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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槌哥
烏番嬸的死,小壯丁的誕生,原本人手就不足的家,如今更是雪上加霜,槌哥和春桃幾乎每天都忙得不可開交。幸好阿秀放學後能幫忙照顧弟弟,好讓春桃煮飯做家事或餵養家畜家禽。儘管山上的工作全由槌哥一人獨扛,但遇到農忙季節,春桃亦只好揹著「細漢」的,牽著「大漢」的一起上山;然後讓大漢的在田埂上或樹蔭下自個兒玩耍,自己則揹著細漢的下田幫忙。這種景象即使在農家常見,可是若以他們家的經濟狀況而言,似乎也不必那麼辛苦。 然而,為了不讓先人遺留下來的田園荒廢成草埔,為了堅持與這塊土地同甘共苦,再怎麼勞累也甘之如飴,只因為他們生來就是與這塊土地相依為命的作穡人。倘若抱持著投機的心理,一旦把座落於車路墘那幾塊田地賣給建商建屋,即能在一夕間致富,全家大小足可過著豐衣足食的富饒生活,又何須那麼辛苦。但是這個想法並非是他們的本意,也與他們的原始初衷背道而馳。他們維護田園的心永遠不會改變,非僅不會讓它荒廢成草埔,亦絕不貪圖自身的富厚,做一個出賣祖業的了尾仔囝,讓人恥笑終身。夫妻倆將效法先人篳路藍縷艱辛締造家園的苦心,一步一個泥腳印,無怨無悔地帶著子孫邁向幸福人生的康莊大道,以慰父母親在天之靈………。 二○一二年五月脫稿於金門新市里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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乩童老兵住下蘭
務農與生意,並駕齊驅在故里;中藥與魚行,家族企業傳千里。出生於浙江平陽縣老兵陳程玉,思故里、話說當年的奇蹟。 出生時咬著銀湯匙的他,少爺命運在人間,從小生活不愁煩,接觸生意的場面,長工供他來使喚;自小條理分明、嫉惡如仇,從懂事的那刻起,即學藥材的管理,賣魚生意亦童叟無欺,只因他君子愛財、取之有道。 因緣聚會來島鄉,生活一樣有規範,種瓜得瓜,他的福氣在人間,子孫綿延有規範………。 民國三十七年,陳程玉二十歲,適逢抽壯丁,家有五兄弟,排行老大的他被抽中,並接受「交通技術人員」的訓練,位置在浙江;六個月結訓後,即分發到上海的部隊,駐守吳淞江口築砲壘,牆有三公尺高,砲壘面積比金門下蘭村還大。 翌年元月到福州造飛機場,陳程玉負責炸石與炸橋,同年六月再到廈門五通築砲壘、打石洞,九月隨同二十二兵團司令李良榮將軍來金門南山與北山築砲台,從此回不了家鄉。 異地而居,萬事起頭難,居住百姓的民房,陳程玉將異鄉當故鄉,與夥伴同甘苦、共患難,彼此互動也頻繁;打石工人每人領兩份薪資,並有米、油、鹽、炭等物質的配給與土黃色衣服以及綁腿的發放;起初沒編制,到了胡璉將軍的手中,改編完成、福利亦完善。而居住古寧頭期間,百姓對他們極其友善,阿婆阿嫂炒花生米,都會盛一碗給陳程玉品嚐。 古寧頭戰役,匪軍來襲,南北山的砲台已完工,國軍去打仗,打石工人照打石,依規定、每月要繳交一定的數量,無論山前、金門城、水頭,路途再遙遠、工作再辛苦,亦不敢喊痠呼痛。而砲台有光圈,敵軍抓穩目標與方向,砲彈擊中該地,陳程玉等人立刻移往後浦,慶幸一路遇到貴人,百姓見他們出外不便,連家中大廳的門板都卸下來讓他們睡覺。 從三十八年至四十四年,陳程玉的打石生涯告一段落,他選擇退伍,凡有家眷者,胡璉將軍每人發放一千塊。在退伍前夕,他到中蘭造海岸,借住於民房,因送洗衣衫,而與中蘭村的蔡載牧小姐相識,當時洗一套衣服五角。久而久之兩人互有好感,甚而日久生情,於是他央人去請媒說親,但是在那個年代,要嫁「北貢兵」,女方讓人議論紛紛。 蔡載牧的母親二十歲生下她,四個月後父親即下南洋,從此之後不見父親的蹤影,母女相依為命很清寒,時常斷炊沒煮飯,人家王寶釧苦守寒窯十八年,等那薛平貴回鄉,而她母親望穿秋水君不回,一生活寡守貞潔。感念母親含辛茹苦養育她,歷盡風霜受責難,決定飲水思源不遠嫁,發願留在母親身旁服侍她。儘管島上軍隊多,英俊瀟灑的軍人要娶她,官階再大、人品再好、心念不動搖。而蔡氏家族不能招贅夫婿,蔡家膝下又無男丁,為就近照顧母親,蔡載牧雖然出嫁,居住下蘭的她到同村的中蘭租屋,白晝到下蘭侍奉母親,夜晚再回租屋處,直至母親八十三歲終老,充分展現為人子女的孝道。 退休之後的陳程玉,領了一床棉被及蚊帳,即與夥伴到中蘭打地鋪,他們分工合作,將軍中學到的本領靈活運用,每逢農忙時刻,拔花生、挖地瓜,人手之多、動作之快,猶如一支訓練有素的部隊。經過一段時日後,較年長者由政府輔導至省立屏東救濟院安置,循序漸進地,老兵逐漸離開中蘭;遠離金門的老兵,心繫同打地鋪的歲月,與他保持密切的聯繫。 而年紀最輕、有了家眷之後的陳程玉,將根留在中蘭,並從事閹豬、打石、耕作、養豬羊、做豆腐、打棉被等工作,甚至將在家鄉學習的一點中醫知識、在沙美與友人合夥開了一間中藥行,把脈看診很方便,絡繹不絕的病患,在沙美街上蔚為奇觀,馬安瀾司令官、倪慶裕縣長都因把脈看診而成為好友;除達官顯貴,求診最多的為軍中阿兵哥,主因坑道濕氣重,易惹風濕痛,倪慶裕縣長並贈「仁心仁術」匾額給他。 彈藥憑單、構工爆材專案,前花崗石廠的前身、後備軍人會砂石供銷社,原先開放民間採石,在民國五十六年間,懂得如何開採的打石工、向金防部第四彈藥補給點申請開採,公文憑證TNT炸藥二十箱、雷管兩百顆、導火索一百公尺,戰地政務時期,合法領有相關炸藥,才能炸石頭及採石,之後花崗石廠成立,方統一管理。 定居下蘭的退伍老兵陳程玉,沒人相信有朝一日他會為神祇代言;中蘭分上、下蘭,有兩間廟宇,分別為「蘇府王爺」及「玄天上帝」,國軍拆除後,二廟合一,當老乩身逐年退休,陳程玉成了蘇府王爺的代言人;眾說紛紜這老兵,裝瘋賣傻假神明,他心胸坦蕩、入境隨俗,在瓊林乩身蔡金條等人的協助下,依神俗坐禁,待他出關後,逐漸被村民認同。從民國五十八年吃了「佛飯」迄今,已有四十幾年歷史,眾生需解迷津,「乩童」與「桌頭」細說分明,自嘲老兵要融入本地生活,須先自我要求,方能與金門社會和民間結合。 本名陳上彩,當兵更名曾程玉,退伍之後回歸原姓氏的陳程玉,退伍證為「金防部輜重連」,他的實際身份為「石工隊」,金門太武山上的石刻「毋忘在莒」,即是出自他們這支石工隊伍。 民國五十九年,花崗石廠成立,廠方欲聘請陳程玉去指導,縣長擬召見他,可是他不去,復由司令官親自出面說項,他始應允,與同夥十幾人,浩浩蕩蕩去上班,並擔任技術員。廠裡每月薪資一千多塊,但需繳交一定的石材數量,多出來的發放獎金鼓勵。他在該廠待了三年多,因某位職員採購衍生出弊端,於是道不同、不相為謀,他決定辦理退休。 心存善念不貪婪,做了子孫的風範,陳程玉婚後育有三男五女,內外孫近二十人,在各行各業均有不錯的佳績,他欣慰自己在金門成家立業,如今已當了內外祖,又受政府的照顧,定居金門,他不後悔。 子孫分居各地,服務於金門縣稅捐稽徵處電子作業課、擔任課長的長子陳空招與其同住,當他回憶「北貢囝」的歲月,小學時候講國語,被同學排擠,而後說方言,融入了島鄉,和他們打成了一片,他告訴自己一定要力爭上游、才能有出頭。在民國六十三年,他通過縣政府基層人員考試,從助理員、助理稅務員、稅務員、稽徵到課長,一路攀升,能在金門擁有一席之地,他心存感激。舉凡電腦管理、土地增值稅、契稅、印花稅、娛樂稅、租稅宣導,都是他的業務範圍。民國六十八年,身為長子的他完婚,妻子於婚後四十天開了三六九冰果室,白晝擎蚵做生意,傍晚經營小蜜蜂,三十幾年來,夫妻胼手胝足、節衣縮食,除了金門外、台灣、廈門,都有屬於他們家的屋宇。 父子談歷史、婆媳剖蚵說故事,年年返鄉去探望,手足情深在兩岸,笑盈盈地陳述著老兵來金門島數十年的點點滴滴;此時此刻,陳程玉過著含飴弄孫的怡然歲月,而孫女出嫁前夕,當女兒為蔡載牧購回新衣裳,她試穿之後,出來亮相,屋旁的竹林下,相機捕捉了這一張和樂融融的影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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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個快樂愛吃鬼
名作家李昂送我一句話:「做個快樂愛吃鬼。」,彷彿為我的愛吃嗜吃美食傾向找到名正言順的安頓所。 愛吃嗜吃,似乎有家傳因子。 每回返家鄉,飛機才著地,手機即傳來老爸的吩咐,已在港口「海園」訂好桌,待會下了船直奔餐廳即可。逢兩老來台北小住,也是家族們不停的聚餐吃飯、吃飯聚餐。老爸喜在外面嚐鮮不同的吃食,也歡喜吆喝大家回〈暫時的娘家〉一起吃飯、品嚐老媽的手工美食,這點我遺傳自他,如幾天沒與人吃吃飯、聊聊天,彷彿要窒息般的渾身不對勁。 老爸愛吃嗜吃,連侍候他的老媽有時免不了要抱怨,一天多餐,碗筷還沒洗完,就要忙下一頓了。 慢慢的,我能體會老爸這喜歡「吃飯」的心情。那是來自我還極小的幼年期,家裡食指浩繁,他的工作量大,勞務多,壓力大常會胃出血,三不五時的,就據他形容的「包袱款款和臉盆拖鞋拿著」獨自住院就醫去了。 鑑於此,自小家裡對吃食就重於一切,什麼都不重要,吃飯最重要。 還有一點可能與誰在買菜有點關係;別人家買菜主持家計,都是女人當家。咱家則不,老爸出門買菜買海鮮買肉樣樣來,老媽只落得向熟識的人「印」(訂)東西的份。 愛吃,吃出真味;真味,是為痴愛。隨手拈來四道家常菜,前兩道來自老媽的手藝;後兩道來自外面的餐館。但是,這些味道,都深具兩老濃厚的影子。 醬油鯊魚塊 一次,倆老自金門來台小住,塞一包生鮮的鯊魚條給我,我聰明的婉拒,聲明只接受烹調煮好的。老媽不但不以為忤,還高高興興的接受使命,結果晚上自她手中接回一大袋,包括烹調好、可立即下肚的醬油鯊魚條,與補綴好鬆緊帶的衣褲。 醬油鯊魚條,主角顧名思義是鯊魚,但此鯊魚非巨大、大尾的那種,是俗名《烏斬》小小條的那種。切塊,乾煮醬油薑絲,特色是薑絲細條很多,鯊魚塊結實,佐稀飯之上品。這道,生平只認此味,因為有媽媽的味道,也唯有她燒得最好。 除此,還附帶給予老爸每早必吃的沙美小饅頭,小小、白白的一顆,從中對半撥開,可見一絲一絲的,帶有極細的纖維,淡淡清香,嚼味釋出。於是,五彩繽紛的早餐包括:白饅頭、醬油鯊魚、芒果、小蕃茄、Lavazza咖啡…….,美好的一天也跟著開始。 鹹魚五花肉 這道菜不但怪異、難以命名,且吃遍國內外多少餐館,從未看過有這樣的組合。 晚餐時刻,自冰箱取出老媽快捷來的冷凍食物,裝乾果的鐵罐,打開,不見乾果只見打結的小內袋。打開取出,穠稠結凍呈膏狀,色澤乳白,倒入小鍋加熱,遇熱溶解散開成湯汁,並見分明的鹹魚塊與五花肉塊。鹹魚塊,塊塊長寬公分見方,有條理細纖維;五花肉塊切若長片形,上皮亮晶,無肥腴多瘦肉。 這道菜,自小就食用,是老爸的發明,由老媽主中饋。湯汁用來澆稀飯,鹹魚塊嚼勁密實細緻,氣味特殊;五花肉,甜味與Q度的口感,屬上乘。兩者交互加分,一罐省儉、愛惜著吃,綿延多餐漲滿的親恩。 老媽歡喜煮菜餵食家人,如逢外食,不喜宴席菜,山珍海味,道道大菜竟曰吃不飽,還是習慣昔日勞動時的吃飯配菜。新竹「御申園」,永和「三分俗氣」,都是江浙菜,皆屬熱菜熱飯,兩者都能達到﹝老萊以食娛親﹞的效果。 其中兩道是必點,只惱個人文字功力不足以嗅出色香味來。 蝦仁炒豆苗 首推「蝦仁炒豆苗」這道,鮮嫩可口,蝦仁咬在嘴裡,有纖維嚼勁,符合了老爸對海鮮的最高宗旨--「Q又甜」,這在於蝦仁是自家現剝殼的新鮮上品,且無泡水,浸點紹興酒,快炒。豆苗翠綠,油水亮澤,珠珠滴滴,或坐或臥其上,撩人下箸。 首次吃完這道菜,回家患相思,自己試做沒人家的好。相似的菜尚有「龍井蝦仁」,「海苔酥蝦仁」,吃來吃去,獨鍾情「蝦仁炒豆苗」這道。 東坡肉 第二道是「東坡肉」,這道的好吃,在於色、香、味三者並齊。如何好吃?有一次去新竹之前,老公捨不得手邊工作,只言簡意賅的吩咐道:「記得幫我吃東坡肉。」可見這味奪愛獨佔眾人脾胃,該不是如此?一個潔白的圓皿,中間靜立方形東坡肉一塊,色澤醬紅,十字繩繞綁其上,不油不膩滷汁,悠游四周,幾朵綠色香菜變身小花,秀色點綴,引門入內,似乎以誘人之姿喃喃招攬:「吃我、痴我」。平日不喜澆滷汁的白飯,禁不住,這道湯肉交融、汁濃味醇,豐腴溫潤的滋美,便一掃而光。 我想,日子好過歹過都是要吃飯。「吃飯」以前對長年忙碌老爸的意義是短暫的休息,代表一種放鬆,現在更是有一份與子孫團聚、家族的凝聚力、閒話家常的幸福充實氣氛。而吃飯對我的意義,除了口腹之慾,更重要是一種好心情的準備與延伸,能量的蓄洪。 嘻! 吃飯吧。做個快樂愛吃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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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虹碎片~蝴蝶
希臘人是有想像力的!牠們認為天上彩虹破碎之後,落入凡間就成了花叢間翩翩起舞的蝴蝶。雖然不同種類的蝴蝶出現在各個季節,但是在金門夏季還是最佳觀賞蝴蝶的季節。蝴蝶的身上可不是抹上各種顏色而已,透過顯微鏡來看,翅膀的表面可遍布著鱗片。透過太陽光的折射與反射,就成了美麗的花紋。仔細想想!同一種蝴蝶身上的鱗片要排成類似花紋,本身就是自然界最神奇的事情。不同的蝴蝶,體內的基因就有本事讓牠們經歷毛蟲的成長期,再到化蛹的完全變態,最終畫成翩翩起舞的蝴蝶。這些環環相扣的過程,幾乎未曾犯錯過。 我在金門看過不少種類的蝴蝶,從鳳蝶、蛺蝶、粉蝶、弄蝶到體型迷你的小灰蝶。其中,小灰蝶的「智慧」是最令我佩服的!大多數的蝴蝶幼蟲都是啃食樹葉過活的,而自己本身則沒什麼防禦力,除了全身毛茸茸的或用鮮豔色彩來嚇退天敵之外,行動不便的幼蟲就只能坐以待斃。 但某些種類的小灰蝶,牠們的幼蟲懂得怎樣和其他生物共處,牠的身體會分泌出類似蟻后的分泌物,吸引螞蟻來保護自己。就這樣小灰蝶的幼蟲提供螞蟻喜愛的「飲料」,而受用的螞蟻則把它當成(誤以為是)自己的蟻后,成了小灰蝶幼蟲的禁衛軍。當然,有一天這個被萬蟻擁戴的「偽蟻后」,會突然的神隱離開了螞蟻世界,躲到樹叢的某處化成蛹等待破繭而出,變成美麗的彩虹小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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槌哥
然而縱使如此,她靈身所處的畢竟是這塊孕育她成長卻又讓她老去的土地;而這塊土地不僅與她有分割不斷的臍帶關係,更有深厚的情感存在。因此,不管其葬身何處,都可以從兒媳替她選購的「大厝」縫裡,聞到故鄉泥土的芬芳。 烏番嬸往生後不久,春桃又添了一個小壯丁,如果說天不從人願,有時卻也不見得。無論是蒙受天公祖的恩賜,或是龕裡的列祖列宗在保佑,抑或是基於生理上某些因素的使然,所有的一切都改變不了春桃又添丁的事實。雖然母親往生的傷痛尚未癒合,但槌哥和春桃夫妻倆,卻不得不以一顆歡悅之心來迎接這個小生命的來臨。或許「兩爿」的祖公祖嬤都「有靈有顯」,才有這個小壯丁的誕生。往後兄弟倆將分別延續兩個家族的香煙,各自繼承自家的田園厝宅,唯一的是長大後不論是從事農耕或向外發展,萬萬不可遺忘這塊孕育他們成長的土地。縱使像鳥兒翅膀長硬而飛出去,亦毋忘回巢,更應懂得反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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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代同安水師將領巡視「三沙」
辛亥革命以前的同安縣政區包括今天的廈門市各區(海滄部分)、金門縣和龍海市角美鎮等地。同安陸地濱海,居民熟于港汊沙線且好勇尚義,因而功烈之偉為全省冠,道光皇帝諭旨「同安為武功最盛之區」,被稱為「蕞爾小島」的金門島,竟有「九裏三提督,百步一總兵」之譽。有清一代,同安籍提督有二十多人,其中不少水師提督還親自到「三沙」進行海防巡視(「三沙」即西沙、南沙、中沙三個群島,2012年7月24日成立海南省地級市三沙市,政府駐僅2.13平方公里的西沙永興島)。 地方誌書記載清代較早巡視「三沙」的水師將領是吳陞。根據乾隆版《泉州府志》記載,吳陞於康熙49-51年間任廣東副將,調瓊州府時,「自瓊崖曆銅鼓,經七州洋、四更沙,周遭三千里,躬自巡視,地方寧謐。」清代康熙年間,西沙、南沙群島屬廣東省瓊州府萬州(今海南島萬甯、陵水縣境內),七州洋是西沙群島一帶的海域,四更沙角是海南島西岸的海角,這些都是清代水師巡視的範圍。吳陞當年巡視「三沙」的壯舉,使他成為我國宣示南海主權的代表人物。 清代嘉慶版《同安縣誌》和民國版《同安縣誌》都記載「吳陞,本姓黃,城內人」;乾隆版《泉州府志》也記載「吳陞,字源澤,同安人,本姓黃」,這是怎麼回事?據宣統元年(1909年)永春《洑溪黃氏族譜》記載,吳陞出生永春黃家,父親黃瑞莊於康熙五年(1666年)舉家徙居江西弋陽縣。黃瑞莊先娶兩妻均無生育,後納側室姚氏生育二子,即英珊和英瑛。次子英瑛即黃陞,字源澤,1652年出生,16歲時父親去世,生母姚氏因「妾」的身份受到家族的排擠,於是攜黃陞到同安投奔黃陞姨媽家。姨媽家姓吳,且待黃陞如親生,遂改為吳姓。吳陞行伍出身,為總旗禦賊於果塘授千總,先後從征金門、廈門,康熙二十二年(1683年)隨施琅底定澎湖、臺灣,因功授廣東副將,被康熙皇帝贊為「天下第一好提督」。 康熙五十五年(1716年)康熙駐蹕水圍行宮時,賜「寬惠赳桓」遍,至今這方長1.3米,高2.84米,為「康熙御筆之寶」的御匾還懸掛在廈門海滄鼇冠吳陞舊居廳堂。吳陞於康熙六十年(1721年)任福建陸路提督,雍正三年(1725年)加太子少傅。去世前上奏請求恢復黃姓,朝廷准其所請,恢復本姓。1728年(另說1726年)黃陞去世後加贈太子太保,諡恪勤。墓在同安縣長興里梨山保莊上,俗稱「提督墓」。墓園主體毀於文化大革命,僅餘墓道坊、墓碑亭(柱飾蟠龍)、坐獅望柱等石雕構件。 還有一位巡視「三沙」的水師將領就是吳必達。吳必達字通卿,號碧涯,康熙四十四年(1705年)出生于同安溪邊,雍正七年(1729年)武舉人,越歲連捷武進士,分發廣東候補。乾隆七年(1742年)授廣東廣海寨守備,十一年陞瓊州協鎮,十五年陞廣東寨遊擊,二十三年陞海門營參將,二十五年入京陛見,賞戴孔雀翎,調補廣東左翼總兵,陞授廣東全省水陸提督軍門。吳必達在廣東任職的時間將近二十年,曾領水師防巡東沙、西沙、南沙諸島,記錄島礁水道情況,為我國西沙群島主權留下寶貴資料。1988年越南軍艦入侵南沙群島引發的「3.14」中越海戰期間,中央軍委曾派員到同安考察「提督衙」並向其後裔徵集歷史檔案資料。吳必達後來調任福建水師提督(駐廈門),兼管澎湖、臺灣水陸官兵。乾隆三十一年再次入京,隨侍乾隆皇帝祭拜雍正陵墓,蒙上為其母禦書「萱壽延祺」九十一壽匾。現這碣楠木雕作,長2.3 米,高0.66米的御匾還保藏在「吳提督府」中。 據民國版《同安縣誌》和民國八十年增修《金門縣誌》記載,清代在廣東任武職從三品以上的同安籍官員還有: 杜輝,同安灌口人,任廣東右路總兵。其弟杜逵,任廣東都督。 陳昴,同安高浦人,任廣東副都統,早年「來往東西洋,盡識其風潮土俗地形險易」。 陳倫炯(1687-1751),陳昴之子,任廣東高、雷、廉諸鎮總兵,其著《海國聞見錄》是清代第一部綜合性海洋地理文獻。 陳壎,陳昴之孫,任廣東香山副將時,零丁諸洋,汪洋無際,但他勤勞巡緝,夷民均安。 蔡文昇,金門瓊林人,任廣東海門參將。 許國桂,金門後沙人,任廣東瓊州副將。 張 正,同安大嶝人,任瓊州副將。 胡 貴,同安嘉禾裏(今廈門市)人,任廣東提督。他留心水務,對風雲氣候,港汊沙線,靡不周知。其子胡振聲嘉慶四年任廣東龍門副將。 高華松,同安劉五店人,乾隆七年任廣東總兵,卒於官。其子德明任廣東順德遊擊,侄孫鷹振任廣東左翼鎮標左營遊擊。 謝 雲,同安大嶝人,任廣東龍門協副將。 李耀先,金門古寧頭人,任廣東海門參將、雷瓊鎮總兵。 黃有才,同安石潯人,乾隆間任廣東提督。 李光顯,金門古寧頭人,乾隆間任廣東水師提督。 林君陞,馬巷井頭人,乾隆間三次任廣東提督,「兵民稱慶」。 孫全謀,龍溪籍住廈門,嘉慶間授廣東水師提督,于浩湧無際的粵洋緝匪。 文應舉,金門後浦人,嘉慶間任廣東海口副將。 吳建勳,住金門後浦,任廣東水師提督。 李增皆,馬巷侯濱人,李長庚從子,任廣東水陸提督,道光朝授南洋總巡大臣。 李廷鈺,李長庚嗣子,襲伯爵,曾任廣東州鎮總兵。 陳化成,同安丙洲人,抗英民族英雄,曾任廣東碣石總兵。…… 據不完全統計,清代在廣東省供職的同安籍武官有40多人。其中有祖孫三代先後在廣東任職,如陳昴、陳倫炯、陳壎;高華松、高德明、高鷹振。有父子同在廣東任職,如魏國泰和魏文偉,胡貴和胡振聲。有兄弟同在廣東任職,如杜輝和杜逵,李增皆和李廷鈺。這些官員不一定都到「三沙」巡視,但他們都有相當的時間在廣東服役,對當地的防務非常熟悉。尤其是水師將領,對「三沙」海道,凡港汊之紛歧,島嶼之叢雜,風濤沙線的變幻,日星雲氣之占驗,都能口講指畫,如數掌紋。有的文武雙全,還有著作傳世。如陳倫炯于雍正八年(1730年)著有圖文並茂的《海國聞見錄》。書中的「萬裏長沙」、「七洋州」分別記錄西沙群島、中沙群島一帶海域實況並附有「瓊州圖」。這部著作資料性很強,光緒三十四年(1908年)日本商人西澤占沙島,時人從書中找出島屬我國的證據,日人遂將此島歸還中國(陳峰《廈門古代文獻》)。李廷鈺所著《海疆要略必究》,其中的「廣東海疆島澳」,是訪自舵工、水手的第一手資料,對研究廣東海疆領域有重要參考價值。 由上可見,清代同安與廣東有著密切的人緣關係,現在有不「廣東人」還是當年同安隨軍家族的後裔(如後塘嘉慶武進士顏高飛任廣東分司時,舉家隨遷)。今年8月31日,廈門市組團一行9人到三沙市參加迎接「廈門號」環球歸來的慶祝活動,我把這些有關的資料送給歡迎團的團長、廈門市泉州商會會長蘇福倫先生,請他在適當的時機和場合給予宣傳。因為在歡樂的時刻,我們不能忘卻今天廈門、金門歷史上那些曾經為國家守疆護土作出傑出貢獻的鄉賢名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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養一隻貓
小時候,三餐不繼的年代,貓是來來去去的流浪客,跑到了哪家就算是哪家養的,沒有人會自認是貓主人,跑去向人索回貓這件事發生。偏偏貓這種動物,是戀吃戀住,不戀人的勢利眼傢伙,牠不像狗,狗忠心耿耿,不會嫌貧愛富,對主人總是不離不棄。印象裡,養過幾隻狗,那是結婚出嫁後,應孩子要求的心軟錯誤。但養貓這檔事,尋遍家族內外史紀,沒有留下任何蛛絲馬跡的記載。 小時候,我們家不曾養過狗,幾隻平時神龍不見首尾,在吃飯時才出現的貓,雖然牠們總是準時報到,但我也從來沒把牠們列為家族成員之一。除了貧困生活不許可外,對貓的印象不佳,兩隻眼惡溜溜的,見了人就要逃的賊模樣,終年抓不到幾隻老鼠,但偷吃食物的本事,卻讓人傷透腦筋,尤其是在「冰箱」這玩意兒還沒出現的時代,再密的桌罩,也難保食物能全身而退,逃過被貓偷吃的浩劫。這是我厭惡貓,把牠當作拒絕往來戶的主要原因。 七、八歲的年紀,一個溽暑傍晚,夜幕正在屋外慢慢的兜攏,一屋子靜悄悄的。從田裡牽牛回來的父親,摘下頭上斗笠,一邊搧風,一邊往井邊洗手腳去了。從灶房鑽出來的母親,把一鍋熱騰騰的稀飯往桌上擱,也是一邊擦汗,一邊嚷熱的往屋外走。姐姐收了晾曬的衣服,正在屋外棚頂下摺疊,哥哥從下午就不見人影。我一個人坐在穿堂的飯桌前,一陣一陣的涼風,在穿堂之間穿梭著,為這燜曬了一天的屋子,帶來了一絲涼意。斑駁老舊的木製圓桌上,一鍋滾燙的稀粥,黃色的刨簽地瓜摻著稀疏的米粒,正冒著熱煙;一堆乾扁的帶殼花生,是今年夏天的收成。一碟醃漬西瓜皮,還有幾條乾煎黃夾魚。我是第一個上桌的人。 坐在高高的圓凳椅上,兩隻搆不著地的腳,隨著冉冉上升的鍋裡熱煙搖來晃去,望著那幾條乾煎後再燜燒醬油的黃夾魚,我數了數,五個指頭剛好用完,再數了數父親、母親、大哥、……,一共……,咦?一個人分不到一條。又扁又小的黃夾魚,滿身的細刺,是早上外村賣魚阿伯來叫賣,母親聞聲跑出去買的。母親總是淨揀簍子裡最便宜的魚買,父親說「牽網」的黃夾魚最新鮮,哥哥姐姐也說能有魚吃就很好了。多刺的黃夾魚,我和三哥只能共分一條,平時總是他吃完一面,翻身後再給我吃。今天我終於可以先動筷子了,我興奮的擒起筷子,正準備下箸。「喵嗚…喵嗚…喵……」,一聲聲的貓叫聲由遠而近,就在頭頂上,聲音是從屋頂上傳來的。 我的腦海閃過貓迅捷的身影,一躍就上屋頂的畫面,心頭一驚,擲掉手中的筷子,顧不得其他,雙腿往上一蹬直,兩隻腳就直挺挺的擱上了飯桌,一鍋熱粥被搖晃得差點溢出來,兩碟小菜更被雙腳突如其來的撞擊,濺得湯汁四溢。說時遲,那時快,一隻虎紋大貓已翩然在桌下喵嗚喵嗚的叫著,我一臉驚駭,兩手無措,直視著在桌底下來回磨蹭的大貓,聲音淒厲的喊母親、叫姐姐,恍若世界末日來臨……。 對貓的懼怕,莫名得不知所以。除此外,讀高中時,哥姐都已赴台求學,鐵製的大床成了我和母親獨享的睡榻。那年秋天,定居新加坡的大姨媽要返鄉探親了,母親喜滋滋的張羅著準備迎接,甚至向屋後的芳石大哥商借睡房,芳石大哥是那時村中少有在教育界任教的老師,芳石大嫂更是人人口中的「先生娘」,一屋子總是打理得窗明几淨,一塵不染。有著滿書櫥的書,散發著書香的房間,成了大姨媽返鄉那幾天,我的夜宿之處。雖然書啃蝕不了幾頁,但能在那麼雅致的房間,聞著書香入夢,就讓我非常的雀躍興奮。 入夜後,屋外一片寂靜無聲,只有隔房的夜燈透著絲絲微光。半夜裡,翻了個身,睡意朦朧中,聽到一聲聲的哭泣聲,豎耳細聽,絕不是狗吠,也不似貓叫,更不是隔房孩子的夢囈聲。仔細再聽,彷彿被遺棄的嬰孩孤魂,哭著索奶,哭聲有一陣,沒一陣的,斷斷續續,時遠時近。近時,彷彿就在房門外,向人催討著要人開門,哭了一陣,得不到回應,只好悻悻然離開,哭聲才漸遠。這就樣一趟一趟的來回,誓不罷休似的,嚇得我身上的毛孔全豎張起來,睡意全消。使命的摀住雙耳,裹緊被子,把自己悶出渾身汗來,好不容易捱到天明……。隔天,我抵死不從,寧可在家打地鋪,也不願再踏進芳石大哥家一步。 多年後,知道那是貓兒夜裡叫春的聲音,對貓的厭惡,突然像被吹漲的氣球,瞬間膨脹了數倍。自此以後,對貓的厭惡更是有增無減,甚至視如仇敵,見著了,恨不得踹牠一腳。近年來,常四處遊蕩訪友,一次在同學家,看到了兩隻嬌養的貓,吃的已不再是過去的剩菜殘飯。每當同學洗臉時,牠們也會趕緊來湊一腳,用腳掌撥水洗臉,愛乾淨之程度,讓人看了不覺為之莞爾。喜歡窩在同學的懷裡撒嬌,甚至像狗一般可以調教,聽到叫喚聲會趨前來,讓我一改過去對貓的惡劣印象。或許在未來孤老之時,養一隻貓作伴,餓了喵嗚喵嗚的叫,一直磨蹭著你的腳索食,甚至在懷裡撒嬌,應該也是一件不錯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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槌哥
可是兄長並沒有想過,他娶到春桃這個死翁又擱生過囝的查某,比他那個目睭生佇頭殼頂的北仔某強上好幾倍。他那個氣質好又漂亮的北仔某,曾經讓母親「氣身惱命」;春桃這個死翁又擱生過囝的查某,則備受母親的肯定與村人的讚賞。他那個結婚多年的「在室女」某,並沒有替他生下一男半女,往後勢將成為孤單的老人;而他這個「死翁的查某」則為他添了小壯丁,讓他後繼有人。兩相比較,是誰「戇」、誰「槌」呢?或許,戇的和槌的依然是他,只因為他是兄嫂心目中,永遠不能改變的槌哥! 即使槌哥和春桃曾一起料理過父親的喪事,而春桃則多了一次處理前夫後事的經驗,烏番嬸的死儘管讓他們悲傷難忍、痛哭流涕,但夫妻倆依然得打起精神綜理全盤事宜。向來孝順的槌哥希望能讓一生勞苦的母親風風光光上山頭,於是交代主事者,不僅要增聘古樂與西樂,也要租用白亭、藍亭、紅亭與魂主轎來「湊鬧熱」,並在母親的棺木上罩上有白花與白鶴裝飾的「棺罩」,如此的陣頭再加上村人與親朋好友來相送,其出殯的隊伍綿延了數百公尺,比當年烏番叔「出山」時,還要風光、還要「鬧熱」。 前來送殯的親友們除了同感悲傷與不捨的氣氛外,也不斷地誇讚烏番嬸生前的為人處世與樂於助人的種種事蹟,更是順機讚揚槌哥的孝順與春桃的賢慧,也同時批評華章夫妻的大逆不道。可是人死不能復生,當樂隊在塋前奏起天人永隔的哀樂時,烏番嬸在兒媳與孫子們各自撒下一把泥土後終於長眠在依序排列的公墓裡,而非經過地理師堪輿過的風水佳塋,似乎也印證了「心肝若好,風水免討」的俗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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浯副徵文啟事
「浯江副刊」歡迎各界投稿,來稿請以WORD檔案寄送投稿信箱,文件格式12級字、細明體,不特定設置行距。稿件一經錄用,將同步刊登於本社相關網站(含官方網站www.kmdn.gov.tw及「電子報紙數位閱讀網」archive.kmdn.gov.tw/kmdnnews/)。 請勿一稿兩投,嚴禁抄襲,投稿者文責自負;有抄襲爭議之稿件,在未確認為投稿者原創前,本社得不支付稿費;若查證抄襲屬實,扣發稿費,來稿永不錄用,並保留相關法律追訴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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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渡番外篇
農曆七月鬼門開,冥界的好兄弟有一整個月假期,來到陽間作客,陽間的信眾們以虔誠、敬畏的心相待,用豐盛的供品款待,普渡是本月的重要活動。 今天是台南縣將軍鄉靈骨塔集體普渡法會舉行的日子,十一年前公公奉厝於此,我與外子年年參與法會,印象中,法會千篇一律,總是在酷熱、吵雜、擁擠、煙霧、灰塵瀰漫下進行,而且,塔外的法會場地空間年年加寬加大,人潮更是年年增多,因應傳統習俗,身不由己的南北奔波,說實在話,這真是不好的經驗,半天的普渡儀式,因為身心的不適,此刻時間過得特別慢,等待是漫長的,所以要轉移自己的注意力,我喜歡來到法師面前,看他演繹這場法會,我喜歡觀察眾生,由眾人的談話中,去了解傳統習俗的原由,得知長輩的想法,讓自己真正融入這場每年必須參與的法事。 數十排臨時搭建的遮陽棚,連綿數百公尺的供桌,擺滿子孫費心準備的供品,塔方管理人員透過擴音器,數千人在法師帶領下誠心祭拜,法會正式開始。突然,聽到喊叫聲:「有人掉進漁塭了!」現場一陣騷動,人潮迅速往漁塭旁位移,我的位置剛好位於漁塭旁,身軀自然被推擠到出事現場,廢棄的漁塭,因為沼氣呈現出混濁的深綠色,準備填平漁塭的沙土在一旁堆積如山,這一方虱目魚的養殖場,曾經風光一時,清澈的池水,水面上浮著多個打氣的水車,溢漾著蓬勃的生氣,一條條肥美的虱目魚帶來不小的經濟效益,漁塭靜伴塔邊,呈現後山為屏,前水為鏡的好風水,這是每年例行儀式中,苦中作樂,賞心悅目的好景致,今年卻成死水,等待被填平,從此走入歷史,卻在普渡的時刻,有人落水了,賸水仍深不可測,營救迫在眉睫。 傳聞有人跳水,鄉親起初還以為是為了抓魚所以不以為意,直到發現軀體臉面朝下,身體趴在水面載浮載沉,方才驚覺是失足?是自殺?當喊叫聲一起,一位老翁迅速跳下,用力拉住他,將他推向池邊,落水者是位男士,似乎失去了意識,沉重的身軀,加上水的拉力,那是龐然重物,老翁力有不逮,呼喊池邊圍觀者幫忙,卻礙於七月的種種習俗,數十人中竟無人加入行列,眼見情況危急,救人者偕同溺水者雙雙往下沉,志工們才找來繩索丟入池中,老翁奮力一綑,眾人合力將他拉上岸,失去意識的中年男子在大家的搶救下終於甦醒,全身濕漉漉的躺在灼熱的水泥地,等待救護車前來,圍觀的人潮愈來愈多,有人提來乾淨的冷水為他降溫,有人好心扶他坐起,有人取來毛巾為他擦拭,更多好事者頻頻詢問落水原因,男子瑟縮一旁低頭不語,後來便將頭埋進雙腿間,剛開始聽到輕微的啜泣聲,接著便嚎啕大哭,志工趕來安慰,鄉親仍不改逼問的姿態進行著,男子繼續哭著,穿戴整齊的法師只好將儀式延後,我目睹這一切,卻什麼也沒法做。 女兒說:「此刻最重要的是將人帶離現場,落水者不論失足或蓄意,現在都是難堪痛苦的,大家都沒有學心理學。」我覺得女兒的話很有道理,突然好想衝向前去,抱抱他,在他耳邊輕輕問:「你能走嗎?我帶你離開現場好嗎?」但是,我沒有志工身分,所以不敢勇敢的付出行動,只能怯懦的站在一旁,默默的望著,內心有著些許的自責。 救護車終於來了,男子被固定在擔架上,抬走了!普渡法會終於開始,但眾人的焦點仍停留在剛剛的事件上,諸多的傳言和揣測四起,有人以訛傳訛,有人電話互傳訊息,自我解讀的將事件導向自殺的鄉親占了大多數,因而酗酒、鬱卒、失業、家庭失和的說法不脛而走,這是一年一度鄉親的大集合,看來落水事件會在將軍鄉喧騰一段時間,不管真相如何?希望男子一切安好,畢竟從鬼門關前走一遭,應該會更懂得珍惜生命吧! 我在茫茫人海中尋覓那位勇敢救人的老翁,終於在塔前的角落,我再次看到老翁的身影,濕漉漉的身體已經淋過清水,並未立即返家換下衣褲,而是繼續參與這場普渡法會。老翁的身旁圍繞了一群村夫村婦,七嘴八舌的告訴他,七月是水中亡魂「捉交替」的好時機,老翁執意救人,壞了規矩對自己是不好的,必須要有一些補救措施,老翁被話語惹得有些惱怒了,大聲答:「救人是本分,我不信那些!」所以想起身走掉,我趁機靠近,蹲下身握住老翁粗糙的雙手,靦腆的說:「老伯,你真是勇敢,你好了不起!」老翁不好意思的回答:「沒有,沒有,那是應該的。」我從他老人家身上看到鄉下人溫柔敦厚的一面,也從鄉親身上看到被傳統束縛的罣礙,普渡的這段插曲也讓我對人性有更深的體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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稀飯的溫度
用鍋勺輕輕攪拌雪白的米粒,煮熟的熱氣煙霧裊裊,被佔領的那一面牆爬滿水蒸氣。冬天,我將稀飯置於瓷碗,迫不及待用湯匙,一瓢接一瓢送到口中,咀嚼柔軟的,甜份融在湯汁裡的米粒,就怕它下一秒變成白雪皚皚的冷冽國度。 一開始總以為自己對稀飯興趣缺缺,因為童年每一天的清晨都是這一成不變的米粥。那時候沒有這麼多早餐店,上學前都是在家中用餐完畢才出門,遇假日早上晚起,吃的也是家中稀飯。我很羨慕同學把雞蛋和小黃瓜夾在土司中,成為三明治。小時候,三明治仍是新鮮的名詞,我沒吃過,班上偶爾有同學帶來,我垂涎三尺的看著,用同學臉上的表情,臆測三明治的味道。「不會吧!妳沒吃過?三明治又不是現在才發明的食物……」同學好奇的繼續問:「除了吃稀飯,妳平常都不吃其它的嗎?」這句話雖然問的小聲,不免令我臉上無光。然而,童年的我因為早熟,很能體諒家中經濟造就我有限的常識,很多時候的早晨,甚至,吃的是沒有米粒的「稀」飯呢!我都喚它為米湯。既然窮到喝米湯,母親自然不可能興致勃勃去張羅多樣化早餐。我也就認同自己理所當然對三明治一無所知的態度。 稀飯,也讓我學會用感恩的心態去珍惜食物,某部古裝電視劇曾有一幕,一個鬧旱災的村莊民不聊生,官員奉旨開倉賑糧,糧食卻因為國庫供給不足,整鍋的稀飯呈現全是白色的湯汁,純粹的色調像雪天使國度。一名小男孩端著排隊好幾天得來不易一碗湯粥,興高采烈地拿回難民營,大叫著:「奶奶,有食物了;奶奶,這碗給您……」皮包骨般的小男孩顯然已經餓很久了,卻還是選擇將分到僅有的一碗米粥端到祖母前面,用童稚的聲音呼喚。奶奶沒有理會他,一動也不動的躺著,原來在小男孩排隊離開的那些日子中,年事已高的老奶奶經不起飢餓的等待,早已無聲死去。我坐在電視螢幕前,看著老奶奶緊閉雙眼的表情;看著小男孩察覺老奶奶之死傷心哭泣。於是,我坐在風和日麗陽光燦亮的客廳,安安靜靜地流淚。其實我一直都對自己的人生充滿感恩,小時候食量不大,即使喝米湯也會覺得心滿意足,對於食物,我永遠沒有埋怨,童年的三明治事件,我在同學的疑問中,最後回覆她的,也是無聲、心滿意足地微笑。 電視節目啟發我,活在衣食無缺當下,不應遇到一點小挫折而怨天尤人。我也感謝大地提供營養的米粒,於是每當我經過稻田,都會帶點敬意。 從前去鄉下遊玩,遇到豐收季節,最愛欣賞迎風搖曳的稻浪,一畝畝的農田,那片夕陽色的稻穗長得好高,母親說稻穗裡面住著的,是我們吃的米。「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 誰知盤中飧,粒粒皆辛苦。」這首詩形容的過程,絕不是在課堂上書本中學習到的,而是那一片寬廣的自然教室與居住在一旁樸實的務農人家。 回憶中的自然教室,一是鄉下,二是山中;偶爾,我也會想念因結霜而白髮蒼蒼的山頭。 曾經很喜歡看母親煮稀飯的樣子,在滂沱的大雨,瀰漫的山霧中。山中的霧氣濃郁得很夢幻,還看得到蒲公英似有若無輕巧穿梭在絲絲細雨,叩訪地飛到窗前。冬天,山中流動冷冽的風,寒冷的像是在提醒某些動物可以準備好,沉沉睡去。然而,我在冬天也格外喜歡賴床,假日住在山中,冬天清晨總得與棉被來場拉鋸戰,由於不必上學,棉被往往是勝利者。雖然常常從夢裡醒來,母親已經快煮好了,但是我多半還是看得到的,只要像趕搭末班車一樣的速度。「我今天有看到媽媽煮稀飯的樣子喔!」是我自得其樂的一種炫耀。 那一年的霜結得好厚,在濃霧的襯托下,更顯得蒼白。我看著山,吃著熱粥,溫度像母親對我們的愛一樣,溫暖的滋味日以繼夜地留在心中。這座不下雪的山,則是經常走入我的夢中,我猜想是因為自己對於山景畫面,有著刻骨銘心的懷念吧! 成年以後,母親身體狀況日漸變差,胃疾讓她感到困擾。當她不舒服,我會熬碗濃稠米粥,熱騰騰地送到她面前,用小時候她愛我們的心,回報一樣的愛給她。母親說了一個小故事,小時候家中經濟一蹶不振,但是縱使困難,她還是全力以赴拚了命似的堅持要讓我們三餐溫飽。那些平常的早晨,她在米飯中加水煮稀飯,煮好的稀飯裡,米粒卻大量不知去向。母親以為是白飯加的不夠,只是不論增加再多,都無功而返。有一次母親去巡視瓦斯爐上的火苗,無意間撞見一位同住屋簷下的親戚將母親煮的稀飯,一大瓢一大瓢的舀去白米。那次是母親的震撼教育,明白即使待人真心,也會面對忘恩負義的回報。那親戚或許以為天衣無縫的這件事情可以天長地久的隱瞞下去,所以沒有做好東窗事發的心理準備。母親忽然的出現讓她措手不及,她舀白米的手懸在半空中,久久收不回,然後,當著母親的面,她若無其事用豁出去的心態再一次將手中白米置於自己的鍋中。我恍然大悟,那些喝米湯的日子,原來是這麼回事,只是,怎麼會呢?我怎麼會有這樣子的親戚呢? 母親渴望三餐溫飽的心願,確實未能百分之百的實現,但是寬宏大量的胸襟安慰了我。吃著稀飯,我彷彿看見年輕的母親與童年的自己,面對面的坐在餐椅上,釋懷某些秘密地,相視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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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夜
抬著頭,望著被星星點綴的星空, 抬著頭,望著被矇矓染霧的月亮, 抬著頭,望著寧靜的夏夜真是美。 在這寧靜的夏夜, 我對星空訴苦; 在這寧靜的夏夜, 我對星空寄情; 在這寧靜的夏夜, 我對星空說盡對「她」的思念.··· 我,把我的心情寫照, 都告訴了夜; 夜,把他的寂寞空虛, 都告訴了我··· 不知何時, 我們倆成了無話不說的好友, 這也成了我最美好的「邂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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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蟬脫殼3則
一、 如果,人生真是個舞台 那麼我們的衣裳就是戲服 脫了又換,換了又脫 一件件 就不如僅有一件外衣的蟬 脫的徹底又痛快 更不像蟬鳴唱的那麼大聲 雖然就僅有那麼一個夏季 二、 沒有盤腿的姿勢 就坐化了 留下了一座驅體 空虛的,完整的 靈魂仍在 在不知是新生還是舊有的身體裡 像看著一個神蹟 想參透何者是生 何者是亡 三、 或者,像我們的肚臍 隱藏折皺的再好 也有痕跡洩漏傳遞的軌跡 與宗教或科學無關 破裂的地方 往往就是新生的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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槌哥
想不到華章竟以陪老婆出國旅遊在即,無暇回來送母親一程為藉口,不願踏上這座孕育他成長的島嶼略盡孝道。其大逆不道的行為,非僅讓人不敢苟同,也枉費父母親養育他的苦心,的確是「一樣米飼百樣人」啊!幸而烏番嬸有言在先,才免於遺憾終身、死不瞑目。 設若槌哥仍舊處在兒時既槌又戇的情境下,而這個家依靠的又是華章,如今華章又以陪老婆出國旅遊為藉口,不願回來協助料理母親的喪事或送母親一程,果真如此,想必躺在水床上等待入殮的烏番嬸死也不會瞑目。幸好蒙受天公祖的保佑,讓槌哥這個孝子的心智在成年後能完全地恢復正常。如果不是失學,以他目前的智商來說,豈會輸給「娶某綴某走」以及處處和他計較的兄長。故而,他將和春桃攜手、扛起料理母親喪事的一切事宜。 縱使春桃係因寡居並在烏番嬸的慫恿與自己的意願下,始與當年仍然槌槌戇戇的槌哥結成連理,但不明就裡的華章曾不屑地斥責他說:「若欲娶,嘛著去娶一個在室女,哪會去娶一個死翁又擱生過囝的查某。你若無戇、無槌,無人欲相信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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浯副徵文啟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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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代婚禮的矛盾與妥協
人的一生中都會經過生老病死許多無法自主的過程,所以結婚可說是人生中少數可自己決定的大事,然而結婚又不是單純兩個人生活在一起就好,那只算同居吧!大部份的人都希望舉辦公開結婚儀式,得到眾人的祝福後才覺得會有幸福的將來。但結婚是要結合兩個來自不同生長背景的家庭,社會中雙方家長因意見觀念無法協調而毀了婚事的新聞屢見不鮮,我的婚姻也曾經因母親的堅持有些小波折。 所以我常期許自己在兒女的婚事中要扮演開明且尊重年輕人的角色,而女兒今年終於決定要結婚了。 我不知別人要嫁女兒的心情,雖說要開明尊重但心中卻五味雜陳,不知是喜是憂的失眠了好多天。 並非女兒的選擇非人,也非她奉子成婚,我該高興的是她在適齡時間與空間找到對的人要共組家庭,同創美好未來,但只因她很慎重的對我說: 媽,我出嫁時,你可不要在禮車走後潑水哦,我才不要嫁了就像覆水難收啊!」這問題讓我輾轉反側了好幾夜,至今仍不知所從?想想自己的媽媽應該在為我張羅婚禮時心情其實是更加矛盾忐忑? 我是在民國72年結婚的,回想我自己結婚時,怎麼也不記得我的媽媽有否在我離開娘家時潑水?而這問題也因母親中風多年無法言語,父親已逝而無人可回答。 但只記得當時的我在信仰天主教的母親要求下,和男方說我們要求一定要在教堂舉辦婚禮。這要求似乎並不強人所難,但對向來遵行中國傳統禮俗的婆家來說也許有些勉為其難,但愛情的力量最偉大,我的老公為了把我娶進門,眉頭不皺一下的就答應了。 然而要在教堂舉行婚禮卻需要非教友的老公跟神父上幾堂有關天主教教義的課,其立意極善,無非是希望教友的配偶也能聆聽福音,在天主的愛下共創幸福家庭。老公當時雖正處創業階段,工作繁忙,但仍答應抽空與我相偕去上課。 第一次上課,他老兄遠從大寮趕到左營天主堂,遲了近二十分鐘,拖著一身疲憊汗臭到達,我尷尬的介紹他與神父認識,待我們三人坐定,神父開始了講道,不知是神父講道內容太平淡無味,還是他實在太累,我只瞥見他的眼皮一直下垂,腦袋忍不住搖晃,就快要進入夢鄉,我忍不住推推他,他才勉強睜開眼睛瞄一下神父,但不久又睡眼惺忪,我想神父也明瞭,很快的就結束了課程,並囑咐我們下一次上課的時間。 可媽媽從神父那兒得知了我們上第一堂課的狀況,禁不住叨唸了幾句: 叫你們上道理課是為了妳好,妳現在還沒嫁他,他還會聽妳的,一旦妳嫁過去就都要以夫家為主,嫁出去就是別人的媳婦和太太,他多少知道些道理對妳卡好啦!妳叫他上課愛卡認真ㄟ。」 我將母親的擔憂和期望轉告他,第二次上課他果然準時且穿著慎重的到達,但見他細心聆聽神父講道,眉頭卻不停深鎖,嘴角緊抿,根據我對他的瞭解,這人心中對神父所講內容一定有很多不甚贊同,但礙於禮貌卻極力壓抑自己的反應,我一直在旁捏一把冷汗,深怕他得罪神父。 終於,在課程時間快結束時,他真的無法克制的說話了: 謝謝神父您的教誨,可是我能不能請求不要再來上課了?我知道宗教都是勸人為善,我的岳母也是為了女兒好才會對我這樣要求,但我不相信我一定要信了教受洗過才能讓我的婚姻幸福美滿,我實在沒法浪費太多時間來跟您上課,請您諒解。」他一臉的義正詞嚴。 當時的我杵在一旁,看著神父的表情一陣鐵青,我只能請神父原諒未婚夫的無禮,並請他務必要為我主持婚禮後拉著那我未來要一起生活一輩子的人慌忙離開。 我沒有與老公發脾氣,其實早在要去上課前我就大致料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當時的我知道他願意跟我去上婚前道理班就知道他是真心要娶我,我也為了讓媽媽放心才認真的要求他一定要實際去上課,事實證明我夠瞭解他,他真是無法虛偽得說願意為我改變信仰,也有點反骨的我反而更佩服信任他。 但媽媽聽了只能搖頭嘆息,我知道在她的觀念期望中,總認為如果女兒能嫁給教友,她會比較放心和開心,可我卻說再讓他去上課,只怕婚事會取消啦!至今我仍記得她失望的表情。 我還是讓爸爸牽著走過教堂的紅毯,把我交給在神壇下等候的另一伴,在神父有些為難的表情中依彌撒儀式完成婚禮,但我現在回想起來媽媽當時的心情一定在煩惱我這如水潑出去的女兒,會不會有幸福?她的心情想必是矛盾又擔心。 我的婚姻將邁向第三十個年頭,依然與當年那不肯信教的反骨男子在婚姻中相知相守,我慶幸他有妥協自己而讓我擁有過一個莊嚴的教堂婚禮,心中總謝謝媽媽當年的這點堅持。 如今我也在為我的女兒籌備婚禮,當對方來與我商量婚事時,我只有說:「婚禮只有一天,婚姻才是長長久久的,兩個年輕人幸福美滿才是前提。」 但回到要不要在女兒出嫁日潑水的問題,我想禮俗中這動作只是希望女兒既出嫁就應該好好的經營自己的家庭,不可一味的仗勢有娘家可以依靠,其實是另一種隱喻的祝福與期許。但在我女兒的心中卻認為,我們還是有重男輕女的觀念,認為女兒是賠錢貨才會做潑水的動作,這讓她很不以為然。比照當年我為宗教信仰的問題與母親的妥協和爭執,我與女兒這樣的歧見應該不難解決吧? 所以,女兒結婚時,我究竟該潑水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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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具情緣
在每一位小孩子童年時期的天地裡,玩具似乎扮演著一個很重要的角色,不管是極其樸拙的自製童玩,或是普通商店唾手可得之玩具,還是名牌連鎖商店中的高檔玩具,對於大部分小孩子而言,想必都具有同樣迷人的吸引力,而且能夠讓玩具陪伴他們度過充滿夢想的歲月,更編織著美麗回憶而快樂的童年。 提到玩具的意象,日前大學裡有一位令人尊敬的楊老師,在他的部落格發表了一則小品文,文章內容係有關於孫子送給他的小玩偶;那是兩個很逗趣的模型玩具,其中一個和原子金剛類似,另外一個則是一隻灰褐色的烏龜。 雖然兩個玩具類型不盡相同,可是我們想像小孫子送玩具給老師的時候,應該是一個很感人而溫馨的畫面,而且感受到濃郁的親情,瀰漫在祖孫極其親密的情誼當中。 於是他在文章中表示:基本上人人都需要有東西玩。藉著自己所喜歡的玩具,人們可好好當唯我獨尊的自己,更可跳開真正自我之外的不美。 我們所認識的楊老師是一個很感性的人,他認為在這個世界上,每個人的玩具都不盡相同。所以有人喜歡玩各種棋藝、有人玩球、有人玩文字、有人玩茶壺、有人玩人、有的玩顏色、有的玩樂器,不一而足。 老師所提到的這些個人品味,雖然具有各式各樣的範疇與內涵,可是他覺得在其中玩自己喜愛的東西,感覺上是最美、最自由、最可表達和發抒想像的優雅嗜好;不過他也堅定而且認真的說,玩人最不好,因為那樣子絕對會傷天害理! 當然人們擁有自己喜愛的玩具,是一件很快樂的事,不過早年農村社會家境普遍清苦的日子裡,很多孩子的玩具都是取之於大自然,然後經過人們的巧手製作而成,不像現代這麼發達的玩具市場,不但有業者專門開發各種新穎的產品,用來滿足每一個小孩子的夢想,而且更為業者大發利市而賺進滿滿的鈔票。 也許基於這樣的心情,所以在以前,老師並不准許兒子接觸那時候很流行的金剛玩具。 「他很小,我就要他立大志、成大事,體悟大人世界的煩憂。我不要他玩那些玩具,罵他長不大。」老師在文章裡這麼說。 原來他禁止孩子擁有金剛玩具的動機在於此,而不是單純的由於經濟關係,因為想必老師夫妻雙薪收入,絕對可以支付那些小開支;不過他現在想起來的時候,卻很坦率的認為自己太霸道了一些。 因為他發現在年歲一大把之際,卻在屋子裡蒐藏了許多小木頭、雅石、陶器;而且在陽台上還養一大堆盆景。 然而老師更覺得諷刺的是,他經常忘情於這些小東西,甚至在把玩之餘不知今日是何世?尤其每當讀書寫字之際,反而因為它們陪伴而讓心情能夠飄逸釋放、而脫逃壓力、而有精神、而容易開悟! 走筆至此,我們看到老師對於個人收藏的嗜好,似乎比小孩子擁有玩 具的心情更為沉迷;不過很多孩子由於喜新厭舊之故,往往會將舊的玩具「淡定」處理,然後追逐更為新奇而時髦的玩具,所以才讓業者挖空心思而推陳出新,也許就是要準確掌握孩童與消費者的心。 看到老師這種心思極其飄逸的情愫,不禁想起人們內心所積存的童稚之心,也許那也是間接觸發我們擁有玩具的心情,然後悄悄然轉換成為對於蒐藏物品之個人嗜好,所以是一種極其自然的興趣。 如果我們認為這是發自於內心的呼喚,那麼人們似乎也要有一種雅 量,那就是不必用成年人的角度來看世界,以至於認為小孩子的玩具,只不過是生命過程當中的次要角色而已。 老師甚至提到劇作家易卜生(Ibsen)在《玩偶之家》一劇當中,女主角Nora不喜歡被丈夫當成玩偶看待,因為她覺得沒有自我格局,而且幾乎受不了,最後乃毅然決然而求去。 當然此一齣戲劇的內涵,很明顯傳達出沒有人願意充當他人的玩偶,即使是夫妻也毫無例外;這則故事之情節,當然也呼應了不可以玩人的基本訴求,不過此種玩偶和孩子們所熱中玩具的定義還是有所差別。 看了這麼多的玩具心情,也許誠如老師所提及:只要是一個靈性活潑 的人,想必都需要玩具,必須以「有形之物」來玩「無盡的心趣」,並 且藉著玩具暢行逍遙於過去、現在和未來的時空當中,那麼就有一點點 屬於人生哲理的範疇了。 所以當我們仔細欣賞某一樣玩具或蒐藏品的時候,也許會發現其中蘊 藏著某種幸福,它不但深藏在芸芸眾生的人性當中,而且更是千金難買 的瑰麗珍寶。 因此人們能夠體會到此種玩具情境,而且直指內心深處的時候,只要 不是那種玩物喪志的癖好,或許都可以用更純真的心情來面對,因為擁 有童真心境的人,應該是最幸福的人了,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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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容大師~竹節蟲
每一次遇見特別的昆蟲,我都會把它當作人生唯一一次的機緣!我很難相信自己會幸運地在人生的下一次再次遇到牠們!原因無它,只因為昆蟲的壽命,通常不會太長,特別是生活在野生世界裡是非常競爭的。獵物與獵人之間的鬥爭可非常的激烈,一個不留心就會命喪黃泉。其次是土地都市化的腳步太快了,適合牠們生存的環境實在越來越少了。不說別的,就談談幾年前我遇到的這一隻竹節蟲吧!牠就是一個鐵錚錚的例子! 剛搬到新家的時候,一個夜裡這隻竹節蟲跑到家裡的客廳,我找來了一個盆栽讓牠爬上了枝頭上好仔細的觀察牠。並且在當天夜裡,很紳士地把牠請回附近的雜林裡。聽說我們本地人管牠叫「觀音(閩南語音)」,但實在無從考證!還記得小時候常常會在山上的竹林邊發現牠們的蹤跡,除了長大的成蟲,牠若蟲的模樣也依稀記得。但上次看到竹節蟲的時候已經是六年前的這一隻竹節蟲!從此,關於竹節蟲在金門的消息就像斷了線的風箏,沒入天際、渺無音訊。 竹節蟲就如同的名字一樣,身上一節一節的就像竹子一般。不僅如此,牠們身體的顏色也會依著周遭環境改變,非常巧妙的讓自己和環境融為一體,可以說是是昆蟲界的易容大師。根據資料顯示,牠們幼蟲加成蟲的壽命只有不到一年,再加上金門的雜林一片一片的被剃除了!我想要再金門島上遇到牠們的機會肯定率十分渺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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槌哥
「戇孫也,想袂到妳這個小學生著會曉按爾想,較贏恁彼個溜溜去的阿伯仔大學生萬百倍。想著較早恁老爸予俺嬤咧煩惱,這陣恁這家口才是俺嬤上大的安慰!俺嬤老啦,欲歇睏啦……。」烏番嬸說後,微微地閉上眼,雙手握住橫桿,從容不迫地坐在手推車上。 然而,當槌哥推著她緩緩地往回家的路迴轉時,她不再睜大眼睛看看週遭的山林原野,因為已無閒情逸致;也不再牽掛先人遺留下來的田園會成為草埔,因為一切有兒媳來擔當;更不想再回顧和老伴一起從事農耕的情景,因為不久即將在天堂見面。於是,一抹充滿著幸福的微笑,就那麼自然地浮現在她的嘴角,在沒有任何病痛和牽掛下,烏番嬸僅在她那張古老的眠床上躺了幾天,即使有槌哥和春桃隨侍在側、細心照顧,然終因年邁而多重器官衰竭,優雅地向人間揮手說再見,逕自走向西天的極樂世界……。 尾聲 儘管槌哥和春桃曾歷經失怙之痛,可是母親的往生更讓他們傷心欲絕。然而人生畢竟有生亦有死,任誰也難逃這道關卡,只是遲早的問題罷了。雖然烏番嬸生前曾說過:「我對台灣彼家口、對阿章彼個了尾仔囝、對彼個目睭生佇頭殼頂的北仔查某,已經袂講得凊心啦!有一日我若四跤拔直去,叫 毋免倒來送我!」縱使這句話言猶在耳,但只不過是她生前的氣話而已,槌哥依然忍受著悲痛的心情,火速地把母親的噩耗告知兄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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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共內戰時期﹐發生於金門的故事﹗
金門自元末明清以降,歷經幾許的戰火,今年(2012)適逢中華民國建國101年與823砲戰勝利54週年之際,身為戰地兒女的我們,除了緬懷過往諸多先賢、先烈及親人們之犧牲奉獻的情操外,更應將那段大時代的故事傳承,方能使之傳唱千古!今將國共冷戰時期,發生於金門的故事分述如下: 一、軍民一家 1949年古寧頭大捷之後,蔣方良女士於1952年10月1日組成的金門前線勞軍團一行人,出現在沙美老街旁小浦頭村老家前方與古厝後落之深井(庭院)內,當時大厝的門口還站了衛兵,而且深井中之右邊有一堆沙子,這是在國家圖書館蒐集到的老照片,是這樣的顯示!不禁憶起年少時家母曾說:因為家裡老房子地勢低,下雨常積水不退,當時駐紮於民房的青年軍,遂用沙子填滿整個深井(庭院),以方便走路;小時候亦常聽先祖母與家母提及,在那兵馬倥傯的年代裡,當時的金門百姓是與軍人同住在一屋簷下,換言之,就是『軍民一家』!青年軍便是駐紮於沙美小浦頭、後浦頭與後水頭等模模糊糊的記憶?真不知是真或是假?就在2006年12月底召開『沙美老街歷史正名暨保存公聽會』前四星期,我倆兄弟為準備開會簡報資料時,無意間被我們搜尋獲得:國防部195期『裝甲兵季刊』2005/7/1 ─《岳天將軍口述歷史訪問稿》,終於找到了真正答案………『38年10月27日《岳天將軍:當時軍職為陸軍少校副營長兼代理營長,率領裝甲砲兵第2營第5連(連長熊飛)移防沙美》 ─38年10月25日,發生金門古寧頭戰役,當時金門僅有迫擊砲,沒有大型火砲,裝甲兵司令部緊急命令由本人(岳天將軍)率領裝甲砲兵第2營第5連(連長熊飛),攜四門日製38式105野砲,前往金門增援。10月27日,我率第五連到達金門料羅灣登陸,時古寧頭戰役剛結束。為了防範共軍再度攻擊金門,胡璉將軍命令我第五連立即推至馬山附近佔領陣地,當時日製38式105野砲的射程有1萬1千公尺,馬山距離大、小嶝約9千公尺,遂下令第五連四門砲向大、小嶝射擊,四門野砲一共發射了36發砲彈,射擊完成後,該連移防沙美。』 二、蔣家父子齊聚金東地區沙盤推演軍事防衛 1957年8月9日,蔣中正總統與中年之蔣經國與蔣緯國將軍〈當時任裝甲旅參謀長官階少將〉,在後水頭某古厝中,由蔣中正總統主導執行軍事之沙盤推演,當時蔣經國先生站在蔣中正總統左後側位置與眾將官在大厝門口前;蔣緯國將軍身上,掛著一張署名軍事職務牌子寫著:『測驗組參謀長蔣緯國少將』,就站在蔣中正總統右前方沙盤推演大桌子旁邊;蔣中正總統右手擱在座椅上、手掌中指正碰觸嘴唇前作思考狀、神情頗為傳神!蔣家父子三人同時聚會於金門沙美後水頭之留影照片,實彌足珍貴,為金門近代歷史寫下傳奇之一頁! 三、八二三砲戰前夕國家元首巡視金東地區 1958年823砲戰開戰前夕,身為三軍統帥的蔣中正總統為巡視金門戰地防務,及了解金門民眾生活情況,特於1958年6月12日偕同蔣夫人、蔣經國及蔣孝文與金門司令官等人蒞臨沙美老街三民路,於老鎮公所洋樓前街道步行,受到沙美鄉親之夾道熱烈歡迎!〈這張老照片,係由沙美老街金昌佛像店老師父黃獻經叔,在舊書堆翻出來的『勝利之光』,介紹蔣公誕辰紀念專輯裡找到的!召開『沙美老街歷史正名暨保存公聽會』前夕,家兄與我搜尋『文建會國家文化資料庫』,在近一萬張之老照片中,竟然找不到一張完整的沙美老街老照片!用來製作沙美老街歷史正名公聽會的宣傳海報,故引用過往名人拜訪沙美老街的老照片,就是出自金昌佛像店老師父黃獻經叔提供的這一張。另一張照片是蔣公剛踏出三民路老鎮公所大門之影像,後來蔣公一行人,便從沙美老街三民路步行到金沙國小,訪視教室上課中的師生,與放學之學童合影留念〈照片係出自金沙國小建校80週年紀念─金沙傳芳,張金福老師提供〉;後來蔣公一行人又到了沙美張氏宗親聚落巡視,與沙美的多數鄉親及放學後的初中小學生共同合影〈老照片中還有中年時的蔣經國總統在列〉,那時候的中小學生,當時他們可能還不知道823砲戰就快要爆發了!我想現在的他們都已白髮蒼蒼,應該都已六七十歲年紀! 四、殘酷的823砲戰,懷念於戰爭中犧牲生命之親人 1958(47)年之823砲戰期間,筆者之先伯父(溫展公),那時才剛自沙美老街結束經營百年的中藥鋪,沒有幾年的光景,但為求全家溫飽,繼而以販賣食品飲料給部隊的小販為生,我想這應該是中華民國最早自創的小蜜蜂行業(賣食品給阿兵哥之流動攤販俗語〉之先行者,然而,當年戰況激烈,王家長房又陷入貧困,為了謀生,某天先伯父又決定要出去防空洞外做生意,先伯母心擔憂的問:幾月不做生意不要緊,生命安全重要!伯父答:戰爭這樣打下去,全家人會活活餓死! 道出了當年金門老百姓多麼艱苦與無奈!伯父為一家老小生計,最後還是扛著擔仔出去了,在猛烈砲火縫隙中謀求生計,與為在堅苦奮戰中之國軍,充當最溫馨與最勇敢的前線補給員!不幸的是,伯父被砲彈擊中,肚子滿腹鮮血,被扛回家已盡氣絕!走筆至此早已眼淚盈眶。 五、冷戰時期之國家元首巡視金東地區建設 2006(95)年12月底召開『沙美老街歷史正名暨保存公聽會』前夕,筆者與家兄(王天福)於國家文化資料庫的老照片中,發現有一張60年代蔣經國總統訪視當年興建中的榮湖工程,於後水頭鄰近榮湖某寺廟風獅爺前,與鄉民黃水英叔談敘之留影照片,後來蔣經國總統與金防部官員,亦徒步走過未完工的榮湖湖底泥濘的鏡頭,這一張照片,更是反映了蔣經國總統,其一生之行事樸實無華,特別親民與愛民之一面,令人深深懷念;另外又發現一張於榮湖完工之後,蔣經國總統再次訪問金門,期間與小浦頭黃氏長老─黃君論阿祖,於後浦頭慈惠宮前橋樑談話留影,回顧中華民國歷任總統中,大概是蔣經國總統,特別關照金東沙美之民生建設,造訪金門也最多次! 六、真正的『金門英雄』與『金門勇士』 1971年嚴副總統在金東之沙美後浦頭古厝聚落中廣場,校閱了『金門金沙鎮男自衛隊隊伍』,當年住在沙美老街三民路的黃獻經師父等,年輕時著戎裝、持著槍桿子,精神英姿煥發,挺立在校閱隊伍中第一列,接受了嚴副總統光榮之校閱,黃獻經師父回憶當時情景,還深感記憶猶新!因為當時他甫從台灣學藝返金。後來又有台灣學者一行訪問金門,相關單位又於同樣地點展示了『金門金沙鎮女自衛隊隊伍』,仍記,當時先父在小浦頭古厝老家裡,養了一匹紅色駿馬,那時候先父(王溫忠)是金門自衛隊之騎兵隊的隊員,現於小浦頭老家還留著當年套在馬背上的騎乘座倚。回首往事,不禁深深懷念身為自耕農的已故先父,雖然目不識丁,但在其人生中的73個寒暑之中,他勇敢地堅守崗位,用生命來守護著金門家園,從未離開過金門島,2006年3月因病往生後,現安息於金沙公墓,如今回想過往之父執輩們,他〈她〉們生於砲火連天與生命衣食不保之年代裡,但是他〈她〉們不畏懼艱難與在逆境中含辛茹苦的拉拔我們長大,其實他〈她〉們才是真正的『金門英雄』、『金門勇士』! 七、結語 戰爭無情,和平可貴,謹此,悼念諸多亡故之先賢、先烈與親人,希望他們永遠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