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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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歡喜就好
看到老婆下班及休假日,到處學才藝,身為枕邊人,從反對到支持,還送她一句話說:「妳歡喜就好」,尤其我們逐漸邁向中年,不必再爭逐名利,追求心靈永恆的喜樂,就是生活的目標。 最近吾妻瘋寫書法和學水墨畫。每次一寫完毛邊紙就說:「老公過來看看,看看哪個字可以畫紅圈圈?」雖然我對書法認識不深,但憑著老婆的用心和執著,哪怕寫得不出色,我依然給她支持,我以欣賞和讚嘆的眼光說:「已寫出書法的韻味。」 看著她眉開眼笑,我的讚美贏得她的信心,臉上洋溢著自得其樂的光采。她說,彷彿回到童年上寫字課,每次都很羨慕同學給老師畫紅圈圈。如今她每週五下班後,晚上從六點上到九點,晚餐都來不及享用,就風塵僕僕的趕到書法老師家習字,因為老師給她的字畫了不少的紅圈圈。 她從智永的碑帖學起,那種帶點炫麗柔媚的筆畫,多帶有粗細及飄逸感,有一份瀟灑的神韻,雖不容易入帖,但近一年的學習,她已深得箇中滋味。逐漸引起興趣後,每天一下班回家都已超過五點半,放下公事包,即上書法桌,寫幾個字也好。 有時晚餐後,她伴著國樂樂曲,沉醉在古意的情趣裡,一寫就不知停筆,往往超過十一點。更深夜靜,大地沉寂,只有幾隻貓兒追逐嬉戲的叫嚷聲,她常對已呵欠連連的我說,你先去溫被,我等一下就來,往往已入夢多時,才聽到她進門聲 …… 又每週六的上午,是她學習國畫的時段。 她一有空檔,即磨好墨,拿著水墨黃老師交給她的竹子畫稿,目不轉睛的一筆筆臨摹。當然,一開始學畫,老師要他們從畫大圓圈開始訓練拿筆的穩定性,慢慢的再從一片片的竹葉、竹子枝條和竹幹畫起,每一張都畫得很投入和神似,得到老師讚美,增加她不少信心。有時候,我跟她談事情,她也聽而不聞,相當認真。我想書畫可以紓解白天工作的壓力,添增生活的正面能量。 她把日子填得滿滿的,尤其幾年來幾乎沒有休假日,一校之長的她,假日常須代表學校參加縣內他校的運動會和才藝活動,而學校如有工程施作也得去管理和鎮守學校。我覺得她很辛苦,但她樂在其中,認真的追求精神的富足,讓我欣羨,將來她退休老來有幾樣興趣嗜好也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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擺攤小記
妻送我出門的時候,特別向我提醒著說: 「擺攤子的事,一定要徵求哥哥與嫂嫂的同意和支持,千萬不可以勉強。」 「我知道,如果他們有一點兒的牽強,我就不會做。」坐在車上,心裡非常亂,連自己都無法解釋會有這樣的決定--擺攤子賣麵。 內兄是個很風趣的人,待人很熱誠,也很關心我退休後的工作問題,他認為,人不能老閒著。 景美女中又放學了,學生有秩序地走出校門。出校門後,他們散了,散得很亂,停車的候車站、小食攤、自助餐館,全是他們。 「看什麼?」 內兄由剛開的油漆店裡走出來,順著我的眼神,投向圍著桌子坐下來的學生。 「要是在這裡擺個攤子,生意一定很好。」 內兄看著我笑笑,眼神裡滾動著問號,好似說:「你怎麼能開攤子。」 「怎麼樣?在這擺個攤子。」 「不要問我,先問你自己。」 「我覺得這裡擺個攤子不錯。」 「如果你有這個意思,這裡的所有空間你都可以使用,我也全力支持你。」 「真的?」 「不過,你必須要知道,決心好下,我怕你幹不久。」內兄的話很認真。 「你不瞭解我。」 「不,我怕你不瞭解自己。」 「如果我決心做呢?」 「我說過,我支持你。」 「好!」我肯定地這麼點點頭。 「你們在談什麼?」嫂嫂到了背後,和藹地笑著問。「他要在這裡擺個攤子。」 「真的?」 我點點頭沒講話,嫂嫂又問:「擺什麼攤子?賣什麼?」 「這裡有魚丸湯、自助餐,就差一個賣麵的,賣陽春麵好了。」 「咦!好哇,味道好一點,東西便宜些,生意一定很好。什麼時候做?」 「還沒有決定。」 「那還說什麼,事情定了,就去做,只講不做,不等於白說。」 老岳母對我的決定很表同意,但懷疑我不是那塊賣麵的料子。他怕的不是我怕吃苦,而是怕我做不來。 為了爭取岳母的信任,也為了考驗自己,我到街上買了一大包生麵,想著別人的動作,試著自己做。岳母及嫂嫂在一旁看著直笑。並連聲說: 「可以,熟能生巧,沒有問題。」 就這樣,我定做了一個有四輪的小攤子、高速爐、一般爐,碗、鍋、刀、板,凡是人家有的,我都買,整整花了三天的時間,除了定做的攤子以外,全都準備就緒,攤子送來的時候,已是第五天了。 開張的那天,我起個大早,請阿嫂到市場買菜,我則配料做滷菜--如豆干、蛋、海帶、肉絲。等阿嫂回來後,又洗菜、摘菜、切菜。這一忙,就到了吃午飯的時候。 再過一刻,我將車子推到騎樓下,將瓦斯安裝好,提水燒火。搬東西、擺桌子、配料等客…… 隔壁賣自助餐的老闆向我投了個眼神,那眼神有點兒怪,斜斜的、瞇瞇的,好似要說什麼。賣魚丸湯的是位四十歲的老闆娘,她的眼神更奇怪,當我將攤推出來的那一分鐘起,她就沒有離開她攤位前面的那隻小木凳子,兩眼直朝我的攤子盯著。 賣自助餐的老闆過來了,他的餐館只和我隔著一條巷口,一個大步就可以跨過來,可是他走得很慢,兩眼緊瞅著我的攤子,巡視著攤子上的每一樣東西。我迎過去,向他點點頭,他向我笑笑: 「都準備好了?」 「謝謝您。」我說。 「這裡就缺少一個賣麵的,現在都有了。」 「唉!我也是這樣想,才決定賣麵的。」 「只賣陽春麵?」 「啊!米粉,還有一種榨菜肉絲麵。」 「對,太單調了也不好。」 「是,」我掏出煙遞給他一支,並給他點火。我又說:「別客氣,以後還請你……」 「那裡,大家還不是都為了生活。」 「是的。」 「你貴姓?」他吸了口煙,這樣問我。 「不敢,姓李,老闆您……」 「姓翁。」 「你的生意很好。」 「還不錯,都是小吃食,賺些勞力錢。」 下課的鈴聲響了,接學生的各路專車在校門口停了一條長龍,校門打開了,教官們帶著臂佩黃色佩章,手裡拿著安全旗桿的學生走出來。 一個學生走過來,他似一個法官,又似一個監考的,先懷疑地看著我,又看看我攤位上的東西,然後問我:「老闆,都是有什麼吃的?」 「啊!」我也看看我的攤子,突然我對自己的攤子陌生了起來:「陽春麵、陽春米粉、還有……」 「只有陽春麵和米粉啊?」 「還有……」我的話未講完,他扭頭就走了。 我的臉上升起一股麻,心裡有著失望的感覺。就在這個當兒,五個學生站在我的前面,互相在問:「你吃什麼?」另一個回答道:「你沒看這裡只有陽春麵嗎?」第三個接著說:「這個攤子好乾淨啊,吃麵好了。」 「好。」其他的人附和了,這是一個決定,這個決定使我心跳起來,因為我要舉筆作答了。 「同學們,請坐。」 「五碗啊。」 「知道了。」 不知怎的,我的動作竟那樣不如意,麵撈起的時候,抓鹽巴竟將手伸到醬油罐子裡,調味精時,又弄錯放了鹽,尤其是五碗麵剛出鍋,岳母和嫂子還沒有端走,轉眼一看,四張桌子圍著坐滿了人。 「老闆,三碗米粉。」 「我們這裡兩碗麵、三碗米粉、海帶切五條,另外麵裡各加一個蛋。」 「好,請等一下,馬上來。」 我將高速爐子的開關開至最大,水在鍋裡抗命似的亂翻著。麵?米粉?慌張著不知下什麼好。 「慢慢來,先放米粉,再下麵。」阿嫂提醒我。 「海帶和蛋我來切,你只管下麵好了。」岳母打開滷菜櫃子,拿蛋數海帶。 米粉簍子剛下鍋,一個學生站在身後,很頑皮地輕輕說: 「老闆,我們那張桌子五個人,全要榨菜肉絲麵。」 說也奇怪,十多碗麵一下,竟下出我的經驗來--後下米粉先下麵,米粉好了,麵也飄了上來。放好米粉就撈麵。阿嫂的動作很快,香油一洒,端起就走。 問題來了,配了四十碗的料,不到半個小時,就被湧到的學生一搶而光,而那堆用過的碗,和堆羅漢那樣,在盆裡無人洗。學生們是喜歡熱鬧的,那裡人多往那裡擠,先來的人沒有走,後來的人就站在後搶位置,人還沒有坐下,就朝著我叫。 岳母洗碗,阿嫂擦碗,我配料、下麵。高速爐子溫度很高,而鍋裡的熱氣又大,汗由上身流到腰際。 學生們由四時十分放學,持續到五時半方始結束。接著而來的是下班的工人或職員,他們不似學生成群結隊,但也是匆匆來,又急急地去。 「老闆,請問你是那裡人?」一個客人問我。 「啊!臺灣人。桃園。」 「噢!臺灣人?」他楞著看看我,滿臉佈著懷疑,又說:「我沒有別的用意,」他歉意地看看我,又補充著說:「你下的麵不是本地的味道,有點北方味。」 「噢!是這樣的。我祖籍河南,寄籍臺灣。」 「剛開?」 「嗯,今天才開的。」 「味道不錯,只是淡了點。」 「謝謝您,很多人不喜歡鹽太重,所以,我放的淡了些。」 「很好。」他走了,很客氣。 「謝謝您。」 這天,我一直工作十二時才收攤。 第三天的下午,一個少婦帶了兩個孩子來吃麵,她先品嘗下味道,然後向我走過來,一聲不響地站在那兒打量我下麵的動作,面對我笑著說: 「你以前沒有做過這種生意吧?」 「沒有,我做這工作才只有三天。」 「難怪。」她向我走近了一步:「你這樣做,動作比較慢,應該這樣做。」她從我手中接過工具,一面說,一面做,給我做了個示範。 「小姐,你……」 「我以前賣過麵。」 「謝謝你,謝謝你。」我由衷地說。 「啊,注意。」她的聲音很輕:「後面桌子旁坐的那位太太,是橋頭那賣牛肉麵的,可能是來操味的,我下的這一碗,你給他端去。」 「好。」 我看她的動作,他將麵煮得很爛,作料放得又少,湯滿得我端起走路都不方便。那女的只吃了一半就走了。 「你看,」我不安地指著碗對他說:「半碗沒有吃。」 「她是來採味的,要教她弄不清楚。記著,下次再看到她來的時候,要弄得好一點,教他摸不定。」 她走的時候,我不要她的錢,她板著臉說: 「我告訴你這些,是要你知道競爭,做生意就是為了賺錢,要賺錢就得要競爭。」 「我一萬個感謝妳……我……」 「好多錢?」 「三十塊錢。」 「你下的米粉太大碗了,不能放那麼多。」 「謝謝您,我還沒有準兒。」(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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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溫度的公車站
小時候來到車站,代表媽媽要帶我們出門,即使行程只是從金城到山外,但在幼小的我們心中就像是郊遊般興奮,彷彿坐在宮崎駿卡通「龍貓巴士」一樣快樂! 求學時來到車站,清晨時分佇立在車站大廳候車,那時尚未豎起屏風,冬天冷風迎面而來,讓人多想回家躺在溫暖的被窩裡,上放學搭乘一路都不會停站的學生專車,讓我練就了即使站立也能睡覺的好本領,等車時盼望會不會和喜歡的學長同車,來個不期而遇,彷彿是趟幸福的旅程! 踏入職場來到車站,空蕩的大廳只見老人家三三兩兩討論著家事國事天下事,民眾擔著扁擔裝滿各式蔬菜海產,從其它村莊搭著公車到金城,金湖等市場販賣,異地來的旅客,從機場、碼頭搭公車來到車站,準備中轉前進下一趟行程,車站成為來自不同地方、各式各樣旅客民眾的聚集地。 隨著經濟起飛,每家庭都擁有交通工具,雖然搭車的人變少了,但隨著民眾們的需求,公車路線增加了許多,短短的路程幾乎每村莊路口都設置站牌,舉凡清晨上學,晚上留校溫書的學生專車,配合縣府舉辦各式活動的接駁車,即使車上乘客寥寥無幾,甚至空車來回,無論是任何節慶日子,身為金門的公共運輸業,車站的服務人員、司機們依舊在工作崗位上,為乘客們提供便利的服務。 身處在最幸福的城市,少數縣民持著車船證,如同搭乘遊覽車般進行公車旅行,即使未持車船證,冒用他人的車船證,卻以「我是金門人」為由不願購票,請大家務必遵守「使用者付費」的原則、未站在候車站牌等車,中途攔車未搭到公車,民眾只要撥打「1999」就能客訴心中之不快,卻忘了設身處地著想,如果今天你是在異鄉外地時,遇到同樣的狀況發生,客訴就是解決之道?幸福應該珍惜擁有而不是浪費消逝! 金門的車站,不似台北車站人來人往,卻有著濃濃的人情味,經常搭車的乘客和站務員、司機都變成朋友,有些民眾的子女長期在台灣,他常會來車站晃晃坐在大廳看電視,與服務人員閒話家常打發時間,金城車站的寄物櫃,寄物投幣五十元,取出時還會退還金額,這樣貼心的服務要到哪裡找?但請記得「置物櫃以當日使用為限、當天晚上九點半以前取出,逾期未取回之櫃內物品,依遺失物相關規定處理」,別讓這樣的便利造成管理者的困擾!若在車站、公車上遺失物品,只要乘客、司機撿到都會交到服務台,以便失主詢問,拾獲重要證件還會主動通知失主,最重要的還是希望大家養成「搭車時、檢查您的隨身物品是否攜帶?」的好習慣,避免發生遺失重要物品之情形。無論乘客對於公車路線,車程、票價有疑問時,服務人員都會詳細說明給予解答,這樣的服務品質是電子化所無法取代的,有溫度的車站需要大家維護,別讓這份美好日漸降溫,下次到車站,請別忘了對司機及服務人員說一聲:「辛苦了,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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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訓
前言:現今社會風氣敗壞,如何重振道德勇氣,一篇家訓值得為人處事參考。 一、治家要勤 人生欲動,勤則不匱,蓋勤能補拙。每見膏粱紈袴之子,徒侈豪華,習成懶惰,難免不節之嗟,坐受貧困之苦。帝親耕,后親桑,以天下為家者尚習於勤,況匹夫編戶之民乎? 二、持家要儉 日用欲儉,儉可助貧,奢華乃敗家之端,酒色乃戕性之斧,寧可以德存心,切勿以財傲眾。露台惜百金之費,燕私服浣濯之衣,富有四海者尚崇夫儉,況中人之產乎? 三、責己要嚴 行為入門,先要克己復禮,歸宿只是忘我存禮。世人每責人則明,責己則昏。故須嚴以律己,不可有絲毫自我寬諒處。 四、居心要正 人心正則守禮法,合人群,而行必忠孝。人心邪則悖禮法,害人群,而行必亂賊。心念初動,就須守正,不使有一毫偏邪處。 五、處事要和 為人應謙虛禮讓,知所進退。與人和平相處,互敬互愛,溫文儒雅。與鄉鄰須出入相友,守望相助。 六、事親要順 孝為百行之先,茍能謹身節用,以事父母,雖菽水亦歡。故善事父母者,必內盡其誠,外盡其禮,心順氣和,服勞服養,不可一時侮慢。 七、接物要誠 對人對事須誠誠懇懇,正正堂堂,不得有虛偽做作,假仁假義,欺世盜名。 八、待人要厚 為人要心存善念,寬恕待人,不可斤斤計較,亦不可算計玩弄,圖謀不義之利。 九、出言要慎 所謂病從口入,禍從口出。故出言必先思量,言語謹慎,可免爭端。與人言語,不可輕薄帶謔。務須簡言語,和顏色,勿炫己,勿短人。 十、勵行要恭 知行合一乃修慧進德之根基。要有勵行實踐,方能積功累德。不欺人,亦不自欺。一舉一動,必重禮儀,不欺暗室,不愧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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玫瑰與殘燭
在一間幽暗的小書房, 一朵玫瑰可憐身旁的一根殘燭, 她說:「朋友,此刻我找不到 一句適當的話來安慰你, 你這樣燃燒下去,……。」 殘燭沒等玫瑰把話說完, 他欣慰的回答: 「感謝妳的關心。 我雖然即將化煙消散, 但如果沒有我的燃燒, 在這幽暗的小書房, 妳也不會看到我, 還有其他的東西。 由於我的燃燒, 也讓妳看到自己, 同時也點亮了妳的善心。 其實,妳也即將凋零, 但是這個小書房 因為有妳而芳香不是?」 玫瑰聽完了殘燭的話後, 她的眼淚化成花瓣, 一片一片地掉落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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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年跟老人家相處
〈太極拳〉 以前我曾打過一段時間的太極拳,就在居家社區附近的小活動中心。古代練拳是在農忙完畢後的黃昏,地點則選在屋外廣場,現代的都市人生活習性不同以往,只有一大早才有空聚集運動,淡水的冬天常下雨濕寒、風又大,才不得不改在室內打拳。 那時我三十出頭,是團體裡二十餘人當中最年輕的人,最長者有七十餘歲,那一位伯伯是軍人退役,打完拳接著又跑去跳舞,精神奕奕,看起來還不到六十歲。 常熱心教我練拳的有阿嬌嬸,打完拳離開後還沿途示範跨馬步的要領,直走到她家的雜貨店為止才互道再見。那些年米酒常缺貨,阿嬌嬸的店總還能變出一些米酒來跟大家結緣。 從國小教師退休後開補習班的陳老師夫婦也在團裡,陳老師還問我結婚沒?熱心地要把讀研究所的女兒介紹給我,我答已有家室,他又要我幫忙看看有無合適的同袍可以介紹?除了單純打拳,生活上竟也有溫情交融。 我們的教練夫婦年紀還不到五十歲,二十年來每個星期天風雨無阻去台北市跟一位師大國文系退休的老教授習拳。我們每天清早六點準時練習,從播放錄音帶作熱身操開始,最後再打一套完整的楊氏太極,有時候會練木劍;練習場域裡人人聚精會神,一練完擦擦汗,各自匆匆離去,有時路上遇見,還會突然認不出來,原來一離開會場,便開始掛心各自生活的煩惱,那些神氣光采便跑掉了,煩惱的打轉使得臉容起了變化。教練夫婦也駝著背騎著滿載油漆桶的機車去上工,回到那「不真實」的世俗人生裡。 教練說他們在台北市的高級班裡,練拳倒是其次,因為該學的拳刀槍都已學過了,最終,研讀老莊思想和易經八卦的哲理才是重心,原來武術的最高段是在精、氣、神的修身境界裡,善戰者兵不血刃啊。 一次教練在示範木劍時,我看了抿嘴笑得很不好意思,原來那招側身舞劍,是示意站在屋脊或牆上決鬥(動作像西洋劍互擊),但兩條腿蹦啊跳的太像「猴子」在樹枝上滑稽左右移動。教練想了想說,太極拳祖師是從動物身上,觀察牠們的動作模仿改良而成的招式,因此才有攬雀尾、白鶴亮翅、野馬分鬃、金雞獨立、白蛇吐信和退步跨虎等招式的發明,這些動物以前是和古人周遭環境息息相關,甚至是日夜需要防範的毒害,是我們當今難以想像體會的生活,但這些老精神卻在我學習太極拳招式時,一一復活在眼前。甚至挑劍的動作也同部隊裡的刺槍術一模一樣,差別只在於速度感不同(但太極刀劍若真比劃起來,因為平日對細節的熟稔圓順,臨機應變的結果便有不可思議的神妙迸出。)到底從古至今,劍尖和刺刀鋒要面對的對象並不曾改變過。因此學武首要學「忍」,懂得止戈才不會逞勇釀禍。 〈書法〉 到社區大學學過一陣子書法,只恨小時候亂塗寫,現在才發覺書法有眾多藝術和文學之美。書法教室也剛好在居家附近,成員裡,我又幾乎是最年輕的人,老師已有八十多歲,成員中年紀最長者也有七十歲,寫書法的年資都有十幾年以上,有幾位都已是別地方的書法老師,或在藝廊開過個展、聯展。 這可讓我幾乎卻步了,因為我連「一」都寫不好,豈不遭白眼冷嘲?但很快我就釋懷了,因為老師因材施教,且成員間彼此鼓舞打氣,不求名利只因喜好書法之美而相聚,流動性很低;經過長久的安坐練字的修養,使得人人個性沉澱平靜,跟一般社會裡好爭強鬥不一樣,都很和氣好相處。 端午節快到了,老學長因為擔任清水祖師廟書法比賽的評審,便帶來報名表分發,我來到教室,才學幾周的我也領到他親手誠懇發的一張簡章,趕緊搖手回謝(哪有資格參加呢?)他不因我資淺而怠忽,客氣地堅持再遞給我,當時感動得眼眶都紅了。 老師有一次去訪大陸、展書法,帶回珍貴的狼毫小楷送給大家,我一樣平等的也領受了一份贈禮,這些點滴平凡事都是中國人傳統美德的聚積啊。 〈南管〉 在社大上南管課程,授課的年輕女教師是政大畢業的高材生,她家住在淡水山上的「北新莊」那邊,家屋是四合院農家,夜裡是蛙鳴星光相伴,這樣跟南管的精神便很搭配了。 老師還曾跟嘉義市的一位八十餘歲南管耆老蔡青龍老先生習過南管念唱和演奏要領,這樣我才知道故鄉還有這麼一位國寶坐鎮。 因為我初讀音樂科時,是跟隨已故的國樂耆老董榕森教授(〈笛子獨奏曲〈陽明春曉〉的作曲者)主修古箏和作曲,連帶對南管也感到興趣。當年蔡小月女士的「南聲社」熱潮滾滾,也買回錄音帶來常聽,專程到鹿港鎮龍山寺探看那裡的「聚英社」耆老,浸潤在古代金色的餘暉中喜不自勝。 因為只聆賞聽樂有如隔霧看花,便興起親身去體驗一番的念頭。當把一字多音的字詞,用泉州古腔依序鳳頭魚肚龜尾發聲,從丹田跌宕圓潤幽雅唱出,歷史的時間感便靜靜浮現,時間像是一位智慧老人,只要南管還有人傳承,便是唐宋的音樂文化仍然住世未衰。 〈義工〉 義工大都是由退休人員和較高齡的人們去擔任,在郵局、美術館、戶政事務所的入口處解疑引導,並不是為私己名利,把一般人認為是與金錢相等的寶貴「時間」,無償付出給社會群眾。他們沒有響亮名字,只有一件醒目的塑膠背心套在身上為榮譽表徵,每看到他們素樸的身影所在,便感到勾心鬥角的社會裡有溫暖和愛存在。 人們容易善小而不為,惡小而為之,雖沒有幹過大惡之事,但小惡如芝麻,累積起來也有一大麻袋了。所有的布施當中,以沒有目的、不求回報的布施最有功德,默默服務的平凡義工長輩們,是社會上一股無形的安定力量,值得我們致敬效法呀!當然也不能忘記:那些在車塵雨中站在十字路口維持交通秩序、遇火災時奮身滅火救人的義警和義消們的貢獻,世間裡實在處處有芳草、芳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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淺談中國軟實力文化
伴隨全球化時代的來臨,各國間互動頻繁,關係密切,而軟實力也漸漸地成為一個國家國際地位的核心成分。發展軟實力置於戰略高度亦成為實現國家總體目標的根本要求。中國自改革開放後崛起,而其戰略思考的一個著眼點則是將軟實力納入國家實力的總體評估並對其基本要素進行整合。學者奈伊提出的「軟實力」意義便在於國家形象塑造的本身就是一種以「文化」為內容的政治信息的傳播。 所謂「文化外交」,在中國官方的定義是:「為達到特定目的,以文化表現形式為載體或手段,在特定時期、針對特定對象開展的國家或國際間公關活動。」具體的行動包括利用雙邊和多邊文化交流、留學生培養、語言推廣和媒體資訊交流等手段,宣傳中國「和平發展」論述,希望進一步提昇中國文化的國際影響力並樹立起中國良好國家形象。中國文化部副部長孟曉駟曾形容,文化外交的使命就是「錦上添花與雪中送炭」。而近年來,中國循著文化軟實力的途徑,向國際社會投射一個更自信、更開放、更透明的國家形象,並活躍於國際政治舞台上。希望經由軟實力文化外交的推動,與他國相互建立友好關係外,以藉此亦掩蓋自身軍事擴張、政治不民主的缺點,達到美化其國際形象、形塑大國地位、重振民族光榮的三大目標。 個人認為中國大陸體認到國際情勢的轉變,國際關係不再如同以往由軍事力量主導一切,各國在歷經第一次世界大戰以及第二次世界大戰後,體會到國家戰後的重建更是一大挑戰、一大難題,戰爭亦不再是解決國際紛爭的唯一手段,取而代之地是軟實力的發揮。其中文化外交更在近年來備受矚目,成為各國外交的主要方式之一。從2000年開始,中國已經開始推出「走出去」的計畫,顯著的例子如第一次「神舟五號」載人太空飛行成功之後,太空人楊利偉在國(境)外的參訪活動就是在展現「軟性」的一面;其次, 2008 年北京奧運會;2010年上海世博會,都是有利於中國軟實力的發展,無形中也將中國文化散播出去,達到外交目的。 學者杭廷頓在文明衝突與世界秩序的重建一書分析全球局勢變化時指出,冷戰結束後的新世紀,國際衝突來源主要是文化為導向,文化相近的國家容易整合利益並形成結盟,而文化差異較大的國家之間發生衝突的機會也大。但奈伊的觀點卻是,文明碰撞將產生吸引力。而我認為,不管是何種觀點,二十一世紀的確是各國較量軟實力的時代,各國除了儘管擁有經濟和軍事權力,但國際間的許多問題都有賴國家間相互的合作。軍事上的威懾和經濟上的利誘可以迫使其他國家就範,但最終的和平解決爭端仍有待各方經由軟實力建立的諒解和互信,而文化交流能使這些爭端、衝突減少,各國透過文化外交的方式,除了能將本國文化發揚光大,亦能吸收他國文化的精髓,截長補短,使地球村概念更加具體化,亦促進國際體系之和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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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爸
金色的朝霞尚未露臉,東方依舊漆黑, 門隨著伊哇聲開啟,又輕輕掩上, 古樸的老房屋,圓脊馱著歲月的擔子露出滄桑, 寧靜的透早,公雞打盹,星星依舊在遠處閃爍, 頭戴上斗笠,肩扛著鋤頭,手裡拎著 林林總總的工具,走向斜橫在 厝邊的老鐵馬,還一副未休息夠的躺著, 五福臨門的祝禱高懸門楣,但福氣還得 十分辛勤的努力,用汗水不斷的 一一拾起,彎腰播種,除草施肥,才能在時機成熟,號聲響起時,歡喜的收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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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中生活札記簡樸生活
在快要身無分文的經濟處境下,搬到中台灣的山上來生活;既然這是一個必然的選擇,則我除了向朋友借錢、募款外,我想,一切就自求簡樸,隨時應變地想辦法、創新的活下去吧! 剛開始住的時候,我一直在想有沒有一種可以斷食一年的方法,那就會省去很多基本的麻煩。好在鄉下的環境裏,四處都有野菜可供採摘,如川七、龍葵、水芹菜、野莧菜,還有房東種的空心菜、地瓜葉、龍鬚菜,他們都大方地,叫我這外地來的讀書人自己去採食。 在我住屋的不遠處,有許多的果園小徑,初來此地的我,每天都會去那兒散步。久而久之,便了解到各季的水果種類,哪些果樹區是廢耕的,那些是外地人來投資栽種,卻又懶得來收成的。對於這兩者,我那孩子般的慾望,便會食指大動,一邊偷摘一邊遊玩。至於本地果農辛苦耕種的水果,我便老實地欣賞,不敢有歪腦筋。 在吃下兩顆定心丸─野菜與野果後,我便敢放心地住下去了。奇異的是:半年前幫中研院做訪調,一筆久久不給的錢,這時突然發放下來了。不久後,我還有在路上撿到錢:100塊。另一次在上了公車,擠進唯一剩下的座位時:腳邊有一袋青菜。 我相信這袋看來像是某婦人遺漏的青菜,全車上下是沒有人會比我更不嫌惡與需要它的,而且,我還可以想像主人怎樣的人;我感著一股及時雨般的溫暖,下車決定將它提回家煮。 漸漸地,朋友來找我時,都會幫我帶一些他們多餘的物品、食物,或在臨走前幫我的冰箱採購一番。偶爾上菜市場,我學會了鼓起勇氣向販售的老闆要他們過熟不好賣的水果和丟棄的菜葉。在更窮的時候,不忘可以去撿食果樹區裏,掉在地上的果子;和找尋野蕃茄的蹤跡。當然後遺症變是:當時那一陣子,散步野遊時,雙眼從頭到尾都盯著兩旁的作物─這個、那個能不能吃?而失掉了所有的美景。 儘可能不要花錢去取得生活所需已成為一項遊戲與實驗後,接著,我享受到凡事不要立刻用金錢去換取的美學與美感。用錢去解決是快速的、便利的,然而『不用錢』的方法,雖然迂迴,卻會歷經含帶情感、未知而豐富、細緻的過程,或意外的收穫。比如我去摘非洲菊的某日工資,我想索性換老闆在賣的葡萄酒好了,結果,老闆的弟弟向我展示了所有他私釀的蘭花葡萄酒;好美阿! 此後,他們有臨時工作,便不會忘記我,還經常聊起他們兒女的教育問題,這時一切已變成心靈、思考的分享了。又比如一些書籍可以與朋友合買或輪流買;如此,我們同時節省了書錢和減少了書籍佔去空間的負擔。去圖書館借書,也使我們瞭解到各個圖書館的藏書、圖書館文化和那些官僚體系;原來我們以有限的金錢換取了無限的資源了呢! 再比如說原先想省錢,自己做饅頭的經驗,經日下來,使我不僅早就能做出健康自然的全麥饅頭,現在還發展出對糕點製作的興趣。為了簡單、少錢又營養兼顧的飲食,我居然了解、接觸到生食、素食和生機飲食等各種飲食方式和觀點。最後,我懂得如何「養生」了。有興緻便為自己、為別人做出營養、健康的一餐,已成為我生活中的「藝術活動」。 我想,我這種『窮困的』生活,應該就是時下所謂的「簡樸生活」吧。我因之存活下來了,是基本收穫;然而,此中豐富、超出想像的受益過程(儘管也會有些艱難時刻),更是難以一一描述。 博愛和分享的心,是我由中得到最大的禮物:既然,我從前在台北有工作、有資源和現在的『窮困』,都同樣在過日子的話,那麼我以前豈不是太小器了,還自以為仁善、愛幫助別人。因此,我還有什麼不能分享的!?何況,我在此生活的一切,幾乎都來自於她人、他力。 首度,我了解到「眾生」的概念。 我也看到這個世界的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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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來一場大雨
這些日子,常常在傍晚,突起一場陣雨,嘩啦啦地瀉下像是山區裡猛暴的溪水,有時還夾帶打雷閃電,非常暢快;真的很快,大概半個小時就停了。 會這麼描述是因為我真的喜歡這樣的大雨,然而,事實上這幾天的雨並非全是沒來由,說來就來的。往往,陣雨來臨之前,天空會先闃暗下來,持續一段時間,時長時短,有時還會捉弄人,再亮,又暗,然後起風。這時,空氣很黏很濕,不開冷氣的話,心情會很浮躁。熬過這段鬱悶的時間,接著一盆兩盆整盆的水就真的從天空倒了下來,潑辣,肆無忌憚,完全不留任何情面,任何極端的形容詞都可以派得上用場,用來素描這樣的雨。 這樣的大雨,總讓我憶起童年的雨。不過,印象中那時的雨總是細細綿綿的小雨,一下好幾天,一個禮拜甚至整月不停。那樣絲絮一般的雨,總讓我非常不愉快,不完全是因為不方便出門玩耍的緣故,而是因為雨水會滲進鞋裡,上課時就得忍受腳底發涼的不快,就算襪子外面套層塑膠袋效果也不好。那時的鞋子經常都有破洞,洞口總是開在鞋跟的外側,原因可能是我走路時的習慣造成的,這個毛病直到現在還是沒變。所以那時的我,寧願來場大雨,痛痛快快淋個全身濕透,總強過那個陰陰惻惻,附骨隨形驅之不散從腳底微微沁起的涼意。大概就是因為這樣的反差吧,令人舒暢的大雨每每讓我記起童年時討厭的細雨。後來,我一直不喜歡穿包鞋,非必要的場合或是還暖的天氣,出外總是涼鞋以對,有時人字拖也可將就應付。 或許吧,越是討厭的事情越容易再次撞見。大學時我在著名的雨港住了兩年,整年的被褥總是濕的,從沒感覺乾爽過,海外或是港邊吹過來的風總是黏著腥羶的氣味,一整年經常飄著雨,還是很細很細的雨,細得感覺不出正在下雨,彷彿都化成了水蒸氣,將所有的生物和建築都裹在他的蒸籠裡。走到戶外,撐傘好像顯得小題大做,可是不理會的話不出半小時外衣就濕了,所以那裡的學生習慣穿半截的短雨衣,沒事的時候當風衣,雨來了,套上帽子就可以對付。除非颱風,不然那時的雨都像是占桌低消滑手機賴著不走的奧客,店家看著望著難免心煩。那時,冷氣還是奢侈的享受,最暢快的除濕活動就是乾脆泡進海水或是泳池裡,讓水徹底浸潤肌膚每個毛孔。 當然,不帶傘,寧願穿著醜醜的短雨衣的習慣也一直持續到現在。從那時又再激起對於大雨的渴望,不斷撩撥,一直持續到搬遷到南城才獲得舒解。 總覺得,剛搬來南城時城裡下的雨和近幾年比較起來有些不同。那時,初來乍到,總愛天真地對著新同事贊歎,這裡的雨真是體貼,要嘛整個月都是晴空高掛,不然大雨要來的時候總是在午夜,轟隆隆一整夜,隔日的太陽一出,雨就停,既消暑又不影響日間例行的作息。那時的雨還有一個怪癖,天雨時,不是整座城都在下雨,而是分區分區地落,彷彿有人牽著天上的雨雲像是放著一個風箏或是一個汽球,隨風吹到哪雨就落在那裡。有幾次,我騎著自行車,感覺背後開始飄雨,於是加大力度重踩踏板,想和背後的那片雨雲比快,有時候我贏了,有時他追上我,甚至少數的時候大雨傾盆淋在身上,眉眼之間盡是不斷沖刷下來的雨水,那時也不必想著洗澡的問題,索性放慢速度,讓雨滋養像是安全島上正是昂頭的青青野草。這就是我等待的大雨。 我喜歡和雨競速,不論輸贏,結果都令人歡暢。只是近來,大概是地球暖化的標題出現在媒體以後,這樣的機會少了。 不過這一天的雨來得晚,已經快到消夜時間,雨才突然爆開來,聲勢壯闊持續一段時間後,我才停下電視,開窗,望街,賞雨。 夜色已暗,窗下不遠處立了一盞路燈,仍然盡忠職守,為這幾無人車來往的街巷默默畫出一圈的光亮。疾雨,捶擊燈罩,又再彈開,碎成一顆顆晶瑩透亮的水鑽,墜落早已叮叮咚咚的柏油路面,回歸於一切源起的初處。燈下光亮處斜打的雨絲,一串串,輝映頂上的水銀燈光,對比周遭的闃黑顯得特別地光亮,順沿原先的動勢,雨絲拖曳出一條光尾,似是畫過天際的流星,越接近地面越暗,終於熄滅。望著望著,覺得這時的雨絲好美。 這場雨,下了很久,沒等到雨停我已經關窗。這場雨,又讓我回到童年,想起腳底濕涼的感覺,但是心頭卻是異常地溫暖。於是心裡的貪念不禁又起,再來一場大雨吧!念頭剛落,立即又想,近些年各地的大雨經常成災,所以還是夠了,大雨且停,不要再下。 凡人,總是雜念浮浮沈沈,不像雨,至少有個歸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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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日‧在島嶼咖啡館
萬綠蛻變。一聲聲滑下的秋脈 咖啡寂寞。攪拌老邁青春 在國家叢林公園。我和十一月喝咖啡 想起熟悉的山海。童年。以及單數的歡悅 輕盈韶華。輕盈的孤獨和疼痛 風隙喋語。回答。這是邊陲故鄉的一隅 重返最初的殘霞。穿過鐵蒺藜般的境外 一個人的情緒。讀著窗外詭譎善變的隱喻動詞 只有畸零身世。精神至上的虔誠服膺 非矯情憂鬱。非病的一種秘密救贖 我試圖在荒蕪的美麗拋下錨鎖 耐心計算島境之內如何可以寫成一疋詩的脈搏 像烽火天空。陳舊標語。撫拭的浪聲 在生命之海綻放篤實晴亮的明天 我說。這是期待和最後的信仰 像酩酊老酒。吆喝我們親情和永恆 時間斜坡。仍有承諾。安身立命。您和我 在細密的追溯。引據最動人的詞彙 投向可考的族譜。演繹合奏的嬋娟 進行鄉愁學派的分析。省思和對話 讓固執的謬誤成為善良的凜冽 如同季候尋常的軌跡。日升月恆。天長地久 栽種拉拔。嶄新而剛毅 學習書本該有的敦厚。親和與澄明 這是島嶼最甜的部份。不用加糖 此刻。重拾鄉親最美的散失版本 在一座島的寂靜修辭裡。活著 重新溫習靠近生活和心靈隆起的蔻丹年華 花崗岩。酒香。一片落葉的穿越和開釋 這位於戶籍最近的一冊重譯新註 斟滿島內秋日五官的迷離照耀 我說。我需要再一杯有節奏的茴香咖啡 像母親繁延的慰藉。完整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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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同安的古地名
眾所周知,辛亥革命前同安縣的行政區劃包括今天的金門縣、廈門市各區(海滄部分)及漳州龍海市的角美鎮。自後唐長興四年(西元933年)同安實施縣治迄今已有1081年的歷史,許多古地名被原汁原味的保存下來,但也有不少地名,由於歷代口傳諧音、簡化、雅化而失去了原本的含義。隨著行政區域的調整,許多老地名,甭說是年輕人,就是上了年紀的人也有「不知有漢,無論魏晉」了。因此,保護、研究古同安的古地名,也是傳承閩南文化的當務之急。 關於古同安的古地名,目前大概有以下三種狀況: 一、沿用迄今的歷史地名 地名是人類生產生活中交際的產物。歷代人民群眾根據自己的認識和需要,對具有特定方位、範圍及形態特徵的地理實體,給予約定的文字代號。地名的內容十分廣泛,蘊含著政治學、經濟學、軍事學、地理學、宗教學、民俗學、語言學、植物學、人口學等方面的文化知識。因此,它不僅是一種地域認識標誌,承載著豐富的歷史記憶,也是今天海外僑胞、臺灣同胞尋根認祖、留住鄉愁的一種文化符號。 有些地名沿用千年,讓現代人透過時空的隧道,仿佛看到了古人蓽路藍縷、刀光劍影的身影,體現了地名的穩定性和延續性。例如金門縣金沙鎮光前里的陽翟。據清代康熙年間戶部主事陳睿思(浯陽信房24世,住同安松田)所撰譜序載,始祖陳達(898-933)「自中州固始之陽翟卜居於浯,故浯亦以陽翟名地,示不忘祖地」。明代其裔又分支現在同安和灌口的陽翟,也是寄託「陽翟名依舊祖德宗功」的意思,從中可見陳氏族人自固始而浯洲而同安遷徙的足跡、迄今已有1100多年的歷史,金門陽翟也堪稱「千年古村落」了。又如,現在同安區祥平街道柑嶺社區的劉營村,其名來自:唐乾符年間(西元875-888),響應王仙芝農民起義的黃巢一支偏師進入大同場(同安縣的前身),金紫光祿大夫劉日新奉令率兵追剿黃軍至此,其駐兵紮營的地方就叫劉營(尚有鍘巢、走馬廊等遺址),迄今也有1100多年的歷史。現在翔安區新圩鎮的御宅,是宋幼帝當年駐紮御林軍而名。南宋景炎元年(1276年)十二月,元軍入閩,福州被占,張世傑、陸秀夫護送幼主趙昰、趙昺在同安三魁山一帶駐蹕,留下出米岩、飲馬池、朝拜埔諸多地名掌故。據傳當年幼帝在御宅,想吃海鮮,但不近海,村民只好在村中一池塘撈魚作為御膳。小皇帝饑不擇食,還稱讚「這魚白腸白肚,沒有臭泥味」,於是這池塘的魚直到今天仍是「白腸白肚」少有泥味,也成了今天養殖專家的一道謎,而「御宅」這個古村民沿用至今也有700多年了。白礁這個村,是兩岸供奉保生大帝(大道公)吳夲的故鄉,也是當今臺灣「立法院」負責人王金平的祖籍地。村中王氏家廟石柱有聯曰:「分支來自固始,到白礁騰浪萬里;創業本在同安,振烏衣長享千秋」,聯中可考白礁原是同安縣的轄地,是到1957年才劃屬龍溪縣(今為龍海市),但白礁這個村名沿用至今也逾千年。至於有著三、四百年歷史的老地名,更是俯拾即是,如廈門島的「思明」,自鄭成功設「思明州」至今天的思明區,也有300多年歷史了。 二、被異化了的歷史地名 歷代口耳相傳的老地名,往往都會異化,背棄了原本命名的初衷,有的甚至大相徑庭。例如南宋奸臣賈似道流放經過同安鋪前的賈厝後變成「狗厝後」、廈門市區大同路的棺材巷變成「光彩街」、廈門港清代專供臺灣府購運木材碼頭的料船頭變成「屎船頭」,這就讓人莫名其妙了。有的賦予政治色彩,更顯不倫不類,例如文化大革命時期,人名改「衛東」,街名改「東方紅」。兩岸對峙時,金門陳坑改為「成功」,大擔改作「大膽」。但許多的歷史地名是在口傳中被異化。如同安城內的洗墨池,原名洗馬池,是西漢元鼎四年(前113年)左翊將軍許■奉旨平定閩越之亂駐師營城(今小西門一帶)洗馬之處。到了北宋,因丞相蘇頌幼時讀書蘆山堂臨池洗硯而易為今名。金門縣金寧鄉的後垵溪,原稱洗馬溪;金城鎮的泗湖原作駟湖,相傳是唐代貞元十三年(西元797年)牧馬侯陳淵率領十二氏族上島牧馬的遺跡。但「駟」簡作「泗」,就失去了「牧馬」的意義。金湖鎮的瓊林,原名平林或坪林,因村在青山坪上,青山坪即以林木扶疏而名。南宋紹興二十三年(1153年)朱熹首仕同安縣主簿時,曾渡海到他管轄的的浯洲「采風島上,以禮導民」,當他登青坪山望平林里時,見四周樹木蔥蘢,便口讖「此日山林,即他年儒林」,爾後平林果真科舉聯登,簪纓輩出。明代萬歷年間,熹宗皇帝垂詢蔡獻臣(光祿寺少卿)籍貫時,蔡獻臣對曰:「閩省同安瓊山保平林里」。上曰:「平林里名庸俗,未若瓊林文雅」,於是「御賜里名瓊林」(蔡主賓《蔡獻臣年譜》)。「瓊林」文化內涵豐富,又是皇上御賜,自然流傳更遠,但也不能忘卻這個記錄當時植被風貌的原始地名「平林」。閩南的鄉社,多為古代中原移民整宗遷入,因此許多鄉村都是有著血緣關係的單姓聚落,也就產生了許多冠姓村名。例如金門縣金城鎮的賢厝,原名顏厝,宋大中祥符元年(1008年)顏必和自永春達埔洋頭遷此,成為浯江顏氏一世祖(筆者為浯江顏氏三十世)。到了明鄭時期,因有明末遺臣王忠孝等人與同住顏厝的盧若騰相過從,遂改顏厝為賢聚,寓群賢畢集之意。後來又轉化為現在的「賢厝」,也就失去了「莫問村人便知姓」的意義了。至於辜姓的始居地辜宅(今翔安區新圩鎮),為簡化筆劃寫作「古宅」,這會讓人誤為是「古早人的住宅」了。 三、名存實亡的歷史地名 歷史上由於自然災害(風、沙、水、旱、蟲等)、野獸傷害、戰爭、瘟疫、「大姓吃小姓」等原因,致使一些鄉村人口消失或外出,形成了「空殼村」甚至變成廢鄉,但原始地名依存。如金門縣金湖鎮的前山門、莊厝、赤西、山內埔;金沙鎮的山柄、湖山、後墩;廈門湖里區的西阪、山遼;翔安區新圩鎮的艾厝、六角井,同安五顯鎮的白石人、詩山尾等。有的廢鄉也曾有輝煌的村史,如金門縣的鳳山(西洪),明代成化年間出過舉人、國子監助教洪敏(現在同安嶽口漳(州)泉(州)驛道上有其「鳳山鍾秀」石牌坊),尚有「人丁不滿百,京官三十六」俚語流傳。後來因風沙填壓,鄉人外遷,1967年於舊址闢為「榕園」,但「西洪」的歷史仍在人們的記憶中。現在許多僑胞、臺胞,他們提供尋根資料,往往就是已廢的鄉村。例如,臺中有位陳先生,其開台始祖陳六合,祖籍是「泉州府同安縣舍仁宮山仔腳邊」。經查,「舍仁宮」是「少年宮」的諧音,而「山仔腳邊」已是廢鄉,陳姓村民就近遷入緝熙亭村(今屬同安區五顯鎮)。臺灣高雄縣老縣長林淵源先生的祖籍是:泉州府同安縣十二都仁德里蕭地保東宅社。可是1958年修建阪頭水庫時,東宅連同石兜、東嶺、官地、蕭厝等十多個鄉村一併遷出庫區,林先生雖然找到祖地「東宅」,但也只能「望水興歎」了。臺北一位花先生自述祖先是清代乾隆年間從同安遷臺,地址是「同安縣感化里6、7、8都小坪樓仔下」。經實地考察,「樓仔下」原是小坪一個角落,已成廢鄉,僅餘花氏祠堂基址。還有一位姓李的美籍華人,是位機械工程博士,他有一座祖先的墳墓葬在同安縣安嶺保水閣內兔兒崙頂糞箕湖內。像這樣偏僻的地名,身在異國他鄉的人還有這份地名資料,而我們在地的人,甚至水閣內(今作水果內,屬五顯鎮)村民也很少有人知道這些地名。小小的一個古地名,連結著海外遊子的「鄉愁」,其義不言而喻。 地名學是一筆龐大的文化資產,是一個地區歷史沿革和集體記憶的載體,隨意更改或廢止老祖宗所起的地名,都會割斷歷史文脈,損毀一座城市或一個鄉村的本色和靈魂。那些歷代保存下來,承載著農耕文明的老地名,隨著城鎮化建設的推進,都有「朝不保夕」的厄運,更應該注重搶救性的保護並積極挖掘它的文化內涵和現代精神價值。對於一些異化或廢棄的老地名,也應該根據歷史狀態適當給以「復名」,充分利用「古為今用」的價值。金門縣文化局出版了蔡鳳雛先生撰著的《金門地名調查與研究》、廈門市民政局編纂了《廈門市地名志》(福建省地圖出版社出版,上下兩冊)、同安區政協由鄙人主編了一輯《同安地名故事專輯》,這些書籍保存了古同安豐富的地名資料。但對於古地名的挖掘、整理、研究工作,仍是一件長期的任務。差不多每個地名,都是一則生動有趣的故事,倘若能夠編出一部《古同安的地名故事》專著,則對於申報「世遺」、傳承閩南文化、締造美麗的鄉村都有加分的作用。(11月3日 於銅魚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