸咎為手術後的短暫後遺症,只要忍耐幾天,這些不舒服的感覺就會消失。 她隱約感覺有些模糊的黑影在眼前晃過,卻不以為意。她心想:「再過幾天,一切就會恢復正常。」 手術後第三天,眼睛的酸澀感逐漸消失,不舒服的感覺也慢慢褪去。然而,原本在眼前晃過的模糊黑影依舊。她開始慌張,擔心這些視線中漂浮的模糊黑影,是一種類似飛蚊症的病狀。萬一無法順利恢復,豈不是成為陪伴她終身的後遺症? 手術後第七天,原本那些視線中模糊的黑影,或者說是黑線條、小黑點,竟然開始準確地聚焦起來,由原本的模糊不清,變得越來越清晰。 她聚精會神地仔細一看,嚇了一大跳,視線中原本那些模糊的黑影,竟然是斷頭和缺手、缺腳的鬼怪身影,從自己身邊快速閃過。 她以為自己頭昏眼花,揉了揉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鼓起勇氣睜開眼睛,定神再看一次。不看還好,看了更令她驚恐不已,視線中竟然出現令她難以置信的場面︰黑白無常正追逐著鬼怪。影像非常清晰,她篤定自己親眼所見,並非幻覺、幻象或幻影。 恐懼萬分的她,驚魂未定地撥了通電話到李眼科。 接電話的李醫師聽了,慢條斯理地說:「對了,我忘記告訴妳,這種雷射矯正手術,兩眼之間會有0.3度的差異。妳的右眼視力是1.2,左眼則是0.9。」 她聲音顫抖著,幾乎快要哭出來地問:「兩隻眼睛視力如果相差0.3度,會有什麼後遺症嗎?」 李醫師聲音冰冷而無情地回答:「兩眼如果相差0.3度,會造成陰陽眼的效果,妳可以看見比正常人還要多的影像,就當做是送給妳的禮物吧!」 李醫師繼續補充:「對了,不妨照照鏡子,妳就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肩頸痠痛了。」 她掛掉電話,強忍心中的震驚與焦急,失魂落魄地慢慢走到穿衣鏡前。站在穿衣鏡前,她緩緩抬起頭來,望著鏡子裡的自己。 「啊~」她啞然失聲,差點昏厥過去。鏡子中的自己,肩頸上坐了一個血肉糢糊但沉睡中的胎兒。這個胎兒不是別人,就是半年前自她腹中取出,那個與她無緣的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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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換個島嶼住住》叫賣高粱掃把的「賣貨郎」
我童年在離島成長,每次巷口傳來叫賣聲,總是興奮地豎耳傾聽他們在賣些甚麼?在那個零食短缺的年代,這代表我們有口福了! 肩挑著貨、挨家挨戶叫賣的畫面,似乎是鄉下地方較常出現的。當時都賣些甚麼呢?印象中大概是臭豆腐、豆花、爆米香之類的;只有一次賣的東西很特別,令我印象深刻,是賣荸薺的,黑黑的、一顆顆。我問外婆:那是什麼?外婆告訴我:那是「尾吉」。這是我第一次見到此物。長大後,我才知道,它國語叫「荸薺」,也有人稱「馬蹄」。 隨著時代演變,澎湖地區的賣貨郎逐漸凋零。目前在各鄉村叫賣的多是駕駛貨車的小販。唯恐顧客聽不到他們到來的消息似的,貨車多使用擴音器,甚至透過村莊或廟宇的廣播器廣播。我們村落每天總會聽到各式各樣賣貨的「奉送」內容(擴音聲,原應是日語)。對於需要的人來說,這是一項實質的服務,如果你有看過「雜貨店老闆的兒子」這部歐洲片的話,電影中開著貨車走訪鄉間的情節,就是澎湖的縮影;但對於不需要的人來說,這些擴音聲,真是擾民。 金門不像澎湖鄉下,有貨車載生鮮蔬果來賣。只有偶爾幾部貨車來到聚落裡,賣大甲冰棒、籐製家具,或是收購「壞銅壞鐵」。我猜想金門缺乏這項商機的原因在於,許多人家都種菜,不然左右鄰居也種菜,收成時自家吃或送人吃;而且金門人搭公車不用錢,需要補給時,搭車去鎮上買即可。 金門不需要貨車郎,那賣貨郎呢? 直到四十年後的今天,在我定居的金門,依然能見到賣貨郎的身影。如今這畫面十分稀有,也不多見。之前我住水頭,有位挑著雙擔、以步行方式叫賣的老先生,他賣的是海蚵,說是從古寧頭來的。古寧頭位於金門的西北端,以出產海蚵著稱。水頭位於金門的西南端,若從古寧頭到水頭,並無直達公車,必須要先搭車到金城、再從金城轉車。為讓老伯能早點賣完貨回家,有時我會向老伯買些海蚵。 賣貨的人當然渴望早點將貨賣完,這心情我能體會。記得小時候,有次跟隨祖母蹲在馬公菜市場賣東西。自家田裡摘的土芭樂,一斤賣二元,最後還剩下幾斤,躺在地上乏人問津。我跟弟弟好想回家,勸祖母不要賣了。祖母說不行,再等等。祖母一生勞苦,為了幾個芭樂蹲在路邊苦等買主,對她來說,算甚麼苦。 我跟弟弟哀求了好幾次也沒用。大弟從小就有小聰明,當時他大概才十歲出頭吧,竟然趁祖母不注意的時候,拿了十幾塊,給蹲在我們旁邊擺攤的嬸婆,請她拿這錢把我家的芭樂全買去。嬸婆不敵大弟請求,真的這麼做了。當時祖母一臉疑惑,卻永遠不明白嬸婆那次為何那麼好心? 前陣子,我家外頭有人叫門:「有郎都(金門、澎湖唸「ㄉㄨ」,台灣多唸「ㄉ一」)ㄟ否?」意即「有人在家嗎」?我趕緊出來應門,原來是挑東西來賣的阿伯,大約六、七十歲。 他推銷自製的掃把,擔子的一頭是高粱掃把,我回應阿伯「先前使用心得」,我說:「高粱掃把雖好掃,但有時會掉穗。」阿伯說:「那你買另外這種好了!」他取下擔子另一頭的掃把,並介紹:「這是菅芒(芒花)做的!這可不是一般的菅芒!是我特別到小金門拿的!」阿伯越說越激動,說他跨海去小金門取材料爾爾……。看他的產品似乎不錯,決定跟他買一隻。 阿伯擔子上少了一隻掃把,將掃把綁好後,準備繼續上路。他說他是從后湖搭公車來的。從金門東南岸的后湖,到東北端的山后,要轉二、三班公車。 我好奇地跟在阿伯旁邊,看他挨家挨戶到我鄰居家叫賣。有的鄰居不在家;有的鄰居則表示,他們自己也會綁高粱掃把。菅芒綁的掃把倒是比較少見,鄰居們一付「如果有材料也想自己綁」的模樣,還好心建議阿伯應該去金城賣:「金城是市區,需求比較大;而我們這裡是鄉下,鄉下人多半都會綁掃把。」我的鄰居還告訴我一句俗諺:「家貧出巧婦」,以解釋他們為何會綁掃把。 鄰居們,雖然都沒買阿伯的掃把,但他們不約而同都問阿伯:「要不要喝杯水」?很有人情味!在這個治安好、「日」不閉戶的島嶼,人心單純良善。人與人之間的關係,亦是如此,讓我感到溫暖。 阿伯繼續挨家挨戶推銷他的掃把。他的掃把滿好用的。我告訴女兒:「掃完地,要把掃把倒過來放,柄朝下、帚朝上,軟細的菅芒才不會被壓彎,以延長此掃把的壽命。」我小時候,澎湖老家也是使用這種掃把。天然材質的東西最好,等它自然壞掉後,也不會對地球造成傷害。 「有郎底ㄟ否?欲買掃帚否?」賣貨郎挨家挨戶喊道。讓我將童年記憶連成一起。有朝一日,怕它就要跟恐龍一樣絕跡了,特此為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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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閩金門人的時空
現代社會,比較看重的一個人的出生地,而對其父輩、祖輩或更遠的血親的出生地和居住地不是特別關心。但是,在華人或者華僑社會,似乎更加關心的是個人的籍貫,即父輩、祖輩或更遠的血親的出生地和居住地,以表明他是從那裡來。這種籍貫的認定,常常關心的是三代、五代甚至更多代的一個家庭或家族的源流。籍貫的認定比較複雜,例如某位先祖從他鄉遷入新居地而繁衍後裔,遷入地就成了這個家庭或家族的籍貫,這是一種情況;而有些家庭或家族已經遷徙到新居地,並且繁衍了數代,然而他們卻仍然襲承先祖的籍貫。閩南人似乎更特別一些,他們不僅重視籍貫,而且還看重「郡望」或「衍派」,即遠祖是從哪里來。 本文說的「旅閩金門人」,指的是居住生活在福建省的金門籍人士(不含金門縣;金門縣轄區指1949年10之後所轄,下同)。1949年10月之後,大陸一向重視戶籍管理,戶口名簿上,有籍貫一欄,一般說來,戶籍上的籍貫一旦確定,除非持有有效的文件,通常是不充許隨便改動。目前,居住生活在福建省的金門人有4305戶,10281人(2008年數字)。 由於可以理解的原因,不少居住在旅閩金門人,1949年10月之後最初登記戶口時,諱言原籍,居住地便成了他們登記的籍貫,數十年間沒有改變。1980年代後半期之後,兩岸關係有所和緩,少數人憑藉有效的文件(如金門縣提供的原始出生證等)向所在地公安部門提出變更籍貫的申請,經審核後,得到變動。但是,據我們所知,仍然有很少的一些人,或者覺得變動不變動,無所謂;或者由於年代久遠,提供不了證據;或者是怕麻煩,一直沒有改回金門籍。這裡還要說一說大嶝、小嶝居民籍貫的問題。1949年10月之前,大、小嶝的行政區屬於金門縣,抗日戰爭爆發,金門島淪陷,金門縣政府還一度遷往大嶝。1949年10月之後,大、小嶝先是歸入南安縣,後又轄于同安縣,現在則屬於廈門市翔安區。福建省金門同胞共10281人,廈門市8000多人,占80%,而翔安區又占廈門市的一半以上。迄今為止,仍然有部分翔安區的居民,由於最初登記的籍貫不是金門縣,現在又不能提供有效的文件以證明其原籍,而未能恢復其金門籍。我們曾多次提請政府協助解決,相關部門的答復也頗為積極,但是,更改籍貫畢竟是一件嚴肅的事情,在當事者一時未能提供有力證明之前,恐怕一時難於全部解決這個問題。福、廈、漳、泉四個地市,是旅閩金門人相對較多的地市,我們的調查主要是依靠所在地的金門同胞聯誼會;三明、龍岩、南平、寧德、莆田五個地市,金門人相對少,但不是沒有,由於沒有相應的機構,我們的調查可能不是很準確。基於以上三個原因,居住在福建省(除金門縣)的金門人,應當比我們調查的結果10281人還要多一些。 旅居福建省金門人士的來源。一,1949年10月之前出生于金門縣,並於1949年10月之前移居到大陸的金門人。這部分金門人,很多已經謝世了,還在世的年齡至少都已經六十多歲,高齡的則在九十歲以上。這部分金門人移居大陸的動因也是多種多樣的。這裡需要特別指出的,一是抗戰爆發,金門淪陷,部分金門人前往大陸避難,因此就定居下來。另一種情形是,隨長輩出洋謀生,又隨長輩、或獨自回大陸定居。二,1949年10月之後,陸續從東南亞回到大陸定居的金門人,他們同時兼有華僑的身分。1950年代,就有僑生回到大陸求學,而後定居的金門人。較大規模回到大陸定居的,是1960年代,當時由於國際形勢的原因,他們被迫放棄僑居地。來到福建之後,由政府加以安置。這部分金門人,在兩岸開啟「小三通」的大門之前,絕大多數也沒有回過祖籍地金門縣。三,目前,居住在旅閩金門人,絕大多數出生地是不在金門縣,移居到金門縣之外的福建其他地區的已經是第二代、第三代甚至更久遠的金門人的後代了。遵從傳統的習慣,遵從大陸戶籍管理的條例,無論幾代,他們都仍然是金門籍,是金門同胞;如果政策不變,他們的子孫後代籍貫乃然是金門縣。 從1949年10月到2010年的今天,旅閩金門人的狀況大致可以分成四個時期來描述。一,1949年10月至1966年;二,1966年至1979年;三,1979年至2001年;2001年至今。總體上說,第一個時期和第二個時期,特別是是第二個時期,由於政治生活和社會生活的不夠正常,部分旅閩金門人可能受到過這樣或者那樣不公正的對待,但是,這已經成這歷史。我們固然不能忘記這段歷史,但是,更應當向前看。第三個階段,絕大多數的旅閩金門人在精神上已經沒有太多的壓力。1985年,經批准,成立福建省金門同胞聯誼會。福建省金門同胞聯誼會是政府認可的人民團體,是旅閩金門人自己的一個團體。隨即,福建省金門同胞聯會創辦了《金門鄉訊》,讓廣大旅閩金門人瞭解金門的情況,也讓金門本縣的鄉親瞭解大陸和居住在福建省的金門鄉親的情況,打開了交流的第一步。1980年代末期,政府明文規定對居住在大陸的臺胞(含澎湖、金門、馬祖同胞)給予特別的關心和照顧,例如升學考試加分等等。第四個時期,以2001年破冰之旅為標誌,時任福建省金門同胞聯誼會會長的許文辛先生率領導91名福建省老年金胞從廈門直航金門,年老金胞回到闊別52年的故鄉金門,見到親人,許多人泣不成聲。2004年歲末,陳慶元會長帶領福建省八個金門同胞聯誼會168位鄉親回金門參加世界金門人日活動,是歷次組團回金門人數最多的一次。從2008年元月開始,福建省人民政府給老年金門籍同胞(1947年12月31日前出生者)每人每月100元人民幣的生活補貼,給生活有困難的金門同胞(收入在當地平均收入以下者)每月150元的補助。近年來,福建省金門籍同胞的子弟考上大學的人數明顯增多,2009有80多人。每年也有一大批學生從大學畢業,有的還獲得碩士和博士學位。金門的博士牆上,也應刻上旅閩金門人子弟獲得博士學位者的姓名。金門同胞擔任領導職務的,創會會長顏西嶽先生曾擔任廈門市副市長;福建省金門同胞聯誼會顧問許文辛先生、林應望先生、陳毅中先生,都是高級幹部(廳級)。陳篤信先生,退休之前是中國985重點大學之一的東南大學校長。陳小川先生,是中國青年報副社長。陳篤彬先生擔任211重點大學福州大學的黨委書記,他還是本屆中國共產黨福建省黨的代表大會表代,是目前在職的旅閩金門人中擔任職務最高的一位。至於擔任縣處級領導幹部的金門籍同胞,則有十多位之多。顏達成(九、十、十一屆),陳慶元(十、十一屆)是福建省人民代表大會的代表,他們是由居住在福建省的金門籍同胞推選出來的省人大代表。福建省金門同胞聯誼會常務理事、福州大學黨委書記是本屆省政協常委,福建省金門同胞聯誼會副會長、泉州市金門同胞聯誼會會長林榮,則是本屆福建省政協委員。至於擔任各市區縣的人大代表和政協委員,就更多了。福建省的金門籍同胞所從事的職業有政府的公務人員、企業家、教師、醫生、教練員、企事業管理人員或工作人員,等等。旅閩金門人還湧現一批優秀人物,有各級勞動模範、享受國務院特殊津貼專家等。總之,旅閩金門人安居樂業,心情空前舒暢。 1985年12月,顏西嶽、林彥群、陳村牧、許文辛、林應望、王家驊、陳毅中、洪汝甯、蔡俊邁、唐友平、李添吉、戴炎荃、王淑清、洪慧娟、李民權等17位在閩的有代表性的金門籍人士發起成立福建省金門同胞聯誼會,得到政府的批准,聯誼會在廈門成立。創會名譽會長洪絲絲先生、會長顏西嶽先生。這是一個省一級的人民團體,日常的活動經費由政府財政撥款。聯誼會配備專職工作人員,工資由政府財政支付。專職工作人員,參照公務員管理辦法管理,目前,核定的專職工作人員數為5名,其中縣處級幹部2名。各市金門同胞聯誼會也配備專職工作人員。專職工作人員中,有的是金門鄉親,有的是通過考試錄用的人員,他們不計個人得失,兢兢業業為廣大的金門鄉親服務,我對他們表示崇高的敬意。 福建省金門同胞聯誼會成立之後,為了便於開展工作,漳州、廈門、泉州、福州以及永春縣、廈門市同安縣(區)、廈門市翔安區先後也成立金門同胞聯誼會。各市、區縣的金門同胞聯誼會由各市、區縣政府領導。福建省的八個金門同胞聯誼會都有固定的辦公地點,其中福建省金門同胞聯誼會、廈門市會、泉州市會,政府還為他們配備了公務用車。福建省金門同胞聯誼會負責對各市、縣的聯誼會進行業務指導,並在各種對內對外聯誼的活動中起協調作用。 福建省金門同胞聯誼會之外的七個市、區縣聯誼會都辦出自己的特色。福州是省會城市,福州市會發揮省會中心城市優勢,多次與省金門同胞聯誼會合作,舉辦金門同胞青少年夏令營和各種活動;在福州的省金門同胞聯會的會長、副會長、常務理事,也經常參加福州市會的活動。廈門市,在福建省沿海的幾個市中離金門島最近,又是最早與金門實行「小三通」的港口城市,每天往返于廈、金的航班多達十多班。廈門市是聯繫福建與金門最重要的紐帶城市,因此廈門市金門同胞聯誼會在接待、聯絡金門本島的鄉親方面做了大量的工作。1915年,金門建縣之前屬於同安縣管轄,因此金、同有著歷史上很深的淵源,例如明朝會元許獬,人稱「許同安」,同安保留著許多涉金的文物。而翔安的大、小嶝,歷史上則是金門的鄉、鎮。宋朝四大遺民之一的丘葵,是小嶝人;明朝督撫蔡復一的古厝、墳瑩,就在大嶝。同安、翔安與金門的民間往來頻繁,同安和翔安區金門同胞聯誼會在協助兩岸紅十字會以及海上救難方面做了許多工作。漳州是臺灣同胞較為集中的祖居地,漳州市金門同胞聯誼會在日常的工作中,較多接待來自臺灣本島的同胞和鄉親。泉州清代之前是泉州府的府城,同安、廈門、金門都是泉州府的轄區。泉州市金門同聯誼會領導每年都協同永春縣金門同胞聯誼會領導,徒步到偏僻山村,慰問生活困難的鄉親;近年,泉州和金門也實現海上直航,不少金門同胞通過這條航線往返于泉金,泉州市金門同胞聯誼會發揮著越來越重要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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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不談選舉
睡前,母女談心時間,寶貝突然很嚴肅的問:「媽媽,可以請妳不要控制爸爸,好嗎?」天哪!小小年紀竟然會關心爸媽的互動與關係,笑著回答:「妳是指什麼事情呢?」,這個小女生回答:「不要告訴他投票給誰啊!有一個候選人,他很關心我們學校的學生,管樂社團的表演,經費不夠,他不僅出錢幫我們借到雙和醫院的禮堂,人也到現場致詞幫我們鼓勵打氣。」原來是這件事情,我拍拍小女生的小手,告訴她:「媽媽的戶籍沒有在台北,這次選舉沒有投票權,只是有個金門來的鄉親出來競選,因為都是同一個島嶼到外地奮鬥,親不親故鄉人,所以,希望爸比能支持我的鄉親,當然,做最後決定的人還是他自己,因為投票時,媽咪不會看見他圈選哪一位候選人的。」 我對政治沒有太大熱情,可我的娘家一票人,簡直是著迷到極點,而我的婆家,更是積極投入,問題是這兩家人的顏色大不同,記得有一次和指導教授在談起他對金門人的印象時,他開玩笑說金門人應該大部分是偏藍,我回答我家正是,不過,我的婆家卻深綠,所以,有一次的選舉,高齡的婆婆說如果讓敵營的對手選上,那可是會血流成河,我心裡暗驚現在大家都很理性了,應該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當下卻不敢有所表示,免得落得成為忤逆婆婆的壞媳婦。不過,當年她老人家都已經八十多歲了,只要有支持的政黨候選人政見發表會,她可是不辭勞苦,刮風下雨或豔陽高照,肯定都要到場支持,看電視也只看民視和三立,訂報也只看自由時報,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有這樣的熱情和活力,讓她高齡九十仙逝(若不是牙齦腫痛忘記吃高血壓的藥,應該要到百歲)。我的娘家媽媽也熱情支持自己喜愛的政黨,某一次總統大選,除了指定八個兒女都要回家投票,投給她指定的候選人之外,甚至花大錢買餐票要去參與餐會,這件事情聽得我又好氣又好笑,因為她平日儉省度日,來一次總統選舉,有她支持的候選人到所在地舉辦餐會,她竟然會自掏腰包買餐票,讓我發現選舉真是具有不可思議的魔力啊! 我後來有進行小小的分析,應該是我的婆婆媽媽都是客家人,祖籍都和 國父一樣是廣東省,具有革命家的血統,只要看對眼了,不管政績無論人格,就是支持這個候選人到底,可我只有一半的客家血統,加上平日對名利追逐不甚積極,更不曾參加過任何的選舉遊行,總擔心人海中的人身安危,所以,聆聽政見發表會,是正巧有路過,偶而聽之,選舉文宣廣告塞滿信箱,整理回收時偶一看之。雖然媽媽娘家那邊,外公也當了幾十年的鎮民代表,叔公也擔任多屆縣議員,當年我住外公家一段時日,也曾被拱上宣傳車搖旗吶喊,沿路掃街拜票握手,但是,繁華過盡,一切都成雲煙。外公年歲長了,不再擔任民意代表,立即門前冷落車馬稀,叔公競選失利,唐詩所述:「昔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那些擔任民意代表的年月,外公家族的喜慶,某位五院院長也常是座上賓,但在一切回歸平常,沒有某某民意代表的稱謂在身上,所有座上賓都只是過客。 誰知道我家寶貝才上小三,已經開始回家和媽媽聊起哪位候選人在普羅大眾心中的評價,更認真的看著每一位候選人的文宣廣告,在鑼鼓喧天的候選人車隊經過家門口時,會蹬上媽媽的高跟鞋倚在陽台的女兒牆上,瞧瞧這一隊的人馬氣勢如何,還會問媽媽當年在車隊上搖旗吶喊的滋味是否還記得。選戰激烈進行中,每日騎車上學路上,沿路的旗海飄揚,她還會點名哪位候選人旗幟上的廣告內容,震撼人心的力量不夠,哪位候選人應該有機會當選,我在心裡暗暗的想著:莫非隔代遺傳,兩邊的阿婆都愛參與這個活動,所以,這個小女生已經開始分懂顏色和政黨,連爸媽支持的候選人也瞭若指掌,偶而還會小小評論為什麼選民會靠邊站。 看母女倆睡前仍在聊天,做爸爸的人也來加入戰場,提到已經收到通知,選舉的週末早上可能會先去投票,再上班賺錢去,我豎起食指在嘴唇前比了比,要這位政黨顏色與老婆大不同的人,今夜不談選舉,免得有四分之三客家血統的寶貝,在深夜時分,除了評論媽媽不該干涉爸爸的選舉意願外,還要繼續發表自己對這個選區候選人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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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憶往情深》系列之一白色的回憶
──記戰火下參與「金門血絲蟲病防治工作」 驚慌的衛哨兵聽出台話口音,又被稱作「阿連記」,因台灣曾被日本佔領五十年,尊稱別人為長者或老大哥,都叫「阿連記」。衛兵大概是覺得頗親切,終於放下瞄準的槍枝,又靠近駕駛兵。同時,其他的衛兵,有繼續持槍戒備,也有用手電筒在後車斗探照搜查,發覺我們並沒有攜帶武器,心防鬆懈不少。 雖然,費盡口舌解說,衛兵仍不放行,因為,他認為:一部車輛,要一張通行證,而且,每一個人,也都各要一張通行證,否則,通通扣留,不准通行。 最後,衛哨的連長來了,才下令放行。大寒夜莫名被扣留一個多鐘頭,在馬路上喝西北風受凍,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講不清」,只能徒呼負負! ■採血針砭會痛,拒檢問題多 海島的金門,冬天的夜裡特別冷,我們常裏著軍毯防寒大衣出門採血。 然而,金門是戰地,居民日常生活,不但沒有夜市可溜達,更嚴禁燈光外洩,入夜到處是一片漆黑。尤其,金門沒有電視轉播站,就算能買一台黑白電視機,架著高聳天際的魚骨天線,了不起只有台灣海峽風平浪靜的日子,才能勉強看到節目。所以,不躲防空洞的「雙號」夜晚,居民沒有什麼消遣娛樂,大家吃過晚餐無所事事,普遍早早躲進被窩裡夢周公。 因此,深夜我們出門採血,絕大多數的居民已進入夢鄉,特別是天氣寒冷,很多人懶得起床接受針砭採血。於是,在採血率偏低的情況下,只好由鄰長帶著挨家挨戶敲門,但每每敲門大半天,若不是吃閉門羹,就是飄來一陣「心不甘、情不願」的白眼。畢竟,那麼冷的寒夜,誰願從暖烘烘的被窩裡起身接受砭針?說真的,倘若是我,心裡也有十個、百個不願意! 的確,在採血過程居民不願配合,最棘手的,首推三更半夜擾人清夢,其次,是針砭會痛;特別是針砭會痛,許多人以各種理由拒絕受檢,以致受檢率偏低。因為,當初「五年防治計劃」實施開端,即奉令「只許成功、不能失敗」,因此,「金門戰地政務委員會」唯恐計劃無法如期完成,乃下令未接受「血絲蟲病」檢查者,不能申請「出入境證」,也就要不能到台灣,必須由「血絲蟲防治小組」出具已檢驗的證明,才准成行。 (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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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連載 憂患走來
那夜,丁漢強沖露澡,裹上大毛巾走出浴室,忽然發現燈下坐著一個年輕女人。他嚇得心噗噗直跳。過去他在一冊小說上看過這樣的情節,也在香港影片中看過這樣的暴露鏡頭,他知道這是麻醉人心的糖衣毒藥……他急忙退後兩步,厲聲地說:你,你怎麼進來的?女人披上紅色外套,站起來,笑盈盈地走近他:你怕甚麼,我又不是鬼,我祗想請你給我一點路費,回南部去……丁漢強問:妳要多少?那個女人眨巴一下眸子,露出嫵媚的笑靨,說:你給我八千塊錢我馬上就走。 老丁從衣袋內掏錢,他以破財免災的心情,送走了瘟神…… 門外,飄灑著陰冷的斜風細雨,一輛黑色摩托車停在陰暗處,升火待發。丁漢強返身扣上了店門。 南勢溪竟日煙籠霧鎖,細雨霏霏,但卻掩不住來往北宜公路的車潮。新年過去,春節在霹靂啪啦的鞭砲聲中,即將來臨。「龍門小吃」門庭若市,店內櫃檯前擺滿了冰凍水餃、肉包、粽子、年糕、龍眼、瓜子、糖果、花生。由於老趙捏的牛肉水餃出了名,在顧客心目中有了信用,連帶的店裡代售的春節應景食品、玩具也大發利市,其實那是從臺北迪化街批發而來的。 做生意的搶年搶節,「龍門小吃」的錢櫃,裝滿了花花綠綠的臺灣銀行剛發行的新鈔票,讓人眼花撩亂,讓人想起「臺灣錢,淹腳目」的諺語。 每晚「龍門小吃」打烊以後,阿美結賬,總感覺賬目不對。她懷疑自己神志恍惚,頭腦發生癡呆現象。她每天坐在櫃檯收賬,即使到洗手間,也有丈夫在櫃檯照管,為何鈔票不翼而飛?難道老趙動了手腳?她愈想愈糊塗,幾次她鼓起勇氣想問個究竟,但看見丈夫那憨直的面孔,她便啞口無言了。 林佩美是一個質樸純潔的女人,她聰明絕頂,但卻寬宏厚道。她對待別人從無懷疑之心。即使詹喜燕和老趙情投意合,如膠似漆,她也一直被蒙在鼓裡。這怎麼可能呢?這是阿美的口頭禪。即使人贓俱獲,她也不相信丈夫會偷走店內的鈔票。 臘月二十三,南勢溪沿岸露出金黃色的陽光。鞭砲聲,此起彼落。不少汽車,摩托車停在「龍門小吃」附近路旁。店內摘得水洩不通。阿美在忙碌中發現郵差送來一封航空信,隨手塞進衣袋。直到夜晚洗澡時,她纔掏出那封信。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她做夢也沒想到自己的丈夫,在山東老家還有一個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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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連載憂患走來
趙鐵元登報求麵食師傅,應徵者聽到龍門是位於北宜公路半山腰間,南勢溪岸,嚇得伸舌頭冒冷汗趕緊擱下電話筒。隔了兩天,有一位中年人打來電話應徵,竟然一拍即合。老趙大感意外,暗想:這個姓丁的可能喝醉了酒,不問工資多少滿口答應下來,等他酒醒以來,他一定後悔吧? 丁漢強進了「龍門小吃」,如魚游進了南勢溪,其樂融融。店後有一間四坪大的起居室,電視、沙發、桌椅俱備。老趙為了照顧他,裝置了冷暖氣機。採購任何原料,老趙完全聽信他的意見,誰也不得干預,甚至連阿美也不敢說半句話。趙鐵元待他如此真誠寬厚,老丁自然心知肚明。過去趙班長聽一位肩綴兩顆金星的將軍訓話:把我們的心交給戰士,讓戰士的心交給國家。趙鐵元咀嚼這兩句話,確有道理。如今,他把心交給丁漢強;丁漢強起午更、忙半夜,每天在廚房累得汗流浹背,讓老趙看了心疼難過,忍不住說:歇一會兒吧!你若是累垮了身子,咱們就關門了! 丁漢強白天在店內工作,晚上在店用睡覺,他和同六十年代軍隊的口號,人家喊「以軍作家」,老丁是「以店作家」。他來龍門之後,連新店、石碇也沒去過。唯一的消遣便是清晨沿南勢溪岸雨中漫步,詩情畫意,心情快活極了。 凡是住在龍門的老年人,最難捱的則是漫長的陰雨季節。南勢溪終日煙霧朦朧,飄灑著淒風冷雨,在彎曲的寬窄不勻的溪流旁,隱約地發現有人在捕撈河蝦。丁漢強買回河蝦,清洗摘除藻草沙粒,放鄉進油鍋去炸,等炸得呈金黃色,再撈起進食,美味可口,是喝酒的最佳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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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一定要更好─觀賞《生之欲》電影感言
金門縣寫作協會,去(98)年,與金門社區大學合作,在社區大學視聽教室,舉辦金門縣教育局所推展的「樂齡(老年人)教育」──影像讀書會20場次。記得我主持過四場,一場三小時,有一小時研討,我播放《金門歷史風雲》(金門縣文化局出版)、《了凡四訓》(大陸拍攝影片)、《佛陀傳》(佛光山金蓮淨苑提供)。 這次教育局許能麗課長(兼任寫作協會總幹事),又安排寫作協會,與金城鎮樂齡教育中心,合辦第二次的影像讀書會,本會理事李瓊芳負責安排日程,通知我要準備了,我馬上到金門縣圖書館去借影片,但管理員說,依規定不能外借,我建議文化局像這種是為教學用,應屬例外。後來我向李錫隆局長,要到《文化金門全紀錄》(文化局出版)、找到《一輪明月》(弘一大師傳,泉州開元寺送的)、《媽祖》(佛光山金蓮淨苑提供)等影片,準備在這梯次與大家分享。 99年12月8日影像讀書會,第一次舉辦,在金門家庭教育中心(金門育幼院內)會議室實施,由李瓊芳老師提供《生之欲》電影觀賞,常務理事陳為學和我,特別從喜宴中的海洋餐廳趕去參加,感到非常值得和歡喜。 今後讀書會,每月二次,晚上7-10時,當天結束已超10:30分,常務理事洪春柳建議:應提前在6時開始,並由承辦單位供應便當,邊用餐邊觀賞,獲得大家無異議贊同通過,本月15日由洪春柳老師主持。 《生之欲》電影是由日本名導演黑澤明執導。這部片子影射日本公務部門辦公,推、托、拖、混的官僚現象,在在處處顯示行政體系的敷衍無能。它描寫一位在市政局幹了三十年的老課長渡邊先生,一輩子工作認真,從沒請過假,獲得無數行政獎勵。當他發現他得了絕症胃癌,活不久了。回首前塵,才發現他的人生一片空白,每天忙蓋章,等因奉此,對社會卻毫無可得意的貢獻;想起太太早逝,全心愛護栽培的兒子,結婚後並不孝順,讓他心灰意冷;他勤儉自持,奉公守法,同事卻為他取綽號叫木乃伊。他覺得世事都不能如其預期;他不知人生美好的滋味是什麼?他洩氣到了極點,於是他不假外出,從銀行提了五萬日元,要去花天酒地花錢玩樂。當時一位職員一月薪水才二百元,可見五萬元是筆巨款,他從來不會自己花錢,現在他還真不會如何花呢?後來他找到一位晚上不吃安眠藥,就睡不著覺夜貓子的青年小說家,帶他通宵吃喝玩樂狂歡起來。想想現代人有多少要靠吃安眠藥,才能睡得著覺的不正常人?這種違反自然常規的生活方式,身體健康難免會受傷害,值得世人警惕。 小說家帶老課長到彈珠房玩彈珠,日本人也有不少人整夜坐在彈珠房玩彈珠,而不回家睡覺,宛如我們社會上的青少年整夜逗留網咖一樣地不正常,令人擔憂。小說家又帶他到夜總會狂歌熱舞,享受美女陪酒,聲色犬馬,紙醉金迷之樂。老課長渡邊卻呆坐在美女懷抱中,兩眼發直,似如無人,他不知不覺地低唱「人生苦短」的民歌,如泣如訴,令在場人為之驚訝不已,也令我感動了起來。一代英雄曹操吟<短歌行>:「對酒當歌,人生幾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但他的心態是「老驥伏櫪,志在千里」而要有所作為;而渡邊喊出的「人生苦短」,卻是他對人生前程,感到茫然,不知所措,生不如死的苦痛表白?可見風花雪月,聲色犬馬,紙醉金迷的夜生活,並不能使人踏實過活,更不能找到真樂,使心安著,它充其量也不過是暫時性麻醉自己而已!麻醉醒過來愁更愁,痛更痛,不是嗎?渡邊先生感到這種花天酒地的生活方式,不但找不到快樂,反而痛苦地讓人無法適應。 在回家的路上,他不斷思索人生的未來路該怎樣走?正好碰上年輕快樂的女同事,要找他批准辭職信,老課長邀她到家裏再批,他攜女同事回家,引起兒媳的誤會,以為老課長另結新歡,擔心繼承不到父親的退休金。所以當老課長要直言向兒子說:「我得了胃癌,不久人世」時,兒子想歪了,冷漠地表示不願聽。我想山男這樣誤會,失去了對父親的最後關懷與照顧,不能及時克盡孝道,回報父親一生對他的至愛,將會受良心嚴重的譴責,要悔恨一輩子自己不孝的罪過吧? 老課長對女同事的活潑快樂,很羨慕,很喜歡跟她一齊玩,讓年輕的女同事懷疑老課長是不是在追求她?而採取疏離,進而厭惡拒絕。老課長告訴她,自己得了胃癌,不久人世,只想從她身上找到快樂,女同事說快樂要向自己內心找,於是拿出隨身攜帶會跑的小白兔來玩。老課長似乎有所體悟,抓住小白兔,衝下樓要回辦公處。他開悟了「人生的意義在成就自我所認識的大眾需求」,讓自己的工作為世間留貢獻,人生才有意義。他生氣蓬勃走進辦公處,引起同事們一陣騷動,老課長從抽屜找到社區大眾的需求,要填平污水溝興建公園的申請檔案,指示下屬研辦,自己馬上率同仁外出實勘現場。老課長找到人生的意義,他忘記自己的病痛。他主動為社區大眾的需求,要填平污水溝興建公園,奔波遊走有關水利局、工程局等各部門,請求協助,甚至還遭到黑道威脅,要他別再管這件事,但他不為所動,無所畏懼,仍繼續進行,經過三番二次,拜託副市長批准與同意撥經費支援。最後終於完成填平污水溝,興建了公園。當他看見兒童們在公園內跑跳追逐,看見他們很高興在玩盪鞦韆。老課長他笑開了,心滿意足地坐在他竭智盡力興建完成公園的鞦韆上安祥往生。 老課長死後,在他的追悼會中,導演黑澤明採用他的「羅生門」式,讓與會人員各自表述,探討老課長的生與死?老課長服公務的工作態度?公園這樣快而順利興建完成誰應居首功?是副市長、水利局、工程局、或是市政局渡邊老課長等問題,企圖讓人間的核心價值逐一呈現。 我也要自我表述一番,我服公職36年,體會到「人在公門好修行」,公職人員應把握住為大眾服務的好機會,好好奉獻公權力,為民眾需求做一、二件,將來回憶起來,值得標榜的建樹。老課長忘記自身病痛,全心全力要完成公園興建,他的生活有了目標方向,他整個人也就快活起來了,他能以苦為樂,他以奉獻生命,來光大自我的生命,何其偉大,多令人崇敬,值得效法。老課長無憾的死在他興建的公園裡,比痛苦地死在醫院的病榻上,是何等明智的抉擇,他死的多麼有尊嚴,「死有重於泰山,輕如鴻毛」,是多少人夢寐以求,死得其所的善終,這在我學佛的人來看,這是往生西方極樂世界的最高品位,令我羨慕與期盼。 「明天一定會更老」,這是生理現象,我們要服老。但年齡分生理年齡與心理年齡,年輕人如果懈怠,暮氣沉沉,沒有朝氣,混日子,也算年輕的老者;老年人,如能與時俱進,不斷地修行充實,用智慧調整生命,終身學習,終身工作奉獻,為己也為人,那麼「明天一定會更好」,要是充滿信念,發大願心,「明天一定要更好」,那就肯定「明天一定會更好」。 政府善待銀髮族,為我們舉辦「樂齡教育--老年長青系列課程」,老朋友們!請到家庭教育中心來,一起吃個便當,欣賞電影,分享你我寶貴的人生經驗,豈不快哉。歡迎!歡迎!歡迎你的光臨。(作者為金門縣寫作協會理事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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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色的回憶──記戰火下參與「金門血絲蟲病防治工作」
■缺少通信設備,夜間出門麻煩多 金門自民國三十八「古寧頭大戰」之後,國、共兩軍隔著金廈海峽重兵對峙,一邊高喊「解放台灣」,另一邊誓言「反攻大陸」,雙方劍拔弩張到民國四十七年,終於爆發「八二三砲戰」。在鏖戰四十四天期間,金門群島被共軍海空封鎖,一百五十二平方公里的土地,總落彈量高達四十餘萬發,沒有被共軍擊沉,也沒有被「解放」;經過相互喊話,開啟「單打雙不打」的長期對峙。 民國六十年十月,「聯合國」通過阿爾尼亞等國提議「中共入會」案,我國本著漢賊不兩立之立場,宣佈退出「聯合國」。因此,台海兩岸緊張關係升高,大戰有一觸即發之勢,金門島上不僅國軍部隊加強戰備,各村落的民防自衛隊也加緊挖戰壕、構築防禦工事,連金門高中的學生只上半天課,每天下午帶到野外作單兵攻擊基本教練,全民皆兵,時時備戰。 往後幾年,「國、共」兩軍對峙緊張氣氛仍然高張,除了「單打雙不打」的砲宣彈你來我往,雙方的空飄氣球、心戰喊話,也在空中交鋒。總歸一句話,兩岸關係緊張到極點,隨時可能再爆發毀滅性的大戰。因此,「單打雙不打」期間,「單號」晚上有砲擊,只能利用「雙號」晚上進行採血。 按照年度工作計劃,每次實施「採血」檢查之前,工作小組會先到村里公所抄錄受檢名冊,再行文請村里幹事、戰鬥村警員協助提供適當地點,由鄰長通知居民按時接受採血檢查。 一般而言,除非是當晚突然刮颱風、下大雨,才會臨時喊停,否則,工作小組均按表操課,每個「雙號」的晚上九點鐘,大夥兒分別提著採血箱──包括採血針、消毒棉花球、玻璃抹片,在醫院右側的停車場集合,搭乘金防部支援的中型吉普車前往各村落,每位工作成員分配一或二鄰進行採血。 依照計劃執行要求,採血率以百分之百為目標,如果採血率偏低,得自行安排時間補足,所以,如果鄰長安排的集中採血點,實際到檢人數太少,得請鄰長帶路,針對未到檢者,挨家挨戶敲門,一個個從睡夢中叫醒在廳堂採血,若遇行動不便或臥病在床的老人,則個別到床邊採血,希望「一個不漏、一個不錯」,人人受檢。因為,如果一個家庭有帶原者成「漏網之魚」,將會「星火燎原」,除了繼續傳染給家人,也會傳播給左鄰右舍,將使防治工作功虧一簣。 當時,金門島上私有汽車非常稀少,能有一部中古機車,已經非常拉風。同樣的,公有汽車也不多,金門衛生院在島上算是民間最大的醫院,除有一部新的救護車載運傷患,另一部老舊的救護車,則淘汰當作行政用車,然每次上路,常常該響的啦叭不響,而不該響的零組件,卻一路嘎嘎作響,甚至,常常半路熄火拋錨,還得找人幫忙齊力推著跑,才能重新發動引擎。 幸好,金防部支援一輛中型吉普車,並派出一名駕駛兵,全天候駐在醫院備勤,作為「血絲蟲病防治小組」專用車。然而,夏天夜晚搭乘中吉普車出門,後車斗只有帳蓬,飛馳在中央公路上非常通風,舒暢極了。 但是,冬季東北季風凜冽,每次出門,除要多穿衣服保暖,還得披上民防隊配發的軍毯防寒大衣。因為,每當中吉普上路,冷風就像刀子一般地刮在身上,儘管大家綣縮在一起,依然冷得直發抖,大伙兒要一起高唱雄壯威武的軍歌,或正流行的電視劇主題曲「長白山上」,讓嘹亮的歌聲驅走寒意,暫時忘卻冷風肆虐。 當時,沒有手機,工作成員摸黑出門,分配在不同的鄰里和村落採血,抵達目的地時一個個下車,回程得事前約定,工作結束時在某個地方候車,倘若遇到突發狀況,麻煩可就大了。 有一次,我分配在西浦頭,車子是從安岐進去,約定工作完成時,在村郊的土地公廟候車。大約在午夜十一點半之前,我即完成工作,持著手電筒徒步到土地公廟,等呀等!等過凌晨時分,車子就是遲遲不來;盼呀盼!盼不到中吉普的車影,然對岸共軍的宣傳彈,砲聲已此起彼落,心裡開始著急,也開始害怕。 其實,心裡害怕的,不是共軍打過來忽遠忽近的砲宣彈,而是三更半夜,荒郊野外一片漆黑,獨自一人在小廟,冷風在樹梢咻咻作響,夜梟此起彼落哀鳴,憑添無限恐怖的氛圍。 尤其,暗夜獨自佇立的地方,正是「古寧頭大戰」屍橫遍野的戰場;據說,當時萬餘共軍分乘二百餘艘大、小船隻,強行在古寧頭岸際登陸,遭國軍二O一師部隊迎頭痛擊,雙方激戰五十六小時,最後,三千餘登陸共軍被殲滅,七千餘人被俘,雖然,國軍打了大勝仗,卻也有一千二百餘官兵壯烈成仁,總計有四、五千人成槍下冤魂。 而從古寧頭海灘至西浦頭一帶的田野,就是主要的戰場,包括國軍上校團長李光前,亦在西浦頭村郊中彈為國捐軀。據說,由於不幸戰死的兵士屍橫遍野,大都就地掩埋,冤死官兵陰魂不散,入夜之後,西浦頭的村民常聽到「夜兵」操練的聲音,而且,燐火飛舞、犬隻鳴嚎,村民驚恐不已,經求助廟裡王爺,始知陣亡將士孤魂無所依託,宜建廟奉祀英靈,以護國佑民,安定地方。 於是,鄉老發起於李光前中彈殉國處建廟,起初稱為「軍府爺廟」,廟建好之後,果然,「夜兵」操練的聲音不見了,而且,此後威靈顯赫,善男信女有求必應,終年香火鼎盛。民國六十五年,有感於「軍府爺廟」狹小老舊,地方上又發起募捐,擴大建築規模,並更名為「李光前將軍廟」,奉祀將軍著戎裝的塑像供軍民瞻仰膜拜,紀念英靈浩氣長存,以安定民心,福佑地方,並成為島上重要的觀光景點。 記得那天晚上,我在村郊的土地公廟痴痴的等,直到凌晨二點多,才見中吉普車姍姍來遲,原來是車子半路拋錨,大伙兒一起推車,搞了大半天,好不容易才重新發動引擎。 本來,我蹩了一肚子怨氣,但看到大伙兒人人滿頭大汗,還氣喘吁吁,內心的怨氣自然煙消雲散,回家的路上,大伙兒再高唱「長白山上」,讓歌聲迴盪在中央公路的夜空。 ■宵禁遇天兵,有理講不清 戰地金門夜間十時起,即全島實施軍管宵禁,所有的交通要道皆用「拒馬」阻絕,荷槍實彈的衛哨兵嚴加把關,除非有夜間通行證,方准通行。 當然,為根除「血絲蟲病」,確保金門軍民健康,鞏固國軍戰力,我們必需於宵禁時間出門「採血」,是以,金防部特別核發一枚「夜間通行證」給防治小組,由「老芋」薛德成保管。 也許,我們常常夜間通行,且宵禁的衛哨站,也由固定的連隊士兵把關,所謂「一回生、兩回熟」,是以,許多衛哨看到我們的車一到,經常自動拉開拒馬,揮舞手電筒的光炬,指揮讓我們快速通過,連「夜間通行證」也不必檢查,備受禮遇。 唯獨有一次,在一個寒冷的深夜,採血歸途經過榜林圓環,衛兵把我們攔下,駕駛兵拿出「夜間通行證」讓他檢查,只見他端詳了許久,突然退後二、三步,並立即猛拉槍機,用槍瞄準駕駛兵大喊:「不許動,把手舉起來!」 也許,衛哨是「菜鳥」新兵,當他檢查過「夜間通行證」後,再用手電筒探照後車斗,發覺情況不太對勁,狐疑為什麼三更半夜,軍用車輛竟載著十幾個「活老百姓」,而且,不穿軍服的老百姓,卻人人裹著軍毯防寒大衣,真的太奇怪了!大敵當前,莫非其中有詐?懷疑可能是共軍「水鬼」滲透上岸,於是,除了自己拉槍機,也呼叫同僚子彈上膛,好似如臨大敵,進入戰鬥狀態。 的確,瑟縮在後車斗裡,我清楚地聽見周遭也傳來拉槍機的聲音,畢竟,大伙兒都是自衛隊員,蒙著眼睛都能在短短半分鐘之內,完成步槍拆解、組合,再拉槍機、扣扳機擊發,可以說人人訓練有素,個個是五項戰技好手,對拉槍機的聲音並不陌生。但是,遇到慌張的士兵,心裡確實有點害怕,真怕亂槍掃射,大家死得不明不白。 事實上,部隊裡很多抽中「金馬獎」的充員兵,他們從新兵中心分發下部隊,被帶到高雄搭上登陸艇到金門,隨時可能戰死沙場,離開家人至少是二年,心裡最大的渴望就是平安退伍。何況,平時長官為了易於管教,希望小兵不要亂跑、不要隨便迷戀金門少女惹出感情糾紛,常常恐嚇「那個村落是匪諜村」、「那個村子有仙人跳」,因此,當士兵發現可疑,先擺出陣仗保護自己,特別是站夜哨,傳聞對岸的「水鬼」會上岸摸哨,殺頭或割耳朵,豈能不小心謹慎? 說真的,遇到類似的情形,我真的有點怦然心跳,而這個當兒,我發現駕駛兵不但不慌張,反而很鎮定: ──阿連記,看乎清楚,阮是金防部!(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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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連載憂患走來
女人鑽進他的懷抱。一動不動,咯咯直笑。像隻小貓。 返家途上,詹喜燕談起她的計畫:將來,他們在龍門街開一家冷凍食品工廠,聘雇技術人員,購進新機器,生產水餃。引進日本先進技術,結合臺灣的民眾口味,製造龍門牌食品。將來要塞十二輛貨車,朝各城鄉商店市場送貨。她和趙鐵元分別擔任董事長和總經理,讓林佩美作總稽核。車子駛到龍門,阿燕的夢話講完,下了車。 「龍門小吃」店門虛掩,從屋內流瀉出耀眼的光芒。推門而入,祇見老丁正在燈下捏水餃。老趙從夾克袋掏出一瓶高粱酒,給他。然後老趙洗手坐下來,和他一起捏餃子。 老丁來「龍門小吃」半年多胖了將近十公斤。他是苗栗頭份鎮人。初中畢業,父母亡故,他跑來臺北一家北方飯館作師傅。他做的麵食非常可口,遠近馳名。老丁愛喝酒,也愛抬槓,因此,老闆並不喜歡他。但是他來「龍門小吃」以後,趙鐵元把他當親兄弟一般看待,他也掏出了自己的技術與本領,為這家小店創業作出貢獻。 燈下,老趙捏餃子,腦海蕩漾著阿燕的誘惑的胴體和笑聲。阿燕的夢想,如幻如真,宛似燈影浮現眼前。他彆不住心底話,掏出來讓丁漢強琢磨一番。老丁認為這個夢想若實現的話,首先應該有一批資金纔行。老丁說:這個小寡婦若是有頭腦,她把西藥房賣出去,跟咱們合夥做速食麵、冰凍水餃工廠,一定發財。我想,她不會有這樣的膽量。 老趙捏著餃子,陷入無邊的遐想。他疼愛這個質樸勤儉的客家兄弟。年近半百,尚未娶妻,他很希望丁漢強追上阿燕,結為夫婦,但是丁漢強卻對阿燕毫無興趣。剛纔丁漢強說詹喜燕是「小寡婦」,縱然毫無輕蔑之意,但老趙聽起來仍是有些刺耳。他說:阿燕是一個有頭腦、有個性的女人。她跟咱們一樣,出身窮苦人家,婚姻也不幸福,如果跟她合夥做生意,那太好了! 老丁在臺北忠孝東路一家觀光飯店服務,從端菜幹到三廚、二廚、一廚,最後升到副主廚,他的青春埋葬在油燻灰飛、煙氣瀰漫的廚房裡。他聽膩了馬路上刺耳滾蕩的轆轆車輪聲,他決心追求一個寧靜的工作環境,即使工資少一倍也無所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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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蕉莖幹的啟示
父親在屋後種植了一片香蕉 從小我就對它的莖幹好奇 認為那是奇蹟 它的莖幹是由葉子構成的 老葉舊葉在外層層包裹著 包裹著在內裡的層層嫩葉新葉 一層層,緊緊包裹著 堅實到可以支撐整棵樹 即使長出了幾十斤的香蕉果實 還是不彎不折 那麼柔軟的葉子竟有這麼大的力量 如何不讓人驚奇? 後來父親採果,給予砍斷 我才發現它之如此堅韌 主要是有絲線貫穿其間 那些絲線的力量發揮了極大的作用 那些絲線果真堅韌,怎麼拉都拉不斷 我想了又想,想到現在 才終於想通,那是不盡的 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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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地金黃在秋序
在秋天,請你賜給我那最大最黃的一片。你輕輕一躍摘一片給我,真想睡在這金黃裏,我只說,我要那金黃的葉─銀杏葉! 屬於秋天的落葉裡,我愛銀杏葉。秋風舞動銀杏樹枝上的葉片,一地黃葉碎如金,尤更富詩意。兩個五六歲的小女孩,不停地捧起一把把葉子,向上拋撒著,那葉子便如黃蝴蝶般地飛舞,小姑娘開心得咯咯地笑著,令人微醺的秋意,不經意的在孩子們的銀鈴笑聲展現了。 我喜愛銀杏樹,還有另一個人的理由─它的品德高尚,心地赤誠,樸實無華。不論在哪個季節,銀杏樹就是這樣,只以春綠秋黃的真本色彰顯生命的風華,面對讚譽、褒獎,淡定從容,謙遜平樸。它不像楊柳總愛在春天恣展婀娜多姿,也不似桃李愛在艷陽下擺姿風采,也不如冬梅總喜在寒冬盡現芳姿。 一簇簇金色的花朵素雅潔淨,總是悄無聲息,花開花落。秋天裏,它由翠綠變成金黃,碩果累累。冬日裡,它無畏霜雪,昂然屹立,傲骨錚錚。堅挺的枝條直愣愣地沖向天空,永遠蓬勃向上。 銀杏樹還有一種令人敬畏的魅力。暴風雨來臨它頑強抗爭,在風雨中鍛煉,風雨中成長。所有的葉子都色澤相同,所有的葉子都是整齊協調,步調一致,有如一個出色的戰鬥團隊,齊力同心,密切協作,齊刷刷的一起風雨戰鬥。 銀杏樹齡長,結果也慢,公公種下樹,到孫子才能結果子,也又名「公孫樹」。讀書以後知道銀杏是現存種子植物中最古老的孑遺植物,是恐龍時代的遺老,但它比恐龍幸運多了,僥倖地逃過了冰川劫難,成了活化石。 「二月開花成簇,青白色,二更開花,隨即卸落,人罕見之」,這是李時珍在『本草綱目』一書對銀杏的描述。發揮你的想像力,早春二月時節,寒冷的夜半二更天裏,銀杏花前呼後擁地爭先恐後地一簇簇開放,不等天明,它們便紛紛墜落,即便是早起的人們,也只能看見滿地落英繽紛,卻看不見它們在枝頭的笑容。這情景,與「曇花一現」有得一拼。 有一年秋天,隨友人走了一趟中國河南省。洛陽多銀杏,朋友在河南的洛陽縣有遠親,順緣同去洛陽觀賞銀杏。當人在其中,才覺得洛陽銀杏跟自己平時在植物園和花市見到的可有著天壤之別。過去看到的銀杏葉無非是綠色、黃色或偶見紅色罷了。當我來到美麗而帶有幾分神秘色彩的洛陽古銀杏群落,才發現自己曾經的觀察和想像是多麼的貧乏和蒼白。正是落葉的季節,站在柔軟的銀杏葉地毯上,張開雙臂與飄落的銀杏葉相擁、親吻,聆聽落葉與大地的竊竊私語,感受著五彩繽紛的夢幻色彩,身心早已融入那千姿百態的葉舞情懷。 蹲下來,細看那一片片銀杏葉,除了紅的、黃的、綠的外,還有黃綠相間、紅黃相間,紅綠相間的。紅色中,有深紅的、淺紅的,桔紅的、粉紅的;黃色中,有褐黃的、中黃的、淡黃的,亮的像火焰,暗的如土色;綠色中,有墨綠的、碧綠的、淺綠的、翠綠的......更多的則是在一片葉子中呈現出五彩繽紛的顏色來,可以說,幾乎每片葉子都有自己特定的顏色。除了顏色,還有那花紋、那脈絡、那形狀,無一不是風情萬種、千姿百態。從對銀杏葉的觀察中,我忽然感到,世界不也是這樣的豐富多彩嗎?而我們在日常的不經意間,又錯過了多少精彩和美麗呀,真是遺憾!此時,我才真切地感受到一句相機廣告文案所寫的「這個世界不缺乏美好,只缺少發覺美好的眼睛」的真正含義。 眼前滿地的金銀杏,使我想起讀大學時,常常在校園一隅的銀杏樹下休憩或讀書。那時喜歡在銀杏飄飛的樹蔭下和同學們埋頭讀書、書海求知、休息時在一地金黃的銀杏樹下,聊天、嘻笑、暢談理想。或者一個人靜靜地聆聽,銀杏葉慢慢舒展的聲音。輕輕的、慢慢的從樹枝湧動,慢慢打開扇形的小蒲扇,彼此相擁相連交接在一起。那一棵棵銀杏樹,就像一把把巨形的大傘,撐在天空下,隨風飄舞,沙沙作響。那傘布也隨著季節的變化,由翠綠凝成淡淡的金黃,在生命的歲月裏搖成一片金黃,一地黃金。 憶起那美好的時光,那輕輕的讀書聲猶如在耳,青春、自信、陽光,像銀杏樹一樣,舒展著勃勃生機,釋放全部的能量,在時光成就的同時,把日子變成淡淡清香,成全理想與現實的衍接,把握自己,活在當下,不浪費每一個快樂和不快樂的日子。 腦海裡還會時時再現校園那片銀杏林,那美麗的銀杏葉已成為歲月的書簽,成為青春歲月最美的珍貝。最讓人欣喜的是現在的生活又給我最美的期待,窗前銀杏四季飄舞陪伴為我撐起生命的銀杏樹,讓寧靜的心靈領略生命的燦爛.,品嘗生命的芬芳和甘甜。又是秋天了,想要在銀杏樹下輕輕一躍,讓沁涼的秋風,鋪設滿地的金黃,人在滿地的金黃葉海裡,撫觸一茬又一茬的詩情與浪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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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憶往情深》系列之一白色的回憶─記戰火下參與「金門血絲蟲病防治工作」
雖然,老周一陣嘆氣惋惜之後,仍滔滔不絕地訴說醫院的奇聞軼事,可是,我已聽不清楚他在說些什麼,因為,剛剛他所說的情節,與我睡第一晚夢見的,情景完全一模一樣,我被嚇得目瞪口呆,久久說不出話來! 畢竟,醫院宿舍已沒有空床位,加諸金門仍處戰地前線與對敵交戰時期,夜間十時以後實施宵禁,缺少通勤交通工具,只得硬著頭皮繼續睡下去。 於是,當晚就寢前,我雙手合十默禱,表示自己也很倒楣,未能在員工寢室分配到床位,課長要我暫時借睡,實是情非得已,絕對沒有長期佔有的意思,還請諒察包涵。 也因此,往後繼續睡了近一年,不曾再作過類似的夢。經過這件事後,我確實相信,天地之間存有鬼神;但是,我更相信,只要平時不做虧心事,多行善、莫害人,其實,鬼神也沒有什麼好懼怕的。 此外,醫院左後方圍牆邊有一間獨立式的瓦房,稱為「太平間」,也就是傷病患死亡停屍的地方,平時房門關著,很少有人會去那裡走動,唯有前方有一片曬衣場,偶而,我會去晾曬衣服;但因夜宿工友值日室,常聽老技工、工友談起醫院的種種靈異傳說,包括「太平間」常有冤死鬼夜哭。因此,每次洗好衣服拿去晾曬,總是匆匆把衣服掛在水泥柱的鐵絲上,旋即頭也不回地迅速離開。 有一次,課長發給我一件胸前繡著金門地圖的藍色棉襖,那是前面離職人員所移交,顯得有點老舊與骯髒,趕緊拿去洗衣台用肥皂粉浸泡、洗淨,再拿到曬衣場晾曬。 豈料,天黑前竟忘了收回,那是「公發品」,列入移交,丟不得也!直到夜間採血歸來,已洗完澡準備就寢,臨睡前才猛然想起棉襖忘了收,還留在曬衣場,立即起身摸黑去取回。 凌晨時分,屋外一片漆黑,冷風咻咻作響,「太平間」前顯得異常陰森,令人不寒而慄!我循著防空洞的矮牆,摸黑來到曬衣場。突然,耳邊傳來一陣呻吟聲,立即歇腳聆聽;不一會兒,又一陣更刺耳的呻吟聲劃破夜空,大腿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本想拔腿回頭跑,卻怎麼也跑不動,整個人癱軟在那兒。然而,自衛的本能,像民防演訓站夜哨,發覺警戒狀況下「口令」: ──那一個? ──是…我……啦! 是男人的回聲!於是,我續下第二道「口令」: ──幹什麼? ──抓…兔……啦! 天呀!原來就是醫院裡那個喜歡喝酒的老技工──老李,獨自趴在水溝邊嘔吐,趕忙把他扶起,送回寢室休息。 哇塞!恐怖,真的有夠恐慌怖,我被嚇出一身冷汗,幸好,當時腿軟沒有跑離現場,否則,「太平間」冤死鬼夜哭的傳聞,準又多一個見證人。 因此,這些年來,每當再聽到有人活見鬼,暗忖應是捕風捉影,內心依然篤定:鬼,不會嚇死人;人嚇人,才會嚇死人! ■夜間採血,才能檢查出血絲蟲病 宇宙浩瀚,無奇不有,造物主之創意,令人讚嘆! 話說「血絲蟲」的幼蟲,蟲體非常的微小,小到用肉眼根本看不到,必需用顯微鏡放大一百倍,才能窺見其蜷曲如細線的形影,既沒有行走的腳,或蠕動的偽足與鞭毛,而且,很難分出那一端是頭,那一端是尾。換句話說,在高倍顯微鏡下,仍看不見「血絲蟲」的眼睛或嘴巴,照理說,應是沒頭沒腦的笨傢伙! 然而,「血絲蟲」之幼蟲,卻異常的聰明。白天,懂得隨血液循環躲在人體肺部血脈裡;晚上,才跑到皮膚的末梢血管,藉著蚊蟲叮人吸血傳播給他人。 一般而言,雄性熱帶家蚊,只靠吸取植物的汁液、或其他碳水化合物維生,而雌性熱帶家蚊為夜行性的昆蟲,日間性喜躲在室內的陰暗處,以吸取人類或牛、豬、狗、貓的血液過活。春、夏季節,每次吸血經過四、五天之後,便會找有腐植質的水域產卵,每次約二百顆,相粘成塊,三十六小時內即可孵化為孑孓。產卵後的蚊蟲壽命較短,約為一個月;而秋、冬季不產卵,壽命最長可活五、六個月。換句話說,一隻雌性熱帶家蚊被飛進屋內,若沒有適時把牠撲滅,可有多次叮人吸血的機會,也就是可有多次傳播「血絲蟲病」的機會。 事實上,昔時農村普遍貧窮,居民生活困苦,家禽、家畜豢養在同一個屋簷下,糞便滿地、蚊蠅飛舞。特別是傳統三合院的房子,不但沒有紗門、紗窗,睡覺的地方也沒有蚊帳,夏天天氣燠熱,廂房內密不透風,往往找通風涼快的地方席地而睡,被蚊蟲叮咬,那是家常便飯,因而許多小孩子滿臉、滿腿,常留有蚊蟲叮咬後形成的「紅豆冰」斑痕,或發癢抓破皮生瘡流膿,司空見慣。因此,要根絕「血絲蟲病」,做好環境衛生工作,杜絕病媒蚊孳生,應是首要的課題。 的確,在實施「金門血絲蟲病五年防制計劃」之中,即採標本兼治、多管齊下的措施。除了積極到各村里採血找出帶原者,免費給予「海喘散」治療之外,自民國六十三年起,在全縣各村里設有三十七個消毒站,由防治小組提供「速滅松」等殺蟲劑,每週針對豬舍、糞坑、水溝等地噴灑三次,以消滅蚊子孳生源;同時,金門防衛司令部亦派遣十二人,在護國寺旁的「鼠疫防治處」成立消毒小組,負責防區消毒工作,主要為撲滅蚊蠅。 另外,為避免被蚊子叮咬,減少傳染「血絲蟲病」的機會,防治小組亦由台灣進口數千頂蚊帳,透過村里公所分發給轄區清寒居民使用。 「血絲蟲病」由熱帶家蚊傳染,而且,蚊子是在夜間叮咬,才會傳染病原。根據我們對帶原者進行採血實驗,如果在白天採血,則完全檢查不出任何「血絲蟲」的幼蟲。然而,從晚間八點之後,每隔二小時循序漸進做一次採血檢查,那麼,採血玻璃片上的「血絲蟲」數目,是一次比一次逐漸增多,高峰期落在午夜時分。 同樣的,過了午夜,再每隔二小時實施採血一次,那麼,採血樣本的「血絲蟲」數量,是一次比一次減少。而等到天色大亮太陽升起,所作的採血樣本,玻璃抹片上的「血絲蟲」數目又歸零。因此,晚間九點起至午夜時分,是採血的最佳時段,這就是為什麼檢查「血絲蟲病」一定要在夜間採血的原因。 ■雙號夜採血,砲彈依然頭上飛 戰地金門的夜,似乎來得特別早,太陽一下山,夜幕立即籠罩下來,四野一片漆黑,只有風濤在木麻黃林梢呼嘯,憑添幾許肅殺的氛圍。 「國、共」兩軍隔著金廈海峽對峙「單打雙不打」的年代,若逢日曆上「單號」的晚上,夜幕一低垂,對岸共軍的砲宣彈,便開始從廈門、大嶝、蓮河、澳頭、圍頭等地向金門島轟擊,通常是每個目標轟擊四至六發之後,便轉向下一個目標,直到過了午夜十二點成為「雙號」,砲聲方才歇止。 因為,共軍對金門實施砲擊,好像是愛怎麼打、就怎麼打,沒有一定的準則,讓生活在島上的居民,隨時都籠罩在挨轟擊的恐懼之中。甚至,共軍火網交織,偶而某個村落,同一晚遭受二次的砲擊,亦不足以大驚小怪,真的讓人防不勝防。 何況,砲彈不長眼睛,威力強大,誰倒楣被炸到,若非身首異處、血肉模糊,至少也是斷手斷腳,終身殘廢。因此,每逢「單號」夜晚,村民們都草草用過晚餐,趕快躲進防空洞裡,避免成為硝煙下的冤魂。 雖然,「雙號」晚上不會有砲擊,但是,島上沒有路燈,為減少暴露目標,嚴禁燈光外洩,家戶燈具都要加遮光罩,而且,所有車輛的頭前燈,上半部一律漆黑,以免道路、橋樑被鎖定成為砲擊的目標。畢竟,金門與大陸一水之隔,近在咫尺,島上軍民的一舉一動,皆在對岸共軍山頂觀測所掌控之中,豈能不小心防範? 尤其,為防止對岸共軍派遣的「水鬼」上岸摸哨,或進行滲透、破壞,夜間十點起至隔日清晨四時,全島實施宵禁,所有的交通要道皆以「拒馬」阻絕,荷槍實彈的衛哨兵嚴加把關,除非有夜間通行證,搭配「口令」通關密語,方准通行。否則,若是三道「口令」對不上,埋伏哨兵即可對闖關者格殺勿論。 曾經,有聾子夜行,途經管制哨,衛兵連下三道「口令」不見回應,即朝黑影連開數槍,聾子應聲倒地。同樣的,有耕牛放牧在埋伏哨附近的農田,夜裡牛隻走動,發出沙沙聲響,衛哨連下三道「口令」不見回應,槍彈立即朝聲響掃射,可憐耕牛一命嗚呼! 說得更明白一點,即使是沒有砲擊的夜晚,金門島上三步一崗、五步一哨,衛哨槍枝子彈皆已上膛,依然處處危機四伏,一般人都不敢隨便出門,普遍早早入睡保平安。 然而,當全島實施軍管宵禁的當兒,我們才摸黑出門到各村落採血,每每是到凌晨才收工,已是「單號」時分,對岸共軍打過來的砲聲此起彼落,常常從頭頂飛越臨空爆炸。(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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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憶往情深》系列之一白色的回憶──記戰火下參與「金門血絲蟲病防治工作
值得一提的是,范秉真教授係國防醫學院寄生蟲學教授,教書之餘,把大部份的時間和精力投入「血絲蟲病」研究與防治工作,經常冒著敵人砲火轟擊的危險,風塵僕僕前來金門,走遍大、小金門,島上一百五十三個自然村之名,他可以倒背如流,而且,村與村之間的道路怎麼走,也瞭若指掌。每次到金門,白天,他深入各村落探訪「象皮腿」、「臭腿皮粘」、「巨囊症」和「乳糜尿」的患者,分別協助安排至台大醫院、國防醫學院(今三軍總院)、台北榮民總院、或金門的「五三野戰醫院」(即尚義醫院,後來遷至花崗石醫院)治療。 治療康復後的病患,范教授每次到金門,也必定挨家挨戶個別訪視與複檢,關懷備至,為民消除病痛,視病猶親,所以,每次到金門,均受到鄉親高度的歡迎,很多人把他奉為救苦救難的「活菩薩」。有趣的是,「活菩薩」係河北人,帶有濃重的北方口音,許多不識字的村夫村婦「聽無」,所以,每次皆由金門籍的工作小組成員薛德成陪同充當翻譯,兩人就像廟裡的「乩童」和「桌頭」合作無間,傳遞菩薩的旨意,為善男信女消災解厄,造福人間。 當然,范教授夜間也沒有閒著,不改「夜遊俠」的本色,「雙號」晚上,除了陪著大伙兒一起外出採血,甚至,為了替治癒的病患採血複檢和體檢,連「單號」晚上也出門,曾經有幾次共軍的宣傳砲彈落在附近,亦無所懼怕。 同樣的,防治小組主任徐郁坡先生,在工作上亦是「拚命三郎」,他從「金門血絲蟲病防治小組」籌備處成立之初,即前來金門技術指導,白天,經常戴著斗笠,與工作小組的成員薛德成、何福明和陳水潭,拿著尼龍網和集樣盒等工具,到各個村落的糞坑、水溝撈捕孑孓,甚至,連村落中一些閒置的水缸、石臼等積水容器也不放過,將孳生的孑孓帶回分類飼養、檢驗與研究,建立金門蚊蟲的標本資訊。徐主任常常在大太陽下的糞坑邊工作,既不怕髒、也不怕臭,更不怕毒熱的太陽,其對工作執著的體力與敬業之精神,連年輕小伙子也望塵莫及。 事實上,徐主任家人皆在台灣,隻身來金門就住在醫院的宿舍裡,根本沒有所謂上班或下班,不只白天工作,夜間也沒有閒著,從不填計加班費;雖然,後期伙伴們工作已駕輕就熟,較少陪同出去指導採血,反而常看他獨自在檢驗室裡,以顯微鏡進行蚊蟲解剖或檢查血片,每每是通宵達旦;也因此,工作小組同仁受他精神感召,同樣是日夜工作,沒有人申請「加班費」,也沒有所謂的「補假」,人人全力以赴,共同為根絕「血絲蟲病」而努力。 當然,徐主任是人,而不是神,更不是一部機器,所以,假日偶而也會休息。但僅止於拿著釣竿到醫院門口的山外溪垂釣,享受寧靜的湖光山色,然而,他釣魚的目的,不是為了吃魚,每次收竿之前,便將魚兒統統放回溪裡,從未見他帶回烹煮。 值得一書的是,徐主任學識淵博,精通英文,喜歡閱讀國、內外雜誌,不少同仁工作餘暇積極準備公職考試,遇到疑難問題請教,他也和學校的老師一樣,不厭其煩地再三解說,直到完全理解方休。換句話說,他不但是「血絲蟲病」防治的技術指導顧問,也是課業上的義務導師。 尤其,徐主任平易近人,與大伙兒睡在同一寢室,每晚入睡前,常應我們的要求,講述隨「美國海軍醫學研究所」到中南半島的見聞趣事,他也如廟裡的「菩薩」有求必應,講述一些親身經歷見聞,有與美國大兵相處的新鮮事、有「番邦」土著的奇譚怪事,由於大家都未曾出國,所敘述的情節精彩、神奇,很容易於引人入勝,每每讓大家聽得陶醉入神。 因為,徐主任所講的許多奇聞軼事,乍看是一則新奇的「小故事」,其實,其中每每蘊含著「大道理」,除了讓大伙兒增廣見聞,更因日積月累熏陶的結果,產生潛移默化之功效,陶鑄工作成員樂觀奮鬥、服務人群的正確人生觀。 「金門血絲蟲病防治小組」的任務編組,除了主任之外,另有十二名「評價員」,後來,有三位「評價員」另獲高就離職,「金門衛生院」辦理約聘徵才考試,就是那次考試之中,我從四十餘位應考者僥倖獲錄取,成為「血絲蟲病」防治新兵,正式加入工作行列。 ■進醫院首夜,與鬼同眠 民國六十四年二月,農曆新年過後的第一個上班日,我提著簡單的行李,轉了兩路的公共汽車,到位於新市里的「金門衛生院」報到。 上班的第一天,完成報到手續之後,因「血絲蟲病」檢驗需夜間採血,得安置夜宿床位;由於員工宿舍僅剩二個床位,當天有三位同梯新進報到,我從鄉下轉車姍姍來遲,二個床位被早到者捷足先登,不得已的情況下,防疫課長吳少海帶我到工友值日室,用手指著最裡面那張床: ──哪!就是那張床,暫時先睡,以後再調整! 所謂「工友值日室」,原是醫院的舊病房,雖然醫院擴建新病房,但金門是戰地,隨時可能爆發戰爭,為應戰時之需,仍擺著四張原來的病床,暫時供作救護車司機與抬傷患工友值夜睡覺的地方。 我遵照課長的指示,把寢具放置床上,隨即被帶進檢驗室向徐主任報到,分配坐位與領取顯微鏡等器具之後。由徐主任及先進同仁,對我們三位「新兵」展開教育訓練,指導採血、血片製作與操作顯微鏡、捕捉蚊子等等專業技術,以及做公共衛生的基本概念與專業素養。 當天晚上,日曆上是「雙號」,前半夜對岸共軍依例不會向金門群島砲擊,工作小組得外出到各村里「採血」,我隨隊前往見習,回到醫院已是凌晨時分。 時值寒冬,夜裡溫度很低,值日室裡的司機和工友早已入睡,我不敢開燈,躡手躡腳地摸到床邊,舖好棉被一骨碌鑽進去,靜靜地躺著等入眠,可是,未待闔眼,頓覺一股莫名的寒意,一陣又一陣的襲上心頭,冷得直打哆嗦。我趕緊閉上雙眼,希望讓自己盡快入夢,在似睡未睡的潛意識裡,清楚地看到一個長髮披肩、身穿白衣的女子,全身濕漉漉地躺在我的旁邊,不停地抽泣,哭訴著不幸的際遇,最後一躍跳水中,我從「澎通」聲響中驚醒,只覺一身冰冰的冷汗! 一整夜,我未敢闔眼,瞪著雙眼直到天明。由於剛剛到醫院上班,人生地不熟,且是新進約聘人員,不具公務人員應有保障,隨時可能捲舖蓋回家吃自己,因此,我不敢把所作的夢告訴任何人,避免惹上「散佈謠言、擾亂人心」的麻煩,特別是在戰地「人人保密、個個防諜」。 隔天晚上,適逢日曆上的「單號」,共軍會對金門實施砲擊,民眾隨時準備躲防空洞保命,依例防治小組停止夜間採血活動。因此,我提早進入寢室,聽值班的周姓老工友──老周,暢談「八二三砲戰」期間抬傷患的陳年往事,細數著老病房和老病床的靈異奇聞,但見他說得手足舞蹈、口沫橫飛,確實是很神奇,我很認真仔細地聆聽。老周說著說著,不經意間,突然指著我睡的那張床,說曾死過一位投水自殺的小姐,長髮披肩,穿著一身潔白的衣服,漂亮得像天仙。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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搶
「妳怎麼這麼差勁,搶停我的車位!」育欣氣沖沖的質問秀如。 「什麼是你的車位,那上面有登記你的名字嗎?」秀如不甘示弱的回答。 「你明明知道我每天都停在那位置,為什麼今天我只是晚來一點你就停走?」 「那車位你有付費嗎?誰先到誰都有權利停,你憑什麼要我讓你?」平日個性就強悍的秀如絲毫沒有半點退讓意味的回嗆。 一群早上一起運動的同學被吵架聲吸引圍了過來。 「好啦!好啦!你們都沒有錯,看在大家一起同學這麼久,就不要吵了。」 個性公正,為人豪爽的班長出面試圖調解這場糾紛。 「做人要有倫理觀念啊!不要說這個班我算是你的學姐,那車位我也習慣停在那裡多年了,你就算先停了,態度也應該客氣點嘛!」育欣氣不過的還不想停止這場吵鬧。「我們都是成人了,那有什麼學姐學妹之分?我只是憑道理覺得我沒有錯。」秀如仍舊一副咄咄逼人的態度。 「怎麼有這種人?搶了人家的車位還這麼蠻橫無理,態度鴨霸?」育欣忍不住氣,又回了一句。 「你還敢說我搶你車位,上次老師公演你還搶我舞曲跳,我都懶得跟你計較呢!」 有強烈表現欲望的秀如還在為前幾個月老師臨時調換她的表演舞曲給育欣耿耿於懷。 「原來你是在氣這件事啊!可是你也搶了云葳的舞伴,你看害云葳現在都沒舞伴搭配,你更該不好意思吧!」 無端被捲入暴風圈的云葳,無可奈何的在一旁苦笑,她的確為了秀如搶了她的舞伴感覺困擾。她考慮是否該為育欣幫腔? 感覺臉上無光的秀如硬把她的舞伴明月拉出來,「你跟大家講,是我搶你的嗎?明明就是你覺得我跳得比云葳好,才主動跟老師說要換跟我跳的,對不對?」 大家都用疑問的眼光投向被颱風尾掃到的老師和明月,明月似乎欲言又止,只用無辜的眼神望著大家。眼看風暴要愈來愈烈。 「誰都別說誰搶誰,你們誰跟誰搭配我都沒意見。」聰明的老師可不想蹚這學生間的渾水呢! 這時空盪的活動中心一首委婉纏綿的倫巴舞曲響起來,已覺無趣的眾人紛紛邀著舞伴搶著去跟上節拍,扭動起身軀,展現辛苦學習的舞步,陶醉在動人的樂聲中,享受這每日清晨運動的時光。 守在音響旁邊的班長,看著這一群四、五十歲的媽媽們,面帶微笑地想著: 「怎麼人活到這把年紀了還是會你搶我奪的?」 還好聰慧的她知道唯有讓大家跳舞才能暫時停止這茶壺裡的風暴。 但這會兒,育欣和秀如都在盤算著明日一定要早點來,才能搶到好車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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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連載憂患走來
她原想向他說幾句知心話,老趙因惦念著廚房的工作,匆促而去。愛情防波堤被沖垮了,詹喜燕湧出悵然若失的心情。 老趙忙著做生意,實在擠不出時間和詹喜燕幽會,這是客觀的事實。但是,對方卻不諒解他,甚至誤會他是過河拆橋的人。 那晚,老趙開貨車去永和送冷凍水餃,詹喜燕搭他的便車去耕莘醫院看病。車子駛出龍門街,老趙關心她的病況,問她是啥病?她沈默半晌,甕聲甕氣地說:我的病,你聽了一定害怕,不說也罷。 啥病?老趙轉頭問她。 梅毒。 老趙仰頭哈哈大笑。 你笑甚麼?有甚麼好笑的?詹喜燕板起面孔說話。 妳甭去醫院了,我來給妳治病吧。 你也有梅毒病? 我的梅毒病進入第三期,快畢業了。妳的梅毒就是從俺身上傳染過去的。 車子穿過新店中正路,經過耕莘醫院門口,阿燕想下車,被老趙一把拽住。他說:等我把這一百五十包冰凍水餃送出去,咱們去看病。老趙加足油門,車子朝向秀朗橋駛去。 近兩年來,永和數家著名餃子館,多半打電話催老趙去送貨。老趙捏的餃子,調餡均勻、鹹淡適中,而且味道特香,老趙心裡有譜兒,即使「龍門小吃」生意發達起來,他也不放棄冷凍水餃這門生意,他是靠捏水餃起家的。那年,一位山東籍的新聞記者吃了水餃,大呼過癮,為他寫了一段報導,名噪一時。但是老趙的水餃,從不偷工減料,「牛屄不是吹的,泰山不是壘的」。這是趙鐵元常說的話。他的冷凍水餃是一枝獨秀,歷久不衰。而冷凍的「龍門肉包」卻一直銷路不好。 把一百五十包冰凍水餃送出去,老趙開進新店一家汽車旅館,取了鑰匙,進了房間。沖澡,拭乾身體,上床、做愛。床頭的收音機播送輕快的西洋熱門歌曲,身下的阿燕低聲呻吟哀泣老趙卻興致勃勃地唱起平劇《天仙配》的一段田園牧歌式的選段。這是他返鄉探親學來的。 樹上鳥兒成雙對, 綠水青山帶笑顏。 從今再不受那奴役苦, 夫妻雙雙把家還。 寒窗雖破能避風雨, 夫妻恩愛苦也甜。 隨手摘下花一朵, 我與娘子戴髮間。 你種田來我織布, 我挑水來你澆園。 你我好比鴛鴦鳥, 比翼雙飛在人間。 劇中的董永原是一位質樸勤勞的美少年。老趙粗聲憨調換成了力拔山兮氣蓋世的楚霸王,他吼叫了個把鐘頭,把虞姬整得求生不得欲死不能,從荒草湖坡的黃土地,飛上了雲蒸霞蔚的伊甸園…… 待阿燕從沈醉中醒轉來,老趙抓住她的胳臂,親暱地說:恭喜,妳的梅毒病好了! 怎麼治的? 以毒攻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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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連載憂患走來
老趙嘿嘿直笑。心中噗噗直跳。暗自琢磨:這個女人那根筋不對勁,為啥發起了神經病? 阿燕見他笑,火上潑油。伸手擰了老芋仔一把。你得意是麼? 老趙依舊傻笑。 你這個不要臉的老牛,專找嫩草吃。沒見笑!她狠狠地擦了老傢伙一下。 老趙茫漠不解地問:妳說俺吃嫩草?嫩草在那裡? 嫩草在你店裡。一個臺東來的,一個南投來的,兩個都是騷貨! 老趙至此恍然大悟。他記得阿燕有一天到店裡來,碰巧他正和兩個女服務生開玩笑。阿燕扭頭走了。為啥阿燕變得這麼幼稚可笑,老趙感到莫名其妙。女人心,海底針,深不可測。老趙年輕時在農村跟虎妮兒談戀愛,每次幽會見面,他臉紅心跳,像把虎妮兒摟在懷抱,又怕又愛。有一次,虎妮兒月經來潮,心情煩躁,一見面就連踢帶踹,一隻手抓過他的胳臂,狠命咬了一口。疼得小鐵元嗷嗷叫。 小鐵元的牛腱肉似的胳臂,呈現出一個嘴唇印,四週浸出鮮紅的血漬。 虎妮兒眼珠翻轉不停,臉色蒼白,沈默無語。 俺到底做錯啥事?妳說!小鐵元氣咻咻問。 虎妮兒靜默無語。 直到那個月明星稀的秋夜,虎妮兒在窩棚裡跟他完成好事,低頭揩拭腿間穢物,無意間發現男人胳臂上的疤痕,纔說出過去為啥咬他解恨的緣由。那天黃昏,鐵元是值日生,他拿著掃帚在走廊跟一個小胖子女同學追逐打鬧,被虎妮兒撞個正著,氣得臉色發青兩眼冒金星。若不是學校還有老師,虎妮兒一定當場報復! 詹喜燕跟虎妮兒一樣愛他,有佔有慾、妒忌心。愛情像眼睛一樣,它是難以容納一粒沙子的。當初,詹喜燕把一百萬借給老趙做生意,並不是為了賺取利息,她把這筆錢作為愛情。防波堤。換言之,這筆錢還與不還,何時歸還,她全未放在心上,也無所謂。但是,「龍門小吃」開業後,門庭若市,生意賺翻了天。不到四個月時間,老趙就把一百萬現款原數歸還。詹喜燕臉上帶笑,心裡卻五味雜陳,不知是啥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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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憶往情深》系列之一白色的回憶──記戰火下參與「金門血絲蟲病防治工作」
在醫院裡工作的人員,普遍穿白色的制服,而我的第一份薪水,就是在「金門衛生院」參與「血絲蟲病」防治工作,雖然,只有短短的一年三個多月,但在生命之中,卻充滿著無限的回憶……。 ■緣起 金門,古稱浯江或浯洲,孤懸於閩南沿海九龍江口外,主要有大金門和小金門等島嶼,面積一百五十平方公里,長住居民約有五、六萬人。 昔日,島上缺乏天然資源,土壤貧瘠、年雨量稀少,且東北季風強勁,不利農業耕作,居民謀生不易,成年男丁皆挽著包袱「落番」下南洋討生活,靠出賣勞力賺取微薄的血汗錢,輾轉寄回家鄉俸養親人,使金門成為著名的「僑鄉」。 所謂「南洋錢、唐山福」,華僑從南洋賺回外匯,在家鄉蓋洋樓、辦學校造福桑梓,卻也帶回許多熱帶地區的傳染病,「血絲蟲病」就是其中之一。 由於金門與廈門同位九龍江口外,地緣近、血緣親、語緣通、文緣深、俗緣同,自古即是「五緣之親」的兄弟島,居民密切往來,情感血濃於水! 根據國際知名的寄生蟲學者,也是前「國防醫學院」寄生蟲學教授范秉真先生調查研究報告指出:金、廈兩門同是南洋華僑的原鄉,而廈門更是金門僑親出入的門戶。早在西元一八七二年,英國籍醫師「曼遜氏」,在廈門發現東南亞常見的「血絲蟲」病例,即著手進行研究。 「曼遜氏」醫師經過三年的研究,在檢查「象皮腿」病患的血液,發現「血絲蟲」之幼蟲,繼而在住院六百七十名病患中,檢查出六十二人為「血絲蟲病」帶原者,感染率為百分之九點三;復經不斷的追蹤研究,證實「象皮腿」、「臭腳皮粘」、「巨卵症」與「乳糜尿」等症狀均為「血絲蟲病」,係由熱帶家蚊傳播感染發病而成。 由於金、廈兩地居民往來頻繁,密切接觸,廈門有近一成的居民感染「血絲蟲病」,金門居民自是不能倖免,因此,范秉真教授推斷「血絲蟲病」在金門感染流行,已有超過百年以上的歷史。 ■無卵頭家,就是血絲蟲病 什麼是「血絲蟲病」呢?簡單地說,那是一種透過熱帶家蚊傳播,由「血絲蟲」的成蟲,寄生於人體淋巴系統引發的疾病,最明顯的症狀是臉、耳、手、腳,以及生殖器官異常腫大,令人畸形殘肢、喪失工作能力,是熱帶蚊蟲滋生地區的流行性疾病。 根據醫學文獻報導:「血絲蟲」之幼蟲體積非常微小,需用顯微鏡才能看見;白天,躲在人體肺部血脈裡;夜間,始出現在末梢血管,目的是希望藉蚊子叮咬,以便傳播他人。 一般而言,「血絲蟲」之幼蟲,隨蚊子吸血進入其腹腔,大約經過十天四期的演化,成為具有「傳染性」的幼蟲;假如這隻蚊子再叮咬他人,具「傳染性」的幼蟲會傳染進入新的人體,因蚊子飛行的距離不遠,所以,被傳染的對象,首當其衝的是帶原者自己和家人,以及左鄰右舍。因此,往往一家祖孫三代,都是「血絲蟲病」的患者,彼此相互感染,一代傳過一代,成為家族遺傳性傳染病。 也許,天地間造物主真的很奇妙,「血絲蟲」的幼蟲在人體內,並不會自行發育為成蟲,必需經蚊蟲叮咬在其腹腔演化,再傳播他人,才能成長為四至十公分的成蟲,寄生在人體的淋巴管與淋巴線內,常常造成淋巴液循環系統受阻管壁破裂,以致淋巴液在組織流竄沈積,使身體部位腫脹變形或潰爛。 舉例而言,如果腿部淋巴管阻塞破裂,淋巴液流竄沈積,那麼,大腿組織將壞死,逐漸腫脹變粗,外觀似大象之皮或大象之腿,稱之為「象皮腿」。病變之腿,每每是正常值的二、三倍,造成寸步難行;如果男性陰囊內淋巴管阻塞破裂,將使陰囊逐漸腫大,成為「巨卵症」,可達原來的數倍或數十倍,不但造成行動不變,也將喪失生育力。 雖然,罹患「血絲蟲病」死亡率不高,但會導致臉、耳、手、腳、女性乳房、男性陰囊等肢體腫脹變形,又因早年醫藥不發達,感染者只要一發病,將造成行動不便,喪失謀生能力,生活立即陷入困頓,每每流落街頭成乞丐。 更因昔日教育不普及,醫藥知識貧乏,村落廟宇供奉的忠孝節義神靈,每每成居民信仰支柱與生活規範,人們深信有生死輪迴、因果報應。所以,身體出現病痛,普遍靠到廟裡求神擲爻、祈香灰符水保平安;倘若病痛未見改善,只好聽天由命,特別是畸形殘肢,常誤認係遭天譴羞於見人,因而有生不如死的苦痛,以致自殺事件層出不窮。 如果大家不健忘的話,記得民國八十年前後,國內有一部「無卵頭家」的電影,那是以醫生作家汪湘琦所寫的小說改編拍攝成電影,主題為描寫民國四十一年,澎湖離島之一的裡狗港,爆發了神秘的流行怪病,村裡的許多男人,陰囊紛紛腫帳成原來的數倍或數十倍之大;同時,也有婦女的部份「乳房」,也莫名其妙不斷腫大,全村人心惶惶! 因為,海港的許多村民得了「巨卵症」,以致行動不便,無法出海捕魚,尤其,偏遠離島欠缺醫療設施,居民知識貧乏,沒有人知道病因,咸認係觸犯神靈遭到懲罰,於是,爭相到廟裡求王爺、拜菩薩。甚至,從台灣重金禮聘高僧法師進駐,多次建醮酬神,可惜,高僧法師不但無法為村民消災解厄,竟連自己也染上「巨卵症」,村民更加恐慌,人人自危。 後來,有人到台灣求診,接受醫生的建議,忍痛把「巨卵」給割除。雖然,懸於兩股之間的「巨卵」割除了,行動方便自如,能出海打漁謀生,卻自此斷了香火,暗地裡被村民嘲謔為「無卵頭家」,自覺無顏見家鄉父老,也愧對列祖列宗,因而氣憤跳海自殺,以悲劇收場。 事實上,「無卵頭家」的故事,正是「血絲蟲病」的案例,已在閩南沿海流行百年以上的歷史,不只在澎湖肆虐,過去金門也有許多「象皮腿」和「巨卵症」的病例,部份「象皮腿」病患長期糜爛,痛苦而無助,最終都截肢成殘。而金門的「巨卵症」病例,其中最大者如籃球一般,需以專用吊袋繫於肩膀,才能免強行走,苦不堪言,幸范教授協助安排至「五三醫院」(尚義醫院)手術,切除後足足有十六斤,由此可管窺不幸罹患「血絲蟲病」,確是死亡率不高,但足以令人有「生不如死」的苦痛! ■范秉真教授,發現金門血絲蟲病例 提起金門「血絲蟲病」防治史,就應先從前「國防醫學院」寄生蟲學教授范秉真先生說起。 范秉真教授,民國十一年出生於河北省贊皇縣山區窮苦農村家庭,由於當年軍閥割據、戰亂頻仍,鄉野盜匪猖獗,民不聊生。童年時的范秉真眼見許多窮苦人家身體病痛,卻沒有醫生診療,因而立志習醫,希望有朝一日能懸壺濟世,拯救黎民蒼生。 民國二十六年中學畢業,適逢中華兒女全面對日抗戰軍興,范秉真為響應「一寸山河一寸血、十萬青年十萬軍」的號召獻身軍旅,考進西安軍醫學校。民國三十四年對日抗戰勝利後,西安軍醫學校併入上海「國防醫學院」。那一年,范秉真完成基礎醫學養成學分,分發至北平「陸軍總醫院」實習,畢業時成績優異,獲留校擔任寄生蟲學助教,因軍命難違,未能如願行醫,開始走入窮鄉僻壤,投身公共衛生工作。 范秉真擔任寄生蟲學助教期間,因職責所在,鑽研寄生蟲學鍥而不捨,興趣與日俱增,甚至廢寢忘食,雖然,所擔任的職務並非在診療間為病患療傷止痛,有違當初立下懸壺濟世的宏願,但研究寄生蟲學,是從不同的地點出發,拯救黎民蒼生之目標是一致的,反而能為更多人療傷止痛,因而勇往直前、奮力不懈。 民國三十八年爆發「國、共」內戰,大陸河山風雲變色,范秉真隨國軍撤退來台,曾奉派赴美國國家衛生研究院研究,榮獲醫學博士學位,返國後分別擔任國防醫學院、陽明醫學院教授及科主任,以及陽明大學寄生蟲學榮譽教授,經常在國際醫學論壇發表研究報告,成為享譽國際的知名寄生蟲學學者。 民國四十年,范教授在國防醫學院護士班為學生授課時,當講解「血絲蟲病」章節之時,以幻燈片放映臨床症狀,引起在場一位家住高雄岡山的女學生高度憂慮與緊張,主動要求代為採血檢驗,結果確為「血絲蟲病」帶原者。 范教授循此線索,展開追蹤調查,又發現其弟弟也是帶原者,繼而在全村實施採血檢驗,結果有百分之八點七的居民感染,證實台灣部份地區已為「血絲蟲病」感染疫區。 因此,范教授分別走訪雲林、嘉義、台南、高雄、屏東等地區,以及金門、馬祖、澎湖三離島,展開國內「血絲蟲病」感染情況大調查。前後總計花費五年的時間,結果發現台灣本島的「血絲蟲」感染率為百分之一點六、離島的馬祖是百分之十一點六、澎湖為百分之十四點三,金門感染率高達百分之十九點一。 范秉真教授是於民國四十一年,在行政院農復會及聯勤總部支援下首次到金門,分別在水頭、新頭、瓊林、東蕭、後水頭及小金門之四維、湖下等七村進行「血絲蟲病」採血檢查;在一千四百二十三人之中,檢查出二百七十二人為帶原者,感染率高達百分之十九點一,等於每五個人之中,就有一人感染帶原,情況為國內最為嚴重。 范教授在完成國內「血絲蟲病」感染情況大調查,發現金門感染率最高,於民國四十六年,又回到金門,在大金門之南山等村,重新進行採血檢查,總計在三千六百O二有效採血樣本之中,檢查出感染率為百分之十三點九,較第一次檢查時感染率為低,原因是第一次檢查出來的帶原者,均委託駐地軍醫代為投藥治療。 由於當時兩岸關係緊張,金門島上戍守十餘萬國軍部隊,尤其,部隊實施前線戰地與後方輪調制度,通常是金、馬離島與台灣本島二年輪調一次。如此這般,倘若駐防金門的官兵感染「血絲蟲病」,相互重複感染,將嚴重影響戰力。此外,義務役士兵均來自台灣本島家庭,假如官兵將病原帶回台灣各縣市,後果將十分可怕。 ■行政院推動金門血絲蟲病五年防治計劃 民國五十九年,經國先生任行政院長,獲悉「血絲蟲病」潛在危機,為確保金門軍民健康,鞏固國軍戰力,指示「衛生署防疫處」會同「陸軍軍醫署」,積極籌劃「金門血絲蟲病防治工作」,並由農復會、國防醫學院等單位技術支援。 翌年,金門衛生院院長趙金城,先邀請范秉真教授蒞金指導,於民國六十年八月一日成立臨時「金門血絲蟲病防治小組」,聘請徐郁坡先生擔任顧問兼昆蟲室主任,負責技術指導,帶領薛德成、何福明、陳水潭、范振萬四人展開初步調查工作。 民國六十一年五月,行政院衛生署署長顏春輝率防疫處長許書刀等相關官員,專程飛抵金門視察臨時工作小組調查情形,獲悉當年元月至五月完成金寧地區六千三百三十人採血樣本,檢查出「血絲蟲」感染率為百分之十四,確定情況十分嚴重。 因此,顏署長返台後,即擬定「金門血絲蟲病五年防治計劃」,並奉行政院核定自民國六十一年七月至民國六十六年六月為計劃實施期,委由「金門縣衛生院」和「金門防衛司令部」軍醫組負責執行,預定將發病率降到百分之零點五以下;而主導這項「只許成功、不能失敗」的重責大任,就落在國防醫學院范秉真教授身上。 「金門血絲蟲病五年防治計劃」成立之初,由金防部軍醫組組長及金門衛生院院長兼任協調督導官,聘請國防醫學院范秉真教授擔任技術顧問、昆蟲專家徐郁坡先生擔任防治小組兼昆蟲室主任,負責蚊子分類、及「血絲蟲」感染率檢查分析與採血技術、血片檢查等技術指導。並公開招考戰地青年十二人為「效果評價員」,負責採血、血片檢查、投藥治療及效果評價、分析、統計等工作,先送到台北市南港瘧疾研究所,進行為期三週的職前訓練,結訓後返回金門,正式展開防治工作。 擔任防治小組兼昆蟲室主任徐郁坡先生,也是軍醫出身,是國內知名的瘧疾防疫及昆蟲專家,曾隨美國海軍醫學研究所團隊,深入東南亞的菲律賓、越南、泰國等蠻荒地區,從事昆蟲調查與瘧疾研究,學養俱佳,獻身公共衛生數十年,防疫經驗非常豐富。尤其,金門正值「國、共」交戰烽火漫天,砲彈滿天飛,隨時可能中彈粉身碎骨,而他不計個人安危,毅然遠離家人,隻身前來金門,敬業精神令人感佩。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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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連載憂患走來
龍門在北宜公路上是一個小站,商店生意清淡,唯有老趙的餃子店是一枝獨秀。這次老趙返鄉探親,更發覺水餃生意前景看好,因此,引起他擴大營業的慾望。他和阿美商量,若是有充裕的資金,便在龍門街租一間寬敞的店面,以山東水餃為號召,兼作門市生意,出售牛肉餡餅、牛肉燴餅、肉絲燴餅、蔥油餅、烙餅、大滷麵、榨菜肉絲麵、小米粥等。老趙設計了十樣小菜,每碟三十圓,包括醬油花生米、油煎河蝦、皮蛋豆腐、涼拌蘿蔔絲等。阿美聽了心花怒放,跑去找詹喜燕商量合夥經營,阿燕不肯合夥,卻慷慨地拿出一百萬現金,遞給阿美:照銀行利息給我就行。賺了錢再分期還給我。阿美喜出望外,激情地抓住阿燕的手說:為甚麼妳對我們這麼好?詹喜燕說:等你倆發了財,阿美,妳吃肉,我喝湯,行麼?阿美高興地說:妳和我都吃肉!等客人走出西藥房,阿燕紅著臉,伸出了舌頭。 老趙在龍門街中心地段租了一間六十坪的店面,經過粉刷裝潢,煥然一新,購買櫃檯、桌椅與炊具。門前掛了書法家司徒陽的「龍門小吃」隸字招牌,頗有文化氣息。為了爭取顧客,店裡聘雇了兩名女服務生。老趙又從臺北一家著名北方餐館,請來一位專做麵食師傅。「龍門小吃」開張以後,生意興隆,財源茂盛,僅以原來的冰凍餃子銷售量,竟然翻了一番。遇到假日,店門前大排長龍,最可笑的,有時還會發生擁擠爭吵的事件。 薇拉颱風掃過臺灣東北角,帶來一場豪雨。南勢溪暴漲起來,雖然北宜公路車輛減少,但是龍門小吃店生意仍舊不錯。特別是冷凍餃子、包子,不到午飯時間便搶購一空。 為了採購物品,趙鐵元買了一輛小貨車,親自駕車辦貨。那天清晨,陰雲密佈,老趙帶了詹喜燕去宜蘭買牛肉、蔬菜。歸途遇到傾盆大雨,老趙索性把車子開到礁溪溫泉旅社,兩人開房間泡溫泉,直到雨過天晴,纔駛向歸程。詹喜燕已三月不知肉味。老趙生意忙碌,自然疏遠了她。儘管阿燕剛纔醉臥溫柔鄉,嚐盡人間情慾滋味,她卻毫不感到滿足。因為她有滿腹牢騷與委屈。當初為了租店面、買家具,她慨然把現金借給他們。孰料趙鐵元發財以後,把一百萬連本帶利還清,從此阿燕感到受了冷落。即使偶而擠出時間在一起偷情做愛,阿燕也不覺得愉快。 你變了!老芋仔!阿燕罵他。你若是想甩掉我,你不得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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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年皮鞋比較好穿
五十年代的農村子弟,都打著赤腳上學,戲稱穿「萬年皮鞋」,有穿不壞、磨不破的優點。 升上小五,老師特別強調,從今以後要穿鞋子上學,明天就要檢查鞋子,檢查不通過的同學,要接受最嚴厲之處分;我回到家,為免於皮肉之苦,只好向母親苦苦哀求,母親終於允諾我的要求,帶我去買了生平的第一雙布鞋,歡愉之情溢於言表。 上學之際,由於捨不得穿鞋,只好拿一根長竹竿當扁擔,將兩隻鞋子穿在竹竿兩頭,踏著快意的步伐,往學校前進;當上課鐘聲落定,老師一聲令下:「大家坐好,開始檢查鞋子。」多數同學立刻從抽屜裡拿出布鞋,放置在桌子上,好讓老師檢查。 老師被同學們突如其來的舉動,弄得有點啼笑皆非,只好以半責備的口吻說:「鞋子不穿在腳上,為何放在桌上呢?」這一回,換所有台下的同學不知所措,不知要將這一雙寶貴的鞋子放哪裡,最後在老師強迫下,只好將它穿在腳上,當檢查完畢之後,在捨不得穿的情形下,又偷偷的把鞋子脫下來,細心呵護的放在抽屜裡,免得弄髒了。 自此以後,每天早上挑著鞋子上學,放學又挑著鞋子回家,把鞋子侍候得跟「老祖宗」一樣;我們備極禮遇的侍候著鞋子,說穿了,只有一個原因,那就是鞋子萬一穿破了,再也沒有錢可買第二雙。 由於鞋子沒有跟著我們的腳長大,畢業典禮快到了,興奮的拿出這雙鞋子來穿,沒想到竟然有點緊,讓腳趾頭沒有安置的空間;最後還是把鞋子脫下來,繼續打著赤腳,穿經久耐用的「萬年皮鞋」,反而來得舒服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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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言與流言
一、最痛父母心 務農家庭家境差,為後代勤耕持家。 兒子成績佳,鄰里讚揚拇指誇,說父母會教、講孩子會讀,將來光耀門楣,指日可待。 高中時代的資優生,住校嫌雜音干擾,無能靜思苦讀;為人父母、風雨無阻,每日早晚勤於接送,奔波在偏遠的鄉村小聚落和熱鬧的都市中。 大學聯考,他人口中的醫學系高材生與他無緣,就差那一小點,頂尖的人沒有唸到頂尖的科系。他不灰心、接二連三地挑燈夜戰,每回都有很好的成績、也考上不錯的學系。然而,自我要求過高,除到學校報到,亦繼續一年考過一年。 在水一方,與手足同住、相互照顧。父母則留在島嶼,擔負於一家老少的生計。 夫妻計畫赴台探望孩子,幫人炊事的母親臨時無法離開,就差那一點點時間,延後一天的隔日抵達,見到兒子、已是最後的一面。 夢想未實現,卻先尋了短。他的兒子將手腳反綁,懸吊鐵窗;親人發覺不對,但已天人永隔。 父母眼中的乖兒子、手足心中的好榜樣,認為他成績非常好,不需再重考。而一向自我要求與期許甚高的孩子,沒有理想的學校不能接受,壓力使然,終於走上了不歸路。 天上與人間,有遺憾、亦有陰影。自殺身亡的孩子,他的祖父母健在、白髮人送黑髮人,抹不去心中的悲哀。他的父母則承受著鄰里間的指責與不諒解,將責任怪罪於他們。 每個父母都希望孩子成龍成鳳,努力工作、培養孩子。當期望落空,人命已不在,獨留身影在徘徊,身旁的人應釋出善意,陪他們走出傷痛,而非一味地在雞蛋裡挑骨頭。究竟,孩子的父母何罪之有? 如果為人父母,面對孩子,不管不教,則有怠忽之責;但從小呵護成長,小孩與父母的觀念不同、溝通不良,當憾事發生,本身除了心酸與悲痛,也只能無語問蒼天。 無人探討事情的真相,以訛傳訛地下猛藥,二度傷害了喪家。這個家庭,父母何罪?孩子何辜?升學的壓力與自我的期許,每人的挫折感與容忍度不同,已歸去的人命,身為親友與鄰里,別在傷口上灑鹽。 自殺不能解決事情,而隨著遺憾留在人間,社會應多一層省思、人們應多一些包容,陪喪家走出傷痛,將心頭的陰影刪除,讓不快的記憶一點一滴地流失。 二、屋漏連夜雨 同事之間,就屬他最樂觀,外表無異狀,卻是第一個送醫院。 機車穿梭在大街小巷,薪水不是很高,熱心服務在前方。他領有終身俸,家庭成員大多服務公家機構,吃穿不用愁,還有房屋數棟在後頭。他擁良屋美眷,雖非古代的員外,也算現代的阿舍。 美滿的家庭,無後顧之憂,於軍中退伍後,再尋覓另一個工作,以熱忱為地方、服務為優先。 春風滿面、笑臉迎人於四面八方,我常調侃他臉皮夠厚、如銅牆鐵壁一般擊不破。生性的樂觀,走到哪兒都吃香。 當隔海一方,電話連線,榮總那頭的虛弱聲傳來,這是平日活蹦亂跳的他嗎? 突然的不醒人事,嚇壞了家人,立即赴台做進一步追蹤治療,從基本的抽血、驗尿、核磁共振,到骨髓抽驗,住院數日,全套檢查。任誰也沒想到,這麼樂觀的人,壓力無解,身體亮紅燈,面臨未知數的人生。 思考工作的去留,不再眷戀,勸他先養好身子再說。終究,他服務的對象很多。但基於健康考量,要他及親屬慎重考慮。 壓力使人難過,歷經了一連串的生死關,最被看好的他倒下了。而其他繼續存在心間壓力而無解的人,下一個又會是誰? 漫長歲月,服務長者,在病體微恙的今日,爾後伴隨於他的、是每日的藥物兩顆。 早日康復是眾人對他的祝福,也願他走出陰霾,在親情與友情的陪伴下,迎接光明瑰麗的人生。 三、觀念大不同 接連幾天陰雨綿綿,腳底寒意透心肝,連嘴唇也乾裂。每晚早早躲入被窩,讓溫毯暖身軀。 隨著天氣放晴,一絲暖陽在心底,洗床單、曬被褥,停歇時刻來一杯熱咖啡,精神百倍。 午間,嘴裡還留存咖啡香,與孩子共同觀賞電視節目,一通來電讓我感受讀者的關心。對方喊了我一聲「組長夫人」,然後俏皮地報上名來。在大學任教的她與我探討所謂「借人生、不借人死」的俗諺。她告訴我,「借人死、不借人生」的意涵,譬如那棟房子如果將孕育兩個男生,借人生,被生走一個,只剩一個。 從小我也是聽父執輩這樣說,一棟房子怕被「拔歲」,依傳統習俗,是「不借人生」的;倘若房屋借人死,往生者帶走了晦氣,不好的霉運隨著他的離開,屋主將多添了福壽。而現代人觀念改變,寧可借人生、也不借人死,試想一棟好好的房子,非親非故地、有人死在裡面,鬼影幢幢,除雞皮疙瘩,還怕「煞到」。爾後日子,就算走路跌跤,來個「平平路,摔死老豬母」,也會狐疑陰氣逼人、陰地多搞怪。 古今觀念的不一樣,現代人的思維不斷改變。有生就有死、有死就有生,那是自然的輪迴。 感恩她在百忙之中抽空與我研究人生的哲學,同時告訴我、她的一位好朋友異於常人的愛心,展現不同於他人的氣度,除平日熱衷參與各項活動,亦將外籍老師接到家中居住,就近照顧。 愛要從內心出發,能將外人當親人看待的終究不多,尤其是非親非故的外籍人士,要讓她們入住家園,真的不容易。 四、飲水不用錢 山外往金城的路上,在靠邊的位置,有一處售水站,方便取用。 二十公升裝的水桶,只要一元,常有絡繹不絕的人潮。在原先的位置,買水的人多,因吵雜的聲浪,住戶反彈,而移至中心點,仍然二十四小時不打烊,給了過路人許多方便。 我們約莫一個禮拜買三桶水,有一次,遇到一位中年男子,他取完水後,告訴我們水管還有,他裝不完。 跟他道謝後,注入三桶還有剩,我們同樣把它留給有緣人。 第二次、第三次,投入一塊錢,一裝就是三桶,水仍然還有剩。奇特的現象,不是農曆七月的鬼話連篇。掏了口袋的手機欲當報馬仔,告訴維護單位已經做了賠本的生意,偏偏手機沒有電。 一兩個月過去了,情形依舊在,基於使用者付費為理所當然,向水廠反映了此現象,故障該維修了。 一次的問卷,旁聽才發現原來水廠也虧錢,某些投機取巧的住戶私接管線,在開關處動了手腳,一用數年不繳錢。被抓包,不難為情,倒是尾椎翹高高,讚不絕口於自己的智慧高。 阿兵哥每天到民間抄水表,在節能減碳的今日,當用則用、但能省則省,上頭的旨意,服從是紀律。 事出必有因,違章建築的水表、電表難申請,天才的水電工靈機一動,就在軍方的管路私接管線、共享資源。數年之後,有苦無處訴的阿兵哥,陳述他們的無奈,風雨無阻看每天用水多少度,詳細填寫,回部隊覆命。 「在營為良兵、在鄉為良民」,人人都有子弟兵,出門在外多擔心。雖然那些身穿草綠服的生命,是別人的孩子,但百姓圖自己方便,竊水不手軟,而增添軍方不便,的確罪過。而當年種因之人,今日必得其果。 五、搖晃軌條砦 皮膚黝黑的男子以機車載著一名同樣健康膚色的女子,這沒什麼稀奇,但好戲在後頭。 男人龜速騎車,一路搖搖晃晃,我們的車尾隨於後,不敢超前。由遠處看,他如酒醉一般地騎得不穩當。擦身而過,一個不慎,小車或許遭殃,大車總是麻煩,因此與他保持距離、也保安康。 接近他的身旁,赫然發現機車腳踏的地方,一條歷經風霜雨打、海水侵蝕的軌條砦,超出左右距離,他行得不安心,我們也駛得不安全。 我搖下車窗探頭,仔細看端詳,已生鏽的軌條砦,從海邊運上岸,既費心、也費力,他要這根做啥米? 前面十字路口正遇上紅燈,男人在稀少車輛的地方停下,很識相地讓後面的車子前進。我側頭看他,他壓低安全帽、遮住臉,右側轉頭,瞧不見他真實的容顏。 沒多久,又在路上遇見有人運載軌條砦,已腐蝕了的東西,還想要?問題的解答,只有當事人知道。 六、謝謝別聯絡 陪孩子參加一項比賽,才剛抵達現場,就老遠的看到一群人,身上穿著一件亮眼的背心,不是引領路線,而是面對面做推銷。這種疲勞轟炸,犯了我的忌諱,告訴承辦單位,不喜歡這種感覺。 來自各路好手,一較高下拚結果,志在參加,但也希望得獎。當我們前行,馬上有人跟進,熱心地遞來光碟,讚揚我這媽媽氣質好,熱心孩子教育看得到。然後奉上資料簿本,要我留下基本資料與聯絡方式,預約時間到家裡拜訪,詳細介紹、一套數萬的教材,一次付清或分期付款都行,看我方便。還告訴我,某學校第一名的學生,就是讀這個優秀的呀! 承辦單位那裡打聽了一下下,與他們無關。但時間、空間的巧合,讓我覺得反感。廠商的搭順風車,讓許多師長與家長誤解,以為和主辦單位合為一體。 依過去的經驗,只要留下聯絡方式,電話照三餐問候、甚至居家守候。不買不好意思,買了又不一定受用。 我很明白的告訴對方,謝謝她說明許久,別耽擱彼此時間,她們有名片,倘若有需求、我會主動聯絡。 我什麼也沒留,數日之後,台灣那頭來了電話,改天來金門,將與我們聯繫。 這種強人所難的疲勞轟炸,在生活中,不斷的上演,明確的拒絕,要脫身還是很難。弄到最後,總要不客氣地請對方「麥擱吵啊!」 再不,就是告訴對方,「我沒錢,等我搶銀行。」 七、道路挖挖挖 好山好水好地方,開挖道路不手軟。 車輛行駛不安全,行人走路看方向,倒栽蔥、溝裡鑽,全是凹凸不平的路面。「臭幹譙」、國罵字眼常見到,睜一眼、閉一眼,出了人命再說項。 數年來,道路開挖、常惹民怨;繞路而行,多花時間。今日名堂挖挖補補、明日項目再挖再補。沒有統整的規劃,除浪費公帑,也造成民眾不便,迭有怨言。 任何人,走出家門,無論開車上路、還是步行上街,都希望道路通行無阻,無煙無塵無污染,讓呼吸順暢。而不斷的施工結果,黑煙飄散、廢氣隨空氣污染,吸入了人的身體,就算壽命長,想要健康也困難。 道路挖挖挖,還要挖多久?在島嶼繞一圈,不是這裡挖、就是那裡補。坑坑洞洞,越補越大洞,全民買單於這艱鉅的負擔,流血流汗。 任何的建設,事前的規劃遠勝於事後的追加。不該做的省略,該做的則乾淨俐落,別拖泥帶水。 八、保養有撇步 梳著髮髻的老阿嬤,黑色的網包裹那一坨白髮,別著一支金花。她頭戴斗笠、在古屋外的牆邊,坐在小板凳上曬太陽。 趨前寒暄,老阿嬤取下斗笠,她的頭髮雖已白,但光亮依然存在。蘆薈是她平日保養髮絲與臉頰的秘密武器,綠色的植物,如盆栽種在庭院的一個角落,護膚和護髮,天然的最好。長條狀的蘆薈,輕輕一折,汁液滴淌於手心中,有點黏。雙手輕搓,將它們塗抹於髮髻與全臉,阿嬤不花半毛錢。 早睡早起身體好,已近百齡不需人煩惱。每個晚上睡覺前,一杯小酒、阿嬤潤鼻喉;清晨醒來,枸杞熬黑糖,順灑一點龍眼乾,當茶喝,滋補養身。往昔六格的健保卡,她一張都用不完。 懂得保養的人,知道如何保護自己的器官,阿嬤就是這樣。 老人家好、年輕人就好,她沒有病痛的纏身,兒子不用擔心、媳婦不必侍奉,她一手掌握生活事,每人的生活方式不一樣,她說自己還能動,給彼此互不打擾的空間。 人生到終站、畫下句點前,阿嬤沒讓年輕人操煩。她的一生,就靠那一雙手,裁縫、補網、農事………,做什麼、像什麼。 九、人生轉個彎 軍中退役不孤單,轉行監獄管理員。 刺龍刺鳳、在身上雕樑畫棟,是許多受刑人軀體所烙下的印記。當他們一個不慎,身陷泥淖,走入了不該走的地方,這時,職務為管理員的他,英雄有用武之地。遇到這樣大條的人物,智慧未必比人高,溝通技巧很重要,他揶揄自己像卒兵,操腦也操心。 要如何與他們相處,是一門大學問。收容人住進了舍房,形形色色聚一堂。他以誠實做人、踏實做事為標竿,鼓勵他們勤奮向善、重新做人。 耳聞冤獄一樁樁,深入探討沒門檻,居於職業道德觀,要他透露不方便。而進入黑暗的區域,挖寶需要勇氣,每個收容人,背後都有一段不為人知的故事,無論服刑前的角色如何,到了失去自由的時候,服從紀律,改頭換面,勢在表現、為自己締造另一個春天。而靈感的找尋、題材的挖掘,有一種身分可以接近,等我準備好了,再向前行。 或許見識形形色色的大小人物,他比別人多了一層世故,稜稜角角的事物,亦能雕琢得圓潤。 數年後,揮揮手,轉個角落,在不遠處的地方,迎向更多的人群,這是升官,也是他人生另一項挑戰。 十、徘徊生死線 交通亂亂亂,徘徊生死線;分分秒秒,時間很重要。 出門遵守交通規則,生命有保障;搶路搶時間、一馬當先,性命跟時鐘賽跑。 男人駕車快、女人飆車狠,筆直的道路好尬車,難為了同路的前後左右駕駛人,捏一把冷汗,如行走鬼門關。 出門走路怕人撞,開車又怕出狀況,馬路變得這般地「驚濤駭浪」?人口的進駐,繁榮了地方,也帶來了驚恐。當禍事一樁樁,路上的蛇行、超速、闖紅燈、並排騎車,彷若馬路是自家。 左顧右盼無異狀,規矩駕車人安康。路人靠邊站,眼睛要發亮,談天說地要眼觀四面、耳聽八方,免得出狀況。 車疾駛、不及閃、連環撞,有死也有傷、鮮紅血跡一片片,怵目驚心送醫院。幾個婦女只是路邊聊個天,沒想到躺病床,甚而走黃泉,肇事原因出在駕駛車速太快、趕時間。 家屬哭斷腸,往後的人生,肉體不比鐵器,受了傷害,復原困難。而與死神搏鬥與拔河的傷者,誰輸誰贏、誰也不敢篤定。 十一、貪婪的人性 人性的貪婪,常常遇見,尤其是往生前的詐領事件,家當的清冊,存款一筆筆不見,深入追蹤,外表看似嬌柔的女子,在這個階段可是扮演狠角色,能A多少、就A多少,哪天人死了,再也拿不到。 人人眼中的乖女孩,嬌弱惹人憐,跟隨夫君騙父親,幾乎榨乾了儲蓄,連老天都看不下去,還沒來得及消化,吐得乾淨,也讓老的眼睛閉得自然、走得安詳。 最近一位老人接連抱怨,居住數十年的屋宇,以後再也不屬於自己,以後年輕人打理,他們高興就好,她要去一個單純的地方。 她說,兒媳賺錢自己藏私房,吃住在家裡,欺騙孫兒全數交給公嬤當公款,孫兒伸手要錢,她如吞黃連。 老阿嬤想離家,入住屬於她的老人圈,但回首祖廳裡的列祖列宗無人祭拜,她起了矛盾心態。 做人欠周全、做事欠考量的年輕人,上欺父母、下騙兒女,忍無可忍的老人家搥胸頓足。任憑國有國法、家有家規,也拿他們沒辦法。 理解老人心中的不暢快,心中有譜未來,勸她別回頭,走得乾脆,過自己的生活。 十二、雜音聽不見 他聽佛經,不聽外面的聲音。 白淨的衣裳,穿在他的身上,屋宇一角、佛音浮現,阿彌陀佛聲聲唸。 屋外的人聲鼎沸、車聲連連,沒有緊密的人孔蓋在一陣陣的車駛過後,發出了巨響,無論白晝與夜晚,重複上演。 外來的聲音,沒有影響他工作的心情,他聽佛經、亦聽佛音,堅守自己的工作崗位,聽裡面、不聽外面的聲音。他說,做自己、守本分,扮演好當下的角色,那些紛雜的人生,不去沾惹。 從外觀看來,已有一把年紀的他,勢必累積了些財富,而面露慈祥、眼露慈光,嗅不到商業氣息,最是難能可貴。 開業彷如做生意,川流不息的客源猶如點鈔機,任憑客人再多,他堅持慢工出細活,按部就班的工作。 終究,他是抱著佛心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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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連載憂患走來
7 老趙滿面春風,推著行李車,走入機場入境大廳。隔著玻璃窗,他發現詹喜燕朝他揮手招喚。老趙急忙朝前走,旅客多,好不容易走出去。若非眾目睽睽,他真想上前抱住阿燕,以解別後相思之苦。 晚暮逐漸圍攏上來,偶而飄下一陣雨絲。詹喜燕握著方向盤,把車子開上了高速公路。阿美這幾天忙得要命,新店一家工廠訂了五千個牛肉水餃,明天上午取貨。浩功這兩天學校月考,阿美晚上幫孩子做功課。她實在騰不出時間到機場來接丈夫。詹喜燕抓住老趙的手,發出挑逗的聲音:怎麼樣,回去,你把虎妮兒灌飽了吧? 沒有啦。他苦笑說。 沒有?你瘦成這個樣子,還不是日夜加班? 從阿燕身上散發出一股誘人的芳香。老趙忍不住展開進攻,指向右前方霓虹燈閃爍的街市,說:把車子開進汽車旅館,洗個澡再回家! 詹喜燕發出孔雀開屏樣的笑聲。老趙的荒唐、粗野而煽情的話,使她覺得滑稽可笑,也讓她獲得了靈與肉的幸福和滿足。阿燕加足油門,朝著北宜公路直奔。老趙返回家時,阿美正燒開了水等他進門下餃子呢。 老趙回了家,纔真正享受到溫暖的滋味。阿美見他瘦了,心裡很難受。他飯量還行,吃了四十個牛肉餡水餃,一大碗綠豆湯。飯後,他從旅行包取出女人皮包、香水、巧克力糖、玩具,那是在香港機場買的。阿美對丈夫帶回的兩個皮包,愛不釋手,問起價格,阿美伸出了舌頭,埋怨說:你是王永慶呀,真捨得化錢!老趙嘿嘿直笑。阿美挑選了半天,還拿著皮包走了幾步,最後決定把黑色的送給阿燕。這次返鄉探親,老趙祇帶回一瓶景陽崗牌白酒,那是虎妮兒送的。有關他跟虎妮兒的祕史,詹喜燕瞭若指掌,但是老趙的老婆林佩美卻茫然不曉。 老趙為小浩功洗了熱水澡,哄著他睡熟以後,就開始捏水餃,忙碌到半夜,他二人纔去沖澡上床。 小別勝新婚。睡前喝了兩盅白酒,男人變成景陽崗的行者武松,掄起充血的硬拳頭,朝著身子下面的母大蟲猛打,打得阿美罵不止。直到窗戶泛出魚肚白色,兩人纔相擁而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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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品飲食
教育部力推「台灣有品運動」,希望達到「為人有品德、做事有品質及生活有品味」,成為品德、品質及品味兼具的現代公民社會。現在我們就「飲食」這件事來探討一下「有品」哲學。 現在的生活型態外食的機會很多,喜慶宴客要吃中餐、約會談心要吃西餐、中午開會要吃便當、晚上換換口味來點麵食。在不同的用餐場合下,除了餐飲的性質外,我們多半以美味及價格作為選擇餐飲的重要依據。其實,這當中還有不少學問值得探究。 金門的中式宴會餐份量都太多,作東的人一定要準備足夠份量的食物才不會失禮,因此,每一道都是名副其實的「大菜」。這會導致兩個很大的缺點,首先,是浪費資源,一桌的客人酒足飯飽離開了,許多剩菜剩飯倒掉是很可惜的,即便細心打包回家,下一餐再用時食物的美味與衛生都會大打折扣。其次,很多客人都在這個過程中無意間吃下了過量的食物,經常飲宴的人多半體重過重,對健康形成很大的危害。 筆者作東時喜歡點一些小盤的家常菜,份量不夠隨時再加點,每道菜都是熱騰騰的,美味加分又不浪費。其實,往往結帳時比訂桌方式還要貴,但是為了賓客的健康與愛惜天然資源,額外的金錢成本是很值得的。 愈是在社會上有身分地位及財富的人愈要懂得節制自己的體重,國文教科書上常用「腦滿腸肥」來形容貪污腐敗的官吏。過度肥胖的身體是掠奪過多社會資源的直接證據,而且你每天都要帶著走,無從隱藏。有豐厚財富的人或許有資格過更揮霍金錢的生活,但是不應該被賦予恣意浪費天然資源的權利。我們應該把控制體重當作個人道德的一環來嚴格要求自己。 食材的選擇上,應該注重它們被取得的方式,以當地新鮮的農產品最佳,從國外輸入的產品即便價格便宜,它們在運送的過程中會造成不必要的運輸成本與環境污染。明蝦及鮪魚這類的食物要少吃,它們在飼養的過程中需要耗費很多的低經濟價值魚類,使得落後地區的民眾要用更昂貴的價格來買魚。 是不是昂貴的餐飲都不應該去消費?餐飲定價的兩項關鍵因素是食材取得成本及加工與服務成本。食材成本高的餐飲我們應該避免消費,因為那多半是珍貴稀少的天然資源,一定有辦法用便宜的食材做出媲美頂級松露的美味料理。若是因加工技術或是服務品質而昂貴,則有能力消費的話應該被鼓勵,那代表著你的金錢消費提供了許多人的工作機會,發達了社會的經濟。簡單地說,能力範圍內我們可以多消費金錢但節制天然資源的使用。 有一回,跟幾位朋友到福建的南靖去參觀土樓群,那是一個資源非常貧乏的山區,中午我們點了幾道野菜料理再加上一鍋茯苓雞湯。這隻雞就飼養在土樓的中庭,現抓現殺美味不在話下。回程的路上,筆者在嘀咕:「這隻雞在土樓裡少說養了幾個月,我們幾個何德何能丟下五十元人民幣就把人家這麼珍貴的資源消耗掉,實在於心不忍。」朋友答以:「你放心!他們明天會拿那五十元去買二十隻小雞來養。」筆者當下釋懷不少。 便當應該被減量,政府花了不小的工夫推動開會不用紙杯的環保工作。筆者以為這樣的政策應該類推到便當的使用上。吃一個便當,要浪費一雙竹筷、一個紙盒,還製造許多廚餘。會開到中午暫停二十分鐘,每人一副碗筷,自助式地吃多少取多少,既節約又環保。而且,很多人不知道便當的菜置於飯上,滴入白飯中的油脂也是上班族發胖的重要因素之一。 讀者諸君,在日常飲食的習慣中,您注意到品德、品質跟品味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