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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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發揚槍道之緣起│敬謝聰堯大師
早前,浩源帶來一頂帽子,前有骷顱頭和體幹班,旁繡我的名字,那是他們542旅戰技隊做帽子時,浩源有心加做送我的;不久之後,忠志寄來一件衣服,上有手眼身法步的字樣,那是宜蘭聯保廠刺槍隊的制服,我也沾光。日前,正偉寄來幾件衣服,左胸小小骷顱頭下有AISPTC步校體幹班的英文縮寫。浩源、忠志、正偉,都是前後期的體幹班,更是前鋒刺槍隊第一期師資班的成員,我們從步校體幹班到前鋒刺槍隊甘苦共嘗,他們做衣帽也想到我,感謝他們。 正偉寄來的衣服後領有四個字:發揚槍道,那是我一生懸念的使命,他居然把他公開了。其實,在我行走前鋒、干城、體幹班之際,不免經常叨叨念念,他們聽了或許也有了感應?前鋒刺槍隊甚且在湖口台地及兩廳院廣場的操演上,高喊發揚槍道,震撼全場,觸動我心。他們算是我的知音,為我發聲。 平時叨唸的已被公然嘶吼開來之後,我更加心心念念該如何轉化成具體行動。否則口說而不做,只會被當作話柄。 107年7月出版《執干戈為民前鋒》專書之後,又將於十一月出版年度新書,書名就教於當時的六軍團指揮官徐中將(以奉調榮升國防部常務次長),他在百忙之間靈機一動為書命名曰《發揚槍道南北行》於是,發揚槍道不但在我口裡碎念,還曾公開朗聲傳誦,更且形諸文字行於當道了。 因為這樣,我就想起前有氣刀體一致的排汗衫,後有發揚槍道的衣服與書本,何不將兩者用在一件衣服上呢?氣刀體一致才能發揚槍道,發揚槍道必須氣刀體一致,如是,先有了啟發、醞釀,最後下了決心,但求書寫定錨的人。 提起書法題字,有幾個好友曾經為我的書書繪是想當然耳的人,諸如聰堯教授、世豪校長與二文校長,但我特請聰堯兄惠賜墨寶,主要在現有排汗衫前胸的氣刀體一致就是他所書。 一個晚上,求字於聰堯兄,他胸有丘壑信手捻來一揮即就且各有四款字體供我選取。於焉,前胸「氣刀體一致」,後背「發揚槍道」,一衫二體,二體同衫,相互呼應,相得益彰,此後就是氣刀體一致發揚槍道了。謹此,感謝聰堯兄惠賜墨寶成就此衫,大師出手,果然了得,新衫何樣,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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健康檢查掌握自己的健康狀況
我曾經在報社工作,採訪單位的醫院提供記者免費但實質金額約七千元的健檢套餐。 女性健檢,少不了子宮頸抹片。起初,我並不知道沒有性行為不需要做這項檢查。醫師及護士小姐事先也沒有詢問,在為我進行子宮頸抹片檢查時,需躺在特殊椅子,讓醫師用鴨嘴進入子宮頸,導致處女膜破裂流血,我感覺到緊張及痛,但並不知道發生甚麼事。 後來是檢查完後,護士小姐來詢問我是否從未發生過性行為,我回答是。她才告訴我,未發生過性行為是不需要進行子宮頸抹片檢查,這次的健康檢查是不愉快的經驗。 有了此經驗,後來到醫院就診,護理人員都會詢問是否要進行國民健康署補助30歲以上婦女免費子宮頸抹片檢查,我就知道該如何處理,直接說不。 此外,國健署提供的免費健康檢查,40歲以上可利用成人預防保健,每3年一次免費健康檢查,針對血壓、血糖、血脂、腎功能、肝功能及體重,進行評估。因為工作場所並沒有提供員工健檢的福利,我也透過此方式,到附近醫院健檢,我確認自己的健康狀況。 還有45歲以上每兩年一次的乳房X光攝影,在醫院進行乳房攝影檢查,透過放射師的協助,兩片壓迫板將乳房夾起,做適度的壓迫,讓乳腺組織均勻分散,影像才清晰。檢查報告直接寄到家中,結果發現是乳房鈣化,所以安排回醫院複檢或診療,還好醫生說「沒事,追蹤就好。」 年歲漸長,人體就像汽車,零件用久,難免有些故障,透過健檢早期發現、早期治療,這是很不錯的事情。而且,我發現周遭很多人沒有運作免費健檢,其實這是國健署提供的資源,應該善加利用,畢竟預防重於治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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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選擇了人生的不同
同樣一段路的距離 有人選擇以走的方式,悠閒 有人騎著摩托車迎風,或默默地等著公車,或小跑步的 快快…… 一段路上呈現了多樣人生百態的選擇 過自己的生活 走自己的路徑 選擇,決定了未來 未來,在選擇間,逐漸成形 決定,在自己的選擇後,定形 不同的心,讓選擇有了每個人的不同 不同的選擇,在人生的每一回不同裡,下了最直接的不同註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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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獅爺的天機
金門國家公園用「馬背」作標誌,金門縣以「燕尾」為縣徽,均取自閩南傳統建築。「如果要形塑金門的文物呢?」那麼除了風獅爺,別無選擇。如果你問我:「金門值得看看的,有些什麼?」哦!太多了,讓我想想,那麼,也無妨去看看風獅爺。 「風獅爺,不言自明,肯定跟風有關的獅子,而爺大概是獅子受鄉民敬重的一種尊稱,這該是金門特有的民俗文物吧!」一點都沒錯。一般風獅爺體量都不是很大,大多採用石材,以圓雕直立獅子像為主的一種「辟邪物」,習稱「石獅爺」,因置於各聚落的風頭處,才稱之為「風獅爺」。其職責是掌管「鎮風驅邪」,為世間人心靈的祈求與渴望,提供鎮風制煞、驅逐邪惡、祈安求福等逢凶化吉、交個好運的服務。但切記:「心誠則靈,不信不靈」。 示出一張「縣民卡」,你看上面就附有一尊風獅爺,憑此卡搭乘金門公車船,免費暢遊金門。看後,你也許會笑:這樣的雕像造型略顯呆板,也配稱為獅子嗎? 不錯,也許你在大動物園、馬戲團或電視中見過牠。但中國並不產獅子,古人根本沒見過獅子,獅子名稱的出現,恐怕是西漢張騫出使西域以後的事;大概到了佛教東來之後,才耳聞這種頭生長毛的厲害猛獸,也沒見過牠的真面目。在中國古代,獅和龍、鳳、麒麟全是想像中的神獸。然而畫龍以蛇為本、畫鳳以雉為本、畫麒麟以鹿為本,雖不像,好歹還有那麼一點兒的意思。畫獅子可沒見過真獅子,只能憑口傳耳聞得來的形容,發揮想像力與創造力,增添了裝飾性,再融入了人的期望,變成理念與想像的產物。而石材具有恆久與穩定的特性,很適合獅子的性格;石獅成為古代中國藝術家最喜愛的表現題材之一,就因為大家都未曾見過真獅子,沒有像不像的問題,自然多了發揮的創意空間。 古時,石獅的用途是宮殿的點綴物,用來增加建築物的莊嚴和美觀。在富貴人家的府第門口擺上兩隻石獅,則象徵顯赫,以講究大才夠體面。石獅雕刻不完全是蹲踞的,也有站著的獅子,但遠不如蹲踞的好看。古代陵墓的神道兩旁有許多石獸,就有蹲踞或站著的石獅。但有無像本地直立式的石獅,孤陋寡聞的我就不得而知了。 風獅爺因為民間匠師技法的不同,表現形式的不一,構成每一尊風獅爺形象的迥異。樣式是千變萬化,無一雷同,妙就在不同,也好在同中有異,即有相承,又各具特色,真虧石匠想得出來。你看,風獅爺下部雕葫蘆,音似「福祿」,吉祥寶物,代表高深莫測的特性;更為陽性象徵,呈現剛陽旺盛的生命力,即寫實又寫意的風格。而那帥印、令旗、繡球、銅錢、胸鈴、是人們所賦於不同任務時的職別證,使其各司其職,各展其長。也似乎標誌著這裡的百獸之王已經徹底的被馴服了。它似乎喪失了威猛、野性,不再是凶殘,能不傷人畜,足夠負責盡職的辟邪物,藝匠的巧思恐怕就在此處。 你看:風獅爺圓瞪雙目,目光炯炯,昂首張口,大有氣吞山河之概;抬頭挺胸,手持令旗,威風凜凜,凝視前方,渾身充滿力量,全神警戒的護佑著鄉里平安,顯得那麼勇武和敬業。噓,別妨礙它!來,看這尊風獅爺體態仍嫌猛勁不足,但神情卻刻畫得格外傳神,逗人憨態,妙趣橫生;它少了一分威嚴感,卻多了一分使人易於接近的親切感,讓人一股莫名的喜悅也隨著自心底漫漾開來。還有嘴微張,咬著牙,不知它正在想什麼?是恃才傲物?或忿忿不平?還是憂心牙疼?表情顯得十分複雜,端詳了半晌也未得其解,但嚴肅的神態沒有改變,那並不溫馴的神情,彷彿獸性難改,是個令人解不透的謎。再看!這尊風獅爺昂首雄視,張大嘴巴,仰天長嘯,顯得多麼豪邁昂揚,作風古拙,大有渾然天成的意趣;它只是把石塊順勢擬形雕成,手法簡練,在形象和姿態上略加概括處理,也見生氣,更具有審美藝術價值了。再去看看,一尊英姿煥發,一副雄糾糾、氣昂昂的模樣,頗具陽剛之美,更帶有古意的風獅爺,那可是經過悠久的時光淘洗凝聚所致的一種美感,帶著歷史的風霜、歲月刻畫的痕跡,流露古典韻致。兩岸三通後,重新豎立許多由大陸雕刻的風獅爺,形象靈動,虎虎生威,壯觀了,只是那份古意卻已全失了,這反而使我悵悵若有所失,或許是懷舊情感作祟吧!風獅爺因欣賞者的審美情趣不同,欣賞時的心態各異,但皆可從中尋求各自的意趣。 民間匠師利用藝術的誇張和變形的技藝,完全掙脫古昔的表現方式,在形體上,沒有太多繁瑣的細節,使風獅爺顯得更單純、更完整、更富有表現力,給人印象特別的強烈。它融入濃厚的庶民生活氣息和人間世俗情感,讓我們領悟它們的悲歡交集,留給後人無盡的思索與揣摩。風獅爺對往昔鄉民心靈上的撫慰,遠遠地超越了迷信,已成為具有無可取代的情感寄託與精神支柱。 風獅爺,從功能來看,它是辟邪物,藉其造型、寓意與宗教的力量,達到驅邪祈安的目的;以代償的形式,來彌補現實中的不足。從類屬來說,亦只能稱之為神獸。從藝術觀,它是力的象徵,壯美的顯示,顯得蒼渾、拙樸、威猛,呈現出穩定、永恆的美感。可說把中國藝術中「求神以形」的真諦表現得淋漓盡致。 那看透世事曲折、人情冷暖的風獅爺,嘴似張微閉,欲語還休,莫非還有不為人知的事?或訴說曾經的滄桑往事?彷彿回溯到明鄭抗清時期,以金廈為主要駐地,局勢尚有作為。豈料叛將海澄公黃梧摸清明鄭的各種弱點,包藏禍心,竟對清廷獻出極為惡毒且毫無人道的對策,隨著明鄭內部矛盾的鬥爭分裂,自毀海上長城。當金門淪陷時,清軍入島為防明鄭捲土重來,不惜生靈塗炭、不管哀鴻遍地,執行焦土遷界、墮城焚屋,堅壁清野,強迫倖存之人內遷的嚴酷措施,違者格殺勿論,真是慘絕人寰。明鄭投降以後,當內遷的島民禁不住鄉愁的蠱惑,陸續重返故土時,風沙茫茫,不見天日,目睹殘破家園像遭了野火一般,留下的只是一片枯焦,真是滿目瘡痍;昔日的風景已變得多麼遙遠。然噩夢緊緊尾隨,年年歲歲,狂風虐肆,旱戾、疫癘又復相行,且來得殷勤,來得猛烈,禍害持續達數百年之久。想來不免令人愴然! 對那些苦苦掙扎、無力又無助、無依也無靠的恐懼島民,為了找尋心靈的慰藉與屏障,各種各樣的神就應時而生了,因而有聚落就有宮廟與辟邪物;這數百年的光景,到底來了多少神祇,恐怕誰也說不清楚。面對那遮天蔽日的風沙,父老鄉親在神思遐想中推舉爺們,看中爺們不朽的精魂和口吞風沙的特異神功,企圖向大自然的邪惡勢力展開抗爭;在一波又一波的侵襲中,爺們始終義無反顧的挺身佇立,扼守第一陣線,任由黃沙抽打、狂風搖曳、烈焰烘烤,但爺們卻依然昂著不屈的頭顱,堅守崗位,默默地忍受風沙的肆虐,苦度孤寂難熬的歲月,年復一年。君不見爺們多少弟兄因過度勞頓,神隱於荒煙蔓草中,恐多不為人知了! 直到兩岸對峙時,金門依然童山濯濯,易陷陣地曝露之危:漫天黃沙唱大風,真叫人難忍,影響軍心士氣;此時,聰明的現代恩主公們領悟到:防風害的關鍵就在於造林。致力造林綠化,興建水庫,改善生活環境與注重衛生,才能正本清源;於是全島軍民在長期共同投入造林養林的艱苦工作。事在人為,終於見到林木枝椏交錯,綠葉重疊,濃蔭處處,全島綠意盎然了;你看:眼前每一條道路兩旁的樹木,是如此的繁密,宛如綠色的隧道。如今風平浪靜,家園的美好;醫療的完善,就醫方便,無須鎮風驅邪、高枕無憂了。但是,爺們多風沙少,未能填飽肚皮,遑論其他?時來運轉了,身為金門獨樹一幟的人文景觀代言來打拚,是爺們永續發展的最佳選擇,讓觀光變得更知名。 在這裡,不必燒香,不必跪拜,不必訴苦,也不必祈求了。它那雙冷眼看得多了,石不語。又見雲淡風清,風獅爺依舊以獨特的雄姿靜靜矗立,為連繫著過往記憶與歷史變遷的見證者;此時,如釋重負不再張牙舞爪了,身後乃飄著褪色的碎布花斗篷,不捨丟棄,那可是昔日粉絲貼心的溫馨獻物,禮輕心誠,不免喜形於色;往日那顆戰戰兢兢的心似乎變得無憂無慮,活潑輕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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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猶在
招牌破碎,家猶在; 飛機遠行,煙留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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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樹又見林
在茂密的森林裡前進,除非有前人的腳印,或帶有地圖和指南針,否則容易迷路。所以,在我進入森林前,會先對準欲抵達的一個目標山頭,然後迂迴前進,路就在腳下打開。 在浩瀚的知識叢林中,到處有我們不曾發覺的創見,和令人驚喜的發明。可是,在茂密林中,這些珍貴的寶石到底在何處?就必須有正確且適合自己智力和能力的泉源,否則會在東搓西捏間,不僅浪費時間外,亦無法順利找出完整的目標地,自然無法建立自己知識的森林全貌。 過去,我們面對實體紙本書籍,或可衡量自己的基礎學能,在學海中掌握「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飲」的真諦,再窮一生深化和闊化此「一瓢」的真正的價值,找到自己學術的明確目標,創造另一層的學術的巔峰。 可是當今網路森林錯綜複雜,資訊如光波透過泉水不斷跳動、不斷折射,光怪陸離,推陳出新,變動頻仍,真偽雜陳難辨;更叫人欲窮一生擇取「一瓢飲」困難重重。「搜尋引擎」真是最偉大的發明,提供我們快速、集中、分析、辨識的便捷功能,做為我們擴展應用的參考,增高學術的標的和前進的方向,不致迷失林中。 在今天這工商社會,人際網絡更是錯綜複雜,面對卑躬哈腰的身影,有如行走在茂密的森林裡,既茂密亦疏離,不僅一片混沌,且混濁不堪,處處泥沼、處處陷阱,四週充滿善惡難辨的面孔。我的「一瓢飲」在何處?前進目標到底在哪裡?我要如何化險為夷,化阻力為助力? 《莊子.列禦寇》借孔子之言:「凡人心險於山川,難於知天。天猶有春秋冬夏旦暮之期,人者厚貌深情。故有貌愿而益,有長若不肖,有順懁而達,有堅而縵,有緩而釬。……」點明人心之險惡比天道更不可憶測,唯有《易經.蒙》:「山下出泉,蒙;君子以果行育德。」讓我們在茂密的人際森林中,撥開一條明確的行動路線,才能看到真正的森林全貌,選擇自己要的那「一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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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 間
時間 它創造了一切 又毀滅了一切 小時候覺得時間很多 年輕時根本不在乎時間 老了又覺得時間好少 快樂討厭時間 因為時間讓它變短 生氣討厭時間 因為時間讓它消失 悲傷討厭時間 因為時間讓它被遺忘了 時間是什麼呢? 時間就是 每天都覺得它走得很慢 可是回頭一看 卻又發覺怎麼跑那麼快的怪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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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體貼如你
打鼾的你 自願 退-退-退 退到客廳 裹起棉被 蜷縮起來 鼾聲大作 鼻息雷鳴 留-留-留 留在床上的我 卻感受到 你 滿-滿-滿 滿溢的愛意與關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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鄉愁如巢
鄉愁,如那搭在樹上召喚遊子回家的巢。 我的故鄉在河南一個叫做「內鄉」的鄉下小城,那裡有蜿蜒的溪流和一條繞城而過的河,在地圖上叫「湍河」,家鄉人稱「七里河」,其實這樣的河流何止真的只有七里?我想這是用「七里」來體現出鄉下小城的純真和無法用尺子丈里的溫情。 故鄉的土地上那一條條自在的小溪,如同柔軟的絲帶飄在土地上,在姿態優美的伸向遠方。那彎曲的溪流,那柔軟的土地,就像母親在冬天舖的厚軟的床鋪,帶給我安穩的睡夢。 故鄉的河水分成無數的支流悄無聲息的滋潤著腳下的厚土,孕育了一排排的白楊,榆樹,直衝雲霄,高而直的樹有了流淌根部的溪水、歡舞著盡力的、盡力的;伸長枝椏直到半空,和陽光、細雨、也或冬雪細訴歲月的苦樂,同時彈起四季的音符。引我在樹蔭下做夢,而鳥也歡快的在樹上築巢,巢中鳥和我一起成長一起做夢,人與鳥似乎和溪水融為一體。鳥巢、半空中的鳥巢、孕育在河水上振翅高飛鳥兒的鳥巢是我童年的歡樂玩伴。它讓我摸得到溫暖,體會到親情的所在,雖然它只在半空中……。 小舅在世的時候,他曾經搬著梯子靠在樹上讓哭著的我親眼目睹鳥巢內的好奇、因為氣球飄向空中讓我發現搭在樹杈的鳥巢,而外婆綁著圍裙在樹下叮嚀,只可看不可將鳥蛋拿出來。我看到6個白色的如彈珠大小的鳥蛋在鳥巢內安穩的躺著,上面還有掉的幾根鳥羽毛、我用手摸摸每個鳥蛋都有溫暖的溫度……。 如今,拿梯子的小舅和怕我摔下的外婆已經消失、好似消失在飄渺的半空,無端的抬頭看到安穩在樹上的鳥巢,炫目的陽光刺疼了我、任淚眼將鳥巢模糊成一團黑點。 後來,我知道每個人都會消失,但唯有那鳥巢,它會從這棵樹到那棵樹,這個區域或那個區域,失落在出現;地上的人一批批的年老再一茬茬的新生;于是我對樹上的鳥巢生出無限的迷戀來,那鳥巢、從我童年記憶一直到現在,如今再見:從前那一張張熟悉的臉隨著故鄉冬季的落葉飄去遠方,唯一駐足的,是一樣掛在樹上的鳥巢、被歲月沉澱成「家」的鳥巢。 曾經、在異鄉為生計奔波,故鄉被丟在遠方,抬頭看,城市冰冷的電線桿上哪有鳥巢的影子?這時才發現鳥巢已經消失……。 原來離我遠去的不僅僅是故鄉,還有那如「巢」的家、城市一棟棟的高樓直到半空,鳥兒找不到樹木可以築巢,它怕摔在地上,摔破它的希望、也摔破因它而想家的遊子的心靈。 我常回頭看自己的腳印、從年少就走過的腳印,卻無法發現走過的痕跡,無數交叉錯綜的腳印覆蓋我的足跡,仰望天空、沒有樹木、沒有鳥巢,感覺枯燥無味,飛機將旅行寫在天空,更將為搭巢無助的鳥行寫在翅上。眾多的生靈就這樣在地上各自尋找自己的家、在一次次的輪迴之中生生滅滅。 閃爍的紅綠燈漸次而亮,車輛在發動中吵雜這路樹、沒有鳥巢的樹木發呆的站在霧霾中,因此更懷念故鄉那高而直的榆樹和搭在樹上的鳥巢。 故鄉那一個個的鳥巢承載了多少如我這樣離家的遊子?大約如看不見的鳥巢怎能數的清? 鄉愁如搭在樹上召喚遊子回家的巢,無論你走的多遠、飛的多高、你走不出家鄉的屋簷,家鄉的河流、以及樹上代表著「家」鳥巢。 我如留戀母親一樣的戀著家鄉,戀著美麗的「七里」河、戀著柔光如碎片的溪流,戀著嘩啦啦的白楊、榆樹、以及那樹上繁衍著生命的鳥巢……。 此時,眼望哥哥傳的故鄉的鳥巢的照片,美麗的、在冬季落下沒有樹葉的樹上延續生命的鳥巢,下輩子,願變做一隻鳥,選一棵枝葉繁茂的白楊或榆樹,收翅而息,不離故鄉、無慾無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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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就與害怕
小兒子從學校拿回辣椒樹苗,隔了兩天綻放一朵白花,但小樹苗不敵風吹雨打,花葉開始飄落,曾經只剩下一支光禿禿的莖,後來經過施肥與細心照料才勉強長回一片葉子。他對我說起這個辛苦與興奮的過程:「妳猜,最難克服的是什麼?」 我說應該是等待吧?我記得以前自己種番茄,那殷勤的希望一分一秒,只能原地打轉,無法自拔。 他笑嘻嘻,搖搖頭發出帶點神祕的聲音,像怕隔牆有耳那樣的對我說:「不是等,是怕。那長不出來的枝枒,好像一根細長的棍棒在打擊成就,我差一點就要失去信心了。」 我睜大眼睛,久久回不過神,心情上原來,會是這樣的。 認真想想,好像是這樣的沒錯,等,可以倒吃甘蔗,而「怕」卻牽動著一種成就,不見得能夠有所回報。不會害怕等同順利,可是答案呼之欲出前,往往只能坐立難安,焦急的團團轉。要看淡這成就的得失,是很大的挑戰。 成功前的害怕固然無法闡述,失敗後的害怕更是難以言喻。「執迷不悔」,也許說的是在努力過程中所釋放的情感。成就已經迅速發芽,長出藤蔓,用喜怒哀樂當養分的結果,是向著未知的宇宙延伸,盡人事聽天命。 我曾在同一天體會成就得與失的輪番上陣,那是在釣魚著迷欲罷不能的時候。 對於釣魚,我的內心是很掙扎矛盾的。小時候常看表哥就地取材自製釣竿,數不清拉起多少魚,我懷疑那是簡單的挑戰,才能一次次收放自如。開始換我學習,疑心病忍不住再度發作,懷疑起那些魚兒太過耍賴叛逆,才會不理我甩著竿,拋出誘餌的繽紛美味。 進入夜校生活,計件打工無拘無束,遇見空檔的時候,我拿起釣竿,往水的方向散步而去。技術一日日進步,釣起魚來也就得心應手。那是我青春期後紓壓的方式之一。 幾個月後,親友弄壞了釣竿,我拿起菜單和現金,端莊地買海鮮和學下廚,竟遺失了釣魚的基礎。 有一次和家人去溪邊烤肉,大家決議甩出釣竿探測那些水流的速度,誘捕水中之魚。為了配合大家,我專程下山去轉角處的柑仔店買新釣竿。 回到現場,只見他們竿子一拋,此起彼落地,一尾接一尾將魚拉出水面,只有我命中目標,像神射手那樣,把線甩到野溪的對面,釣鉤緊繫在一棵樹上,嚇壞不少郊遊旅人。 曾經有人告訴我,熟能生巧的東西靠歲月成就,但是只要學會,不論生疏多少年,一接觸便能得心應手。我想自己是例外,釣魚讓我垂頭喪氣。 又過了好幾個月,因為規畫了北海岸港灣的夜遊旅行,想在基隆的外木山堤防邊,垂釣肥肥魚兒,那座城市的繁華街上有商店、旅館,可以在高樓飽餐一頓,欣賞萬家燈火的夜景。我沒有飢餓感,只想全力以赴的釣魚。 選一處寂靜的地方擺好竿子,浮標一下沉,立刻收竿,釣鉤垂掛一尾未成年的小魚,能拉起東西,就算是好彩頭,放走小魚,牙一咬,就這麼垂釣到天明。九個多小時的等待,不時有出乎意料的收穫出現,雖然都是別人的好成績,我還是為他們喝采。最後,帶著空冰桶,我和伙伴面對著海上日出,遠方有船響起馬達聲,來往的人愈來愈多,逆光行走的樣子都成了剪影,我屏息著,把美麗風景深深鏤刻在心裡。 從北海岸回來之後,我趕赴下一場約,馬不停蹄來到山中。不知道何時開始,釣魚變成一件即使犧牲睡眠,也兼具幸福快樂的事。 向著陽光的好天氣適合野釣,看著那些三三兩兩悠閒慵懶的釣友們,聽著認識的不認識的人話題盡是「大魚」,感覺很嚮往。當我釣起了肥碩的苦花魚後,才發現初來乍到的好運氣也在同一時間用罄,就連樹枝、雨鞋、生鏽鐵罐,不該出現的也一一拉出水面了。 「為什麼不相信我拉起了樹枝雨鞋和罐頭?」有一次我和朋友MAC聊起這個話題,好奇的問他。 「太困難了,我釣魚將近半世紀,妳說的三樣東西要勾住釣起來,希望太渺茫了。」MAC這樣回答。 我睜大了眼睛,久久回不過神,原來,我擁有一般釣手缺乏的天分,是這樣的嗎? 釣起了夢想中的大魚,也釣起了有難度的廢棄物,情況如此精采,莫名滿足我的心情。事實上,我已經有二十年不曾釣魚,春夏秋冬,攝影霸占我目前的生活。 一開始朋友見面,偶爾會問:「妳還釣魚嗎?」日復一日,他們換了問題:「妳還攝影嗎?」兩個問題象徵我的前後半生。記得自己會先回答:「沒有。」然後再說:「對,我仍在攝影。」 釣魚好還是攝影好?從來沒有人這樣問過我,而周遭的朋友,攝影人數取勝釣魚伙伴,拿著竿子走向水邊的往事都成為夢裡的畫面。 偶爾,我會懷念我和釣竿的快樂生活。空閒的早晨,在明朗陽光照射下,我拿起釣竿到溪邊碰運氣,過了正午時分,再綁張吊床補補眠。放假的時候,帶著我的釣具,坐上父親的計程車,在蜿蜒路途隨意下車,拋出釣竿聆聽陪伴著的,熱鬧滾滾的蛙鳴。 有好長的歲月,我把青春奉獻給釣魚,直到那一天,我將運氣用盡,拉起苦花魚後接著是樹枝雨鞋和鐵罐,我與釣友們都驚呼起來:「怎麼會這樣?」好像我剛剛中了頭獎,丟掉彩券那樣。 確確實實看見我的肥魚,確確實實拉起廢棄物,從喜悅到失落,我成就的得失和害怕在那一刻,漸漸關閉。 拉起廢棄物的釣魚生活,仍然幸福了一段時間,我收著空蕩蕩的長線,對著水面下視而不見誘餌的魚群放聲大笑,我覺得自己釋懷了某些害怕的心情。那把釣竿再也不能左右我的成就了。雲煙往事,它已經成為實用性很低,第二把壞掉的用具。每當我看見閒置已久的釣竿,會覺得自己懷念的並不只有釣魚,我懷念的其實是害怕得到後失去的一種成就,曾經蠢蠢欲動,如今消失殆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