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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縣長序─金門.文學黃金島深受中華國祚脈絡
金門自晉以來,即深受中華國祚脈絡牽動,並醞釀著豐富人文資源,而有「海濱鄒魯」盛名;民國以來,更以戰火知名國際,猶能屏障台澎,屹立不搖,榮獲「海上堡壘」美譽。當前國際地球村浪潮蔓延之際,金門集閩南、僑鄉、戰地、產業等獨特風格背景顯得格外醒目。走過艱辛歲月,我們矢志打造「文化金門」藍圖,企望以嶄新的人文與世界接軌。 文化為立縣之張本,而文學不僅具體反映著金門的文化活動,更豐潤了鄉親們的生活內涵。歷史的長河鋪成金門豐碩的薈萃人文,匯集著精采的寫作素材,提供了金門文學無限寬廣的可能。金門島嶼雖小,卻有長長的歷史,早期豐富的人文資源,近五十餘年的戰地體驗,提供了鄉親想像與寫作空間莫大的發揮。 二○○三年十一月,︽金門文學叢刊︾第一輯誕生,匯集國內十位縣籍鄉親精采作品,這套作品集,不僅充滿著對現代文學的熱忱,也觸發更多鄉親投身文學書寫的行列。︽金門文學叢刊︾的出版,係以金門的歷史發展為經,各地鄉親的生活軌跡為緯,不僅為眾多熱愛寫作的鄉親們開啟發表成果的園地,同時也整合海內外金門籍作家的作品集,藉以展現文學金門無限的魅力。 金門早期因地理環境之故,民眾為生活而移民海外者不計其數,遂有僑鄉之名,目前旅居國內外各地的金門鄉親人數,為定居金門島上數十倍。而旅外僑胞,在海外殷勤奮鬥之際,始終關懷著故鄉親友,濃厚的鄉情溢於言表。︽金門文學叢刊︾第二輯,匯聚旅居海外十位縣籍作家的文學作品,期望反映全球各地縣籍鄉親的具實生活。此輯作品,透露著金門文學版圖的豐富性與多元性;並希望因此能夠拉近兩岸三地鄉親的情誼,更凝聚海內外鄉親心向故鄉,重現華人世界四海之內皆兄弟的豪邁。 「文學的金門,活力的島嶼」是我們對華文的真誠與對家鄉的期許,我們希望︽金門文學︾叢刊能夠走進海內外每個華人的家庭,開啟華文閱讀風氣,在濃烈書卷氛圍裡體會「分享與感恩」的真義,讓海內外的華人得以從文學中親近金門,每位鄉親都能從文學中激發愛鄉濃情,藉由文學的共鳴提升為文化的根植。我們以熱烈的心情打造「文學黃金島」,同時歡迎全球文友都能蒞臨金門,同來盡情書寫與閱讀,體驗華文世界的真情與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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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外金門籍作家精品書展─失落的珍珠傘
一把。兩把。三把。四把。五把:::無數把傘,陳列在那個古舊殘破的雜貨店裡的櫃檯上,舊式的油紙傘、花布傘、新式的縮骨傘、黑布傘,甚至印有某商號、作為禮品贈送給客戶的都市「廣告」傘都有。不知為什麼,我會在這些傘前駐足,並像欣賞年代久遠的工藝品那樣摩挲著。撐開了又合起,放回原位;又打開另一把。有些傘殘舊得令我驚異,柄的彈簧早失靈生鏽,連傘面也有些破窿了。一看定價,並不便宜,我少不免又嚇了一跳。小巷裡,這間店鋪不大見得到人影出入,看來生意並不太好,於是疑竇又生,不知他們憑什麼維持的?這個年頭,不大賺錢的生意不會有人去做啊。 女少東走過來了,是那樣一個膚色白皙、臉上素淨的少婦,望著我奇怪的表情,然後說,很奇怪是吧?這些各種各樣的傘,都是別人遺棄、遺忘在這兒的。我代為保存,希望他們再來取回,可是沒有人再取回,久而久之,便聚集那麼多了,我不忍丟棄,就放著。有的就出售。 為什麼賣得那麼貴呢?我問。 每一把傘都留下它們的故事。 她笑了笑,意味深長地說;我微微吃了一驚。望了望她,她早收歛了笑容,肯定地點點頭。 不信,請打開任何一把吧。她說著,走向店門口,招呼一位來買小糖的小男孩去了。 心頭微微地感到一絲惆悵,我猶在那成堆成排的傘前徘徊遐想。無端地想起戴望舒那首著名的雨巷詩。丁香般芬芳的女郎撐著一把油紙傘從我眼前飄然而過,消逝在綿綿細雨中。淅淅瀝瀝的雨聲一直在響,忽然化為沙沙沙、沙沙沙,由遠至近,彷彿又看到永遠的蝴蝶在雨中翩翩飛舞。台灣那位作家的微型,寫了男主角生命中一場最大的雨,永遠失去了她。後來者紛紛模仿,再也翻不出他掌上的新意。胡思亂想中,我忽然想起什麼,急步走到門口,卻瞥見天色已暗,街頭燈竟亮著,雨氣包裹著一層層渾黃的光暉,街道早變成一派淒迷朦朧,啊,真的有雨,綿綿細雨早已飄搖飄灑,人影幢幢晃動一下子失去影蹤,世界靜如死去,我猶豫起來。縮著頭脖。等雨停吧,心說。 一把傘向我悄悄、輕輕伸出來。 是那位少婦。是這麼熟悉的面孔。想說什麼又說不出來。手足無措驚愕著。 每一把傘都有、都留下它們的故事,她又幽幽地說,請打開吧。我打開了她遞給我的那把傘。 :::走在雨中。她,那位少婦,真像少年時代的她,安妮。雖然我肯定絕不是同一個人。那時,啊,那時我不過是十七八的少年吧,都是哲人和詩人說得對,少年不識愁滋味,哪個少年不多情!好幾年了,我暗戀著小街那頭那個小女孩安妮,可是她家窮到什麼都省,連一把傘都沒有。每到熱帶的雨季來到,我總是特意撐著傘,走到她家門口,遮她一起上學。那時,我人未到,她告訴我,遠遠就看到茫茫雨霧中,我的傘就向她這一頭移動。這在保守風氣濃重的當時,算是很大膽了。一些同學就嘲笑我們,路人也向我們投來奇異的目光。我聽到心兒撲撲亂跳,裝著不知道。這一起撐一把傘的時光,我多麼快樂啊。 安妮長頭髮,眼睛很大,額上有些許劉海,純真好看的小嘴總像含著溫柔的笑意。她的身體很香,我一直不知她塗擦了什麼?還是女孩的身體天生如此。 在雨中,我們挨得很近。我抓著她的小手,怕她路滑跌倒,又擔心她被雨淋。 她說,你要顧自己,不要只遮我。 我不要緊的,我不怕雨,我說。 我們常常為此容讓,希望對方佔據傘下空間多一點,從不鬥嘴,多麼好笑。 在學校,女孩子都有傘,還會互相比較誰的傘好、名貴:::我就讓我的傘給她帶到班上,免得她遭歧視。放學回家,她偷偷地把傘還給我。那時雨也停了。我們各自回家,誰也不知道溫暖的友愛中萌芽著嫩得易碎的少年愛夢。 那一起撐傘的日子果然短暫,像是一早醒來一個夢的消失。不知誰將消息傳到母親那裡,有一天,她氣憤把雨傘摔在我跟前。破口大罵! 你瞎了眼你。世界上多少好女孩你不找偏去愛這樣一個窮女孩。她很快就無法再讀了!她有病的父母要靠她養,你知道嗎?父親抓起傘,憤怒地在我面前撕碎。 我在背地裡哭泣,幾個月之後果然再也見不到安妮。而後,我離開這大城市,到外埠讀書。 四年後我回來。 再見安妮時,誰也沒料到會在熱帶新□的巴剎。那天我由朋友陪著到巴剎參觀。雨下得很大。買東西的人早就四散。咦,那不是安妮嗎?她撐著傘,身旁站著一個男青年,腳下地攤擺著幾根蔥、幾顆馬鈴薯。兩個人的衣服已被雨淋濕。她向我介紹她身旁的新婚丈夫。她不諱言她在擺地攤維持艱難的生計。 三見安妮是過了一年光景。同樣的地點,也有一把傘,但此傘很大,像沙灘那種供人租用的遮陽大傘,插在泥地,而她賣的東西多了許多,如鹹鴨蛋、辣椒、薑之類。 :::此後我沒有再見過安妮。聽說日子過得不錯,遮陽傘早沒了,換成可擋風雨的小鋪。 雨還在下。我常常想起同撐一把傘的那些日子,彼此傳遞過來的體溫、暖意,帶幾絲惆悵。 一直到最近,她突然來了一封信,提到少年時代走過的一段路,才又勾起我的回憶。 你還沒走嗎?雨看來不會停了。就留下吧。少婦驚動我的思緒。我說,你這一把傘,至少有二十年了吧,仍是那麼結實沒有損壞! 有時,舊的比新的好用。她說。她又打開另外一把布面紅色的。她說,這傘面旋出令人目眩神迷的顏色,未必牢固呢!我看到她旋得很快很快::: 每一把傘都留下自己的故事,她幽幽地說;正如每一個墓碑,每一扇窗口;這把傘,是剛才一個男人擲下的,特意擲下的。 你不想法歸還麼?我問。 她搖搖頭。沒有用。人心一變,什麼也挽回不來了。 你又怎麼知道呢? 我是目擊者。你想聽這個故事麼?你看到對面那間戲院麼?我向外面張望,啊,真有一間戲院,大海報寫上當日公映的電影「今夜沒有雨」。海報卻是被仍綿綿下著的雨打濕了。真諷刺:::少婦開始說聽來的故事。 那時│忘了那時是什麼時候,少說也有兩三年了吧!第一年,我常看到他和她在戲院的大堂台階上約會。有時,台階滿是人,那女的,就撐著傘站在雨中,等著他│她的男朋友。 那男的,也總是撐著一把傘│傘是只比女的傘略大一點│在雨中匆匆忙忙趕到。很有趣,雙方都向前走幾步,女的必定將她手中的傘收攏,躲到男的大傘底下,在雨中依偎,蜜語,然後走向大堂。有幾次,大概是賣座電影因而買不到票的關係,我就看到他們失望地離開戲院,向其他地方走去。我注意到他們的行蹤,原來是走進了附近一個商業中心的咖啡室。 在大雨下,傘下的兩個變成了一個影子。我發現,無論怎麼大的雨,女的手中傘不再打開。 我想,憑此情況,可以斷定他和她必是一對戀人吧! 大約一年之後,情況有些變化了。雖然他們依然愛看電影,依然在戲院前面出現,但不再見女方在戲院門口等。大雨時分,他們從同一個方向,一前一後同時趕到。男的撐一把傘,女的也撐著一把傘。有一次,時間尚早,那男的要買一包香菸,她跟著他一起來到。我就聽到他和她的對白。女的說:「:::唉,好累!」說完收起自己的傘,又說:「我們共用一把傘吧!」男的卻反對:「雨這麼大,不方便。弄不好我們的衣服都要被淋濕!」女的不滿意地望丈夫一眼。這時從他們情狀親密的樣子,可以斷定他們已結為夫妻。又過了些日子,這女人懷中多了個嬰孩。不再看電影了。雨天,他們偶然打門前經過,男子為母子倆打傘,自己卻在傘外,半個身子都被雨打濕了。又過了不久,這位丈夫傘下依偎著的已是另一個女子。傷心的太太│嗯,就在剛才,躲在這兒窺破他們的約會。她跟他吵了一架。他擲傘而去,去追他那個新的情人。 女少東說到此,旋著那把紅得特別的大傘,傘還濕著,飛濺著原先積蓄在傘面的雨珠,我看得癡了,一時之間,覺得那濺出的是那個妻子的淚。 你也有一段有關傘的故事吧?少婦望著我甜甜地笑,幽幽地問。我少年的傘夢已隨著歲月,埋葬在一場暴風雨中。我搖搖頭。她不相信地輕搖著頭,指著牆上一張殘舊的圖畫。我也搞不清楚,那是印刷的畫還是真跡? 綿綿細雨中,背景是茫茫一片,隱約著椰子樹的影,一條長巷,由近向遠處伸延,一對少男少女撐著一把傘,背向觀者向巷的盡頭走去:::褐黃色的色彩散發出一種濃重的懷舊情調,畫角有幾處已殘破了::: 喜歡麼?她問。這是南洋一位著名華人畫家│名字我可忘了│半個世紀前的一張名畫。 她又說。 南洋!我的心打了一個「突」,驀然想起在異域度假的那個大風雨之夜。唉,忘不了那個少女,那個打傘謀生的少女。那一晚,椰京的好朋友邀請我在市區一家叫「R-A」的餐廳吃飯。我們被安排在二樓靠近馬路的專房用餐。吃到一半,但見窗簾拂動,夜空雷聲大作,不旋踵,夜雨就傾盆而下。椰京罕見下那麼大那麼久的暴雨。我們趕緊走至窗口向外望。嘩,餐廳外面早成了一片水國,深及膝部,而雨仍不斷在下,猛猛在下。大街上都浸滿了水,通行的汽車像是一隻隻癱瘓的大烏龜,在水中一動不動。 好一會,我們吃罷,就下到餐廳門口。那台階上,早擠滿了被雨阻滯的人。我們也擠在其中。心緒,禁不住煩躁起來,雨何時可以停?朋友載我的汽車泊在餐廳相鄰的停車場,距餐廳約有三十米遠。這一段路全是無遮無蓋的大露天!正當我著急當兒,卻看到站在台階上的人越來越少了。我萬分驚奇,所有的人都為今夜的暴雨猝不及防而無法「未雨綢繆」,無端端哪兒來的雨傘?原來,不知從哪兒鑽出那麼多的男孩女孩,他們約莫只有十一二三歲,每人手中撐著一把或黑色,或棕色,或深藍色的大傘,渾身被雨淋得濕透,正用那些大傘,接迎台階上的食客,從餐廳走向停車場,然後從客人那裡取得一點打賞。但我不知道他們需要給多少錢。幾乎所有的客人都樂意讓他們做,用他們的傘。 想不到這也成為當地原住民下一代的謀生方式。我感覺到美麗中有些淒楚。 就在這時,她出現了。 像是我一篇微型中出現過的「傘女」,她身子半濕地,突然站在我跟前,突然蓬一聲在我跟前撐開了她手中的傘。瞧她只不過比雨中的男女孩們大五六歲的光景,但身材苗條勻稱,一襲T恤將她的上身勾勒出通常男士覺得比例適當的渾圓立體線條。我在猶豫的一剎那間,目光從匆匆的打量中早回到她臉部。這張臉孔的美麗,我從沒見過。皮膚沒有慣見的原住民的女孩的黑,白皙使人想起可能是中印兩族的混血後裔,只是眼睛好大,黑眼珠特黑,又分明透露出她所屬民族的最重要訊息-- 先生,用傘吧?雨好大。她問。 這個時候問價就顯出我的小器了。我想,很快一頭栽入她撐開的傘下。 傘,隨著我的頭部和身體在雨中移動。 她在傘外,我在傘下。雨被擋在傘外,她走在雨中。 我有些心碎的感覺。如果我年輕二十歲。如果她不必在傘外。我在胡思亂想。那麼美的女孩。如果她不是原住民。如果傘不必成為她的謀生工具::: 三十米多麼長。她在傘外,在雨中! 三十米又多麼短促,比起我綿綿無盡的思路!多少年後,唉,我依然會記起,一個面容娟好、黑眼珠、穿著T恤的原住民少女,在夜裡,撐著傘為我遮雨,而她的代價是雨淋。 妳進來一點,我說。 沒關係,先生,已經習慣了,她答。 我需要付出多少錢? 隨便你給,先生。 停車場已到,我看到她移開傘,抖了抖,傘飛出許多雨花,她像雨中的一朵荷。 當我付錢給她,她說,太多了。我沒有減少,她最後接過。我心碎的感覺加劇。彷彿看到咫尺之遠的我和她的地面上,寫著「階級」兩個大字。她收錢我付錢,傘下可以變得很美麗浪漫的故事,原來不過是一場交易而已! 她什麼時候不需要收錢? 她什麼時候不必在傘外? 她什麼時候可以享受讓我為她撐傘的日子? 我這荒唐而美麗的想法,恐怕只會在一篇叫︿傘夢﹀的小說裡實現吧! :::少婦聽完我的故事,發出會心的微笑,走到放了許多傘的櫃檯,抓起了其中一把。 她說,那女孩用的,也許是這一把。它是那兒的特別產品,很有特點。 我接過,吃驚不已。像是又看到了她。剛才這少婦抓傘的姿態,就酷似雨中的女孩。 傘的形狀、顏色和少女那把一模一樣。我撐開來看,又看到了那夜的風雨::: 少婦笑吟吟看著我。少婦見外面又是風又是雨,又說,下雨天是留客天,該又輪到我講故事給你聽了。 這兒每一把傘都有自己的故事,只因這兒的傘,每一把都曾經有人用過,都是舊傘。 這個故事很簡單,也很寫實,沒有詩意。你看到了吧,這十三把傘?她輕輕地將百把傘一撥,十三把就從成堆傘中分開了。 這是王氏家族的傘。 為什麼你知道? 把柄都刻了記號,有一個「王」字。這個家族本不該稱什麼家族,人那麼少,只有老婆婆和王先生、王太太、王仔、王小妹四個人。 這把油紙傘,是老婆婆用的,算是老骨董了,已經殘破不堪。我在一個舊物攤高價購得。你摸一摸,這把柄,有一種暖暖的餘溫。生前只有老婆婆一個人使用,也許常抓著的關係,木頭柄陷了進去,刻繪出一個手掌印。 女少東言之鑿鑿地說,我嚇了一跳。仔細地觀看,她說的果然沒有半句虛言。 她又指著其中一把、兩把、三把:::告訴我王家夫婦在什麼階段用什麼傘,又如何將它們遺忘在朋友家中、大巴士裡、快餐店和超級市場,每一次的丟失,都伴隨著一次吵嘴,最後是買新的。她記得那些丟失和重買的日期,令我驚疑迷惑萬分。 這有什麼奇怪?將來地球上的自然環境被破壞殆盡了,大氣層的破洞越來越大,地面的溫度一年年增高,冬天不再寒冷,天不再下雨,也許雨傘也就會絕跡,會被淘汰,成為像人力車一樣的骨董!沒有傘,也就沒有了傘下的人情故事。我當然曾對它們進行一番調查和研究。 記下了有關日期。 這些呢?我又問。 對了,這些,她又開另幾把,都是王家小兄妹使用的。繼承了父母善忘的傳統,丟失了又買,買了又丟失,短短幾年就用了這麼多把!當然,這一家剛移民,我的搜集也暫時畫上了一個句號。我望了望少婦那美麗的臉,欲言又止。這故事沒什麼情節性,未免 讓我微微失望,似乎什麼也沒說,卻又好像說了很多,端看我們如何去領悟而已。 外面雨越下越大了。天色黑黑一片,看看牆鐘,已是下什三時。我差不多在此待了大半天了。忘了今天進這雜貨店要買什麼。她也沒問。真拗不過她的好意,她進屋裡去煮了兩碗公仔麵,一碗端給我,我也不客氣地吃了。 吃過,我又在那櫃檯上翻動那些傘,如著了迷一般,心裡感到一種古怪的沉重感。像是面對無數需要開挖的礦山似的,裡面有無盡的故事,看來我此生已無緣無力將它們開採、寫出來了。我感到了作為一個寫作人的無助和無力感。編故事是文人的天賦,可是僅是輕輕一撥,就有這麼多了,那些我不知道的呢?除非我在此過夜,除非和女少東廝守,否則,在短時間內我只能知道一個大概而已。寫作人在傘堆面前只能興起「筆是軟弱」的感嘆。 這時我被其中一把傘吸引住了。那傘,沾黏了不少燒焦的紙屑,像是冥紙的灰燼。我抓起來細看,傘很迷你,花紋也很女性化,一種若有若無的「香」(燒香的香)氣拂盪在半空,向我鼻端隱隱飄來。這一把,是怎麼回事? 少婦失去了剛才的笑容,平靜地說,有一個女子,前幾天去墓地,拜祭她死去的丈夫。當時天氣酷熱,她就用那傘擋著烈日驕陽。回來,傘就躺在那裡。 這傘就是紀念物。當她丈夫還在時,她和他就共用這一把,唯只共用了一年,就沒一起用了,他在一場車禍的事故中死亡。 少婦說這些話時忙著整理其他一些雜貨,沒有看我。第六感使我覺得這個故事的神秘和淒迷。不能沒有下文。 大概觸動了她什麼傷心事吧?突然,她走到我跟前。我看到她的淺淺一笑的大眼內有些濕潤。我驚了驚。想不再打擾她,她卻又說了。 :::現在只留下我一個人用,用了七年。她抓住傘,打開了它,輕輕地旋了幾旋,傘面、傘底,一剎間飛濺出許多沒有燒完的碎冥紙,一屋都是,像是半空中有誰在流下這些紙「淚」。 少婦的面孔在我眼睛中漸漸模糊。我像是看到雨中,少年時代的安妮、椰京餐廳外雨夜那個原住民少女又出現在我眼前了。我的心很慌。像是預感到有什麼美麗的東西又將從我跟前消失和流逝了一般,內心被「失落」布滿。 我背著她,陷入苦思,一個難解的令我困惑的問題至此才明朗,才令我恍然大悟,罵了自己一句「該死」!我今天進來這裡,哪裡是想買什麼東西?我什麼東西都不想買。這兒沒有什麼東西能吸引我。唯一吸引我的就是眼前這位女少東、少婦的面孔和氣質。我進來只是為了欣賞她,多看她幾眼。這些年,滿街的庸脂俗粉、滿路的妖雌蕩女都令人看得消化不良欲嘔難吐,唉!有深度的美麗女性變成了如藝術奇珍般罕有和珍貴。我沒說買什麼,她也沒有問。奇怪。也許。嗯,也許!也許她易感的心一眼瞧我,也就讀出我的憨態、老實和呆板,有安全感而放心與我周旋?不必有偽善、欺詐、進襲、侵略的顧慮。我無端地想起那些早有家庭的女友當我大哥一般關愛:小寧為我寫下「幸虧我單獨擁有你一個晚上」之句,是因為校友很多,大家均想與我詳談,但我和她躲到咖啡店內談了個夠,實際上夜十一時我們就分手了;小明為我寫下「浸在文字中,像是被你擁抱」之句,我讀了雖怦怦心跳,但很快平靜下來。實際上那只是對友情的形象比喻:::也許我和眼前的少婦有什麼緣?為命中所注定? 傍晚五時了。她告訴我店要關門了,我也該走了。但外面,雨更大了。我抓起了上什進店時隨身帶的傘。 她也抓起剛才那一把她單獨用了七年的傘。 我幫她整理、收拾,然後一起走到閘口。 我看看自己的手,再看看她的手。都有傘。我們用兩把麼?我問。她思忖了一下,臉上飛起了紅暉,將手中傘放在櫃檯上,又走出來,對我說,就用你手中那一把傘好了。你的傘夠大嗎? 夠大。 鐵閘拉下來了。我和她站在門口,望了望天上的雨,此刻又小了些,變成綿綿細雨。 家遠麼?我問。 很遠。搭車又嫌太近,下雨天,搭車也不容易。我們還是慢慢走吧。我陪你,無論多遠我都陪你。 我撐開了傘。傘是新的,很大,彈性夠強,像是教堂下望上去的圓屋頂。 她一頭挨進,躲在傘下;在一剎那間,她束著髻的頭髮也散開了,隨著突然而來的一陣風,她的長髮在傘下做了一個美妙的圓旋轉,我從來未曾見過女性在長髮襯托下,可以這樣美。 傘被風吹著,我跟她有著相同的步奏。 雨滴在傘面滴答,替代聽不見的心跳。 我問:妳講的最後一個傘故事有下文麼? 她幽幽地答:下文就請你繼續吧。多少日子都會過去,但這一個黃昏,我必會記得,雨中,我手中的這一把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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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毛
4 自從介紹老毛到特約茶室當工友後,老陳也經常趁著公務之便,順便探望他,甚至在滿佈煤煙的火爐間,也和他聊得很愉快。 「還習慣吧?」老陳總是這樣說:「如果有什麼困難,要隨時告訴我。」 「很好、很好,」老毛以感激的口吻說:「在這裡有吃有住,又有錢可拿,大家相處得很愉快,沒什麼困難啦。」 「工作上呢?」老陳又關心地說:「如果燒水太辛苦,我請經理幫你調整一下,到辦公室送公文。」 「不必麻煩了,」老毛坦誠地說:「剛來時生火較生疏,現在已是駕輕就熟了。有時候他們忙不過來,我還主動地幫他們提水送到侍應生的房間。幾位票房較高的小姐,有時還會大發慈悲,給點小費;說來,真有點不好意思。」 「這也沒什麼不好意思的啦,又不是你開口或伸手向她們要,」老陳開導他說:「以前常聽人家說婊子無情,現在仔細地想想,也不能一概而論。人一旦相處久了,都會有感情的存在,你尊重她,相對地,她也會尊重你。雖然只是幾塊錢小費,但它的意義卻不一樣,至少可以肯定你是誠心誠意為她們服務。」 「這個地方簡直都以侍應生的美醜,做為票房紀錄的標準。年輕漂亮的侍應生門口大排長龍,老一點的門可羅雀、一天賣不到幾張票,實在很可憐。」 「其實有時候也要看她們的服務態度。」老陳解釋著說:「如果待人誠懇親切,服務態度好,還是會得到許多老兵的青睞。」 「說來也是,」老毛肯定地說:「還沒退伍之前,一來到這裡,我買的幾乎都是三十二號古秋美的票。她人長得並不漂亮,年紀也不小了,又有一個三歲大的孩子,但待人卻十分誠懇,服務態度也不在話下,看樣子生意還不錯呢!」 「特約茶室一百六十幾位侍應生,從二十到四十幾歲都有,老的比年輕的多,美的比醜的少,知識水準也參差不齊,但人人都有一套謀生的本領,把女性的原始本能,發揮得淋漓盡致。多少生活困頓的家庭仰賴她們的接濟,多少人依靠她們出賣靈肉的金錢過活。而戍守在這塊島嶼的三軍將士,如果少了她們的精神慰藉,不知會給這個祥和的社會,帶來多少不必要的困擾。如要論功行賞,她們絕對是功勞苦勞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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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天上帝
─烈嶼鄉西甲瑤頭進香記 烈嶼鄉西甲(含西方、西吳、下田、雙口、東坑、湖井頭等自然村)玄天上帝廟為弘揚宗教文化,於歲次乙酉年桐月吉旦,前往廈門市同安縣西柯鎮瑤頭村瑤江大元殿進香,以促進兩岸民俗交流,進香加祿,神庇振遠。 千里廣招進香客。進香團一行一八○員善男信女,在總指揮林金量鄉長暨團長陳水炎鄉老(副團長林水綠校長暨蔡榮權先生)領團(隊)下,前往瑤江大元殿進香,增加人神光彩。 玄天上帝,乃玄元聖祖化身,又稱玄武大帝或真武大帝,尊為「終劫救苦天尊」。三輔黃圖說:「青龍、白虎、朱雀、玄武,天之四靈,以正四方。而北方七宿:「斗、牛、女、虛、危、室、壁」,則由玄武總領。而北宮玄武,就是指上帝,因屬北方之神,故稱為「玄武大帝」。 玄天上帝,是道教所崇之北極真武帝,又稱真武大帝。民間俗稱帝爺公、上帝公。赤足踏龜蛇,右手執劍,左手印訣。(此乃玄帝交乾布斗魁星罡顯於指上)。 開皇元年(上天開皇初劫黃帝紫雲元年)甲辰年三月初三午時(公元前二六九八年),真武產於母之左脅下,當生之時,瑞呈霞國,天花散漫,異香紛然,身寶光焰充滿淨樂王國,土地皆變黃金,真是「淨樂降真胎三月三朝開聖誕,武當成道果萬年萬果仰神麻」,玄天上帝萬歲! 據民間傳說,玄天上帝生前業屠,故一旦了悟,決心修道,為求淨體及洗贖前愆,乃切腹將腸肚拋棄江河,那時天空中忽降萬道金光護體,一點真靈,竟脫殼升化,徑飛武當山潛修,誠然「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也! 瑤江大元殿,原名延福堂,係元代都管林元成生孫林延福,為答謝玄天庇佑,乃獻地創建而得名。瑤江大元殿香火(壬丙坐向,即坐北朝南),源於湖北武當山。(一六八三年,靖海候施琅奉旨平台,駐軍於瑤江大元殿,禱玄庇佑,以玄天神助之功,帝下旨御賜玄帝。同一武當,威名遠播,凡閩台地區海內外,供奉玄帝宮廟,都到大元殿進香,武當得山,瑤江得水,山明水秀,龍虎相彰,日月同輝,實為敕封「同一武當」之本意。 由於上帝公之腸肚修道落江後,經吸取日月精華,未幾,竟變化為龜蛇兩怪,常興風作浪,危害地方,上帝公乃下武當山將兩怪收伏,當其護衛,常侍左右,也使地方得以安寧。誠謂「玄虛真武帝赴龜崎頭把山角,廣幻再無敵奇蛇捲尾守水州;天兵尊黑旗海域善心通順利,鐵臉配赤腳南疆慈士保平安;仗劍燦星文凜凜英同光日月,揮旗映電彩堂堂正氣肅乾坤。」根據瑤江大元殿理事會指出:清康熙二十三年前(公元一六八四年),瑤頭先民每隔三年,都要到武當山進香,農曆十一月十六日,從瑤頭出發,到翌年三月初三前回殿,恭祝玄天上帝聖誕,香火鼎盛。 筆者仔細觀察,瑤江大元殿大門口有石獅一對,坐鎮左右,大門門楣上掛有一嵌金木質九龍匾,上有楷書「敕封同一武當」,窗戶木雕花草人物,巧奪天工;石柱保存完整,琉璃屋瓦,頂上六條龍造型生動,氣勢奪人,大門上的對聯是「瑤江開御宿福暨澨陬,金闕贊元機望隆師相」,整座建築看起來,富麗堂皇,呈明、清兩代古建築特徵,是同安縣現存最大的宮廟,實為閩南地方宮廟所罕見。 烈嶼鄉西甲上帝公宮廟,自明代永樂年間(公元一四○三年),由瑤頭村境內分靈(神)至烈嶼西方村(又分頂宮為西方上帝公宮,下廟為西甲上帝公廟),每年的農曆三月初三,為玄天上帝萬歲,西方頂宮均有做醮,善男信女,絡繹不絕,香火鼎盛,祈求闔家平安!上帝公分靈(神)至西甲下廟(西方頂宮)至今,已有六○二年(公元一四○三至二○○五年),歷史年代,垂之久遠。 玄天上帝,福星高照,威揚北極,威靈顯赫,西甲上帝公出巡,黑旗招展,當地鐘鼓齊鳴,鑼鼓響天,鞭炮鳴放,勢如千軍萬馬,進香加祿,神庇振遠,願庇佑善男信女,闔家平安,雞年行大運! 歲次乙酉年桐月吉旦,西甲瑤頭進香,敬祝香客「緣─有緣千里來相會,原─五百年前是一家,源─財源廣進達三江,圓─圓圓滿滿樂融融。」風調雨順,國泰民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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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述古寧頭戰役座談見聞紀要
壹:老兵點召 △△先生大鑒: 卅年前古寧頭大捷,為我國軍震撼中外旋轉乾坤之壯舉;由此,亦奠立了復國建國成功之契機。 先生在是役中之英勇事蹟,顯然貢獻卓著,敬佩之餘,尤存相惜心儀。 本院為充實國軍戰史研究及教學背景資料,特敦請參加古寧頭大捷諸先進,舉行口述戰史座談,敬希撥冗蒞臨,以襄盛會,盼甚專此 順祝 時棋 陸軍指揮參謀學院院長陸軍中將 邱守圻 敬上 時間:六十九年五月十四日八時至十八時 地點:台北大直率真營區 這封邀請函是五月一日發出,凡是收到被邀請的人,就好似接到了一份老兵點閱召集。 貳:古寧頭大戰電影與口述戰史座談 要知道口述戰史座談召集的動機,必先談一談拍攝古寧頭大戰電影之經過,當中美斷交以後,中製廠接奉指示,積極籌備拍一部沒有外援的情況下,我們獨立作戰的金門戰役影片,為了劇情感人又符合戰史實況,中製廠曾聘請很多編劇家名導演,如鄧育昆等:::蒐集作戰實況資料,可是拍電影比真的打仗更難,假如把作戰的紀錄片,在電影院放映,相信沒有幾個人買票進電影院,看那枯燥乏味血肉橫飛的慘烈鏡頭,所以劇本修正再修正達七次之多,費了兩年的功夫,訪問了當年直接參加戰鬥的各軍種代表人物及民眾,蒐集了所有的幾乎全部相關的著作與資料,最後徵召大導演張曾澤執導,本劇情符合戰史的原則,於六十八年八月二十二日,由總政戰部執行官廖中將金門公祭太武山公墓英靈後正式開鏡,同年九月七日前往澎湖偵察外景,繼續拍攝戰鬥實況,復於十月二十四日在台北市三軍軍官俱樂部補行正式開鏡典禮,總長親自主持,集三軍高級將領及演出人員與當年直接參戰的官兵代表二百餘人觀禮,真是盛況空前。 拍電影不是拍紀錄片,編劇與導演雖然盡了最大努力,認為公正客觀符合戰史,參戰部隊兼顧,可是仍有很多不同的意見,為了表揚當年功績單位榮譽,在各大報章雜誌報導,引起爭議相互筆戰,甚至有少數文人政客,根本沒有參加金門作戰,僅憑道聽塗說,也長篇評論作戰成敗的是是非非,把真正作戰的日期時間、地點都弄錯了,使當年參戰的官兵看到後,真是寒心。 前任三軍大學校長 蔣緯國將軍,有鑒於金門古寧頭戰役的勝利,對國家戡亂戰爭中貢獻之大,為確實了解當年作戰實況並澄清為拍電影所導致之爭議,特指示陸軍學院 院長邱守圻中將,邀請當年直接參戰部隊,第二○一師及第一一八師、營、連長代表各四人,第十八師營長代表一人,戰車第三團第一營連、排長代表四人,舉辦口述戰史座談,期能從直接參戰人員口述作戰經過,探討實戰狀況,吸取戰場經驗,充實戰史資料,作為教育背景,撰編戰術教案,此種構想之完美,真是國軍教育史上創舉。 由拍攝古寧頭大戰影片,掀起金門戰役參戰單位的片段的爭議與筆戰,污染了大捷勝利的光輝成果,導致口述戰史座談的舉辦,座談會在和諧愉快的氣氛中結束,卅年前在同一戰場併肩作戰不死的老兵,坦誠追述往事,大有隔世重生之感,促進了友軍團結,澄清了錯誤的報導,也平息了爭議,大家祗有一個共同目標,為消滅共匪,再創勝利,一心一德,共同達成反共復國聖戰。 :虎熊戰友盛會 卅年前在同一戰場併肩作戰的虎兄熊弟,於五十九年五月十四日七時卅分左右,先後到達台北車站西側停車坪,陸院大巴士由鄧裕源少校接待登車,直駛大直率真營區,於兵棋簡報室報到,經統計簽到座談人員:前二○一師六○一團第二營營長趙樹澤、第三營機槍連副連長何顯邦、六○二團第三營營長徐述、第二營六連連長史。 前一一八師三五二團第一營營長林子山、三五三團第三營營長孫罡、三五四團第二營營長何金浪、第一營連長曾文龍。 前一八師警衛營營長繆仕東。 戰車第三團第一營一連連長胡克華、一連連附張月、第一營三連連長周名琴、三連排長楊展。 八時卅分,陸院總教官,及教官主任十數人,亦齊集兵棋室,國防部史政局亦選派李忠凱上校蒞臨,陸院院長邱中將致簡短歡迎詞,口述戰史座談就依程序開始。 肆:戰場追憶話當年 卅年前金門虎熊戰友,圍坐金門島地形沙盤的週邊,追憶往事話當年,首由第二○一師五○一團營長趙樹澤揭開了序幕,該營作戰時,負責防守安岐灘頭陣地,正面就是東、西一點紅間灘頭,為該團之右第一線,左為古寧頭,南、北山,林厝第三營,登陸匪軍的主力,就是由安岐灘頭登陸後,一部滲透安岐村及西浦頭,主力竄集古寧頭,彼之第一線陣地,因為當晚高潮,一年中的最大潮,潮水淹沒灘頭約一至兩千公尺,因此第一線排、班、伍陣地,多為潮水淹沒而未能發揮預期效果,然匪軍搶灘登陸初期,仍遭其連營據點陣地熾盛火力,殲滅於灘頭上,當匪軍由灘頭統一向內陸攻擊時,我駐安岐村的三五五團第一營耿將華營長,很快達到了該營指揮所,趙營長親自將匪軍登陸後在西一點紅附近集結,指示耿營的反擊正確方向,使耿營真的碰上了硬釘子,可是也阻遏了匪軍的攻勢,因該營指揮所陣地,亙作戰全期始終固守確保,作為反擊部隊之支撐,對作戰全局居功甚偉。 趙營長準備了不少該師的作戰資料,都交給陸院研究,接著是六○二團第三營營長徐 述報告,該營負責防守觀音亭山,是匪軍登陸後優先必攻的要點,為了確保要點,戰鬥最為慘烈,拋錨的戰車,就在該營東一點紅附近灘頭,與其第一線班撤回而組成了一個堅強陣地,給登陸匪軍迎頭痛擊,該營長親赴第一線指揮督戰,負了重傷,由於該營的奮戰確保了觀音亭山要點,使戰車及反擊部隊到達後,迅速的向安岐灘頭推進,達成先期殲敵的艱巨任務。 第六○一團第三營機槍連副連長何顯邦,報告最為詳盡,何員為軍校廿一期畢業,作戰後任該師新生兵隊隊長,繼調師參三參謀,對該師作戰全般狀況,都很清楚,曾於民國六十八年十月廿五日、廿六日,在中央日報撰寫金門古寧頭之戰,這次口述報告,又準備一份完整的書面資料,該營負責防守古寧頭陣地,該連之重機槍分別配屬兩第一線連,作戰開始,彼率連絡兵至西一點紅機槍堡,較匪軍遲了一步,未幾匪軍主力猛撲古寧頭,其營、連、陣地均為之突破,彼與連、營均無法連絡,三時許到達林厝台地邊緣,與駐安岐反擊部隊之三五三團第三營營長取得連絡,並親交一名戰俘給該營,告知古寧頭陣地全為匪軍佔領,自願參加反擊部隊友軍作戰,直迄當天十七時戰鬥中止,我軍調整部署而告別友軍歸建,是一位國軍優秀幹部。 第二○一師營、連代表報告後,大家休息了十分鐘,接著是第一一八師的口述報告: 第三五三團營長林子山,是沙將老將,作戰前該團控制於沙美,為金東地區預備隊,當匪軍於廿五日零晨登陸後,隆隆的砲聲,使該團緊張的防範敵人在東半島登陸,當師長李樹蘭將軍對當面匪情了解後,第三五三團團部於安岐村被圍,請示軍長高魁元將軍獲准使用三五二團於西半島。 六時許,該團接奉命令,以急行軍(跑步)到達湖南高地,對當面匪情了解後,展開向安岐之匪攻擊,該營任主攻,集中全營之重機槍,六○迫擊砲,由副營長統一指揮,集中火力掩護第一線步兵排接近安岐村,在火力強襲支援後之瞬間,一舉攻進安岐,解三五三團團部之危,匪軍向古寧頭方向敗退,該營繼續掃蕩安岐村附近之匪,爾後協力第三五三團第二營陳敦書營長向林厝攻擊,入暮後,調整部署,徹夜整補,二十六日晨,一一八師(配屬五四團),以三五二團、三五四團、五四團,三團併列展開於浦頭迄安岐海岸之線,向林厝、古寧頭發起統一攻擊,三五三團任預備隊,該營任團之主攻,黃昏前在戰車支援下,攻克林厝,然全團幹部傷亡殆盡,林營長亦裹傷指揮,唐芳英營長負重傷,入夜後將攻擊任務交三五三團接替,部隊返沙美整補。 第三五四團二營營長何金浪,是戰場福將,該團作戰前與師部駐瓊林,匪登陸後,該營奉命由後盤山向觀音亭山反擊,天將拂曉,到達東一點紅附近灘頭,發現匪軍約三、四百人正在集結中,剛下船未久,昏頭昏腦,組織紊亂,該營以包圍態勢,秘密迫近敵人,未經激烈槍戰,匪全部舉手投降,並俘獲七五戰防砲一門,V101電台一部,大大的鼓舞了新兵作戰的士氣,奠定了爾後作戰的勝基。 該營將俘虜交團部後,繼續沿海灘向西一點紅攻擊,並破壞海灘上退潮後擱淺的大批匪雙桅木般,船上還遺留有部份炸藥爆破用器材及彈藥,經破壞後,火光爆炸聲一片火海,真正的火燒戰船,難得一見的奇景。 十二時後,第十八師五二團部隊到達戰場,該營將灘頭攻擊任務交五二團後,轉向林厝攻擊,戰場上本來就是敵我雙方都對狀況不明,他自認是一位糊塗營長,帶了一群沒有嚴格訓練的糊塗兵,遇到了比他更糊塗的匪兵,所以他就打了一個糊塗勝仗,幽默的比喻,使與會者哄堂大笑。 第二天的反擊作戰,該營為中央團之第一線營,攻擊目標是林厝以北古寧頭台地幾個高堡據點,匪軍經過一夜的喘息,恢復了組織,調整了部署,對編組陣地的攻擊,攻者非常艱苦,幸賴我戰車密切協同作戰,奪取了兩個碉堡陣地,迄午後四時許,攻抵北山村外一個據點陣地,據點週圍都是外壕,久攻不克,軍長高魁元將軍很著急,親自經有線電話給何營長下達指示:「黃昏以前將這個據點攻下來,獎金五萬「銀」元,攻不下來,要殺幾個人!」緊接著師長李樹蘭將軍電話:告以軍長命令彼己知道,指示該營長迅速將全營火力重新編組,以四挺以上機槍封鎖一個火口,師之火力亦全力支援,準備好以信號開始火力急襲,掩護步兵接近並越過外壕,然後在統一信號下,延伸射程射擊停止之瞬間,發起衝鋒。 李樹蘭將軍,久經戰陣,由行伍而晉升師長,戰場上的卓越指揮,兵力火力的密切配合,使該營很順利的攻克了這個匪軍村外的最後陣地,第三五二團於黃昏前亦攻佔了林厝、壓迫殘匪退至最後的一個村莊─北山─。 第三五三團第三營營長孫罡的報告:簡述作戰前該團除擔任師的總預備隊外,又是配屬二○一師的預備隊團,雙重預備隊的任務,為了爾後使用方便,支援友軍容易,團將第一、三兩營配置於安岐村,戰鬥開始,匪軍果然如各級長官敵情,地形研判所料,主力就在安岐灘頭登陸,部隊緊急集合待命反擊的緊要時刻,一、三兩營通往頂堡團部的有線電話,緊隨著砲擊而中斷,當時情況急迫,與第一營耿將華營長協商後,遵照師長作戰指導,匪軍登陸,反擊部隊應主動迅速出擊,快動猛打,到達海岸灘頭陣地,將犯匪殲滅於灘頭::::第一營反擊安岐灘頭;第三營反擊古寧頭,營迅速於浦頭北端集結,三個步兵連併列展開為第一線,重機槍連及全營之六○砲排,集中統一指揮,依預定演習計畫,經林厝向古寧頭攻擊前進。 ○三一○,第一線連到達林厝東北高地邊緣,即與登陸匪軍二五三團一股遭遇,月黑風高,匪我雖相距咫尺,深恐為友軍而未敢貿然射擊,正迷惑時,適第八連搜兵搜獲據守西一點紅之六○一團第三營機槍連副連長何顯邦,率其俘匪兵一名送達營指揮所,經審訊始確知友軍陣地為匪突破,登陸之匪為第八十五師選鋒編組之二五三團,此一匪俘甚具情報價值,立即派突擊排副排長李江水,押送安岐,團長是時亦到達安岐指揮,並以最迅速方法,將此匪情報告師長,未幾安岐即遭強大匪軍包圍,何顯邦副連長因與其連、營失去連絡,自願隨反擊部隊戰鬥,當我空軍機群臨空助戰時,利用棉被舖設布板,在敵火下,任陸空連絡表現英勇。迄十六時許,我三十一團趙克勤營,在戰車引導下,進抵營臨時編組之環形陣地(現金門W一三五據點)」也是當年匪軍登陸後的團指揮所,在這個古寧頭的地形要點,第三營與登陸匪主力苦戰達十二小時之久,阻遏了匪向一三二高地進逼金城的企圖,迫使匪主力向北山集結,營幹部傷亡過半,攜行彈藥用盡,黃昏前接奉十八師師長尹俊將軍指示,部隊返回頂堡整備。而結束第一天戰鬥。 第二天廿六日,三五三團任師之預備隊,迄黃昏前奉命接替了第三五二團的攻擊任務,三五三團休整了一天,戰志昂揚,集中全團之6C、八一、迫砲,及師支援的火力,向北山殘匪群射,並利用砲擊的間隙,實施心戰喊話,同時派突擊小組,向北山村內威力搜索,撤夜巷戰,迄廿七日拂曉前,我各營縮小包圍圈,一舉突入,逐屋戰鬥,卒將殘匪大部就殲,殘餘匪幹,在彈盡援絕的狀況下,束手就俘投降,清掃戰場,結束了五十六個小時的苦戰,贏得了勝利。 第十八師師部警衛營營長繆仕東報告時,因其湖南鄉音太重,聽者頗感吃力,大家都在閱其回憶資料對照,該師於廿四日十六時航抵金門新頭,廿一時後到達瓊林附近村落露營,官兵正在疲憊鼾睡中為砲聲驚醒,初依為友軍演習,天亮始知匪軍大部隊登陸,師屬各團:五三團去了小金門配屬第五軍,五四團尚在新頭海上泊地,師於晨七時許指揮五二團(團長孫竹筠),由后沙│沿壟口、觀音亭山、東一點紅向西一點紅攻擊,沿海岸掃蕩殘匪,逐次將第一線友軍陣地予以歸復,十五時卅分許,五二團在戰車支援協同下攻克了西一點畫陣地,師指揮所推進至林厝東側約七百公尺附近,遭匪重火器直接瞰制,師長尹俊將軍即召警衛營繆營長下達命令:「時間不早了,五二團攻下西一點紅後,已有三位連長陣亡,兩位營長及五位連長負傷,前面兩個高堡火力瞰制前進困難,日沒前我軍必須攻克林厝貴營即奪取正前方兩個高堡,協力五二團方面配屬我師卅一團趙(克勤)營之攻擊:::。 營奉命後,先攻右高堡,因地形平坦一片沙丘,非常暴露,雖有戰車支援,然部隊缺乏步戰協同作戰訓練,十六時許攻克,我傷亡第一連連長張筱蘇以下五四人,營長亦負傷。部隊由副營長莫建斌指揮,繼續攻擊左堡,於黃昏前奪取,全營計陣亡官兵一○六員,負傷官兵一一七員,僅存第一連指導員殷仲文以下官兵五七人,戰鬥的慘烈犧牲之眾可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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熬夜
當過十六年學生的我,誠實的說我從來沒有因為讀書這檔事熬夜,因為我的讀書原則一向以來都是先睡飽了再說,感謝上天保佑,終能安然渡過。 可是,我卻常為了讀書以外的事情熬夜,排名第一的竟然是看電視,而且我只是為了收看體育賽事的現場立即實況,誇張的是我曾直接就看到凌晨接近天明,讀書都沒那麼用心呢!我也不知道我為什麼會對體育賽事的轉播如此著迷,無法解釋,因為我從小就是這樣。可能我熱衷的是運動選手在場上拚戰的精神,尤其當我看到一面倒的比賽竟然可以扳平甚至逆轉,過程中隨著上上下下的心情有時直到比賽結束仍不能自己。有時還隨著戰況大聲尖叫,拚命的搥著家裡的茶几,家人都以為我瘋了,記得前先日子收看溫布敦網球賽,他們很不以為然的對我說:「看著二個人滿場飛奔就為了那一顆小小的網球,真的有那麼好看喔!」其實我也不知道要怎麼樣跟他們解釋我這種愛看體育轉播的心情,之前小雨妹妹還跟我說:「二姐,妳有可能是因為身材因素很多運動都不在行,所以就看運動節目來平衡自己吧!」 或許是吧!打籃球的時候太矮搶不到球;打排球的時候跑太慢球救不到;游泳池常比自己高所以怎麼樣都學不會;打桌球的時候手太短回擊常失誤;打羽毛球體力不行喘不過氣:::::(其實我每次看轉播大吼大叫的運動量應該也不少了吧!)細數我為之瘋狂的體育節目好像還不少,棒球、籃球、網球、排球、桌球、高爾夫球、撞球、F1賽車、羽毛球、田徑、滑冰、游泳、跳水、體操:::,還記得去年在希臘舉行的夏季奧運,為了看轉播我當了好幾個禮拜的熊貓,我還有看到陳詩欣跟朱木炎折冠的那一幕呢!而且我還因為感動偷偷的跟著掉下眼淚呢! 令我難忘的熬夜經驗,是為了獅子座流星雨。記得那時剛遇到大三上學期期中考,隔天就是期中考,可是為了這難得一見的天然奇景,說什麼都要守在電視機前面看媒體傳來的第一手畫面,不過流星數量大失所望,連帶隔天的考試也因為前天夜裡喝了一壺咖啡心悸的我,用著發抖的手應試,當然可以想見的是成績雖然有過關卻也跟流星與一樣大失所望了。 令人感到好笑的熬夜經驗,是常為了去台北趕早上七點往金門的飛機。因為住在桃園的我要趕得及那班飛機,凌晨四點多就要出門去趕火車,所以只好徹夜不睡免得睡過了頭,當我好不容易風塵僕僕回到我可愛的家,就放鬆的黏上了家裡的枕頭倒頭呼呼大睡,讓小雨妹妹總是很生氣的在我要回金門的前一天晚上不斷打電話叮嚀:「二姐,求求妳,台灣睡飽了再回來吧!」其實不光是因為怕睡過頭趕不上返家的飛機,即將要返家的那種亢奮心情就像是強烈的咖啡因讓我怎麼睡都會睡不著呢! 我曾聽說過東森新聞主播靳秀麗談論過她年輕時當晨間新聞主播的過往,常常熬夜玩樂到天明接著去上班,當時年輕不以為意,只是近幾年就發現,要再讓她熬夜已經是越來越不可能了,因為睡眠是一種定額存款,年輕的時候靠著旺盛的體力支付,當你不再年輕的時候就會發現,熬過夜的你再也沒有本錢撐起,所以每熬夜過一次,付出的代價超出你的想像呢!為了我的身體健康著想,我想我會試著跟我愛看的電視節目做對抗,多愛自己一點,多給自己一點跟周公下棋的時間吧!(搞不好可以學好西洋棋也說不定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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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毛
「如果有機會,你會接受一個妓女和你一起生活嗎?」古秋美以試探的口吻問。 「人一旦到了老年,怕的是被玩弄和心靈上的創傷。如果雙方都有真誠相待的共識,有一個家畢竟是可貴的;試想,一個有家歸不得的退伍老兵,他有什麼資格挑三揀四的?」 「如果有機會,希望你不要錯過。」古秋美笑笑。 「不怕妳笑,這個機會永遠不會降臨在我頭上。」 「怎麼說呢?」古秋美不解地問。 「妳們從事這種工作,往往會遭受社會某些人的歧視和奚落,但人格和自尊與一般人並無兩樣。如果不花錢買票,誰有資格要求妳們提供性服務?而除了滿足他們的性慾外,又有誰會接受他們非分的要求?因此,我始終認為妳們必須受到應有的尊重。既然彼此的人格是相等的,便有追尋幸福的權利,絕不會因自己曾經從事性工作,就隨隨便便嫁一個自己不喜歡的男人,輕率地把自身的幸福葬送掉。就譬如軍官部那位年輕漂亮的六號楊秀玲,說不定那些買過她的票的校級軍官想娶她,她還看不上眼呢。 由此可想而知,有誰會對一位在這裡當工友的退伍老兵感到興趣、想和他廝守終生的。當然,如果是那些女扮男裝、喜歡賭博,欠一屁股債的老小姐,想嫁給我的話,我也不敢要。」老毛滔滔不絕地說。 「其實男女間的事,有時也必須靠緣分。」古秋美淡淡地說:「幹我們這一行而後從良嫁人的不少,但幸福美滿的並不多。」 「為什麼?」 「多數男人喜歡翻舊帳。」 「既然有緣在一起,為什麼不能學習寬恕和包容。」 「說來容易,做起來難唷!真正到了撕破臉的時候,誰也顧不了誰的面子和自尊。」古秋美說後,抱起小孩,移動腳步,「你洗衣服吧,我想帶小傑出去走走,以後再聊。」 「如果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儘管吩咐。」老毛笑著說:「雖然我只是個工友,但我有我的工作,並非人人可以使喚的。」 「謝謝你,老毛,這點我知道。」古秋美向他點點頭,卻情不自禁地又開起了玩笑,「記住,買票不要忘了買三十二號古秋美,小女子時時刻刻歡迎你的光臨,別人服務三軍,我專門服侍老兵。」 「老囉,沒勁啦!」老毛順口說著,並打從心底,發出一絲會心的微笑。然而,他老嗎?真的沒勁了嗎?卻也不盡然。從他健康的體魄,正常的生理狀況來說,都構成不了一個「老」字。唯一的,或許是反攻大陸無望,退伍後又回不了家,內心所衍生出來的憤懣。但這種激憤,勢必會隨著遠走的時光而淡化,回復到一個正常人的心理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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孝悌傳家的陳元珩
陳元珩,字宗懿,世居金門。 元珩的父親雲客,母親鄭氏,都是非常嚴厲的人,常常因為一些小事便處罰他。元珩生性秉善,事親以孝,雖遭父母動輒打罵,念及雙親養育之恩,且因年邁不明事理,從不以為意! 有一次,母親因為元珩幼弟打破了花瓶,責其督教不力,罰其長跪。跪了一會,元珩忽然想起灶上還熬著糜粥,元珩恐待會粥煮糊了,父母會餓肚子,便偷偷的爬起來把粥煮好,再繼續回去跪好。 元珩年長後,常往來於台灣、廈門做生意。 有一次,元珩自台灣前往廈門,船行至中途,忽然發生故障,泊停海上數日。眼見其他船隻乘風西去,同船商旅無不怨聲連連。等元珩的坐船駛抵廈門後,才知道先前抵達的船隻,因為遇上颶風,已經裂沈於海上,同船的商旅,捏了把冷汗,咸認是老天施予的恩德。 這時候,有位同舟商人恍然大悟的說: 「前天日子,神仙託夢向我說:『此行必可逢凶化吉,因為有同船的陳孝子在庇蔭你們。』想是元珩兄,救了我們啊!」眾人均向元珩稱謝,元珩辭以惶恐。 元珩不僅事雙親以孝,對待兄弟族親,更是盡心盡力,毫無怨言。 有一次,一位遠房的姪親假藉元珩的名義,在外頭欠下許多債務。眾債主尋上門來,待和元珩釐清原委後,俱主動向其致歉,意欲離去時,元珩請眾人稍等,揮毫寫下切結,言明:「如若家姪無法歸還所欠,還請儘找元珩來取。」眾人俱笑其癡,並說: 「令姪假藉你的名義,在外招搖撞騙,你不找他計較就罷了,那還有替他還債的道理?」 元珩笑著說:「家姪會冒用我的名義,顯然對我還存有尊崇;一位曉得尊敬長者的人,能有多壞呢?對於有孝德的晚輩,難道我們不該幫助他嗎?」 其姪聞言,羞愧得無地自容,主動上門請罪,還清積債。 乾隆年間,金門發生大譏荒,元珩傾其所有,偕同其子施米賑災。有人稱其為大善人,他只是謙遜的說: 「為先輩施仁德,為後世樹榜樣,本人所當為,何善之有?」 元珩過世時,連六歲的幼子都哀慟如大人,眾族親欲盛大為元珩舉喪,其子則說: 「先父有言:死生有命,人所必歷;務需儉省喪費,施予貧困。」眾人聞之,無不痛哭,俱讚元珩仁德。 其孫榮端,後被舉為孝廉方正,選任知縣,卻為事奉雙親而堅不就任,廣披孝名! 陳氏一族,孝悌傳家,族情和睦,遇有紛爭,每舉元珩德行自勉,無不皆大歡喜,後因經商需要,族親大多遷往台灣,衍成地方望族,子弟俱講孝悌仁義,卓然有成。 問其何因?皆言:「都是元珩公的功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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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趣聞趣
一、臨財母狗得 有一位冬烘先生,下輩子想要投胎當狗,人問其故? 他說做母狗可以「錢多多」,大家不解其立論所在,向他討教的結果,原來「臨財毋苟得」,他錯認為「臨財母狗得」,而有此笑話。 二、豬哥興仔 烈嶼后井在六、七十年時,住有一位「豬哥興」仔的,以牽豬哥為業,有一年的新年他家貼著春聯竟是: 祖公散赤無奈何 職業所靠牽豬哥 橫披是: 各種豬哥 過路者觀之莫不覺得好笑、有趣。 三、難為神明 大陸某地財神爺廟聯: 「只有幾個錢,東家求、西家求,給誰是好?本無半分命,朝來拜、暮來拜,教我為難!」 詣趣諷哩! 四、感謝主 牧師從大金門返回烈嶼,去找一位百姓。 牧師平素和這位百姓偶有來往,牧師看似肚子好餓,百姓見此狀,即刻煮了一碗麵給他吃。牧師坐在一旁閒聊,不一會麵已煮好端在他的桌前,這時牧師開始禱告: 「感謝主啊!賜我吃,賜我穿:::阿門。) 百姓此刻非常生氣,把那碗麵拿了起來,倒入餿水桶去,口中喃喃自語:「幹!我煮給你吃,你不感謝我,你感謝主?」 五、大學大不孝 那一年的一所國中畢業典禮,學校來了許多嘉賓,真是熱鬧。有金防部秘書長、有華僑、有各界所長:::。 畢業典禮開始,校長說完勉勵話,接著來賓致詞,秘書長致詞畢,輪到華僑,華僑啟口:「很榮幸來參加貴校的畢業典禮:::談到現在的學生啊,真是『大學大不孝、中學中不好、小學小不孝』:::。」致詞完畢,匆忙離開,嘉賓愕然。 六、身外之物 亞歷山大帝(Alexander the Great 356-323 B.C.) 叱吒一世的亞歷山大大帝臨終時,吩咐他的部下,不要按照一般習俗,把他的手包裹起來。相反地,要把他的雙手,伸在棺材外。這樣可以讓人民看到,他的雙手是空的。像他這樣出生在一個帝國,曾征服了另一個帝國,併吞東西兩個世界的財富,到死的時候,連他自己一小部份財富也不能掌握住。因此從這一點上看,到頭來,一個乞丐和他毫無分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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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加畢業典禮
媽媽說:「應該要去。」 妹婿也說:「錢,再賺就有,大學畢業典禮不去會遺憾終身的。」就這樣敲定了我原本搖擺不定的心。高雄的炙熱、住宿,來回機票的花費,是我猶豫的原因。 高雄,一個陌生的城市,除了二十年前往返台灣│金門,乘坐登陸艇在高雄十三號碼頭上岸,回金門,到高雄金門同鄉會報到以外的印象,就是從女兒到高雄師大唸書,放假回來聊天時,細數在高雄的日子,最常掛在嘴上的不外乎熱呀!高雄很熱,冬天連毛衣都穿不著,空氣是靜止不動的,夏天的悶熱,讓她常有透不過氣的感覺,在不知不覺中,對高雄的評價,除了熱以外,還是熱,提起高雄,總忍不住加上一句,高雄很熱哦! 四年前,帶女兒南下高雄燕巢分部報到,猶記那是一個颱風橫掃過境下大雨的日子,搭乘尊龍在高雄市區下車,才下車,母女倆個連同行李都淋濕了,在人生地不熟的情況下,搭計程車是唯一的選擇,到燕巢校區,車資竟高達肆百多元,司機笑著說:「你們應該在楠梓下車的,這錢花得有點冤枉。一路上長途的顛簸,暈車所造成的不適嘔吐,加上狂風驟雨,整個人是又濕又累,再也沒比這更淒慘了,當下跟女兒坦白說,以後恐怕沒辦法來看妳了,等妳畢業典禮時,我再來參加。 而這一眨眼的功夫,四年過去了,六月十八日是女兒學校舉行畢業典禮的日子,十七日下午,帶著數位相機,準備好好幫女兒美美入鏡。下飛機,轉乘二班公車,來到師大旁的中正文化中心下車,又是一個滂沱大雨的日子,南部這個星期以來,連下大雨、患水災。打手機告知女兒,要她到校門口接我。心裡感觸良多,第一次到女兒學校,是要來參加她的畢業典禮,等了許久,才看到姍姍來遲的女兒,在女兒的引導下,在校園逛了一圈,介紹學校的環境,到她的宿舍,簡陋的木板隔成一小塊書桌,上面是睡覺的地方,四人一間房,老學校,舊舊髒髒的,心裡有點戚楚,多少個星期假日,女兒都是單獨留在宿舍的,我開女兒玩笑,這種環境過四年,以後不管多惡劣的環境都可以克服的。 學校畢業典禮訂在十八日下午舉行,四點半結束,早上是他們和同學、學弟妹拍照的時間,和女兒約好四點半見面,就先離開了。隔天下午時間一到,我準時的出現在校門口,看著擠得滿滿的人群,穿著學士服青春有朝氣,滿臉興奮的學生們,掩不住笑臉,手捧著花和家長、同學拍照,有的學生家裡可能出動整個家庭的人,連爺爺奶奶都佈滿校園,還有高雄三信家商的儀隊穿著亮眼整齊的儀隊制服在表演呢?看到整個校園充滿溫馨熱鬧的場面,心裡很慶幸,還好我有來,否則女兒的畢業典禮沒人出席,而同學們則有家人圍繞著,恐怕女兒心裡也不好受吧!到處都是學生和家人拍照的場景,和女兒繞著校園許久,才覓到一處較少人的草地,把握機會,趕緊幫女兒美美入鏡,也請同學幫我們拍了合照,在學校的正門口,也順勢的按了好幾張快門,學校的正對面,是中正文化中心,又稱台北的中正紀念堂,本想好好多拍幾張,無奈相機沒電了,女兒婉惜的說:「早上照太多了,昨晚我還充電呢?」在偌大的文化中心優閒散步著,也請女兒享用指定的晚餐,幫女兒買了二件俏皮的及膝裙,才告別女兒。在邊吃晚餐邊聊天的時候,女兒坦承很開心,在她每一個階段的畢業典禮,我都有出席參加,她很得意跟同學大聲的說:「我媽從金門來參加我的畢業典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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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鞋布鞋蓮花落
─瑣記抗戰大兵和他們的歌 門前一道清流,夾岸兩行垂柳,風景年年依舊,只有那流水,總是一去不回頭。流水喲,請你莫把光陰帶走! ──賀綠汀︿清流﹀ 這支怨嘆「流水帶走年華」的短歌,今夜輕輕一哼,又哼起心湖上陣陣漣漪。 生也逢辰,「白軍」第二次圍剿「紅軍」,剿到家鄉門口時,因「九一八」而暫停。曾在家鄉翻天覆地搞「打土豪,分田地」的紅軍,又從井崗山出來耀武揚威了,家鄉的青壯再次逃到白軍附近的深山。我就在那年灶神爺「上天奏好事」的晚上,「下地降吉祥」了。 可不是?三年後白軍進行第五次圍剿時,包括井崗山的紅軍在內,都倉皇地揹起「小米、步槍」去「長征」了。 「太平」了!村裡家家迎得難民歸。田裡又飄起了五月的稻花香。可惜「時」無千日好,蘆溝橋響槍了,村裡時有扛著槍炮的軍隊走過,間或有騾馬隊。還有一次,八個士兵抬著一個躺在棺材裡的團長,帶了一連人,在村裡住了一夜。他們說:「我們跟鬼子拚起來了。」 堂哥從外面讀書回來說:「要抗戰就要建國,要建國就要興學。」他東奔西跑了一陣之後,一個「中心小學」就辦起來了。我們一群放牛的男女孩子,開始了「上大人,孔夫子」的描紅功課,嘴裡唱著堂哥教的「太陽出山呀橙橙紅,呀口荷嘿,鐮刀雪亮呀口荷,割了麥子回去好燒鍋,免得吹火呀口荷口荷。」 小學起先設在一個百年失修的古書院裡,不久就搬到一個曾拴牛歇午的「行宮」裡。除教室外,還有地方跳房子、踢毽子。但一「過兵」,就被軍隊佔用,所以,放假的日子特別多。 也真是運氣,民國二十八年初,羅卓英將軍路過家鄉,堂哥率領全校三十幾個學生,手持小旗,列隊道旁,高呼「歡迎羅將軍」。許是盛情感人,羅將軍在得知軍隊常借住小學的事情後,便在村裡設了個「連絡兵站」,以後就沒有軍隊敢「號」學校的房子了。 年冬,第一次「長沙會戰」開始,過路軍隊川流不息。有的只借路經過,馬不停蹄;有的在村裡埋鍋造飯,吃飽就走;有的則駐個三五天不等。但只要一過兵,村裡就要騷動一次(設了「兵站」後稍為好些)。青壯要躲,柴米油鹽和碗筷刀盆也要躲。原因是,有些軍隊係收編各家軍閥部隊改編而成,又補充了不少雜牌兵。待遇不一,素質有別,各級帶兵官也非出自「名牌」,幹部吃空缺、剋扣糧餉的惡習普遍存在。加上倉卒應戰,補給系統未建立,且地區遼闊,交通不便,根本談不上後勤支援。再說,軍隊不可能把營房揹著走,故只好就地取材,因兵、伕、糧草及其他必需品於地方。因此,每到一地,少不得要強拉民伕,強買民物及強「號」民房::等等。能象徵性的給點錢,已很不錯,一毛不拔,又能怎樣?像稻草一物,既是我們的燃料之一,也是老牛過冬時的「乾糧」和「床墊」。但同時又是軍隊在寒冬時用來墊在泥地上睡覺的唯一「恩物」。軍隊說借,保證有還。可是,從草堆上拆下來,攤在地上磨一夜就好,便無法復原。又如搪瓷碗、缸和竹筷,有借無還。竹竿上的衣服不翼而飛(恐是拿去做織草鞋的材料)::等,無一不使我們恨之入骨。因為,窮鄉僻壤,有錢也沒法補充這些家庭用品,及衣物之類。但反過來說,那些士兵,他們連明天都不知在那裡,離鄉別親,吃苦受難,日奔夜馳,滿腹辛酸,能向誰訴?借把稻草,吼什麼吼!拿雙筷子,叫什麼叫! 那時,經過我們村子的軍隊,幾乎都沒有鋼盔。一人一枝漢陽造步槍(扛重機槍,迫擊炮的例外),彈帶是左肩右腋,到腰間橫著一綁。糙米袋和水壺則是右肩左腋。水壺帶上,吊毛巾、瓷碗。有的,胸前再掛兩個木柄手榴彈。背上的背包,有輕有重,有的插把圓鍬或十字鎬。一套草黃軍服,肩上看得肉到,而且不合身的很多。暑天,帽子上「長」了草樹葉,據說可防中暑。有些老兵,口袋裡還帶了「濟眾水」、大蒜和辣椒。雲南兵加帶個竹煙筒,像六○炮管那麼粗。短褲下,是兩條瘦腿。小腿上,有人把綁腿打得上下一樣粗,有人沒綁腿可打。腳上,有的穿草鞋,有的著布鞋,有的沒有半根紗。汗水從頭上流到腳下,皮膚黑皺,像螞蟻。他們一個跟一個走在山重水復中,只有腳拍大地的聲音。風雪天,寒衣好像還在趕製,他們只好用努力趕路來抗寒。老兵們模仿行軍號音唱著:「走得快的快快走,走不快的慢慢走││。」來解疲勞。真正生病走不動的,才用擔架抬著。最苦是兩天或雪融的時候,一路拖泥帶水,身上重了好幾斤。紮了營,到處弄柴草生火烘衣。濕柴煙多,一個個熏得淚涕泗流。糙米飯,沒油的菜,能塞八分飽就不錯。休息吧,稻草為墊,破毯為被,一個擠一個,和衣枕戈待旦。 可憐的還不止此,有些新兵,因是征兵時被人賣來頂替,體質差,知能低,本就是軍隊的累贅。偏偏我們家鄉在夏秋間,有瘧疾、痢疾等流行病,新兵更容易水土不服。又因怕新兵開小差,常採集中管理,睡在一起。一生病,好幾個躺下,屎尿拉在褲子上,換褲時,如警察逮到犯人,教病號面向牆壁,雙手扶牆,由其他新兵幫著把髒褲剝下,順便把屁股、大腿擦擦,換一條破褲,又押解回籠。藥是奇缺,如不幸病死,就抬到後山上去埋了。若還吊著一口氣,就留下來,等後面的收容隊來收拾。至於夏天一身臭,冬天一身蝨子一身瘡,那就司空見慣了。 解壯丁也是個動人心魄的鏡頭。有一次,在十多里路遠的新修公路上,看到百多名壯丁排成四路縱隊,步伐整齊地迎面而來,近前擦身而過時,才知是用了四根繩,拴著每個人的左臂,這才瞭解步伐整齊的原因。另外,左右前後,還有槍兵「保護」。簡直像押解犯人上刑場。 士兵開小差,捉了回來,反綁著雙手吊起來打。打昏了,潑冷水。那是常有的。 有些軍隊,苦是苦,精神大不相同。住下來後,一切有板有眼。吃飽喝足了,有的聚在一起擲骰子,有的哼哼「我的心中一大塊,左推右推推不開:::」的小調,有的補衣服,有的趕緊修理草鞋,也有人提著水壺到處去買水酒,準備明天路上的「甘泉」。 民國卅一、二年時,有一營兵在村裡駐了好幾個月。素質之高,紀律之好,歷來僅見。他們親民愛民的表現,至今不忘。例如:他們把全村的環境整理得舒齊、乾淨,並以顏料、碎瓷片等材料,在牆壁、哨所、升旗台等等地方,做成美術字的標語,如「抗戰建國」、「抗戰必勝,建國必成」、「意志集中,力量集中」、「民族至上,國家至上」、「長期抗戰」、「打倒日本帝國主義」:::等,加上在適當處所蒔花種草,使村裡的環境「開未曾有之奇美」。又如:設置醫療站為民義診,使我們知道這世界上還有「奎寧丸」可治「打擺子」(瘧疾)。派遺人員支援小學師資,使我們知道自己是國家未來的主人翁(天曉得)。放映無聲的抗日紀錄影片,使我們全村的人「大開眼界、大飽眼福」,知道上海的房子那麼多那麼高大,以及蔣委員長是那麼的英武。他們集體去小河洗澡時,只打赤膊,不脫褲子(短褲),而且放了哨,暫時不准女人過橋。他們去河裡炸魚時,吆喝我們一同去撿。借撈網給他們的,就送魚一條。他們設置的運動場和器材,村民都可以去使用。他們發起「滅蠅運動」,一面唱︿滅蠅歌﹀,一面製作蠅拍、蠅帚,天天打蒼蠅比賽,村民也跟著打。真是可圈可點。 他們的任務是什麼?我們搞不清楚。但他們駐紮在村裡時,家家可以夜不閉戶。有其他軍隊經過時,大家像是有保鏢似的,安心多了。 他們也經常訓練,或舉行遊藝競賽。因此,經常有嘹喨的抗戰歌聲,飛揚在我們的山村中。他們經常唱的,有︿長城謠﹀、︿熱血歌﹀、︿槍口對外﹀、︿八百壯士﹀、︿新蓮花落﹀、︿大刀進行曲﹀、︿義勇軍進行曲﹀、︿犧牲已到最後關頭﹀等,較於感性的︿流行三部曲﹀、︿杜鵑花﹀等,他們不太唱。而前面那幾首歌,他們唱多了,我們也聽熟了。尤其像「長期抗戰」四字,已成了軍民的口頭語。例如,做事要「長期抗戰」,種田、讀書要「長期抗戰」,不能兩天打漁三天晒網。最特別的用法是那些歡喜打紙牌的人,他們打了通宵,也說是「長期抗戰」。 派來小學教書的兩位老師,稱得上是「帥哥美女」。女老師更惹人眼,因為她也穿軍裝,紮皮帶,但不戴帽。這在我們村裡,是第一次見到。他們和堂哥相處得如同兄弟姊妹。女老師第一次上課,教我們唱︿小白菜﹀:「小白菜呀,地裡黃呀,家住北方,王家莊呀。可恨鬼子,動刀槍呀,殺了爺爺,和親娘呀:::。」唱熟了,又教︿滅蠅歌﹀;「蒼蠅蒼蠅,你這害人精。飛來飛去,專門傳疾病。我要不殺死你,你就要我命。」後來又教了︿鋤頭歌﹀:「拿起(個)鋤頭鋤野草呀,鋤去了野草好長苗呀,咿呀口荷嘿,呀口荷嘿,鋤去了野草,好長苗呀,呀口荷嘿,咿呀口荷嘿。」可惜,教完︿長城謠﹀不久,他們都隨著軍隊走了。 他們走了,別的軍隊又來。由於我們跟軍隊接觸,相處過好幾年,且有個「兵站」在,也就不再怕兵了。小街上,有三家肉鋪,兩家雜貨店,一家糕餅糖果店,賣水酒的、豆腐的,也有多家。那時的家鄉,可真是「錦繡繁華」啦! 第三次「長沙會戰」結束,老兵、新兵和傷兵,甚至還有個負傷的美國飛行員,都曾經過我們的村子,除少數是歇腳打尖外,有的要駐個把禮拜(也許是待命),而且架起了令我們驚奇的「無線電台」,只見那兩個搖機兵經常搖得滿頭大汗。 這些軍隊,要出操、要點名、要唱歌。傷兵都三五成群,自由行動,各自去找原單位歸隊。因此,其他軍隊都有照顧和支援之責。 出操,老兵和新兵分開,各有進度。老兵走進步子唱起歌來,既整齊又雄壯。新兵老是連左右也往往搞不清楚。班排長們便想出個辦法,讓他們「左腳穿草鞋,右腳穿布鞋」。聞到「齊步走」的口令時,穿草鞋的腳先踏出去。行進中,不斷喊著「草鞋、布鞋、草鞋、布鞋」。好不容易教會了,統統換成草鞋,又不習慣了,又得花很多時間才能習慣。等到會走齊步了,慢慢教他們唱「三國戰將勇,首推趙子龍。長坡前逞英雄。嘿!還有個張翼德,還有個張翼德。一─二─三─四!」看得我們都忍不住笑。 老兵唱的歌,大致是前面那個營唱的抗戰歌曲。惟其中寫傷兵重上前線的︿新蓮花落﹀,因係由流傳已久的︿蓮花落﹀(按:「落」又作「樂」、「鬧」)改編而成,輕鬆活潑又剛健,老兵、傷兵都愛唱。新兵們早已在家鄉聽賣藝人唱過,再加上入伍後的耳濡目染,所以,很快也會唱了,歌詞內容及形式如下: (獨)我們都是掛了彩的好朋友。(齊)好朋友。採枝花兒開,一個一枝蓮花。(獨)抗戰道上一塊兒走。(齊)一塊兒走。兩枝花兒開,花開來蓮花落,一齊落蓮花。(獨)大家一齊向前進。(齊)三枝花兒開,三個三枝蓮花。(獨)為了生存把血流。(齊)把血流。四枝花兒開,花開來蓮花落,一齊落蓮花。 (獨白)日本鬼,不是東西,無綠無故把人欺。同胞們,快奮起,報國殺敵莫遲疑。只要大家一條心,最後勝利一定是我們的。 (獨)大家一起拿起槍桿來奮鬥。(齊)來奮鬥,採枝花兒開,一個一枝蓮花。(獨)我們不能再等候。(齊)不能夠。兩枝花兒開,花開來蓮花落,一齊落蓮花。(獨)再上前線把命拚。(齊)三枝花兒開,三個三枝蓮花。(獨)不消滅鬼子不回頭。(齊)不回頭。四枝花兒開,花開來蓮花落,一齊落蓮花。 (齊)抗抗,戰戰,抗抗抗抗,戰戰戰戰,抗抗戰戰,看幾枝蓮花落,採幾枝蓮花開,一齊落蓮花。 這支歌,原是供表演用的,軍隊唱時,除沒有「獨白」外,統統改為齊唱。 湘東砲聲又響,民國卅二年底「常德會戰」後,日本軍又積極向長沙、衡陽進擊。經過我們家鄉的軍隊仍川流不息。但是,穿草鞋、布鞋出操的軍隊少了,穿醫院發的灰色服的傷兵多了。那時,「傷兵為王」,一根拐杖,可以上打軍人,下打百姓。他們動不動就罵著:「不服氣?你打了幾個鬼子?流了幾滴血?老子的血,流得比你的汗還多,你什麼東西!呸!」因此,沒上過火線或上過火線沒流過血的,都得讓個三分,尊稱一聲「老大哥」。傷兵們一高興,端起碗,脖子一仰,「再上前線把命拚,三枝花兒開,三個三枝蓮花。不消滅鬼子不回頭,不回頭:::。」又唱起來了,旁邊也有哥兒和起來了。他們什麼都缺,就是不缺︿新蓮花落﹀和身上的疤痕。 唉,當年看新兵「草鞋、布鞋」出操,聽傷兵和老兵喝酒唱︿新蓮花落﹀的小傢伙,現在都快成「凋零的老兵」了。當年,只被日本鬼子欺負,現在,還不止是被日本鬼子強佔釣魚台的欺負而已。喝點稀飯,被人指指點點,說是「吃了他們的米,喝了他們的水」,「鄉音未改」也成了「不愛台灣」的罪證。愛我的孔夫子,不行,不愛我的孔夫子,更有人罵。更氣人的是,愛「中華民國」也像犯了滔天大罪,左臉挨一掌,右臉挨一拳。想不到,老來如此的「生不逢辰」,禁不住要篡改一句︿清流﹀的歌詞:「流水喲!請你快把光陰帶走!」讓天下「英雄」也快些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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浯江詩潮金門后湖海邊
多雲的夏日午后 沒有酷熱的太陽 有著清涼的柔風 遊客成群結隊的向海灘走來 週日的人潮比平常多了許多 我獨自一個人向浪花走去 佇立在沁涼的海水中 海浪好像在笑我為何還是一個人來 我往回走到退潮的海灘上 輕輕拾起了一把沙 索性動手築起了沙堡 很快我有了護城河 城牆站立了它應有的位置 一個小小的城堡在我眼前慢慢展現開來 我像塔裏的女人住進了堡裏 象牙塔裏的我把自己細心保護著 我不期待王子把我從塔裏解救出來 只想躲在掠食者找不到我的地方 遊客笑我太傻了 當漲潮時城堡就會隨浪而去 什麼東西都不留下 我知道掠食者會搶走我的所有 可是我知道它們搶不走我的 像沙一樣白的 像白沙一樣細的 像浪花一樣白的海水 像雲一樣藍的天 像浪響一樣的樂團 我幼稚脆弱純白的心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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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毛
「一位被解甲而淪落在異鄉的退伍老兵,想擁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家,只有衷心地期待,那有挑剔的權利。但這個機會是可遇而不可求的。」老毛不敢寄予厚望。 「機會總是留給有心人。」古秋美淡淡地笑笑。 「妳呢?」老毛反問她,「以後有什麼打算?」 「做一天妓女,脫一天褲子,還能有什麼打算。」古秋美灑脫地說。 「不,妳不能有如此的想法,」老毛不認同她的看法,「妳現在已經有了孩子,孩子就是妳未來的希望。坦白說,如果有適合的對象,該成家的是妳而不是我。」 「不怕你笑,在風塵中打滾了十幾年,甜言蜜語的男人看多了。有錢、有地位的人不會要我,沒錢的人不想嫁,情投意合的男人難尋。我看這輩子啊,算囉!」 「慢慢找,妳才三十幾歲,年輕得很。」 「像我們這種歷盡滄桑的女人,一旦到了這個歲數,如果臉上不抹點粉,唇上不塗點唇膏,早已是老太婆一個,想年輕也年輕不起來了。」古秋美說後,輕瞄了老毛一眼說:「雖然你已屆齡退伍,但並不表示你老了。你不僅精神飽滿,更有一顆年輕的心,真正年輕的應該是你。」 「不瞞你說,我們家是務農的,從小跟隨著父母上山下田,練就一副強壯的體格;復又隨軍東征北戰,雖然吃了不少苦,但也增強不少體力。若要論力氣,時下一些年輕人,還真不是我的對手。」老毛坦誠地說,而後又和自己開了玩笑,「如果不是屆齡退伍,成天和那些年輕人嘻嘻哈哈的,日子過得逍遙自在,還誤以為自己是三十八呢。」 「既然回不了老家,就要遷就現實、看開一切,經常保持一顆愉悅的心,珍惜活著時的每一個時光,這樣,人生才有意義。」古秋美說後,斜著頭,調皮地問:「你不覺得嗎?」 「謝謝妳的開導,人生的確是這樣的,想活得快樂,必須認命和遷就現實。」老毛雙眼注視著她,「妳我的際遇雖然不同,但卻沒有理由不為生而活。尤其是妳,孩子已經三歲了,為了他,必須要有離開這個行業的打算,讓孩子有一個安定舒適的家以及受教育的環境。」 「這個問題我曾經想過,而一旦離開這個行業,我又能做什麼?」古秋美有些無奈和感嘆,「小時候被養父母凌虐得半死,長大後被逼迫進妓院當娼妓;起初是賺錢替他們還債,繼而地是籌錢幫他們醫病,再來是支付他們的喪葬費,最後自己是兩手空空;現在想搭一間茅草屋都困難,休想有一個安定舒適的家。不是在你面前訴苦,人生這條路,我走得實在比別人更艱辛啊!」 「妳的處境的確讓人心生同情,但我必須誠摯地告訴妳,天無絕人之路,只要有心,一切慢慢來吧。如果能用自己的雙手打造一個屬於自己的家,比什麼都可貴,相信妳能做到的。」老毛鼓勵她說。 「老毛,謝謝你的鼓勵,」古秋美由衷地說:「為孩子打造一個安定舒適的家,是我這輩子唯一的希望。」 「不,還有一個……」老毛沒說完。 「還有什麼?」古秋美睜大眼睛,不解地問。 「追求妳未來的幸福。」 「一個妓女夢想找到幸福!」古秋美神情凝重地,「就像你們這些撤退到這個海島的老兵,反攻大陸是一個遙不可及的美夢一樣。」 「不,那是不能相提並論的。」老毛搖搖頭,「坦白說,這世界並沒有天生的妓女,多數是受現實的環境所逼迫。只要妳的條件不要太高,對方又不記前嫌,往後能相互尊重、同甘共苦,一定能建立一個幸福美滿的家庭。而我們這些老兵,當初沒有戰死在沙場,現在注定要屍埋異鄉,反攻大陸的美夢將隨著我們腐蝕的身軀,化為塵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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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頭風情回憶
五月五農曆端陽節,得知水頭村有辦社區慶端陽活動,一早即開車前往前水頭社區,當兵時曾來來往往至小金門,時間又拉回七十年代,那時社區只是金門中一自然村洋樓,古厝內也有住一些人家,還有部隊駐守,常至金水小學打球、洽公,因古洋樓有一部隊,常去找同事及同梯,當時政府國家公園也未成立於金門,村中道路、房子,都由住家、軍人整理清潔、學校師生有一、二百人,下午時分,廣場上打球,小河裡村童釣魚,隨著時間一一流逝,記得塔山靶場是我們軍人訓練場所,而是學生撿拾彈頭的拾金地,打靶一結束,更是村童活動賺零用錢的一些小福利,但也是大人、老師、長官頭痛驅趕的時間,常常也聽學校廣播要求學生禁止至靶場,因為生命是無價,而部隊長也派員要求、管制,因此二、三十年未因射擊訓練而傷害到學童,回想當時水頭上、中、下界有小商店、撞球間,田裡農夫耕作花生、高粱、地瓜,各村界廣場農婦、小孩忙進、忙出,好熱鬧的一自然村。 再次來時已是民國九十年代,還是端陽活動日,漫遊水頭村,高樓現代化和古洋樓、燕尾厝滲插讓人有一錯覺感,和一婦人談現今水頭由金門國家公園接管,用心經營爭取很多預算整修古厝、番樓、茅山塔、道路舖上石路,我從十八厝一路參觀,燕尾厝整修後供參訪外,一些還要經營民宿,讓外客能在村間林木裡有一寧靜清新空氣的輕快心情,來到得月樓,當初是軍營,有小店、洗改衣部,如今週邊有整修好的古蹟,番仔樓也正在整修中,我想整修後又是另一種金門風味,趕快拿起相機留下整修前的原貌,走著走著逛到金水國小,整修得體,保有原味,往內參訪,每間教室介紹水頭的風情,還簡介教室播放著金門房子建築特色和圖畫意義,大都是富貴、吉祥、福喜的含表,左邊有出洋客在南洋奮鬥、匯錢興學蓋洋樓的故事及家鄉親人思念的聲音,在這金水國小裡有很詳細訴說,國家公園真是用心在經營著這一塊土地,更花很多心思找了一些學者、專家、鄉老搜集資料,才有今天的成果。接近中午,村公所廣播著,要村民至廣場慶端陽吃粽子,我也隨人群往廣場路上,特經過酉堂,整修是金門縣政府,雖是國家公園內,只可惜因是私人住家,所以無參訪價值,也失去了參訪的可看性,花了錢整修已失原味,則成現代住家庭園,週邊環境髒亂,也許屬私人的,因此國家公園也無權在內外做好各項介紹保留,再往蔡氏古厝則由國家公園整修完成,也開始整修後面一間,應是要經營民宿,只可惜左邊的古屋倒了,二相比較有些破壞整體美觀,又回到了熱鬧廣場,村人熱心忙裡忙外招待外賓,孩童天真的來回享用美食、玩遊戲,時光又回到七十年代,當傍晚分,我們軍中在舊村公所左邊廣場,搭架子,放著電影設備,不用廣播,村童一傳十,十傳百,很快上、中、下界村老、婦女、孩童人手一椅,排著自己的最佳位置,準時期待七點放映著電影,大多是愛國片,如梅花、英烈千秋、秋決、獨臂刀等片,而隨著劇情還有人落淚呢?回想著吃了端粽,隨著音樂拉回現代,往下界又稱後陳,眼望一樓水頭休閒大厝,工作正整理週邊,村人說蓋好之後,以後社區活動,都要在大樓內舉行,替村民慶賀有如此高級的休閒活動中心,離晚會還有四個多鐘頭,利用時間到關帝宮拜拜,又前往水頭復建後的茅山塔,從整建後未能前往,記得當初是一片樹林和靶場,左邊則是名聞中外八吋榴重砲部隊駐防,往外更是海防步兵重重包圍的重要軍事駐點,茅山塔上是欺敵的假雷達站,如今石路、石塔已構建完成,讓村人,所有外訪及金門鄉親除太武山外多了一小山可以爬來健身,站在塔山上心曠神怡,真感謝縣府、國家公園利用這天然石山做人行步道,及有機會上山鳥瞰半個金門及廈門港口風貌,真是一休閒活動好環境,再下走來到海邊,又是另一心境,看著大海,吹著海風,走在沙灘真是一大樂事,只可惜氣象台未進去參訪,金門有了百姓氣象台是一福音,筆者友人是六十年代、七十年代在空軍氣象台報軍方氣象,二十四小時整點紀錄傳報,而隨著天氣變化特別編傳,可知氣象人員二十四小時輪值是辛苦的,而氣象台觀測員應是台灣支援,又是離鄉情愁,外人所難想像,而觀測天氣是良心事業,他們能如此敬業、專職紀錄金門天氣,又可提供學校參訪見學、農、漁、工業即時天氣資料,是金門人的福氣,只可惜軍方在三十、四十、五十、六十、七十年代資料建檔未能留在本地,應是在台北軍方氣象中心資料庫,這是本地人很少知道的,往回至稚暉亭,吳偉人是國人所敬仰的,也是頒憲法於蔣公的時代人物,先生葬於水頭外海,讓水頭村隨著偉人而帶來福氣,目前正進行整修中,隨著而來是法院建築快落成於此。往小金路上又有飯店,小三通大廈啟用,再往塔山前,又是另一偉大供電廠,讓島民有便利的民生用電,從五十年代、七十年代,到今水頭村已成一富康民樂,所有建設一一展開啟用,村民也享有休閒、娛樂、教育的現代鄉村聚落,如有外訪親人,客人,可帶來這富康水頭村休閒參訪細心品味會有不可預期斬獲。 傍晚時分,廣場音樂聲、車潮、人潮一一前往跳舞,村民忙裡忙外準備餐點、招待,隨音樂大家來自四面八方輕快跳著舞步,舞也進入高潮,而時間在歡樂中是飛逝而過,人人帶著不捨心情期待下次活動的到來,筆者也用細心、耐心回味過往的水頭風情,也希望鄉親利用假日帶全家大小來這小小村落,享受一下自然氣息,更可以至氣象台參訪,了解氣象作業,不久將來水頭不再是村民的享受,而是全縣居民假日的好去處,也祝福村民,並珍惜現今所有,我想會一天比一天進步的,也會帶來更多的外訪住宿,共同來推廣水頭的歷史人文特色發展一代代傳承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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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感恩﹄醒來!
『嗚:::』防空警報聲震天價響,街道上萬頭鑽動的人們,像一群被驚擾過後失去方向感的蟻群,四處逃命。 遠端天際上,浮現出無數的小黑點,隨著警報聲的延續,黑點由原先針點狀大小,逐漸顯現出戰機的模樣,機翼的下端依稀可見標示著象徵日本帝國的『紅日頭』。一批又一批的戰機朝著城市接踵而至,從其排列有序的飛行,可窺見其軍威壯盛之一斑。 當戰機臨近市郊的上空時,便開始進行一連串的猛烈空襲。在聽到第一聲爆炸聲響起後,人群更加地驚慌,逃竄的速度愈是快速;緊接著第二聲、第三聲、第四聲:::,直到分不清爆炸聲是來自哪個方位,接著人們的哭泣哀嚎聲、呼喚親人的聲音和四處吶喊的求救聲便隨之而起。 敵機像是要把城市炸沈一樣,無情地摧殘著市區內的每一寸土地。歷經空襲後的市區,到處都是斷垣殘壁、橫屍遍地。由於炸彈爆炸的威力過於猛烈,以致於火勢四竄到處延燒,又因為適逢乾季,沒有足夠的水源可供滅火,無辜的百姓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一幢又一幢的樓房被火吞噬,消失在火海中。 空襲結束後,人群紛紛地自避難室內探頭而出,人們試圖在頹圮的建築物中尋找堪用的家當和錢財。 阿春一家人在走出避難室後,彷彿來到了一座『死城』似的,對於在一箭之遙外的『家』,是否能不受到戰火的波及,抱持著懷疑的態度。在回家的路上,他們目睹哀鴻遍野的慘狀,不禁悲從中來。阿春望見自己就讀的學校『○○高中』更是被炸得滿目瘡痍、一片狼籍,簡直已到體無完膚的地步,有幾位教職員正在校園內忙著救火。 「媽,妳看,」阿春手指著學校,示意母親望去:「我們的學校完了。」阿春停在路旁觀望著幾成廢墟的學校,母親卻拉著他的手,要他早點回家。阿春跟著母親往回家的路上,內心不時地掛念著師長的安危,也猜疑著學校是否還會開課。 「這年頭能活命算是福氣了,哪一個人能好好的完成學業呢?」母親無奈地說:「你能讀完中學已算不錯了。」 「媽,如果條件允許的話,我希望能多讀些書,將來好報效國家,做一個堂堂正正的中國人。」 「讀書是件好事,能知書達禮、無忝所生,但是,時局不定,兵慌馬亂的,生離死別是很平常的事,能否繼續讀書升學,就得看老天的安排了!」阿春的母親抬頭望著天上。 回家路上的阿春,不時地回頭望著學校,祈禱著學校一切均安。 阿春和母親來到家門前,正如他們所預料的,這『家』已不像是一個家了,阿春的母親一副欲哭無淚的表情,在長嘆了一口氣後,便和阿春尋找起屋內的家當。 阿春發現一堆正在悶燒的書籍,書籍的表面已化成灰燼,灰燼剝落的灰,飛散在房屋的四週,阿春急忙地滅熄書上的星星之火,但除了書籍的內部幾頁未被祝融光顧外,其餘的頁次都被燒得精光。阿春自言自語地說:「我還能去上學嗎?」 一個星期後,學校發出通告重新開課。阿春心喜地回到學校,但發覺回到學校上學的同學卻剩不到先前的二分之一,有的同學更是永遠缺席。 在學校開課後不久,正當學生們又重回課堂之際,警報聲再次地響起『嗚:::』。 這鬼哭神嚎的聲響,不知道又會為這個都市的人們帶來多少噩運? 上回空襲中,阿春和母親逃過一劫,但在這次空襲中,幸運之神並沒有眷顧他們,阿春的母親過世了,阿春頓時成了孤兒。同時,學校也被戰火澈底地夷平,多位老師也在這場空襲中罹難。讀書求學乙事,對阿春來說,已是遙不可及的事了。而母親的去世,更激起他對敵人的憤慨。 彼時,蔣中正先生在廬山發表『全面對日抗戰宣言』,號召『十萬青年十萬軍』,阿春得知消息後,二話不說,便隻身從戎去了,加入抗日的行列。 歲月匆匆,兵戎倥傯,轉眼,阿春在軍中已待了三十個年頭,官拜上校。對於當初因為大環境的因素,使得他無法完成學業之事,總是耿耿於懷。隨著政府播遷來台,阿春在台灣娶妻生子,小孩子也到了就學的年齡。阿春把畢生未能完成的心願移情至兒子阿福的身上,希望阿福能在安定的大後方好好地求學,一了他多年來的期望。 小時候的阿福,個性活潑,不拘小節,愛耍小聰明;功課上卻一竅不通,在學校常被貼上『問題學生』的標籤。即使在父親『鐵的紀律』的管教下,他仍然不把父親的訓示當作一回事。有一回,阿福自學校拿回成績單請求父親簽名,當父親看見成績單上盡是紅色的數字(滿江紅)時,便破口大罵:「你這兔崽仔,小王八蛋,你看這爛成績,老子的面子都給你丟光了。」父親氣急敗壞地往廚房裏衝去,準備拿出家法好好地伺候,但阿福早已逃之夭夭,不見人影了。父親看著成績單上的名次欄,填註著『45』,心裏嘀咕著:「這名次,不就是全班最後一名,敬陪末座了嗎?」 眼見阿福的父親吹鬍子瞪眼的,母親急忙地上前勸解說:「兒孫自有兒孫福,哪天要是他開竅了,說不定會讓人刮目相看的。」 儘管在父親的恩威兼施下,每次阿福拿回家的成績,就是不曾出現過藍色的數字,而且成績單上的數字離及格邊緣常有一段遙遠的距離。 「我看這小子沒救了,我畢生的期望也完了,虧俺好歹也是讀過高中的。」 「老頭子,您別氣了,行行出狀元嘛,也不見得要讀書才有出路啊!」阿福的母親打著圓場。 「不讀書,幹嘛!想當初我們想讀書還苦無機會呢?他真是生在福中不知福啊!難道要他跟我一樣,幹一輩子的軍人?」 「像你一樣有什麼不好?在我們眷村裏,誰不知道你是『十萬青年十萬軍』的一員?」 「謝謝妳的誇獎!」阿福的父親現出一副高傲的神情,臉上也露出難得的笑容,他對著太太『話說從頭』在沙場上的種種回憶,話說總是滔滔不決,直至眷村內的燈色全熄為止。 對於阿福在校的成績,父親總是搖頭以對,父親十分擔心阿福未來的出路,有一天,阿福的父親和母親私下商量著,有意讓阿福報考士官學校,他們認為如此一來,將來阿福除了有一份安定的工作,另一方面,在軍紀的管教下,小孩子也比較不會誤入歧途。對於丈夫的提議太太倒是沒有異議。於是,父親叫來阿福:「阿福,我看你不是一塊讀書的料,我和你母親有意讓你去報考士校,你覺得怎樣啊?」 「爸,您說的是中壢那家士校嗎?」 「不是,」父親搖搖頭:「是左營的海軍士官學校。」 阿福暗自竊喜地想著:「海軍,那不就可以周遊列國,一定很好玩。」阿福打著如意算盤,於是,便答應了父親的提議,阿福又問道:「什麼時候要考試?」 「考試的事情你不用操心,重點是在安全考核方面,如果考核沒問題,肯定是可以錄取的;另外,考試的科目中,有一項是智力測驗,也是蠻重要的哦,打明個兒,爸到書店幫你買一本書,你可要利用時間好好的讀一讀哦!」 兩天後,阿福興沖沖地拿著一本名叫『智力測驗大全』的書本來到學校,逢人就說:「我要去讀士校了。」自此之後,阿福在學校的舉止更加地放肆,他整日遊手好閒四處閒逛、打混摸魚、蹺課等等。對於這號『頭疼人物』,學校也拿他沒輒,只希望能如他所願,早日離開校園。 兩個月後,阿福的父親收到三軍士校聯合招生中心寄來的通知書,父親以忐忑的心打開信封,母親也匆忙地衝向前來一觀究竟。當阿福的父親瞥見文件內登載著『錄取』兩字時,喜悅之心立即形之於色,對著太太說:「老伴啊,我們的孩子有救了,妳看,妳看。」丈夫把錄取通知書遞給太太。 一個月後,來到阿福入伍的當日,火車站站前聚集了不少人群,其中不乏稚氣未脫的年輕人,這些年輕人是當年士校甄試錄取的學生們。這一日,是他們準備前往士校報到的日子,每一位學生幾乎都是在親友的陪伴下來到火車站,當然,阿福的父母親也置身在人群中。阿福的父親穿著一身筆挺的軍裝,兩肩上各別著三顆金黃色梅花的肩章,頭戴著一頂『開花長草的』大盤帽。他訓勉著阿福:「到那邊可要好好地學習,不要丟我的臉。男子漢大丈夫,在外頭要學會獨立,像我在十八歲的時候,就開始追隨蔣委員長,」頓時阿福的父親,雙腳猛力地靠腿併攏成立正狀,同時抬起頭挺著胸︻這動作意謂著對偉人的尊敬︼,父親的動作嚇壞了阿福,阿福反射性地以雙手擋住自己的頭,誤以為父親要來一記當頭棒喝,父親接續地說:「參加了十萬青年十萬軍,經歷了無數次的大小戰役::::。」父親的『老毛病』又犯了,開始老調重彈。看見丈夫把氣氛搞得有點嚴肅,陪在一旁的太太說:「好了,好了,今天是兒子要遠行的日子,你就講些比較輕鬆的話題嘛,幹嘛老是這副德性呢?」 「講這些也是為了妳兒子好啊!」 「夠了,夠了,再說下去就講不完了,你就饒了他吧!」太太拉著丈夫的衣袖,意謂著不必多說,適可而止。 「阿福啊,男兒當自強,爸爸祝福你軍旅一切平安,一路順風,有空的話,我會去高雄看你,切記,在學校不要惹是生非,要服從長官的命令:::『是、絕對服從、沒有理由』。」 火車站前傳來擴音器的提示聲:「錄取海軍士官學校的同學們,請在我的右手邊集合。」那聲音是來自一位救國團職員的廣播。隨後,火車站前的學生們便開始往指定的地點集合。阿福拎著一只黃埔大背包走向人群。父親揮著手:「去吧,去吧!」,母親卻頻頻不捨地低頭拭淚。 學生們被編成幾個小隊,隨著引導人員一路縱隊地往月台內走去。一時,火車站的入口處,群集著送別的學生親友。阿福回頭揮別了父母親,隨即興沖沖地往車廂內擠去。 時光荏苒,如今的阿福也身為人父了,他已『解甲』多年,目前服務於公家機關。在職場中,當他看見年輕一輩的同事仍不倦於課業的學習時,讓他感觸良多。他常後悔年少時未能專注於課業的學習,浪費不少寶貴的青春歲月,想起過去種種的荒唐行徑,總是感嘆萬千。此時的阿福,把期望全寄託在兒女的身上,希望兒女們不要重蹈他年少時的覆轍,但是,兒女們像似沒有把他的話放在耳裏,就如同年少時的阿福之於他的父親一樣。在諸多的無奈下,阿福才恍然體會到『養兒方知父母恩』的道理。 「當初,我老是嫌我的父母親嘮叨,如今,總算明白他們求好心切的心情了,當年,老是聽不進父母親的教誨,也常拂逆父母親,他們當時一定很痛心,如果,以前會像現在這麼想的話那就好了!」 阿福又說:「在功課上,任我怎麼跟我的兒女溝通,他們就是聽不進一句我講的話,真是氣死我了。」 「當初,你也惹你的父母親生氣,你當時知道嗎?」我很不客氣地回了阿福一句: 「這叫報應不爽,而且,比起你女兒的叛逆,當年的你恐怕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阿福沈默了一會兒,說道:「這次學測她只考了一百五十分:::」 阿福滿腹牢騷地說了一堆話,但結論是:「我希望她讀○○私立高職的資訊管理科,將來好找工作。」 「阿福,你可以從旁輔導你的孩子,但是,不要硬逼她一定要『就範』那一個科別,就好比當年你要去唸士校,那是你自願的,你父母親可沒有逼你喲!」我說。 「我是為了她將來著想。」 「你想太多了吧,你怎麼知道你女兒自己選擇的科別是錯的呢?說不定她是屬於大智晚開型的,也說不定她選擇的科別,就是她未來安身立命的根本,我想你應該多尊重她才對。」 幾位同事在辦公室內和阿福談論許久,但不知道阿福是否還執意要她的女兒就讀他自認為將來就業機會比較大的那門類科,那是阿福的家務事,我這旁人已管不著了,只是冀望他能多尊重孩子一些。畢竟,行行出狀元,只要在人生的旅途中不要誤入歧途,就算不小心走上叉路,而知道懸崖勒馬的話,將來還是會有出人頭地的機會的,不是嗎? 在閒話家常中,我歸納出如下的心得供看倌參考:『學習要趁早,不要做一些老是悔不當初的事情。』;『要感謝父母親及教導過我們的人,曾在我們成長的過程中,不厭其煩地叮嚀、教誨及導正我們的言行舉止及為人處事上的道理』;『在沒有戰爭、沒有飢餓、物資生活及教育資源充足、不虞匱乏的環境下,大家應該要好好地把握住任何可以學習(只要是正面性的)的機會,尤其是年輕的學子們,更要懂得知福惜福,時時惕勵自己,莫再蹉跎光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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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從前
有陽光的夏天, 爽朗的笑聲, 柏油馬路, 熱氣的蒸發, 課桌椅排成一排, 數著夏日的夢, 沒有任何的壓抑煩惱, 夢想總是覺得偉大, 因為當時的年紀, 沒有任何壓抑煩惱│感覺還離很遠, 現在這個年紀, 長大了, 總想把煩惱拋的遠遠的, 過幾年, 自己的夢想就要實際去做的, 想的和去做的, 當然不一樣, 只是那時, 年紀輕輕的我們, 單純的生活, 率真的想法還能停留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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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毛
他一聽,就知道是三十二號古秋美的聲音。轉頭一看,古秋美右手牽著一個小男孩,緩緩地走過來。 「妳沒出去玩啊?」老毛迎了過去,向小男孩拍拍手,而後問:「他就是妳的孩子?」 古秋美含笑地點點頭。 「哇,長得真可愛,」老毛蹲下身,拉起他的小手,「叫什麼名字?」 小孩有點羞澀,一轉身,緊緊地抱著古秋美的大腿。 「他叫小傑,」古秋美代他答:「古志傑。」 「小傑乖,」老毛摸摸他的頭,而後輕輕地拉拉他的手說:「來,伯伯抱抱。」 小傑依然抱住古秋美的大腿。 「叫伯伯不覺得奇怪嗎?」古秋美笑著說。 「有什麼好奇怪的,」老毛看看她,笑著說:「妳仔細想想,買妳的票的弟兄,還會有誰比我更老的?」 「說不定是你播的種。」古秋美樂得哈哈大笑,從事這種工作久了,和客人打情罵俏慣了,這種玩笑話,對她們來說,似乎是極為平常的事。 「我哪裡有這個福份,」老毛也深知她在開玩笑,「流落他鄉這麼多年了,如果真有一個那麼乖巧可愛的孩子,此生不僅沒有什麼冀求,死也無憾了。」 「慢慢等吧,老毛,」古秋美含笑地挖苦他說:「你沒聽到,部隊的早晚點名,還經常高唱:『反攻的時候到了,動員的號角響了』,聽起來多麼地震撼人心啊!真到了那一天,回老家抱的可不是兒子,而是孫子囉。」 「不怕妳笑,」老毛露出一絲苦笑,「我整整做了二十幾年的夢,如今隨著屆齡退伍,也徹底地粉碎盤據在心頭的美夢。」 「既然你有在這個地方落腳的打算,如果有機會,應該成一個家。」古秋美關心地說。 「年紀一大把了,想成家,談何容易。」老毛無奈地說。 「不要老是把自己想像成一個老頭子,」古秋美開導他說:「雖然你退伍離開了軍中,但五十歲不到、身體又強壯,往後的路還長呢。如果能找到一個後半生能相互關懷照顧的伴侶,那是再好不過了。」 「難啊,」老毛搖搖頭,「想也不敢想。」 「你可以請你那位金門朋友,幫你留意一下啊。」古秋美為他出點子,「不一定要黃花閨女,只要有誠心、有真意,能夠相互依靠終生的都可以。譬如說丈夫早逝的啦,以及一些心身或肢體有殘缺的啦。只要條件不要太高,或許很容易找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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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憶葉開榜校長
民國四十年秋,筆者隨二百師五九八團第二營營部,調駐內洋村,行裝甫卸,當地國民小學校長葉開榜先生,即來拜訪營指導員石政求少校(其後曾任金門縣長,陸軍總政戰部副主任,現住台北市),請求支援整理校舍,並派員擔任義務教師。 隨即實地勘查,該校係借用東溪「鄭氏家祠」大廳,隔成三間,中間作為禮堂(辦公室),用一塊藍布遮住神龕,掛上 國父遺像、遺囑。兩側作為兩間教室,課桌、課椅,也都是用土磚和木板湊合而成的,可真是將「克難精神」發揮到極致啦! 瞭解實況後,便派突擊排,用海蚵燒的白灰,泥鏝粉刷牆壁,用兩塊木板漆上黑漆當作黑板,第四連指導員徐琪生對書法頗有心得,由他大筆一揮,寫了「活活潑潑來求學;快快樂樂去遊戲」,「合一教學做;追求真善美」「青年是國家未來的主人翁」等多幅標語,機槍連指導員吳鍾璣(曾任金防部中校參謀官,現住台北縣永和市)是位蘇州才子,擅長繪畫,由他畫了幾幀適合教學的水彩畫,使得該校煥然一新,不久時值金門縣政府檢查,內洋國小奪得校舍佈置冠軍的榮耀。 說起來那時候的校長,可不簡單,既是校長,又是教師,還兼工友,真的天主教所說的「三位一體」,國語、算術、修身,全是一人包辦,美術、勞作、唱遊,也不假手他人。此外中午要教婦女班,晚上要教青少年班,其辛勞情形,不言可喻。 因為責任感重操勞過度,葉開榜校長英年早逝,遺下妻弱子幼,其情可憫,金門有關單位,鑒於葉校長,為教學鞠躬盡瘁,特別籌措了一筆經費設立專戶,作為養育基金,投桃報李用意至善。 筆者奉命在內洋小學,擔任一個月的義務教員,與葉開榜校長相處四週,對他有相當的瞭解,他是莆田人,謙恭和藹,嚴律己寬待人,處事小心謹慎,一絲不苟,對教學更是殫精竭慮,力求盡善盡美,堪足典範後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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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合
那天爸爸吃著宵夜,我突然想到問爸爸一個問題,就是家裡小孩他都是怎樣取名字的啊?因為我們家的男孩子中間有族譜排行(女生則沒有),而且村裡那麼多家庭有那麼多的男丁,要怎樣避免跟人家重複又要取得好聽呢?爸爸笑說當初他可能是查字典吧!我們家男生那一輩名字排行「禮」,大哥二哥三個大弟小弟依序取名叫「聰、芳、觀、孝、寶」,女生沒有排行所以取的名字都隨性,大姐叫「美蘭」,我叫「莉莉」,妹妹叫「詩雨」,也或許是這樣,我的名字竟然在村裡重複出現喔!和我同名同姓的那位,輩分相同,但我年長她三歲,她們家開雜貨店,所以小時後我去買東西的時候都免不了被作弄,常常是當著我的面叫我「莉莉」,我很自然的就回應了,結果他們卻說他們要叫的是他們家的「莉莉」喔!害得我的小小心靈常會認為我叫「莉莉」是犯了什麼錯呢! 因為同住一個村莊,自然是上同一個小學,同名字自然也是有一些小小困擾,印象最深的是畢業那一年,我竟然有一篇新詩刊登在學生園地,朝會時老師要頒發稿費,但是我已經不進學校了,大家想說那篇應該是那位小我三屆的「莉莉」投稿的吧!可是到了後來老師叫我妹妹上台才發現,原來是我這個大「莉莉」的傑作喔! 上了國中,國中輔導室有一位老師也叫「莉莉」!那時候剛好有一部連續劇「家有仙妻」,女主角的名字也叫「莉莉」喔!上了高中,我的同學也有一位跟我一樣叫「莉莉」呢!現在有一部小孩子愛看的卡通影片「阿姆太郎」,有一個角色也叫「麗麗」,雖然名字不一樣,可是讀音一樣唸起來一樣有親切感哩!大姐的小兒子至嶸還因為我的名字發生過一個小小的笑話,幼稚園的唐詩讀本有一篇「憫農詩」(作者│李紳),「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誰知盤中飧,粒粒皆辛苦」,他一回到家就馬上跑去問他媽媽,為什麼課本裡面會說「莉莉」阿姨很辛苦,他媽媽很是困惑不知他兒子在說什麼,直到他拿出課本才發現,原來他把「粒粒」以為是「莉莉」了呢!也因為這個緣故,我現在自我介紹的時候,還會跟人家開玩笑的說我的名字是「粒粒」皆辛苦的「莉莉」喔! 名字相同的這種機率很高,但是身分證字號相同的這種巧合應該不多見吧!偏偏我呢,也發生過這種情形呢!以前訂機位報身分證字號,服務人員還會問我真的沒有先行預定機位嗎?甚至去銀行開戶還發生開不了戶,那時候不以為意,直到唸大三那一年收到稅捐處寄來的補稅通知才知原來真的有人跟我同一個身分證字號哩!但是呢我一直都沒處理,是有一天媽媽接到戶政事務所的電話,說要我去改身分證字號,可是呢很不巧我比較年長,所以呢我爭取到了繼續沿用已經熟悉了二十多年的這一組身分證字號,當年戶政事務所的一個小疏失,讓我又再次體會到巧合的發生這麼樣的出奇不意! 我生活中的巧合,有些不過是自我勉強的結合比較,但是多點腦力激盪串聯起這些看起來不起眼的小小細節,講成一篇小故事,每每自己回想,都覺得自己真的很特別哦!努力去收集週遭的點點滴滴,小小的巧合其實就是源源不絕的創意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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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崗石」情節
前一陣子金門日報上「花崗石醫院」、「國軍醫院」相關消息總會引起我們格外關心,它已走入歷史了嗎?它已有新的接管者,裡頭現在還住著些慢性病人,不少家屬就近照顧,它早已是部分金門人健康生活的寄託了吧!不管經過多久,「花崗石精神」都會流傳下來吧! 生為金門人,住在小小的離島,醫療是無從奢求的,台灣幾間大醫院三總、榮總等的醫生輪番上陣,來到前線服務金門鄉親,長期以來,對它總有著一股距離感,又神祕,又習以為常;而「花崗石」這名詞是否也代表著金門的另一層面呢?在花蓮進修,那裡的大理石出名,而做鄉土作業,我卻硬要做「花崗石的生成」,彷彿是別無選擇,近幾年更貼近金門地質,才了解原來金門的片麻岩多過花崗岩! 花崗石醫院,小時候會接近它,好像是畢業旅行吧!只記得坐著阿兵哥的大卡車來,我們走進一個空氣不太一樣的地方,走到了軍人多過民眾的醫院,挖洞、辛苦的建造這醫院,原來這就是野戰醫院。漸漸的長大,去的機會多了,理由也更正當,看病、探病,自己的眼睛是在那裡看診的,那一年,那一次,來自台中榮總的醫師對我說:「你的眼睛一定是被什麼傷過。」我調皮的堅持「沒有」,因為眼傷已造成,竟然說要「開刀」,我怕了,後來他為我換了一種藥膏,強調裡頭有類固醇,傻傻的我以為一天只點二次「應該」沒關係,結果,一小罐藥膏未用完,我來到了台北榮總,接受另一醫師開刀「一半成功機率」的斷定,再轉折,我自此成了榮總、三總的常客。 那年,爸住進花崗石,因為身體某部位積水,要抽水,另一方面要輸血,我跟著來到櫃台領取血袋,然而竟然費了一些時間,在這緊急時刻,我感到生命的脆弱,我也深刻的體認到人終究有需要他人的時候,那一刻我下定決心要做個快樂的捐血人,雖然自己其實怕血、怕針頭,但我做到了。那個黃昏,在病房裡,我說「爸,我先去坐船,過幾天我再來看您。」爸點點頭,有沒有應我,我忘了,但後來爸後送台大,幾經波折,生命終告結束,那成了我對爸說的最後一句話,而花崗石醫院給我的感覺又多了一種。 那一天,好像是在劫難逃,仍在小金服務,下班後騎車至九宮搭船,不料與突然出來逆向而行的機車擦撞,在那沒有強制戴安全帽的年代,身後載著的同事幾乎是飛了出去,受傷之餘,幸虧家長電話幫忙,先至黃埔醫院,接著是等候船班,那時特別感到小金醫療的不便、不公平,水頭下船,救護車直奔花崗石,她入急診室,我也去檢查,當我滿衣是血的回家,媽嚇壞了,禁我好長一段時間不准騎車,那真是一段餘悸猶存的日子。 到花崗石的次數漸漸的少了,除了偶爾去探病,因為自己的問題漸漸的不是一般的問題,當我拿著在榮總、三總取回來的藥水給醫生看時,他表情有點變化,然後打開抽屜給我看所有的藥,他說:「這是所有的藥:::」,我從此知道,我不可能在這裡找到適合我的藥,只能做簡單的檢查,其實我用的某種藥水是美國進口,最早我是自費買的,一瓶一千元,直到最近健保才有給付,我們金門怎麼可能有呢?只是,這大概就是金門人的宿命吧!不是嗎? 那天晚上,正看著電視,媽突然若有所思的說:「聽說是榮總接下花崗石的,他們要先接一年看看,看能不能賺錢?」我訝異的追問消息來源,她說:「公車上大家都在討論。」我們市井小民總有關心自己的權利吧!肴望這良心事業不只是與利益有關才好。 怎麼形容金門的醫療?怎麼看待不少金門人常去走走的花崗石醫院呢?爸那一輩的老人家常常是自己坐著經機場的公車去拿藥回來服用;村中有人身體不適,也往往去那裡看診,其他村人也自然去那裡探病,而今,改變是否是時勢所趨,會提昇我們的醫療水準吧!會讓金門人的健康更有保障吧!也許誰也無法拍胸脯做出保證!只希望可以越來越好,自求多福之外,多點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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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擲
吉普車開進古寧頭南村,車上一只喇叭,嗡嗡咿咿地喊。葉清波看著車子開過去,茫茫然地問,那是幹什麼來著?村幹事吸一口菸,懶洋洋地說,那是縣府勸導民眾莫迷信來著。葉清波點頭。冷不防,一枚石子從屋頂上扔下來。葉清波跨兩步,頭一偏,石子碰地,扔入田埂裡。葉清波頭也不抬,大聲說,大人講話,小孩別吵。 四月天,雲,一層壓過一層,壓得天空低,壓得屋頂也低。天陰,瞧不出埋伏者的影子,但憑著石子的來勢,葉清波知道鬼在屋頂上。村幹事笑咧嘴,忙說,相擲已經開始了嗎?一粒石子又扔出,擊中村幹事坐著的板凳。村幹事張開口,見苗頭不對,趕緊躲進門內。葉清波邊抬頭看屋頂動靜,邊快速繞進巷子,見著幾名小毛頭正躲在屋頂後竊笑。葉清波輕咳一聲,小孩子都嚇著,卻沒有逃竄的意思,反倒一起哈哈大笑。 葉清波說,石子,該瞄準北山的人,怎對著自己人?他邊問邊笑。他知道小孩子是預報消息來著,透過那枚石子,讓他知道戰事已近。古寧頭分做南山、北山兩村,中間隔著一條內港。古時候,疾疫多,居民常死於疾病,居民不知所以,都說,是王船來捉人了。為了禳災,清朝道光、咸豐年間,古寧頭人發展出「相擲」的特殊遊戲,南山、北山兩村互擲石頭。葉清波想,是啊,就到清明了,就到戰事的開端了。 不久前,縣府派遣專員到古寧頭勸說,相擲是一種迷信,宜破除。再說,專員清一清喉嚨,互相丟石頭,實在野蠻。兩村幹事相視不語,相擲是當地居民的儀式,行之多年,那是迷信?專員知道白來一趟,臨走前,憤憤地說,這是縣府命令,請各位自重。講完話,頭沒命地搖,口裡嘀咕個沒停。 專員在出村前,遭遇兩村居民伏擊。剛開始,是一顆大大的石頭落在馬路,司機一驚,猛地煞車。驚魂甫定之際,石子如雨,搭搭地落在車子前後、左右。專員臉發青,不知如何是好。石子卻落得恰到好處,沒一枚擊中車子。石子下了好一陣,才停下。專員忙說,趁這個時候開,司機踩油門,揚長而去,車子後頭忽又下起急雨。然後,聽見馬路外,一片嚷好喊快的大笑。 樹林裡,走出北山、南山兩支人馬。北山以李金昌掛帥,南山由葉清波領軍。兩村人馬頷首致意。不說話,直接沒入兩村。 相擲共分四路,關帝廟到大道公廟一路,中路通源遠商店一路,大橋頭一路,西田尾一路。雙方趁著清明節前夕,各在岸邊用蘆竹插青標界,那一方攻過標界,就算贏。 清明節一早,葉清波忙掃墓,吃春捲,到了午後,眾人集中葉家門前,居民有十多歲、有五十來歲,默默地站立門前廣場,靜待葉清波。葉清波喝了最後一口茶,估量將屆退潮,走出門外。眾人見著葉清波,肅然起敬。一個月前,幾名幹部已到各處小徑,撿了適合扔擲的石子。葉清波吩咐,石子不得尖銳,免得傷人,石子宜平、宜圓,得單掌可握者。他們撿了好幾只麻袋,再分裝在每個人的小麻袋,綁在腰間。 幾輛牛車載著石子,繞過蜿蜒小路,到海邊。牛車吃砂,到不了海,走到半途,只能幾個人扛著石子走。今天是第一仗,必須贏。相擲從清明戰到端午,期間有輸有贏,但第一仗,最為緊要。為了保持彈源不絕,葉清波已備妥石子,幾大袋的石子落地,沉沉地,沒入海砂,眾人累得喘不過氣。 潮,尚未退盡,一旦潮退,戰事就將開始。他們緊緊盯著位於海中的關帝廟,見著潮水從第四個台階退到第三個、第二個。兩岸圍滿圍觀的各鄉村民。他們有吃烤地瓜、有含著糖葫蘆,都皺眉、撐大眼,靜靜地看。 潮水,忽然退了,北山李金昌帶頭竄出,餘眾隨在兩旁,一起高喊,衝啊衝啊。葉清波壓住陣腳,等到李金昌一夥,越過內港中線,葉清波一聲喝令,居民散彈開花,快速射住陣腳。一旦就定位,隨即扔石反擊。北山居民,一人走得急,陷在淤砂裡,一枚石子擊中胸部,痛苦倒下。北山居民不再衝刺,就著定點,反擊。葉清波以村民排成V字,他居中,第二名掩護第一名,讓第一名順勢前進。第一名石子扔盡,火速撤退,拿了補給,掛在隊伍後頭。多年來,葉清波以此戰術贏盡北山,北山敗了多次,卻不願承襲南山戰術,眼看著,北山村民逐一被阻,形成圍剿之勢。 他村民眾看得心驚肉跳,糖葫蘆嚼著嚼著,忘了吞,剝著烤地瓜皮的手,就那麼僵住。漸近黃昏,北山、南山居民多掛了彩,有滿嘴鮮血、有頭破血流。有受傷的,就坐在陣後,握拳,直視陣仗;有的則衝進海裡,泡了泡海水,再拿石子,繼續上陣。 岸邊有了動靜。幾輛吉普車開到人群後,圍觀群眾往後一看,竟是縣長潘雨峰。隨從撥出一小條路,潘縣長順勢走到第一線觀戰,正瞧見葉清波,丟出一記石子。那石子竟會轉彎,即將越過一名北山居民頭頂時,忽然墜落,重重一擊,鮮血直流。李金昌趁著葉清波丟石時,瞄準葉清波,葉清波一個翻滾,避過石頭。潘雨峰呆了呆。這是他第一次目睹傳說中的相擲,第一次見識居民之蠢。 曾被襲擊的專員跟在縣長後面,嘀咕地說,野蠻、野蠻。專員自告奮勇地跟縣長說,要不要找來巡警跟幹事問問?縣長呆了呆,說好。專員找了許久,才在海灘上找著南山村幹事,問他巡警呢?幹事指了指密佈內港的戰事,專員赫然一驚,料不到巡警也跑去丟石頭。 專員滿臉怒意,不知如何回報縣長。潘雨峰也忘了專員找村幹事一節,看了半晌戰事,悶悶地走回車上。車子發動前,忽然聽見群眾響起一陣歡呼,潘雨峰伸出窗外,喃喃地問,贏了嗎?司機正待答話,卻見縣長沒好氣地回身,吩咐他,開車。 背後的歡呼聲越來越遠。潘雨峰想到,他該怎麼做金門縣的縣長,難道,也去丟石子不成?他也想到,自己怎麼來了這個地方了?傍晚,南山、北山兩村炊煙裊裊,白白的煙後頭,忽見一輪夕陽慢慢地沉下去。鳥群,烏黝黝地,從樹林飛起,一陣一陣,掠過夕陽。潘雨峰突然下令說,捉那兩個人過來問問。專員眼睛一亮。 李金昌跟葉清波清明節隔天,被逮到縣府。正值相擲熱戰,怎少得了兩員大將?兩人被吉普車載著去,幹事跟鄉人,有搭牛車、有步行,尾隨而行。 南山、北山村民,到了後浦縣政府時,李金昌、葉清波因散佈迷信,被囚禁。潘雨峰見著李、葉兩人,劈頭就說,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不可損傷,你們可知道嗎?潘雨峰想起前一天兩隊人馬擲石大戰,搖搖頭,一揮手,巡警押走兩人。南山、北山居民,訝異鼓譟。村幹事求見縣長,被巡警拒在門外,一夥人急得慌,都說縣長瘋了,政府瘋了。正是居民相擲第二天,有的人,腰間還繫著麻袋,氣不過,抓起石頭,扔過門內。其他人見狀,有扔石頭的、有拿起牆腳磚塊的,都一起扔到門內。高牆內,有屋瓦碎了,口夸啦一聲;有扔中門牆的,碰一聲,又迴旋打中瓶子,呱啦啦,響得清脆。巡警開了門,大喝說,你們反了嗎?門才開,石子對準扔去,嚇得關門。 潘雨峰正在後廳歇著,聽著前院喧囂,不明所以。一名巡警火急報說,古寧頭人集結百人,正在門口起鬨。潘雨峰一呆。他履新時,朋友告誡,金門匪多,得缺,得盡速回調。沒料到不只匪多,人民也強悍。潘雨峰想站起來,腳踩地,卻滑了去。他手肘靠著扶手,用力一撐,瘦乾乾的身體才立了起來。他訥訥地說,反了,這個地方。說完,看著巡警,去或不去前廳,一時卻拿捏不了主意。專員也趕在巡警後來,來報居民滋事。潘雨峰氣一振,急說,走。 一夥人跟在潘雨峰後,走到前廳。廳堂內,已為亂石壞了秩序,瓶子、窗,都被損壞,幾名巡警還擋著大門,深恐暴民侵入,所幸居民已不再扔石。潘雨峰在專員耳邊吩咐,專員猶豫點頭後,深一口氣,大聲說,縣長來了,縣長來聽大家說話了。 專員壯起膽子,吩咐巡警開了大門。巡警小心開著,開了一小縫,沒見著石子,才又開大些。門外,村幹事跟古寧頭居民交頭接耳,見著門開,閉口不語。 潘雨峰壯起膽子,邀請居民入內。居民瞧見廳內被石子損得厲害,有的人心頭砰砰跳,暗叫,這下糟了。潘雨峰覺得自己的腿兒抖得凶,要專員拿一把椅子。潘雨峰坐著,拿定主意不先說話。一坐定,村幹事馬上報說,李金昌、葉清波兩人,並無罪行,請縣長放人。兩名村幹事瞧了瞧縣長辦公室中庭跟大廳,都暗自叫苦。後浦鄉紳聽到消息,也覺匪夷所思,忙上言說,相擲是古寧頭特有的信仰,是宗教跟運動的結合,跟迷信確有不同,請縣長明察。 潘雨峰聽著他們東一段、西一句地說,一顆心,漸漸安定。專員見著縣長不說話,扯開喉嚨,嘩啦啦地說,死老百姓,你看你們把縣長辦公廳搞成什麼樣子了。幹事跟居民都慚愧地低頭。專員繼續開罵,久久不動的潘雨峰,手一掄,忙說,放了。無奈聲音小,專員沒聽見,又罵了一陣。潘雨峰急忙說,放了。專員訝異地回頭,看著縣長,古寧頭人等,一起欣喜地看著縣長。 潘雨峰又說放了。倏地,一口氣不耐煩,站起身來,大聲說,放了放了。說完,喘著氣,進內廳,拐進後面庭院。 潘雨峰,一身衣服都溼透了,他拉開內衣,扯開襯衫、西裝,讓風,涼了涼後背。前頭,響起一陣歡呼,料是李金昌、葉清波兩人給放了出來。歡呼聲去遠,忽然聽見有人高喊,謝謝縣長,縣長英明。潘雨峰悶頭不語。 四月天,易著涼,衣物敞開可不能久,潘雨峰覺得汗已乾了許多,忙將衣服紮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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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間百態
有人天天吃山珍海味卻覺乏味; 有人日日吃清淡小菜卻感有味。 有人有錢卻做「錢奴才」││不該用的不用,該用的也不用的人。 有些人有了錢,他知做些修橋鋪路之事,懂得回饋社會,不做錢的奴才。 有人一味追逐熱門,錯以為熱門就是成功或榮譽。 有人遇事斤斤計較,煩惱與痛苦即跟著而來啊! 有人嗜酒如命,不喝傷心,喝了傷肝。 有人話說得沒完,自以為能說善道,聽其言卻是言而無物,可憐! 有人成天像陀螺轉個不停一直忙、忙、忙::::忙得連心都不見了,終成一顆失落心。 有人追求繁華、品牌、流行。但這些東西可說是不耐久的啊! 有人自私自利,心胸狹窄又見不得人好! 有人肯付出、有愛心,單這愛心就無價啊! 有所謂「三敖力的人」││「敖力捧、敖力污、敖力講」。坦白說這種人叫人看了會吐。 有人追求繁華、外在、時尚;有人追求簡樸、寧靜、當下。 人啊!人。一樣米飼百樣人,各種人的做法,當然各有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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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中四年憶往
晨起,逢假日,開車前往離別二十五年的母校城中,一切景物已變,當年教育我們的師長,我想大多退休過著休閒的生活了吧?憶當年是讀牽牛班的,是所有師長眼中的壞學生,而我們也得到當年很多不放棄我們的很多恩師,有李宗丁、張先善、張浩然、許維民等好多老師,不但上課風趣,授道理及為人處事等,尤其還常說功課其次,人品為上,如今四十載一一回想,有如昨日之事,雖然在社會上沒有大好成就,也沒有為母校爭光,只過著平凡的生活,人生過半,還是要寫作來感謝師長的教誨,而沒有在社會上作姦犯科、為害人群,最引以為傲是投考軍校士官班,負起保國衛民一份子,也服役二十多年,如今返金定居,有空寫寫短文,打發日子。 回憶如昨,校園花木、高樓,教室設備如今完全提昇,學生比起我們那年代更幸福、不知是否男、女分班、好班、牽牛班,看著年輕一代更有活力,更有朝氣在校園打球、散步,假日在校園來回討論課業、娛樂遊戲,覺得好美好的年代,在他們身上有這麼好的教育環境,國家再過二、三十年就由他們領導,航向更富康的新世紀,而師長也用心力的來培養,教育他們成為有用的新領航員,懷念城中、憶城中,美好的事、物讓我久久不能忘懷。 當年有位張先善老師,工藝一流,常於上課時用心教我們一些工藝品製作概念、創新,而牽牛班在課堂上的吵鬧,讓老師受不了,而生氣說日本戰敗,不但沒有喪志,軍人還是很有精神接受命令。才有今日日本雄風,而要我們牽牛班學習日本軍人精神,來引領我們要有所為,有所不為,要有人格、人品、看重自己,別人才不會看輕放牛班,要學一樣自己喜歡的才藝,才能愉快的過著人生,如今想一想有如昨日事。 同學畢業了,幸不幸,多留城中一年,校園裡同學們一一道別離開城中,自己要多留一年,課業只有工藝、公民及格,想想城中要讀四年,而化學老師(名字已忘),常說,四年是讀大學生,還有五專(留五年),醫學院(留七年),慶幸自己念完四年(大學),趕快提前畢業,當兵了,逃過了為害社會的一份子而去讀士校,很可惜沒有參加城中的畢業典禮,城中畢業典禮、園遊會是有名熱鬧,想當年,每班級為了這園遊會活動花了很多心思,從一個星期前班導師李宗丁和我們討論賣冰品、熱食等及準備材料,器具分擔合作,煮食,場地佈置、廣告、工作前、中、結束,人員分工完成,全班動手,好不熱鬧,一年一度大事,在七、八年級用心為九年級慶祝下,留了一生中美好的畢業園遊會,到了下午三、四點才和師長們道別、留影,如今回味城中是如此甘甜,而同學雖是在牽牛班裡,如今也四十了,而且在各個社會階層發揮所長,有的在金門酒廠、在軍中、蓋房子、開公車、送貨、店員、開店、在學校、公司等等為社會服務人群,因此有今日安定,平凡的多彩安定生活,要有一顆感恩心,感謝城中小的師長,沒有放棄,用愛心、耐心、細心來教導,除了感恩外,用筆紙是無法來表達的,坐在金城國中門口一一回憶母校的好,也祝福現今母校師長及已退休師長們身心愉快,年年平安,有了您們,我們這一代才有平安生活工作,及下一代的成長,金城國中永遠祝福您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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慟
無論如何,每個在這世界上的人,儘管或富、或貧、美、醜,當大限來臨時,到底都得入土。 近來村莊連著過世兩位老人家,今晨騎著車路經小太湖,驚見三名年輕人跪在地上,拿著香,擲著錢杯,而一旁是一部警車和一位警員,可能是三人之父親亦或母親,往生於紅綠燈路旁。 不敢言老,我雖已過不惑之年,所見、經歷之悲歡離合、生老病死,卻太多了。自幼年便喪父,可憐的父親在一個聖誕夜於溫哥華喪命於暴風雪的汪洋大海。搜索不著屍首。我與弟妹三人是外公、外婆及母親用心撫養與栽培,生活雖然只是小康而已,但也過得踏實快樂。 自我十年前從台遠嫁來金後,相繼失去外公及母親,連陪著我養育我長大一路走來的外婆也在去年過世了,而最近豢養十四年餘的愛犬VoVo亦在一場下大雨的夜晚死了!這正是我經歷的心酸與心痛之處,夜闌人靜時,望著舊時照片,常潸然而淚下。 或許上天安排,外子的工作是公墓管理員,每當「無常」找上某人,他總是盡心盡力的為那些新來報到者做最後一件莊嚴的事,我們之間都對「死亡」這件事,比起一般人來的感觸較深。 眼見客廳角落的劍蘭花,花開花謝,人生不正如此,生生死死,凡事豁達些,不必太計較,快樂是一天,痛苦也是過一日,好好活在當下,珍惜眼前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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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毛
「提水本來就是工友的職責,難道還要送紅包?」 「送紅包倒是不必,讓他們佔佔便宜倒是真的。」 「佔什麼便宜?」 「那要看各人的手腕。」 「原來提水還有好處啊,」老毛訝異地,「難怪燒水的工作沒人願意做。」 「江班長,」古秋美突然轉變話題說:「你還真有辦法,一退伍馬上就有工作,是誰介紹你來的?」 「一位金門朋友。」 「金門人都是介紹他們同鄉進來工作的,怎麼會介紹你呢?」古秋美好奇地問:「你的朋友在哪裡做事?」 「金防部,」老毛據實相告:「我們這裡的業務,就是他承辦的。」 「這就難怪啦,」古秋美說後,想了一下,「那個人個子不高,瘦瘦的,穿卡其制服,經常到這裡查東問西的,是不是那個人?」 「不錯,就是他。」 「我們辦公室那些人都很怕他,也很討厭他。」 「他為人正直,辦事一絲不苟,痛恨那些為非作歹的小人。」 「他一來,大家都緊張了,每次管理員都會警告我們不要亂講話。」 「人家有知識、講是非,不像我老毛草包不講理。」 「老毛,誰是老毛?」古秋美疑惑地問。 「妳看看我長得像誰?」老毛笑著說:「在金防部的時候,大家都說我長得像共黨頭子,起初叫我毛澤東,後來就索性叫我老毛。」 「現在仔細地看來,還真有點像。」古秋美打量了他一番,笑著說:「老毛這個綽號,叫起來也蠻親切的。以後不叫你江班長了,就叫你老毛,好不好?」 「當然好。」老毛興奮地和她開玩笑,「妳在這裡脫褲子為三軍將士服務,我在這裡當工友為妳們服務,雖然彼此的工作性質不一樣,但我們不僅是現在的同事、也曾經是老相好呀。」 「你是我的恩客啦,」古秋美笑著說:「謝謝你以前的捧場,往後還得請老毛您多多照顧我的生意。」 「古小姐:::」老毛還沒說完。 「叫我阿美就好。」古秋美搶著說。 「好,阿美,」老毛喜悅的形色溢於言表,「坦白說,妳的服務態度不在話下,每次買妳的票,待人總是那麼親切誠懇,讓我這個離家二十餘年的老兵,內心充滿著一股無名的溫馨。」 「以後如果有需要的話,不要忘了買我的票,讓我多做點生意、增加一些收入,好養兒育女。千萬別看到年輕漂亮的小姐,就忘了老主顧啦。」 「坦白說,我老毛雖然又老又醜,但還不是一個寡情薄義的男人。誠然我花錢買票有選擇小姐的權利,多數人是以年輕貌美為對象,而我則是以溫柔體貼為主。除了想解決壓抑的性慾外,更想從女性的身體中,獲得一些溫暖。」老毛說後,又好奇地問,「妳剛才怎麼說:『增加一點收入,好養兒育女』,難道妳結婚了?」 「幹我們這一行的,難道非要結婚才能生小孩?」古秋美反問他,而後說:「除了經期外,時時刻刻都有懷孕的可能。一旦懷孕了,能拿掉更好,萬一生了一個父不詳的孩子,也是無可奈何的事。」 「妳有孩子了?」 古秋美點點頭。 「多大?」老毛關心地問:「男孩還是女孩?」 「男孩,已經三歲了。」 「誰幫妳帶?」 「請一位本地的阿嫂幫忙照顧。」 「台灣還有什麼親人?」 「死光光了,全都死光光了。」古秋美微嘆了一口氣,「唉,不談這些,一旦談起,簡直會讓我血脈賁張。」 「既然沒有了親人,小孩就是妳最後的依靠。」老毛雙眼流露出一絲同情的眼神,「在孩子身上要多花點時間,好好照顧和教導,長大必然會成器。」 「養大一個孩子,談何容易啊,」古秋美有些感傷,「人生這條路,我走得倍感艱辛,有時真想一死了之。」 「千萬不能有這種想法,只要活著就有希望。」老毛安慰她說。 「你不知道,有些人根本不把我們當人看!」 「別忘了,我們是為自己而活的。」 「話雖不錯,但妓女也有自尊心啊,有時候實在忍受不了別人的奚落。」古秋美感嘆著,「可憐喔!」 「再怎麼可憐,也沒有我們這些老兵的可憐,」老毛搖搖頭,有點兒感傷,「青年時轟轟烈烈為國家馳騁沙場和敵人做殊死戰,如今老了,沒有利用價值了,被解甲後有家也歸不得,孤零零的一個人,流落在異鄉的土地上自生自滅,教人不悲傷也難啊!」 「你在大陸結過婚沒有?」古秋美關心地問。 「出來時,孩子已三歲了,」老毛淡淡地說:「現在不知是生還是死,只有聽天由命了。」 「生在這個亂世,無辜的孩子也必須承受相同的苦難,造物者實在太不公平了。」 「不要怨天尤人。」老毛站了起來,苦澀地一笑,「時間不早了,改天找機會再聊吧。以後如果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妳儘管吩咐,只要有空,我老毛一定效勞。」 「謝謝你,」古秋美禮貌地對他笑笑,也順便提醒他,「不要忘了,如果生理上有需要,要買三十二號古秋美的票,好好記住喔。」 老毛點點頭,踏著輕盈的腳步,含笑地步出士官兵部三十二號古秋美的房間。 屋外的雨依然滴里答拉的落著,他穿過長廊,走出甬道,回到幽暗的火爐間,在盛放煤炭的箱子裡灑水攪拌後再添煤封爐。不一會,濃煙從煙囟冒出,一股刺鼻的煤煙味直撲他的鼻孔。或許,往後的人生歲月,注定要在這個幽暗的小房間度過。未來是炭火燃燒時的光明,還是封爐後的黑暗,並不是一個退伍老兵所能左右的。他的心裡充滿著期待,但也有幾分失去時落寞。 3 老毛的來歷金城總室所有的員工都很清楚,他雖然只是一個退伍上士,卻是他們上級單位業務承辦人介紹來的;除了侍應生外,所有職工的職務、資歷都比他高或深。然而,卻也不得不設防,深恐有些事讓他知道了,會向上級單位打小報告。 其實老毛並不是那種人,他個性耿直、是非分明,更清楚自己在這個單位所扮演的角色。儘管在軍中時喜歡在好友面前發發牢騷,但此時已是一個平民百姓,因此,他非常珍惜這份得來不易的工作。把環境水溝沖洗打掃乾淨,在營業時間保持爐水的溫度,偶而地幫忙提提水,這些才是他的職責,其他的事,他無權過問,也從不多嘴,更不能替好心介紹他來工作的朋友製造任何的困擾。 星期一是特約茶室的公休曰,侍應生必須先接受軍醫單位的抹片檢查,工友必須把環境打掃完畢始能放假。金門籍的員工回家去了,侍應生難得一個禮拜才有一天假期,大部分都出去逛街購物或看場電影,以調劑一下身心。 單身而無家可歸的老毛,總會利用假日,把身上那套袖子和領子被煤煙燻黑又充滿著一股濃濃煤煙味的衣服換下來洗。洗衣對他們這些常年在軍中服役的老兵來說,簡直易如反掌,但侍應生就不一樣了,她們的衣服幾乎都包給鄰近的阿婆阿嫂來洗滌。當然,也有極少數較節儉的侍應生自己洗。 老毛把一堆髒衣服放在一只鐵桶裡,剛注滿水,水質馬上變成黑色。想不到在軍中,穿著一向整齊清潔的自己,一退伍,就變得邋裏邋遢,看到如此的情景,內心不禁湧起一股無名的悲傷。快五十歲的人啦,還要自己洗衣,如果不是在這裡工作,勢必還要自己煮飯。他後悔當初只一心一意等待反攻大陸回老家,沒有在台灣成家的打算,要不,今天也不會落得燒水給妓女洗屁股的下場。老毛想著想著,情不自禁地悲從心中來,一滴眼淚悽然而下。 「老毛,你在洗衣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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廈門的溫馨
日前在大陸的報紙上看到了一項關於「大陸最適宜居住城市」的市調報告,調查指出上海是大陸「中國宜居城市榜」的榜首,大連、北京排在第二位和第三位,之後依次是廣州、成都、青島、杭州、桂林、珠海,廈門則在十個調查城市裡敬陪末座。 該項調查指出,「交通方便快捷」、「城市乾淨整潔無污染」和「空氣質量好」是成為「宜居城市」的必要條件,而且明顯高於「經濟發展水平」、「社會治安狀況」、「社會保障水平」等其他因素。再進一步分析發現,居民的文化層次愈高,則對於環境因素愈看重。事實上,諸如此類的城市調查,不時會在大陸各類報刊上見到,有來自民間傳媒的調查(如此次調查便是),也有來自官方的統計數據。一般常見的市調具有「預設立場」及「具目的性」的前提,內容通常既教條又八股,通常是瀏覽即止,之所以會對這則報導多加關注,因為其中還摻雜了一些城市觀感與現況描述,讀來頗令人玩味。 文中特別提及「經濟發達,經濟發展迅速,經濟實力強」是上海「宜居」的主要原因。同樣,「機會較多,經濟水平高」也是廣州入選「宜居榜」的最關鍵因素。而北京的入選,則在於「北京是中國的首都,在各方面都具有優勢」。而與這些大城市的經濟優勢有較大落差的「小」城市,其「宜居」的認知則在於城市特有的環境、感覺及意象。諸如:成都的悠閒、大連的大氣、珠海的浪漫、青島的優雅、杭州的纏綿、桂林的秀美以及廈門的溫馨,這些都成為這些城市被大眾青睞的主要原因! 筆者近來素常往來金廈,且偶爾進出大陸各主要城市,有些是過境,有因為洽公也著實待過些日子,是以對上榜的宜居城市亦稍有涉獵,只是要以大陸同胞的標準來評斷宜居城市的優劣,還是無法苟同。單以位居榜首的上海為例,上海固是昔日的十里洋場,今日的金融、經濟中心,特區發展典範,但要說其「宜居」,實則和我們今日「在金門看台北」的印象差不多,繁華、熱鬧、紙醉金迷,又缺乏人(情)味!從這個角度來看,上海絕不會是最宜居的城市,但要是以大陸「經濟優先」的觀點指標,上海拔得頭籌,就無庸置疑了! 該項報導有趣的是指出了各「小」城市的代青表意象。其中成都的悠閒、大連的大氣、珠海的浪漫、青島的優雅、杭州的纏綿、桂林的秀美似乎都是想當然耳的事,如果不經刻意的取樣,一般公眾的觀感,不外如是,只是筆者最熟悉的廈門,何用最抽象的「溫馨」為名,就讓人有些百思不解了,為此,我特別研析了調查中列出了評斷要項,做出以下的結論: 其一、從「交通方便快捷」、「城市乾淨整潔無污染」和「空氣質量好」這些「宜居城市」的要件來看,廈門有明顯的優勢,但就於「經濟發展水平」、「社會治安狀況」、「社會保障水平」來看,就不定通人均持同樣看法。 其二、廈門是個外來移民湧動城市,「純粹的廈門人」今日已不多見。在各行業裡突顯崢嶸的,除了外(台)商外,大多是來自「極富」和「極貧」的「兩極」城市的移民;「極富」仗著經濟優勢,「極貧」有力爭上游的動力。投資者在廈門落足,一則著眼於廈門的出口貿易便捷,再則在廈門同樣感受得到國際的競爭優勢,雖然它的文明化程度比上海差些,相應要件亦不如大連備全,但做為一個老字號的經濟特區,廈門適足以「溫馨」的特質贏得逐夢者的青睞! 其三、廈門之所以會在宜居榜裡敬陪末座,可能的原因應該還是在於外來人口身上。外來人口,帶來了廈門的繁華,也滿足了基礎勞力需求,但相對的,在社會福利資源的分配上,也同樣的被稀釋。廈門不同於上海的基礎的需求人力不同;上海外來移民大都偏向高尖技術人才,廈門則還停留在傳統產業(台灣俗稱的「夕陽產業」)的發展。這些產業對基層的勞動力求甚殷,依靠也較重,相對的大量的鄉村移民湧進,亦造成了城市混亂與發展上的隱憂。於今廈門市政府,逐次的調高辦理居民門口的門檻,用意就在區隔素質與管制入住,不令相限的社會資源,蛻變成實質的均貧,就經濟面競爭觀點來看,廈門的確是較「不宜居」的城市,而其「溫馨」之名,想應就是對外來移民的寬大包容與異中求同了! 其實要發現廈門的溫馨,還要從生活中去感受。「廈門人」一般待人都是充滿善意的,你也可以清楚的感受到屬於這個城市的生活魅力,既不躁進,又不死沈,在經建發達的表象裡又彰顯著一種老舊的氣息,或許這也就是「溫馨」的核心價值所在吧! 事實上,一個城市的繁榮發展,應該是環境、經濟、政治文化等諸多因素的協調和綜合表現,只有這樣的城市,才最具有宜居的生活價值。就目前排來,大陸的主要城市亦面臨著如台灣城鄉發展的重要轉捩與考驗,那就是「大城市要努力的改善生態環境,小城市則要在經濟水平上奮起直追」,但誰都知曉,此兩項城市發展特質,既是「魚與熊掌」的兩難,更充斥著「城裡人看著城外的好,城外人卻拚命想城裡擠」的矛盾,若要我選,我寧願廈門繼續的溫馨下去,至少在生活環境及未來發展上,我寧願今日的彼岸廈門就是明天的故鄉金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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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話一則
金門,從胡璉將軍鎮守之後,地方安定,民生漸進,經數十年之努力,歷任之司令官,對金門之民眾,都是以愛民為出發,於某任的金門防衛司令官,經常接近民眾,做到親民的事實。每當開車外行出巡時,因當時的金門島,民間均無私家車,一般民眾,都是以步行代車輛,司令官若在途中,看到步行的人,必會停下,請他上車,順便載他回家。 於某天,司令官開車在路上走,見到一位老阿婆在步行要回家,他就順路用車幫她送回。到家時,老阿婆不懂國語,想用語言來感謝他,想了很久,不曉得要說什麼才好,於忽然間,老阿婆想起常聽小朋友經常在遊戲中說:「謝謝你,王八蛋。」老阿婆就用此句話來感謝司令官載她回家。結果,傳佈老阿婆語言不通的笑話。 又有一次,金城街有一位神經不正常的阿嫂,常在街上亂走,於某天,看到司令官在街上,就靠近了他,還打他一下屁服,並說了「打你這個兵頭」。衛士要抓她,這時司令官指示衛士不要抓她,因為她是有神經病。 從上述兩則笑話,不知道是真是假,都是民間之傳說,而民說之用意,都是證明金門歷任的司令官,鎮守金門的期間內,都是很愛民。 於今晨,余與內人開車去爬台北中和烘爐地,歸途中,順便有載了一位走累了又在趕時間的阿嫂急於回家。由此聯想,回後即舉筆,寫此「笑話一則」,以作金門憶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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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圓的一個夢
台灣有個很奇特的現象,現今人口密度過高,專家卻評估不久的未來,又即將面臨人口負成長的危機。人口數量與品質洐生的社會亂象,五花八門難以想像。造成負成長主要原因,大環境不景氣,日子不好過,適婚男女寧作不婚族,三十不立躲在父母的卵翼下,上不用奉養尊親,下無兒女羈絆,無牽無掛逍遙自在賽神仙。已經結婚的人,本該生兒育女,怪的是知識水準越高收入越豐的族群,頂客族比率越高,就算不得已,要對長輩有個交代,生一個後,打死也不敢再來。所以「一個不算少,兩個嫌太吵,三個苦自找,沒生萬事好」的順口溜,該是很傳神的說法。報導說一個嬰兒養到大學畢業,父母須付出四百五十萬元,而政府所提出的補助杯水車薪,無誘因的對策注定要失敗。 別人不敢多生,我為了想要有個女兒,十三年內生了三個兒子。我與老妻作牛作馬數十年,吃儘苦頭但並不後悔,倒是兄弟三人常怪父母,沒田沒地給他們種,生那麼多幹什麼。看別人豪宅跑車滿身名牌,讓孩子們苦哈哈跟我們過粗茶淡飯的日子,愧疚之情刺著心隱隱作痛! 因為孩子少,男女都是寶。家常話題常圍繞兒女,談及女兒最能引起我的注意,為了一個難圓的夢,也鬧出有趣笑話。辦公室有位年輕女同事,半夜老公被她的哭聲驚醒,起身連忙問她發生什麼事,她淚汪汪泣訴:「我夢見女兒要出嫁!」老公差點從床舖滾下來,因為女兒尚未滿周歲。她疼女兒成癡的告白,讓我想起另段記憶,同窗好友女兒出閣,老妻與我奉邀觀迎娶大典,友人賢伉儷端坐沙發,新人在爹娘面前雙雙跪拜,女兒紅著美麗的大眼睛說完:「感謝爸媽養育之恩:::」就泣不成聲,作母親的忙用手帕壓住女兒的淚水,口中唸唸有詞:「不哭不哭!乖乖,今天不能哭!」叫人不哭,她自己塗抹一層厚粉的臉,瞬間劃出兩條黑色的滾滾長河,而坐在左側的父親倒是面無表情不為所動。煞風景的是站在側邊觀禮的我,聽著新娘的飲泣跟著滿眼淚水,老妻見狀猛掐我的手,兩眼翻白狠狠咬我耳朵:「發什麼神經?又不是你嫁女兒!」我方大夢初醒,人家辦喜事我湊什麼熱鬧!還好新娘很快破涕為笑,沒鬧出笑話。 早晚常與老妻校園漫步,總不期而遇一對狀似父女倆相偕相持而行,父親年紀不小但尚稱硬朗,女兒高身兆亮麗充滿青春活力。瞧見這樣幸福的景象,欽羨之餘不禁讓我大嘆:「老丈夫當如斯!」有次正巧迎面相週,脫口打聲哈哈:「老哥哥,您好福氣!女兒這麼孝順,早晚陪您散步,不簡單啊,真了不起!」只見原來有說有笑的兩人,臉色劇變像喉嚨噎住一顆冰果凍,一陣青一陣白擺頭而過。我還滿腹狐疑,想責怪他們教養太差,回身見數步之外老父親雙拳緊握,作勢要返回討公道的模樣,我才警覺是不是說錯話了?路過的阿婆見狀趨近輕聲道出:「那不是他女兒,是老鄉回山東娶來的大陸新娘。」這下子糗大了,整天想女兒想瘋了,無端惹來解釋不清的誤會,好啦!自此以後,苦命的老妻只好陪我多學了一項運動,不用明講當然是躲貓貓呀! 笑話歸笑話,絲絲遺憾只有寄望三個兒子儘快娶媳婦來彌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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憶我任教
話說本題,我是為吃飯而找工作,原考入簡師而不讀,自討苦吃,找無工作,臨當義教,由義教取得補缺,得了補缺,即遇裁員,受裁之後,又當義教,於義教中,獲得救星,取得一份為社會服務的工作,計有三年多的工作中,雖然成績不錯,但因與金門酒廠的葉常委不睦,被調小金門去,一時意志堅定,不再拖延,堅持辭職,致有再遇失業之嚐味。直到民國四十七年「八二三」砲戰後,金門狂風暴雨剛過,天氣初晴的時局,有錢人都紛紛往台疏遷,惟我因是窮光蛋的人,只有乘此謀職,才找到一位原本不理想是窮途末路,死路一條,走進之後,永不超生的教師工作。在糊塗的理想中,原先認為那份工作不可觸,現在認為這份工作是我的生命根。 憶我任教,說來話長,因非師範生,想任教不合格,入門之初,先任義教,再做代課,由代課進代用,由代用再進修師範課程,由進修師範課程,再參加檢定考試。得了檢定考試合格後,想找一位受聘的位置,每學期每學年,都要將這份教書匠挑出去賣,在人家的門口,等著買主要出來,看到買主出來了,還要察言觀色,看看人家今天心情好不好,求得人家的同意,才有辦法得到一份糊口的工作,以那時候的金門教師,只可稱謂是教書匠,那有人家會尊重,為了吃飯,做這份工作的人,那有尊嚴。 以當時金門縣政府各科室的主管,因金門的人才尚未培養出來,只有一位人事室的主任是真正金門後盤山人,其他各科室的主管都是外省或外縣人,於找工作中,牽親牽戚,拉攏關係,造成幫派,這也是人之常情,不足有奇,然我們的金門人,性格一向大公無私,不會偏向,以人事王主任為證,凡用人之作法,都以人事法規為依據,絕不會濫用職權,而偏鄉親,以我個人與他的關係,在革命實踐研究所受訓時,我們是同期、同班,還同一個課桌椅的同學,於失業時,我沒有去找過他,因為他完全都是依法規簽呈派任,找也沒有用。至於王主任,做人很誠實,做事很細心,所有的作法,都是一步一腳印,不會亂來,惟因他的學歷,只有實力,而無高學歷的文憑,因之,常受文教科欲濫私權的會公文而諷刺。 在當時,搶飯吃的人很多,若是某校有一個教師缺,欲找人補缺,於爭搶中,一位是在地的金門人,一位是外來寄居的金門,兩人的學歷、能力,所有的條件都是相等,甚以那位金門人會比他強,但上級的選擇,還是那位外來的列優先,為什麼?他們的看法與作法,認為金門人有地瓜吃,外來的沒有飯吃不行,所以,當時的金門人吃虧很大,殊不知有的金門人連地瓜葉吃都沒。 沒有飯吃是小事,而最痛苦的是精神上沒有寄託,以當時失業之時段,我與族親歐陽鍾禁(在金中大家叫他歐陽水禁,他的頭特別大),兩人去當義教,還得不到行政人員的同情,將我們兩人再編入民防組訓,當時之規定,凡非公教人員,無論出操、做工,配合軍方之行動,樣樣都要找民防隊員,將這些人當為是無知識的人,可以拿來當奴隸用。記得於民國四十三年某天,我與鍾禁叔,正在上課的時候,接到鄉公所的通知,他們所裡要建防空洞,鋼筋和水泥,是上級補助,工資與沙石,分配給民防隊員負責,說我們兩人沒有交沙石和工資,叫我們馬上要到鄉公所報到,我們兩人就向學校請假,馬上就去了。到達之後,陳軍事幹事,準備一個房間,要把我們送進去關,我們兩人就和他大吵,陳幹事就用威脅的,要把我們送到縣府軍事科用軍法來辦。我們兩人就合力拉他,趕快到軍事科去,其實他不知道,軍事科長,原本在替我們兩位找無工作已經很傷腦筋了(因為我倆是參加受訓的保安人員)。陳軍事幹事看到我們很不對頭,就趕快去請副鄉長來調解。 過了一天,我們就寫信給保安幹訓班班主任李德廉,以化名的身份寫給他,再經數日,全鄉民防隊集合點名,地點是現在賢庵國小的大操場(當時此地尚未建校)。點到我的名字,我沒有去集合,軍事科人員說:「歐陽揚明是老師,可免參加你們集合」。 為了生活,一生遭遇,旋旋而過,於戰亂之金門家鄉,直到「八二三」砲戰後,乘其人跑我不跑,有錢人遷台,窮人固守找職。由同班同學董群安黃根培於民國四十八年元月十三日至我家座談之互勉,大家就找到了一份教界之職業,並以如軍方之隨營補習,吾等是以隨教進修,原非師範本科,而經層行進修,當時不讀簡師,到後來,還是從高中再轉讀普師,由普師再進修師專畢業後,才得到職業的安定。至民國七十年余以積點調台服務,與一批的金門同鄉們,無論在教界、在政界,均得服務單位一般的好評,讚美金門精神。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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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題與觀念》閒話「方塊」
報紙有兩個迷人的姑娘,一是正刊上的「社論」,一是副刊上的「方塊」。前者是報社立場的代言人,後者是報紙的後花園,雖然兩者都是「言論」,但後者則多是如名老編孫如陵所謙稱的「芻蕘之言」,可也「命比彭祖還長,像草一樣繁殖在每一個角落」。 妙哉,草上最能看出四季的容顏,和土地的肥瘦。金門之有︽金門日報︾,得「緬懷諸先烈」當年在江西創辦︽正氣中華報︾之功,︽正副︾的方塊由剛而柔,︽浯副︾的方塊繼承了「柔」的風格,然不論是剛是柔,對報紙言,可謂「功在黨國」;對副刊言,已「造福桑梓」,對讀者言,則是益友、諍友和畏友的化身。惟日前突見︽浯副︾少了「一塊」,吃驚不小,稍後才看到編者的開放︽浯江夜話︾園地的徵稿「小啟」。然文章是逼出來的,沒有責任在肩,可寫可不寫。況雖是野語村言,沒有「三兩三」(尤其是捷才)的人,必不敢「上梁山」。稿源問題,恐難避免。 其實,我耽心的不只是方塊的有無,更怕這是個「一葉落」的現象。據說,島上盛傳︽金門日報︾要併給金酒公司,讓有錢的大老闆去養這個「賠錢貨」。若真是那樣,大掌櫃一高興,開罈老酒醉死了她,一定賺得更多。 文化是千百年的事業,朱熹播的種籽,明清兩代有了豐收。俗云:「家中無才子,官從何處來?」報紙供養了一大批人,但也培育了一批批新聞人才,更是「江山代有才人出」的搖籃,現今島上一些有成就的作家,大都睡過︽正副︾或︽浯副︾的搖籃,而「方塊」則唱了不少搖籃曲。金門在文化上沒有斷層現象,這份小報總有點「苦勞」,雖然,搞文化事業有如保護地下水,賠了錢又勞了神,卻看不見一朵鮮花,但地下水枯竭之後,看得見的花兒也會枯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