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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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街的變調
走過重慶南路一段令人不勝唏噓,書店已寥寥無幾,「金石堂」城中店已熄燈,那麼這條街還剩下些什麼? 這條街在清代稱為「府前街」,因為沿路坐落許多政府機構,一女中和女師專也位在街上。六七十年代是它的全盛時期,整條道路映入眼簾的幾乎都是書店的招牌,屋簷走道遍是書報攤。除了文人墨客問津,學生們放學也駐足瀏覽,假日更成為文青的散步區,熱鬧的程度不亞於時尚商圈。 迄今許多書店還很清楚地記得,從總統府往忠孝西路的方向走,「東方出版社」是小學生和家長的最愛,也是台灣兒童文學的發源地。民國34年台灣光復後,留學法國的首任市長游彌堅邀約集資,在「新高堂」的日本書店舊址成立這間書店,並且在它成立8週年時出版「東方少年」雜誌,成為老師們樂於推薦的讀物。 它的隔壁是銷售科技工具書的「新陸書局」,對街是大陸遷台,出版大學教科書的「正中書局」,然而,這兩家超過一甲子的書店已然萎縮。附近原有幾間專售英文書的店,猶記得「淡江書局」出過一本「少女安妮的日記」,多年前我去阿姆斯特丹旅遊,在安妮紀念館的閣樓看到展覽的中譯本,一時感到非常親切。 衡陽路和博愛路是「書街」的延伸,後來被勒令停業的「文星書店」曾經是西方思潮的前衛傳播者,也是李敖早年擅場之地,當年買的「傳統下的獨白」口袋書,就是欣賞他的狂放不羈。虹橋書局是老字號,以出版英文書起家,出國唸書前讀過幾冊很管用的「美國話」,雖店面已他遷,但這套暢銷書一再翻印,歷久不衰。 襄陽路與重慶南路之交是「遠東圖書公司」,因出版英漢大辭典博得聲名,它針對需求發行各種適用的版本,獨佔市場。然而,自從Goggle提供了電子辭典,這種工具很快地被淘汰,當成廢紙丟到資源回收桶。記得以前的高中英文課本有三個版本,分別由三家書店印行,編者包括趙麗蓮、英千里、梁實秋,後者正是為遠東主編大辭典的學者。 過去重慶南路有四大書店,如今僅剩下「世界書局」佇立原地;至於19世紀崛起於上海租界,被稱為中國出版業巨擘的「商務印書館」已遷離市區。最早對這間百年歷史書店的耳聞,是王雲五發明的四角號碼檢索法,半世紀前鄰居朋友贈送我兩冊「辭海」,當時不知貴重,後來開始寫作方知其實用。 街的起端曾經有一間已被裁撤的「台灣書店」,以前國立編譯館編篡的初高中課本,包括國文、史地、公民等都委由該書店發行各校,封面印有古代馬車的圖案。這些教科書的內容皆經過學者專家的精選,版本全國統一,後來開放給民營出版社承印,有失嚴謹,近年更因政治因素動輒調改課綱,將教育當成兒戲。 高中時,逛重慶南路的書店覺得是一種享受,雖然口袋不夠深,但可從回頭書堆中挖寶,累了到懷寧街喝一杯「公園號」的酸梅湯,或點一份「三葉莊」的三色冰淇淋,餓了就到漢口街吃一碗牛肉湯麵。置身浩瀚的書海感到謙卑,買不起的書,出社會後到二手書店反覆尋覓,時有驚喜的收穫。 寫詩的日子我最喜歡到衡陽路的「田園」沉思,那裡是台北市少有播放古典音樂,氣氛爾雅的咖啡廳,另一個原因是在那裡約會過。當年女友十八歲生日,我用省下的零用錢買了「羅蘭小語」、「茵夢湖」、「尋夢草」等三本書當作禮物,十幾年後在東區街頭邂逅離了婚的她,不禁想起這段附庸風雅的少年往事。 國人似乎不再重視閱讀,學校也不要求學生寫讀書心得,縱使是暢銷書也很快下架。歐洲旅行時常在地鐵上看到手不釋卷的上班族,如今每日捷運車廂所見,坐著的和站著的多是滑手機的e世代男女。隨著網路書店的興起,買書的人口愈來愈少,書籍必須是紙張印刷的,纔有實體的質感。 欲評價一個城市的精神內涵,端看它的書店多寡。人文氣息的書店逐年淪陷,取而代之的是林立的商旅或餐廳,整條街失去了文化的平衡感,繁榮雖在,但已顯得浮躁庸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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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蘋果的故事
女兒讀過金門日報刊登我所撰「吃地瓜的日子」一文之後,立即由手機傳來一則簡訊說,「爸,何不寫寫吃蘋果與番茄的故事,哈哈」,這件事存在我父女心中數十年,實在令人難以忘懷,想想也是一大趣事。 那是她剛讀小學一年級時,班上鄰座有位郭姓同學每天都帶蘋果到學校吃,令她羨慕不已,盼望有一天也能有個蘋果帶去學校。有一次我帶她去住家附近的傳統市場,她見到蘋果,問我可不可以買,我指著番茄問她好不好,她當然不要,接著告訴她買一個蘋果所花的錢等於她一個月在學校的點心費,她聽了之後,從此絕口不再提買蘋果;我當時的內心非常難過,孩子只不過想買一個蘋果而已,卻買不起!我猜想她可能是聽到妻與我每月為了籌湊她的點心費而煩惱,其實,70元的點心費並不多,可是對我家當時的經濟狀況,確實滿不容易的,但為了讓她與同班小朋友一樣,每月都在為此而煩心。回想民國六十年代的時候,一個蘋果至少新台幣60元,我當時的助教月薪兩千元不到,妻在電信局工作薪水稍好一些,每月總收入的一半用於租屋與僱人帶小孩,另一半用於三餐與其他費用,所剩無幾,省吃儉用,才能於過年為孩子購買新衣,當然也希望能存錢買房,實在是吃不起蘋果。我第一次吃到蘋果是民國57年當兵期間,有位同期預官生病住院,他女朋友帶蘋果來探望,我們一大夥預官也去探視,他就削了一顆請大家,當下的感受很深。 民國68年我出國進修,就讀達慕斯醫學院,學校在美東的新罕布夏州,當地的蘋果價位是一美元可以買四個大蘋果,我每天吃蘋果,有時就拿來當正餐,一點也不嫌膩,讓美國同學感覺到很不可思議,經我解釋,他們才了解箇中原由。兩年後,我趁暑假回國度假,路過加州,在超市看到一箱大蘋果48個,價格不到10美元,我不加思索就買了一箱,唯恐行李托運壓壞,搭機時隨身攜帶,回到家,讓她姊弟倆看到了,高興萬分,每人一天一個,有些時候還捨不得吃。吃蘋果這件事遂在我們家成為茶餘飯後的閒談樂趣,難怪女兒如此懷念,特別傳來簡訊開老爸的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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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 聲
於是我聽到回聲 回到耳畔,殷切私語 慈和愛 醒在天未亮的清晨裡 鍋蓋上有煙霧穿梭 有溫情 煮沸的日子 鏟子的交響曲 叫醒了雞鳴 不再貪睡的寂靜 天微透亮,一日開始 打掃庭院 從一個純樸的農家開始 驅趕牛羊,宛若山之高 走上斜坡,走過草地 羊群的揮揮衣袖 咩咩叫著 透露的陽光,輕灑微笑 那溪流在潺潺裡繁忙 和水草對話 不斷在岩石中張望 流金歲月 在風裡走向遠方 天微透亮 醒在異地的回憶上 一些背影,一些時光 宛若旅行 循著光華上下伴隨 始終明亮,未曾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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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你(妳) 轉角處的情緣
「碰……」這一天,艾莉正趕著上班,但由於騎機車的車速過快,就這樣莫名奇妙的在一個轉角處摔倒。 幸好,後面的車子即時停了下來,艾莉只受了一點輕傷,但卻明顯的受到驚嚇。 「妳沒事吧!」車主基於禮貌的問了艾莉,也順手將艾莉拉了起來,但這時候,車主身上的一根咖啡色頭髮卻不小心掉入艾莉的口袋中。 「我沒事。」艾莉拍一拍身上的灰塵。 「因為我趕時間,這是我的名片,若妳身上有受傷時,妳可以打電話找我,我願意賠償妳的醫藥費……。」車主告訴艾莉之後,迅速的離開了現場。 艾莉這時也正趕著上班,跟車主告別完後,她也就小心翼翼的牽起機車,騎往她上班的地點。 過了一個禮拜後,艾莉總會在夢中看到一個男子似乎想告訴她什麼,但卻又看不清楚他的臉,也聽不到他在說什麼。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的過去,終於在某一天的晚上,艾莉口袋裏的那根頭髮掉在她的枕頭上,但艾莉並沒有想太多,直接倒頭就睡著,而奇怪的事發生了,在夢中,艾莉很清楚看到一個男子站在她的面前,還開著口對她說話。 「妳還記得我是誰嗎?」男子像是遇到救星般的看著艾莉。 「你不就是那天那位扶我起來的那位車主嗎?你怎麼會在這裡,這裡是我的房間,你是怎麼進來的。」艾莉驚嚇的看著那位男子。 「我現在是在妳的夢境中,那天我離開後,就發生了車禍,妳記不記得我身上有一根頭髮掉在妳口袋裏,因為受到驚嚇的關係,所以我的靈魂就跑到這根頭髮上,我一直想告訴妳,但妳身上有護身符保護,我無法靠妳太近,所以妳一直看不清楚我的臉也聽不清楚我在說什麼……。」男子緩緩的說著。 「幸好,妳今天的護身符掉在外面,我才能進入妳的夢中,求求妳一定要幫我,我只剩下三天的時間,肉體的我現在呈現昏迷狀態,嚴格來說只是個植物人,若這三天之內我的靈魂無法回去時,我就再也無法回去了。」男子用焦急的口吻對著艾莉說。 「我要怎麼幫你。」艾莉反問男子。 「妳只要帶著我那根頭髮找到我住的醫院,把那根頭髮放在我的手心上,我的靈魂就可以再回到我身上了。」男子帶著最後的一線希望說出來。 「好,我一定盡全力幫你。」艾莉是個有義氣的女孩,她說出來的話一定會做到。 隔天一起來,艾莉急忙奔向男子說的那家醫院。 「妳說的是那位傑森嗎?他的母親已經將他轉到別家醫院了。」院裏的護士告訴艾莉。 「說來也可憐,自從傑森昏迷後,他的母親天天以淚洗面,都三個月了,還不見他醒過來,他的母親想把他換到更好的醫院去,他昨天才轉出去呢?真希望奇蹟能出現在他身上。」護士帶著心疼的口氣說著。 好不容易找到這家醫院,但令艾莉錯愕的是,傑森已被家屬轉到別家醫院,但卻又不知道是那一間,令她不知該如何是好。 艾莉突然想到傑森之前給她的一張名片,幸好她身上帶了出來,名片上有著他手機電話,她硬著頭皮打了過去,希望能問出一些線索。 「請問妳是誰,妳怎麼會有我兒子的手機電話。」接電話的人恰巧是傑森的母親。 「伯母您好,我是傑森的朋友,我叫艾莉,傑森要我把他的頭髮放到他的手心上,這樣他就能醒過來,您一定要相信我,他時間不多了,若不快一點的話,他就永遠都醒不過來了。」艾莉焦急的說。 「小姐,傑森昏迷三個月已經讓我很心煩了,妳打這通電話來是想要來騙我嗎?」話說完後,傑森的母親一氣之下就把電話掛掉。 電話被掛掉後,艾莉就像洩了氣的皮球回到了家,她難過的坐在沙發上迷迷糊糊的睡著了,這時候的傑森又跑到艾莉的夢境中。 「艾莉,我知道我的母親不相信妳,但請妳明天一定要再試一次,因為明天晚上八點之前我的靈魂若回不去時,那我就永遠都回不去了,我會告訴妳我身上的特徵及小時候發生的一些事情,若妳這樣告訴我的母親,她就會相信了。」傑森抱著最後的希望懇求艾莉。 到了最後一天,艾莉鼓起勇氣再打一通電話到傑森的手機,希望傑森的母親能接起來。 「喂,您好,請問是傑森的母親嗎,我知道您不相信我,但我可以告訴您有關於傑森身上的特徵及小時候的一些事情,聽完您一定會相信。」艾莉在電話中信誓旦旦的告訴傑森的母親。 傑森的母親還是一臉不信的表情,但為了傑森她還是耐著性子把話聽完。 「傑森的右大腿內側有一顆很小的黑痣,而在他小時候曾經因為頑皮的關係而讓額頭撞到了鐵門,額頭上還被縫三針,還有一次他忘了廚房的鍋子還在煮一隻雞,結果不僅雞燒焦了,廚房還差一點燒起來,您一氣之下就讓他罰跪了兩個小時,這些您還記得嗎?」艾莉很認真的說著。 「為什麼妳全都知道。」傑森的母親訝異的問著。 「是傑森告訴我的。」艾莉堅定的回答。 傑森的母親雖然半信半疑,但為了兒子,她心裏告訴自己,就暫時相信艾莉一次。 「小姐,請問傑森還告訴妳什麼?」傑森的母親口氣終於緩和許多。 「他要我在今天晚上八點之前將他的那根頭髮放到他的手心上,他的靈魂回去後,自然就會再醒過來。」艾莉認真回答傑森的母親。 「伯母,請您一定要告訴我傑森現在是在哪一家醫院。」艾莉幾近哀求的問著她。 「好吧,我現在告訴妳傑森住的醫院,若是讓我發現妳騙我的話,我一定報警抓妳。」傑森的母親用警告的語氣告訴艾莉。 艾莉趕到傑森的病房時,已經是晚上七點半了,她正心急的想把頭髮放到傑森的手上時,卻發現傑森的手心怎麼也扳不開。 連傑森的母親來幫忙卻還是扳不開,眼看著只剩下最後的十分鐘,艾莉留下了難過的眼淚,而眼淚也恰巧滴在傑森的手上,突然,奇蹟出現了,傑森的手心張了開來,艾莉趕緊把頭髮放在傑森的手心上,緊緊握住傑森的雙手。 終於,傑森奇蹟般的醒了過來,他雖然還無法開口說話,但臉上卻露出了微笑看著艾莉,似乎在跟艾莉道謝。 經過這次的事情後,傑森的母親對艾莉有了很大的改觀,也開始相信這世界上真的有科學無法解釋的事情。 艾莉將傑森的事情忙完後,就離開了醫院,她終於放下自己心中的一塊大石頭,回到家後她很安穩的睡著,而接下來的夜晚再也沒有什麼陌生男子闖入她的夢境,她就這樣安穩的度過了一個月。 有一天早上起床時,艾莉發現她又快遲到了,於是急忙的準備好之後就騎著她那輛小藍機車衝去上班了,但偏偏她好像跟上次的轉角處犯沖一樣,又再一次的摔倒在那裏,而這時剛好後面車子也即時停了下來,車主也走了出來。 這時兩人四目相對,異口同聲的在同一時間內說出了三個字。 「又是你(妳)。」傑森和艾莉同時說出來。 兩個人有默契的笑了出來,他們又再一次的互相認識對方。 傑森告訴艾莉,上次他要醒過來之前,看到他過世的外公站在他的身邊,還告訴他一些話。 「什麼話。」艾莉好奇的問著。 他告訴我,我未來的太太會在我快醒過來時把眼淚滴在我的手上,然後把頭髮放到我的手心,而她會緊握著我的雙手一直到我醒過來為止。 「所以你是說你未來的太太就是……我。」艾莉害羞的說。 「對。」傑森深情的說著。 「從現在開始,妳願意讓我戴著妳每天上下班,讓我當妳的護花使者嗎?」傑森認真的問著艾莉。 「我……。」艾莉還在想著怎麼回答時,傑森就拉著她的手直接坐上他的車。 「啊!我的機車。」等到回神過來時,艾莉突然想到她的小藍機車,她大聲的叫了出來。 「放心吧!妳的小藍機車我會請我的朋友幫妳騎去妳的公司,妳就放心坐著我的車去上班。」傑森溫柔的對著艾莉說。 艾莉的臉依舊紅著,雖然她不發一語,但她能感受到傑森帶給她的溫柔。 一路上,微風輕輕的吹過他們的臉龐,讓這兩個原本不相識的人又再一次在這個轉角處相遇而展開了他們一段奇妙的情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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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彎豆莢.皇帝豆
綠色的豆苗 依著棚架 往上爬呀爬 飽滿的葉 舒展著筋骨 雖然 依著不同的土地 來到紅紅的紅土層 但 充滿溫度的陽光 溫潤的空氣 讓豆苗 快樂的成長 種豆的人哪 灑著水 施著肥 盼望著 生命的茁壯 在時光的流轉中 豆苗有了花朵 啊 有了長長彎彎 豐厚的豆莢 豆莢在風中 飄動 好像 種豆的女孩 喜歡在風中 盪鞦韆 豆莢 從女孩爸爸的手中 交給了女孩 來到了 金門的紅土層 當豆苗 快樂的在紅土層 茁長 在陽光裡 彷彿 可以聞到 那甜美的豆豆香味 更有一種 動人心魄的生命力 在空氣中迷漫 一彎豆莢 帶著父親的愛 一彎豆莢 讓女孩勇敢的 親近土地 感受生命力 附記: 那天有機會在昔果山老同事家的田,看見她的菜園子棚架下的豆莢,對於喜歡自然的我很受吸引,我問她是什麼植物?她告訴我:「是皇帝豆,是我爸爸留給我的。」不僅植物吸引我,更重要的是她說話的語氣和情感,讓我受到很大的感動,透過一彎小小的豆莢,卻傳遞了深厚的動人力量,想要和大家分享這樣深濃的父女情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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召 喚
放一片香氣完好的檸檬 抹乾湯汁,細心擦拭 召喚你 橘紅色的魂魄 心思如海岸 你的眼睛是珍珠 沉睡在我的吻痕裡 盤桓在舌尖,鹽漬記憶 最迷離的芬芳 風乾了前世,悶燒你 藍得發亮的夢境 迎面吹來太平洋 溫暖的風 聽潮汐 拍打蟄伏的夜空 獻上你,嬌艷欲滴 最華麗的肉身 使我外冷內熱 千言萬語,點燃 生命的火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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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 擊
一、背景: 公元1976年暮春時節,駐紮嘉義中莊的陸軍步兵第292師忠誠部,厲兵秣馬,所屬兵力業完成三分之二的常年基地整訓。 這是老蔣總統過世的「對年」,中樞高司開啟了劃時代大型軍演的先河,首次有別於往例以中部大甲溪為界之南北師對抗,改於北部的新竹縣境設定主戰場,雖做為驗證南部師「長途奔襲」之能力,但是對於駐守台北林口台地扮演登陸紅軍的127師班超部而言,卻有「近水樓台」以逸待勞的利便,若說是個「不對稱的戰爭」一點也不為過,人世間始終存在著不公平的現象,但是軍中不是有句名言-「合理的叫訓練,不合理的就叫磨練」嗎?似乎為此不平作出了詮釋,人各有命,沒得怨艾。 猶記得那年清明節甫過,雖眼看著桃竹苗地區進入了雨季,但不是都說革命軍人「風雨無阻」嗎?又說「風雨生信心」唄,於是,定名為「中原演習」的師對抗在煙雨濛濛的詩情畫意季節裡掀開了波瀾壯闊之序幕!。 統裁部也就設定了演習的假想狀況: 「紅軍萬船齊發,穿越台灣海峽,在空武優勢、艦砲威力掩護下,分兵桃、竹、苗沿岸多點登陸,撕開一線缺口,節節挺進,海防守軍不敵,層層抵抗,左右開花之紅軍北股前鋒→劍指台北大橋,為『圍點』創造了有利條件;南股尖刀已達竹、苗交界,為『阻援』佔領有利地形。其第2舟波已越海峽中線,灘頭堡成形,輜重、支援物資持續整補中,先期目標席捲北台,指日可待,已有兵臨城下,造成首都震動之勢! 作戰命令也就適時下達了: A.賦予駐林口台地之班超部為紅軍,D-1日命戰場憲兵佈置交管完成,逐次管制導引機械化部隊分頭挺進,前搜尖刀於該日在斗煥坪以北紮營,佔領有利地形,展開偵蒐;俾利D日主力各旅開拔南移新竹縣境多點進擊,並行側翼掩護師「前指」推進至峨嵋高地一線開設。 B.賦予駐嘉義中莊之忠誠部為藍軍,D-1日准先頭前搜開道,同時命嘉義軍裝甲騎兵營增援為左翼警戒,輕航空隊亦同時出動掩護大軍北進;D日所部兼程北上,以省縱為主軸,多路平行機動向北火速馳援。 於是,北上的忠誠部也就適時的由各駐紮營區依序開拔,除沿著省縱兩側的戰鬥序列接踵出發外,擔任側翼掩護的縱隊也悄然的保持適當距離跟進;這個時候,統裁部的戰鬥直升機在天空鳥瞰地面行軍部隊,就像三條綠色蜿蜒巨龍滾滾而來,如此精訓嚴練的鋼鐵隊伍,軍威壯盛,殺氣騰騰,銜枚疾走,戰志昂揚,洵為虎賁之師也! 「小兵仔」所屬的紅軍班超部此時也不是省油的燈,本師有個優良傳承-民國五六十年代所參與的師對抗演習裏,在幾任師長的正確領導靈活指引之下,向無敗績,係於蓄養節宣的階段裡有其獨特的「策必勝之謀」有以致之。 1975年老蔣總統剛過世,我部甫完成階段性任務由戍守滿兩年的金西防區回防北台灣,進駐林口台地為捍衛大台北地區之機動「鐵拳」部隊,防區奄有桃園縣(部份)、台北縣、基隆、宜蘭縣(部份)轄境,海防西起永安漁港,東北迄蘇澳港,為因應來年師對抗締造佳績所需,特別命以180旅為主力之所屬步兵依序輪番進駐苦苓林基地整訓,當年凡由前線回台進駐林口之整備師,依例年度皆有定名為「林上演習」之「旅對抗」以檢測該部之打擊主力(成果驗收),這年秋天適南部陸戰隊某團剛完成基地訓練,於是首開步兵旅與海軍陸戰團對抗之先河,雖遇上了鋼鐵勁旅,卻以我部沉著應變、靈活戰場調度、運用優勢兵力,宛如神兵天將直搗敵穴,克敵制勝(詳見《尖端科技軍事雜誌》第370、371期連載拙作《無敵神兵》篇)。翌年的師對抗,該旅乃名正言順地擔負起先鋒旅的角色,原由179旅徵調來擔任「無敵隊」尖刀班長的原住民曹族勇士「小黑」受命為該旅搜索排排附。 二、主戰場: 兼程北進的藍軍於4月12日越過中港溪,終於抵達苗竹接境的斗煥坪,並完成休整、集結,一聲令下,兵分多路,揮軍疾進,如下山之猛虎銳不可當,為避其鋒,我軍之戰略指導原則是:讓開大路,佔領兩廂,依恃地形,創造利勢,分割圍殲,為終決戰形成有利條件。 D日,進入新竹縣境之藍軍,在新城一線展開廣正面之攻擊前進,其步兵前鋒第一營,勢如破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勇往直前、如入無人之境,輕易穿越元培醫專校區,我前鋒旅某連奉命誘敵,沿著「市14號」道佯裝阻敵,並呈不敵之勢,刻意製造被敵俘虜之機以滯敵,雖層層抵抗,實向西北方節節敗退而去,造成敵營孤軍深入我預設陣地口袋而不自覺,也就在通往「三姓橋」間的「隘口」地區中了我軍埋伏,進退不得而被判全殲,蓋主要道路進出口已被我裝甲騎兵適時以坦克執行封攔,頓成「關門打狗」之勢而取得第一回合的勝利。此旗開得勝之首功,實遵循自《孫子兵法·計篇》「利而誘之,亂而取之」之戰略運用。 另一北進藍軍主力276旅沿著「117號」幹道向東北方的青草湖地區猛撲,有拿下此戰略要點俾開設「前指」之企圖,殊不知高地端已被我「先鋒旅」先馳得點佔領有利地形,布下天羅地網以逸待勞請君入甕呢,為利我軍「打點」,職司「立即反應」的我A.C.T連,在客雅溪以南,沿著明湖路,西接117道、東鄰寶山國中一線已然偽裝部署負責阻援,由西南方節節開入青草湖地區的敵主力旅,沿途繃緊神經搜索前進,好不容易抵達目的地已近黃昏,兵疲馬困,草草以乾糧裹腹,簡易紮營,養精蓄銳即行休息;翌日拂曉時分,紅色信號彈一發升上黯黑的天際,暫宿在山區「孔明廟」待命出擊的生番勇士小黑,頭綁紅布條,手持開山刀(易於山區披荊斬棘也),一副效法先人出草之威,似脫韁的野馬一馬當先奮勇殺出,直奔敵陣;其屬下亦不遑多讓,視為斬首任務飛奔下山,槍上刺刀在黑夜裡閃著陰寒之光,直驅藍軍步4營第2連指揮所,見連長驚醒之際,就是一陣猛劈亂刺,連長閃躲之餘驚呼連連,傳令適時而至,一番搏鬥間,紅軍反被制服刺中,敗下陣來,該忠心耿耿之傳令兵武功超群終能護主,真是養兵千日用兵一時啊!此君卻也因此而嚴重違犯軍法收押統裁部候辦。由於該地區地形複雜,藍軍得以趁勢利便部分突圍兔脫,殘餘主力之眾轉進至頭前溪以南,已然元氣大傷,為第三階段的大決戰種下了敗因。 是役也,班超部隊光榮記錄再添一筆,是年夏初,奉命移防關渡,扼守淡水河口,是為首都衛戍之前哨兼領「勤王之師」。 三、後記: 昨夜驚夢,皇皇巨著十數萬言之描寫當年師對抗《決戰中原》草稿終底於成,熱血自喉頭湧出,噴向天際,畫出一道完美的弧,彩虹成焉;虹端西起林口臺地紅磚窯高聳入雲之煙囪,虹身橫跨泱泱淡水河,虹尾東迄小坪頂高球場青青大草原,地平線上旌旗獵獵,裝甲十里征塵揚,戰機凌雲御風去,蒼穹有八音齊鳴,堂堂七尺之軀砰然倒地……。 驚醒之餘告以小女噩夢緣由,其謂,焚膏繼晷宜有止日,適可而止,保重為要,乃暫休筆。際此俺學長小黑酗酒驟逝周年紀念日,酌選其中片段精華披露,以示革命情感緬懷之意,前揭兩役伏擊之戰,均有當年在金考部假敵連受訓充任過「匪軍」之弟兄們(相關文請見本報去年8月26日副刊拙著《溝溝相連到天邊》),限於篇幅,其中與役之相關人物刻畫尚難一一細其詳,讀者諒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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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軍旅生活
自小特別喜歡觀賞軍教片,因此對於從軍,是抱有許多憧憬的。等待兵單的日子,在親友的勸說下,改申請替代役,接受短暫的成功嶺後,再至澄清湖接受專長訓練,即可分發。 成功嶺的日子始終令人難忘,那是精實,沒有個人,只有團體的生活。一報到,擁有了所屬的單位與號碼,理髮師手腳俐落,迅速的將每位役男理成幾近光頭,每個人換上同樣的服裝,此刻從恣肆的百姓變成受訓的軍人,只有服從,沒有自由。 在軍中,手機喪失了功能,沒有任何的娛樂,只有倉促的步調,扎實而密集的課程。夜晚拿起自備的針線盒,艱辛的將細線穿過微小的針頭,對於近視者而言這是個挑戰,睜著斗大的眼,生怕一不小心,又前功盡棄。手指顫抖著縫製名牌,縫線歪斜,似乎蝌蚪在泅泳。因為身形矮胖,很難找到合適的褲子,只好將褲管捲起再加以固定,但它卻時常鬧彆扭的掉落。 晚間只有幾分鐘的時間淋浴,一邊抹上肥皂,一邊沖水,幹部已在外催促。晚間主要是開訓、結訓典禮與軍歌比賽的演練,講求動作、聲調整齊一致。入寢時先將摺好的蚊帳掛上,在風扇及鼾聲的陪伴下入眠,但室內燠熱,加上緊鄰的左右室友及上鋪夥伴的咳嗽聲卻讓人恐懼。幾天之後,我就第一次進入醫務室報到,展開夜夜嗽聲的生活。 受訓時的伙食尚稱豐盛,只是軍中的規矩讓自由慣的我難以適應,腰桿挺直,以口就飯,用餐成了另一種意志的修練。在軍中作息一切正常,每天補充充足的白開水,沒有坊間的手搖杯,也沒有商店的寶特瓶、鐵鋁罐,拒絕一切誘惑,與外界的聯繫也少了,只有短暫的時間與家人通訊,讓他們知道我一切安好。 軍歌比賽得獎與擔任公差所獲得的榮譽假,讓我短暫脫離營區。至便利商店原本想拿起一杯含糖飲料,想了想,搖搖頭,還是選擇無色無味的礦泉水。 結訓前一天晚上,部隊長官問我:「這三個禮拜你學到什麼?」 「報告,我學到有規則的紀律與對慾望的克制」我敬禮後回答。 「很好,你會成為一位優秀的替代役男的!」長官點頭後對我予以勉勵。 離開成功嶺後,偶爾會想起營區的生活,這是一段很特別的記憶,規律、服從與健康的日子。痛苦時,我會想起我的軍旅生活,短暫但充滿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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唱「夜襲」的日子
「夜襲」這首軍歌,最近忽然因選舉熱門起來了,我很驚訝這四、五十年前的老軍歌,會一夕而紅。 民國六十三年夏天,在鳳山步兵學校接受半年的預官基礎和專科訓練,有軍歌教唱這課程,除了陸軍軍歌因以後兩年預官生活,每天晚點名必唱,所以歌詞在退伍後,至今還記得;另外,就是這首「夜襲」,四十多年後,也仍沒有忘記,其餘的,大概都忘拋諸腦後了。 「夜襲」這首軍歌,因歌曲抑揚頓挫有致,該慷慨的地方就壯威有力,該呈現夜襲應有的悄靜或肅然,也會小聲迤邐洏過;至於歌詞也文青中帶有激揚;你想,那首八股政治味濃的軍歌,會有「夜色茫茫,星月無光……」這種描景的歌詞呢? 我們在步校受訓學了十幾首軍歌,為的是當排長時,帶部隊時須唱軍歌;雖然排長只要開口前兩句,後面的士兵就會唱下了,所以音痴的我,其實記不了多少軍歌的歌詞,說來慚愧,除了這首「夜襲」外,真的多是打混過去的。 但這也有個原因。因為我下部隊後,發現部隊阿兵哥們都來自新兵訓練中心,新兵訓練中心教他們唱的軍歌,卻又和我在步校學的不太相同,有交集的大概就是「夜襲」和少數一兩首了。故有時值星班長帶隊時,我得先背好他們所唱的,而非我學過的軍歌頭兩句,換我帶整排部隊時,還能濫竽充數,唱出頭兩句;士兵接唱時,我有時的確聽不清楚他們唱的歌詞。 可是「夜襲」不同,步兵學校和訓練中心都學過,可說是官、兵都有交集的少數一首歌了,我以我帶隊時,特別是夜間訓練回來的路上,就唱「夜襲」這首歌。有時連我也跟著唱了。 唱著、唱著,自然就牢牢記住歌詞,不太容易忘了。四十多前在高雄鳳山唱的軍歌,想不到四十多年後,又從高雄熱門起來了,大概許多男人,對這首歌,都有共同回憶的關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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歇 鞋
歇鞋,謝謝! 下午整理陽台,看到一雙已不再穿的鞋,心裡盤算著該怎麼處理?看到滿盆長得密密麻麻的銅錢草,突然靈機一動,就留下這雙皮鞋吧! 剪下飲料保特瓶下端,直接挖了兩團銅錢草安置進瓶子,再放進鞋子裡,塞點保麗龍固定好,兩鞋之間綁上一條銅線,便可以掛在牆上,彷彿這雙鞋繼續在人間行走著……。 隨著窗邊的日光游移,我看到這雙腳好像還是不肯休息,踩著步伐想跟上歲月,想想,它陪伴我踩過的足跡豈可計數?我心裡告訴它:謝謝你,就歇著吧! 雙腳走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