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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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鬼教授中
簡教授有他的過人之處,他很有彈性,當所有局面都不利於他時,他就另闢新局。好比一個熱愛運動的人,當各種比賽皆無競爭力時,他絕不硬擠鐵人十項,而是自設「世界盃電音三太子大賽」,人家還沒搞清楚三太子是誰,他已經奪冠。我是這樣想的:人和人之間,依靠的是緣份,既來之、則安之,做人嘛,平安就好。 四、剩人哲學 簡教授和我一樣血統純正,建中畢業後,在同一系所內,從大學部一路念到博士。大夥一致認為,簡教授將攻頂院長,學術生涯才算功德圓滿。沒想當了兩屆系主任後,簡教授對系務變得十分冷淡,有一次開會,他語重心長地說: 「活到這把年紀,我可以稱作剩人,應當把握所剩不多的神志,做一些有意義的事。有些人終其一生,都把時間花在期刊論文上,為了發表而發表,為升等而升等,這樣的人生有什麼意思呢?」 我思考著簡教授所謂「有意義的人生」所指為何?除了收集之外,我找不到簡教授生活中有一丁點好玩的事。系上老師有的迷戀真空管音響,有的熱衷古董,有人成天吞雲吐霧,也有人愛喝兩杯。就連風獅爺也有嗜好,她酷愛電子遊戲,從小蜜蜂、俄羅斯方塊,隨著時代演化,進階到天堂、三國。簡教授勉強稱得上的嗜好,是占地盤和命名。他在校園各地,據有八間實驗室,地盤雖多,每一間都有不可彌補的缺點。有的實驗室會漏雨,有的會淹水,不漏雨也不淹水的那間則完全停水。到處都是待報廢的儀器、過期的藥品、不堪使用的家俱,別說沒有冷氣,連電風扇也走走停停,除非逼不得已,沒人願意在這冬天冷得結霜,夏天孵得出小雞的實驗室逗留。雖然破爛不堪,簡教授卻替研究室起上專業的代號,放雜物工具的叫R101,堆放過期書報的叫R007,我甚至懷疑他想替研究生起代碼,有次他猛然說286,我實在反應不過來,286指的到底是我還是地上的電腦? 二年後,莫名其妙的畢業,依慣例當兵,退伍沒幾天,接到實驗室的電話,學妹說:「學長你好,老闆叫你回來當研究助理。」聽到學妹甜美的聲音,我像被金光黨下迷藥似的,糊里糊塗地奔回學校,不,簡教授的懷抱。助理沒當幾天,我果然中計,老闆要我回來的目的,是要我報考博士班。我什麼都沒準備,真不知該怎麼個考法?結果什麼都不必準備,原來博士班名額有五,考生只有四人,大家通通有獎。物理所更淒涼,一個考生也沒有,「志」也被前老闆指定回來念博士班。大家都知道,博士生得替老闆做牛做馬,一個不留意,五、六年的勞心勞力全都付之流水,誰也不想玩這麼大。 「志」嘆口氣道:「這一次什麼理論都沒用,我們輸定了,虧多虧少而已。唉!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大概是上輩子欠他的吧!」 被老闆騙回來的,還有大我一屆的學長,大夥稱他為「雨鞋」。「雨鞋」是個活力旺盛的行動派,無時無刻皆穿著雨鞋,在校園各處蠕動。行政單位、研究中心、學生活動中心、軍公教福利社甚至傅鐘下,都可以搜尋到他的倩影。同為博士生,我倆的處境天差地遠,雨鞋極紅而我暴黑。大家都視雨鞋為地下老闆,請款找他、蓋章找他,老闆不在,他當主席。雨鞋時常大談研究的甘苦、待人接物的藝術,但他最喜歡講的,還是當兵時,掌管軍中財政的豐功偉業。如果學弟妹做自己的事,雨鞋會義正嚴詞地點名: 「丘叉叉,我在講,你有沒有在聽!」 有一天他臨時抓公差,要我替他跑腿採買水管,我推說不會開車,雨鞋睜大了眼,一副不可置信的說: 「我媽都會開車,你不會開?」 意指我的辦事能力還不如他媽。雨鞋差不多是老闆的接班人了,但我從不羨慕或嫉妒他。雨鞋得寵,是用生命換來的,他替老闆開車、接小孩、跑銀行、買早點,換作是我,我也會把雨鞋當成心腹。雨鞋對教授的忠心也不是盲從,而是合乎理性的判斷。雨鞋碩二時原想晚點畢業,沒想到老闆早就將他的論文題目、架構、公式都整理好,只要他填上數據,畫幾個圖表即可,雨鞋不費吹灰之力順利畢業。 話雖如此,雨鞋和老闆的關係未免太好了點。有陣子,雨鞋的媽媽在實驗室裡當清潔婦,過沒多久,雨鞋的太太也到實驗室幹工讀生,婆媳兩三不五時在實驗室裡弄吃的,下水餃、煮火鍋,把原本破爛的實驗室,搞的更像難民營。系上其他老師(我猜是風獅爺)看不下去,寫黑函到環境安全衛生委員會投訴,老闆力挺說,雨鞋以校為家,是熱愛研究的表現,學校不能提供足夠的宿舍應當感到慚愧,怎麼好責怪他們?我曾想過,老闆有了雨鞋,為什麼還要找我回來呢?我在此地,和國慶日排字員一樣,純粹是站行情的,也許老闆真的酷愛收集,我只不過是後宮三千之一吧。 五、從研究生搖身一變成執行長 系上規定博士生要畢業,必需在國際期刊上發表論文一篇,雨鞋毫不緊張,深信老闆會替他把一切搞定。我比他更悠哉,船到橋頭自然直,萬一不直,雨鞋比我先歪。一幫人,就這樣渾渾噩噩,好死不如賴活著,一年,兩年,三年,不知不覺,雨鞋終於拖拉到博七,是修業死期,他通過了博士資格考、英文檢定,論文也差不多,萬事俱備,就剩下科學期刊還沒搞定,大家都在等老闆怎麼把期刊變出來。 老闆終於召見我和雨鞋。起先,我們以為要商量製造期刊事宜,沒想到他東拉西扯,談生涯規畫,談人為什麼要活著,人要跪著活?還是站著死?扯了約十分鐘,話鋒一轉說有夢最美,希望相隨。原來他策劃了十年,終於時機成熟,成立了一個專賣環保產品的生技公司。把我們找來,是希望我們能共襄盛舉,能入股最好,因為這樣我們的關係就不僅是師徒,還有深厚的革命情感。入股數目不大,一股十萬,不加入也不勉強。我說要回家問問看,簡教授說,如果需要,他可以和家長溝通。我爸聽說此事,雙手一攤說:「這不入股行嗎?」 雨鞋有家累,若叫他出力,就算是拋頭顱、灑熱血,他也在所不辭,但是錢,實在心有餘而力不足。 老闆說:「錢不是重點,我要的是各位熱忱的心。」 老闆自掏腰包,替雨鞋補足資金,並任命他為本公司榮譽董事長。我原本只出十萬,我爸說一股誠意不足,拿出退休老本,要我再加二碼。成為公司最大股東後,我立刻黃袍加身,成為本公司執行長。雨鞋輸人不輸陣,錢方面幫不上忙,但跑起業務來比誰都要火爆認真。無奈環保產品實在不好賣,半年過去,業績掛零。我本來被霸凌入股,對業績壓根兒不放在心上,教授和雨鞋則十分氣餒,一會說公司名稱不佳,影射我八字太輕,最後埋怨消費者瞎了狗眼。 老闆不知從那弄來一個超級業務員,此人的正職是推銷靈骨塔,遇到合適的case也兼賣產品,努力奔走三個月,和我們一樣吃大鴨蛋,什麼鬼也沒賣出不打緊,還三翻兩次遭客人奚落,說「精神病才會買這種莫名其妙的東西」。 超級業務員搖頭興嘆道:「我實在想不到,這世上居然有產品比靈骨塔還難賣!」 六、逆轉勝並沒有發生 雨鞋眼見死期逼近,越來越穩不住,開會時,三番兩次提起投稿的事,老闆面帶微笑,讓他不要瞎操心,我也安慰雨鞋說:「老闆自有老闆的辦法,不然怎麼叫老闆呢?」去年,我們已有一位學長陣亡,但老闆說,他多次要學長回來,但學長事業大到連口試也抽不出時間,老闆也只好「尊重」他的選擇,至於我和雨鞋都是專職生,期刊的事,安! 話雖是這樣說,雨鞋的信心明顯動搖。有一天,他突然問我對公司的事有什麼看法,我們一向沒交集,不太清楚他想問什麼,只好胡亂說很好。 雨鞋問:「好在那裡?」 這倒是問倒我了,左思右想,實在想不出一點好。 過了一分鐘,他下定決心似說: 「我發現老闆已經十五年沒發表論文了,你想,他有什麼辦法幫我們?」 原來他在擔心這個。 我說,當老闆的人脈一定多,他自己不寫,也能找到一個會寫的大內高手,只要略加指點,我們一定可以順利投中刊。更何況老闆一向挺你,我都不緊張,你有什麼好緊張的? 雨鞋說,他的狀況和我大不相同。第一,他比我早一年考進,換句話,死期先到。第二,我單身,一人飽全家飽,他則上有高堂、下有妻小,不能畢業,事情會很大條。 雨鞋所言不無道理,我還是要他不要想太多,依過去的經驗,逆轉勝的事,也不是全完不可能。隨著大限之日越來越近,老闆和雨鞋的關係,也越來越緊張。老闆先是要雨鞋暫停文書等庶務,把報帳的工作移交給我,吩咐他爾後只要專心一意做實驗,每天都要有進度。雨鞋也很神勇,天天傳來捷報,今天分析出這個,明天研發出那個,效率之高,連費曼也嘆為觀止。不到一個月,雨鞋備齊一切期刊投稿所需數據,卯足勁、火力全開,寫好期刊一篇,由老闆親自修改,連投兩間雜誌不中,還遭審稿者評的一文不值。 第二回合,由老闆代寫,我負責潤稿,沒想到還是退的滿頭包。 有一次開會,我正在思考第三回合該如何進行時,雨鞋不知發表了什麼不當言論,老闆衝著雨鞋大吼一聲: 「STOP!」 第一次眾目睽睽之下被洗臉,雨鞋面色發紫,不發一言地坐下。我和雨鞋雖然交情不深,甚至略有點心結,看他吃蹩如此,還是有兔死狐悲的難受。之後,老闆再三強調:「我把你的雜務減到最低,就是希望你能專心一意的投稿。」言下之意,是雨鞋自己不爭氣,別牽拖指導不力。沒錯,老闆是要雨鞋心無旁騖的寫稿,但這是雨鞋博七的事啊,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心無旁騖有個屁用! 雨鞋終於不聲不響,黯然地離開研究室,那生技公司方面的事呢?我想到雨鞋根本沒入股,他在公司是義務幫忙,最後什麼忙也沒幫上,一雙利用殆盡、沾滿泥土的雨鞋,除了隨手一丟之外,還能有什麼樣的命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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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株老梅住在風櫃斗
細工筆一條一條縐上去 山路,也記載了密密麻麻的 年輪,老梅的漣漪 把時光的心事坐成一座古寺 玉山在後逐漸壯大,妳在眼前 終究削去一頭青絲,放肆風言風語穿過 抖立的一身邈小的空門 低凝一雙秀眉,注視我 一張揉皺的地圖,走斜坡上階梯 穿越橫阡窄陌折疊交錯 沿途倒流時光,一行 妳好嗎 動詞和冬季都已式微 我們只能靜觀,那遠方的雪 冷得太久下得太厚太深 一口唇白了,荒蕪的山衣都也華髮了 妳是冽冽的一行故鄉 墟墟落落不見唐朝的君來,使我也想 問問綺窗,從山腳一直徵詢 往事的坡路,只有白煙幾口很寂寞 如果王維也來,也問我 妳好嗎 我們,就寄幾寸深雪回去 用春來當郵戳,請他不可 遲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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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一個人在環島南路
晚間七點,天色完全暗了下來,初春時分的夜晚,寒意依舊嗆人。 離開山外的上好小吃,騎上租來的摩托車,沿著環島南路二段奔馳,往今晚下榻的地方------水頭聚落------前進。 夜幕低垂,金門島上住家少,除了路上一盞盞昏暗朦朧的路燈,將我孤寂的身影越拉越長,郊區鮮少有光亮的地方。望向遠處,眼前是一大片漆黑,我知道,此刻島嶼已打了呵欠,準備入睡。 一個人的旅遊,多了幾分隨興和冒險,少了幾分妥協與遷就。百分百的自由意志,想去哪裡,就去哪裡,愛停留多久,就停留多久。然而,儘管在行程上自在、愜意,這時被黑夜團團包圍的我,難免顯得形單影隻。圍巾繞著頸項,手套也派上用場,仍覺得寒風刺骨,這東北季風的滋味真不好受。 更難受的是,蟄伏已久的莫名孤單與寂寞,趁夜晚來臨時,如潮汐般準時到來,一陣又一陣,湧上心頭。 腦海中不斷浮現,晚餐時電視播放著日本311強震的新聞畫面,生命脆弱的本質在大自然面前毫無招架之力,再多的抵抗和呼喊都是徒然,更加突顯人類的渺小。 每個人都有面對自己的時候,學習獨處是人生必須歷練的重要課題,尤其,一個人的旅遊,眼前充滿著無可計數的未知變數。但不知怎麼的,此時的我,一個來自異鄉的旅人,在漫長無止盡的環島南路上奔馳,從二段、三段、四段到五段,像是不小心誤闖一條沒有盡頭的時光甬道,連一台從身後呼嘯而過的汽車都沒有,我懷疑是不是在這條路上,時間已經被悄悄按下了靜止鍵? 這條路真的有盡頭嗎?真的可以到達我要去的水頭聚落嗎?內心充滿不安的我,開始狐疑起來。顧不得路上標示速限的交通標誌,黑暗中的我油門緊催,急速狂飆,擔心自己下一秒即將被這一大片黑夜與綿長無盡的寂寞吞噬。 經過不知道多少次的轉折,眼前出現一塊三角形狀的大石頭,寫著「水頭」兩個紅色大字,一種泫然欲泣的激動在體內翻攪,終於,我到了水頭聚落,晚上可以在水調歌頭民宿好好歇歇腳,明天繼續未完的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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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十五二十時
「談到倪漢中,想起來也真感人,咱金門高中還特他為他辦了一場追悼會,好多女同學都哭了。」鄭潘鎮感傷道。 「記得那天我正好要回台灣,突然全島警報聲響,不久後上空好像有不少我們的戰機緊急升空,風聲鶴唳,大家還以為要反攻大陸了!」吳連橫回憶道。 「其實漢中是可以跳傘跳生的,以當時老共與美國已建交的背景,應該不會殺他吧!」吳友情說道。 「他不是戰技很好嗎?怎會被老共擊落呢?」汪世欽不解問道。 「他是為了掩護僚機脫險而被圍攻擊落的!」簫軍有點不悅。 「我記得當時中央日報曾以斗大標題說倪漢中臨難前曾高喊『風雲際會壯士飛;誓死報國不生還!』」易永彬有點感傷回憶道。 「那可能是政戰部門炒新聞的吧。」汪世欽應道。 「什麼炒新聞!後來我託入伍時的空官同學錄了一份當時通聯,我一聽就聽出來是漢中的聲音……我到夢裡都不會忘記……他高喊著……」簫軍早已淚水盈眶: 「我是中華民國空軍少校倪漢中!風雲際會壯士飛;誓死報國不生……」說到此,簫軍再也說不下去,竟抽泣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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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單的幸福
我的女朋友年過四十,未婚。每次上臉書看她的近況分享,不是學瑜珈、上靈修、玩塔羅,就是出國或正在準備出國的路上。單身女子都會生活多姿多采,問她想不想結婚,她搖頭,給我嫵媚的一笑,還有一個讚! 朋友何以不婚,追溯起來已是陳年舊事,不值一提。重點是她現在過得很好,收入頗豐、生活享受,充實自我、無拘無束,雖說少了愛情的滋潤,卻也省去了婚姻與小孩的羈絆,優劣之間,如人飲水。當然,看著她的光鮮亮麗、自由自在,我這個已婚歐巴桑說毫不羨慕是騙人的。台灣不婚不生的人口數逐年增加,媒體每天放送著不斷攀升的離婚率與層出不窮的小三話題,的確很難讓人對婚姻有太多憧憬。大家不也說嗎?婚姻是愛情的墳墓,人是終有一死的,但在那天未到前,倒也不必急著讓自己往墳墓裡跳,何況如今是連墳墓裡也不安全啊,熱衷盜墓者多,婚姻該當如何維持呢? 可人真是矛盾的動物。牆裡的人拚命想跑,牆外的人死活都想參一腳,當中的錯綜糾葛啊,真是一言難盡。回想當年自己走入婚姻,好像就是一筆迷糊帳,也沒有思考太多,年紀到了、時候到了,身邊正好有一個人,於是就嫁了(老公別生氣,你沒有求婚可是千真萬確,沒有冤枉你喔)。起初的磨合必然是有的,生活習慣、價值觀、對未來的規劃等等,儘管結婚前已經交往一段時日,真正生活在一起後,還是有很多很多的困難。吵架的時候,我就想:幹嘛結婚呢?一個人不是挺好嗎?現在凡事都得想到另一個人,擔憂牽掛全都變成了雙倍,多累人呢!老公也有牢騷,他本是熱愛自由的射手座,婚後幾年還常說他最大的夢想是買一艘船當水手,浪跡天涯去。當然,因為結了婚,這樣的夢越來越遙遠了,水手的船上只合有啤酒、香菸與寂寞,是不該有老婆與小孩的啦!然而一眨眼,十年的婚姻之路巍巍顫顫走到現在,隨著孩子日漸成長,終於也慢慢穩定了下來。 現在,我們不太會為了生活習慣爭執了,一方生氣沮喪的時候,另一方就靜靜地陪伴著;相看兩討厭的機會還是有的,就出門去呼吸點新鮮空氣,回憶一下戀愛時那個可愛的身影,提醒自己莫忘初衷。假日時我們帶著孩子到文化局借書,然後驅車到植物園、中山林、成功海邊,有時野餐,有時騎車,有時讀書,有時看海,或者只是放空,陪小孩玩沙、踏浪、奔跑、大笑。文化局播放免費的電影,我們也去,夫妻倆手牽手,像約會的時候一樣興奮期待,散場後伴著皎潔的月色慢慢走回家,卻比約會的時候更踏實愉快。晚上,孩子入睡後,我們在昏暗的客廳一起看電視,為怕吵到小孩,必須降低音量小聲討論著新聞內容,語調卻自然輕柔婉轉了起來;有時說說彼此工作上的事,有時一人一本書,彼時無聲勝有聲,也覺得幸福滿足。 老公的流浪夢呢?還在,而且持續進行中。唯想像與現實所不同者,水手之妻與子愛哭又愛跟,一併進入畫面中,每年一至二次的出國之旅,老公圓夢,多了熱鬧,少了寂寞,旅途上偶爾拌嘴爭吵,買名產時不忘一起殺價,況味不同,總算聊勝於無。人生嘛,必然有失有得,不必羨慕他人的無拘無束,殊不知在其自由背後,也許深藏著為人不察的恐懼寂寞;走入婚姻,雖少了自由,卻多了甜蜜負荷,喜怒哀樂都有人分享,憂傷減半、喜悅加倍。 柴米油鹽醬醋茶的瑣碎中,蘊含簡單的幸福。結婚或單身?怎樣的生活型態都好,珍惜自己擁有的,就會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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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鬼教授上
一、一堂像佈道大會的通識教育課 初見簡教授,在大二的通識教育課。 上課地點在大禮堂,修課人數極多,我雖然準時到達,仍然撈不到一個位子,只能蹲坐在階梯上聽課。階梯離講台很遠,看不清投影片秀的到底是豬還是狗。身邊的同學顯然有備而來,從口袋掏出一副望遠鏡。這年頭還有如此用功的同學,真叫人肅然起敬。待投影片播放完畢,他老兄還在觀望,順著他遠眺的方向望去,驚見長髮美女一枚。我近視千度,就算拉長脖子,吹鬍子瞪眼睛,努力端詳,也只看得見大致的輪廓,雖然是霧裡看花,水水散發出的可愛磁場,還是讓人如沐春風、舒暢無比。 課實在無聊透頂,除了睡覺,毫無辦法。課堂中人來人往,好不容易進入狀況,不知從那兒冒出一個老頭子,壓低嗓子問我: 「同學,請問現在佈道的是那位長老?」 我懶得理他,閉目養神,默默練習「 息大法」,才練了三次,又來了一個西裝男,畢恭畢敬地遞上一張名片,上頭寫著: 給自己一個改變的機會, 大愛直銷公司關心您。 練功也不能安寧,無聊的發慌,只好注意隔壁同學做些什麼。他老兄收起望遠鏡,掏出一隻電子雞把玩,玩一會兒,又拿出一本漫畫,最後居然打起 game boy。證嚴法師說,空過一天,不如把握一秒,這位仁兄真是懂得把握光陰的「上人」。 系上老師對簡教授的風評並不佳,有人批評他『一本正經地說些不知所云的話』,也有人說他的教學品質低落到令人髮指的地步。我以為同行相忌,是人之常情,但同學們也公認簡教授的課奇爛無比。太平洋又沒蓋鍋蓋,課爛,仍照修不誤,不用說,當然是因為簡老從不當人。有些物理系的同學被〈高等統計學〉捅個半死,一定要修點營養學分平衡,才不至用腦過度引發精神耗弱或中風。也有人和我一樣事業做太大,一兼不能二顧,故修此等沒有品管的大爛課。 學生如此之多,無法點名,也無法考試,期末成績,只能依報告發給。這麼多的報告要怎麼批改呢?我還沒搞清楚就已經接到成績單,簡教授給了我九十六,是我有生以來,得分最高的一次。這是一個好的開始。之後,在種種不可抗拒的情況下,我和簡教授發展出長達二十年的關係,我不禁佩服托爾斯泰的遠見:幸福的研究生只有一個版本,不幸的研究生,則無奇不有。 二、三種不同風格的指導教授 大學畢業後,原沒有繼續升學的打算,系上保送我直升,如果不念,等於是冷屁股貼人家的臉熱,盛情難卻,只得姑且念之。 選擇指導教授前,研究生們都認真搜集情報,那位指導教授EQ低,喜歡咆哮,誰給的津貼多,誰又把研究生當奴才,大家心裡都有譜。但情報畢竟是情報,多數的資料,都只是冰山一角。我的室友「志」,是物理所碩二生。我問他當初怎麼選指導教授?他說,選指導,有一定的標準程序,不過他性格中有「向弱勢傾斜」的趨勢,人氣越弱、經費越不足的地方,對他越適合,他是等大家都選完了,才投靠沒人要的冷門教授,我最好謀定而後動,先將各老師的屬性搞清楚再做決定。 經過一番調查,我將系上的教授分為三類。 第一種,稱之為「陌生人」。教授和研究生之間,可說是雞犬相聞,老死不相往來。 某日路過生態組,一位道骨仙風的老人家問他的研究生說: 「你的鳥現在怎麼樣?」 我大吃一驚,想不到生態組的老師竟然這麼前衛。 學生畢恭畢敬答曰: 「報告老師,我不做鳥已經很久了,我的論文題目是〈玉山樹蛙分類〉。」 「你明明是做鳥的,什麼時後改成青蛙?」老頭子不解。 學生答曰:「報告老師,我千真萬確是做青蛙的!您說的鳥,是陳冠軍學長的論文,學長畢業後,我們研究室就再也沒有人做鳥了。」 「陳冠軍什麼時候畢業的?」老頭子問。 學生雙手合十,恭敬回道:「三年前畢業的。不過,陳冠軍為了鳥,去年發生山難不幸往生,我受了他的啟發,才改行研究青蛙。」 這種自力救濟型的研究室,比較適合參加慈濟功德會的研究生,我很被動,待在這個地方,生生世世都畢不了業。 第二種是「有緣人」型。這類型的教授,對於「看對眼」的學生,他會熱心輔導、傾囊相授,對於看不順眼的學生,則百般刁難、吃人夠夠。什麼樣的學生才對眼?教師們各有所嗜、互不侵犯。我的學姐,人稱「風獅爺」,相貌十分嚇人,她的指導教授,長相更是叫人不寒而慄,她兩人一拍即合,組成史上最威猛的「女子科學二人組」。風獅爺在女城隍的庇蔭下,一年半碩士、三年半博士,我還在當兵,她已榮登助理教授。 我不像「志」那麼有才,也不如風獅爺那麼醜,不成毒也不成藥,於是選擇「牧羊人」簡教授為指導。牧羊人實施無為而治,平日放研究生吃草,口試前夕才把羊群召回,運用某種神秘的方法,讓研究生平安畢業。 為求慎重,正式拜碼頭前,我帶著簡教授的八字,到柯半仙那裡合一合。 半仙說:「這個簡教授福報甚大,將來在學術界必有一疆之地,你也能沾他的光!」 「志」聽說我為了選擇指導跑去算命,不斷嘲笑我迷信。我答以廣義的科學,是對未知的領域,都保持開放的心,又扯了一堆卡爾·波普、驗真、驗偽,為自己的行為辯護。「志」雖然不懂科學哲學,又覺得我講有幾分道理,我把半仙的事跡加油添醋、天花亂墜了一番,「志」聽了有點動心說: 「如果那個半仙真的那麼厲害,我倒有個問題想請他開示開示。我很聰明,心地善良又很孝順,雖不像金城武那麼帥,但也是比上不足,比下有餘,為什麼都沒有女生喜歡我呢?是不是我命中缺少桃花?」 我說:「登高必自卑,行遠必自邇,你先用賽局理論算一算,看看系上那個女生最好追,如果追不到,再去找半仙請益。」 「志」說他們所上只有兩個女生,一個死會,一個是蕾絲邊,有跟沒有一樣,這要怎麼算吶? 「你不要好高騖遠,先求其有,再求其好,你不是有向「弱勢傾斜」的趨勢嗎?說不定你和蕾絲邊特別有緣。」我說。 為了表達我對科學和算命同等尊重,我告訴「志」關於「鐵齒」的事,沒想到「志」也認識「鐵齒」。「志」、「鐵齒」、我,都是建中畢業的,三人都被高國華教過,也都光顧過高國華經營的「雙塔牛排館」(按:雙塔,籃下雙塔是也,所指的是籃球明星鄭志龍和朱志清),因為高說要點名。「鐵齒」,顧名思義,就是自小搗毀神像、替關公畫鬍子的無神論者,他最喜歡找那些自稱有「靈異體質」的同學玩碟仙錢仙筆仙,無論什麼仙,落在「鐵齒」手上,通通無法啟動,「鐵齒」大笑特笑說:「看吧!全部都是騙人的。」 「鐵齒」今年考上清大化學所,報到前幾天,我和他到陽明山夜遊,路邊突然竄出一隻小蛇,「鐵齒」為了閃蛇而摔車。隔天,我們到南昌路吃傻瓜麵,路過植物園時,「鐵齒」又踩到一條小蛇,這不是邪門是什麼呢?我勸他到了新竹,最好先到城隍廟拜拜,他哈哈大笑說: 「我已經看好黃曆,專找個『大凶』的日子去新竹。」 到清大沒兩天,「鐵齒」果然出事了。他們實驗室有個學長(按:依現在的說法,是個阿宅),喜歡上同實驗室的學妹,人家不理他,他就在飲料裡下毒,心想:等她中毒,送進醫院,再找機會接近,如何如何。誰知那天小學妹沒進實驗室,「鐵齒」午飯又吃的太鹹,打開冰箱,不管三七二十一,把加味飲料咕嚕咕嚕下肚,當晚差點掛掉不說,弄到現在還在洗腎。 室友聽完「鐵齒」的故事,不,是事故後,自言自語說: 「我們實驗室只有我一個研究生,我不會被任何人毒到。」 真是與眾不同的心得,不愧是學物理的。 我問他:「實驗室只有你一人,會不會毛毛的?」 他說本來不會,被我一講,有一點點,兩人又對靈魂的議題討論了很久。「志」說,根據賽局理論,無神論是最危險的,其次是一神論,還是廣結善緣的多神論最安全。我不像「志」那麼具現實感,只覺得尊重未知,是科學人的基本態度,要不然,學孔子敬鬼神而遠之也行,做人嘛,平安第一,何必像「鐵齒」那樣沒事找事呢? 三、牧羊人的癖好 我們研究室人數眾多,大夥平日神龍見首不見尾,誰也不清楚誰在幹嘛。 我略知有個學妹是酒推妹,一個是公益團體的執行長,一個運將,還有一個里長伯。酒推妹說,里長伯其實是市民代表,也有人說里長伯是唱歌仔戲的。有一天,里長伯坐在我隔壁吃便當,我請教他在那高就?原來他是個蛋糕師父! 他反問我:「聽說你是鋼琴老師?」 我說我是導遊。 里長伯嘆口氣道:「這個地方真是龍蛇雜處,這樣不知是好還是不好。」 日子久了,漸漸熟了,我發現這幫光怪陸離的人,還是有共同之處,大家都有收集的癖好。其中最高段的收藏者,是簡教授本人。有一天,我在角落發現一箱軍用品,鞋帽、黃埔大背包、莒光作文簿,全是老闆當兵時期的家當。後來又在各處挖出老闆不同時期的收藏:高中時代的筆記本、首日封、植物標本、台灣地圖、茶杯,其中最怪異的,是各式各樣的調酒棒,我參了很久,實在想不出他從來弄來那麼多調酒棒? 除了有形的物質,老闆更熱衷於抽象的收集:研究計畫、專利商標、創新學程,就是所謂的「創意」。他也喜歡收集學生,他的課雖然評價不高,沒人能夠否認他人氣超夯的事實。問題是,我跟了他十數年,從沒有見過畢業的學長姐來看他,大家都把這兒視為中途之家,沒人真心拜他為師,更沒人把學術當成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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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十五二十時
「好啊!忠良之後,我敬妳。」汪世欽笑著端起酒杯。 「得了,別忘了我是匪諜之女啊,我爸爸可是關到解嚴後才出來了的,我是在此遇到恩人才高興的。 」華妍芝對簫軍舉杯示意,大夥紛紛舉杯互敬。 「太言重了,我只是直覺反應自殺成仁的國軍將領家人怎會是匪諜呢?對了,令尊還好嗎?」簫軍坐下來後放下酒杯客謙道。 「綠島回來後隔年就移民美國,唉,莫名其妙被關,倒便宜了那個姓謝的。」華妍芝平靜答著。 「唉,真是個錯亂的時代。」易永彬嘆道。 「簫學長、各位學長,今天太倉促,這是我名片,約個時間,正式請各位吃飯,我先去招呼一下再來陪各位學長。」華妍芝高興地遞送名片並說道。 「沒關係,妳忙妳的,改天咱就辦一個校友餐會,就在妳這裡吧。」簫軍開懷說道,並起身送華妍芝出去。 「那你們如願到軍校後,在台灣豈不是整天膩在一起?」待簫軍回座後,鄭藩鎮有感問道。 「恰恰相反,軍旅漂蕩;很少再聚,記憶最深的應該是漢中殉國時的那場追悼會;不過那是一場感傷的聚會……」簫軍無限感慨,喝了一口烏梅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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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龜毛集節能減碳遠在天邊﹖
今(2012)年3月16日﹐政府喊出「油電雙漲」方案﹐這一刀掃向每一個人﹐無一倖免﹐舉國上下罵翻天﹐馬總統接著提出「電價分三階段調漲」﹐又被在野黨罵說﹕「本來只要殺一次﹐現在反而要被殺三次。」 執政黨﹐真的是左右為難。 但我們不是口口聲聲喊著要「節能減碳救地球」嗎﹖沒有「油電雙漲」﹐怎麼會有「節能減碳」誘因﹖怎能落實節能減碳呢﹖政府沒有人可以出來「說清楚﹐講明白」的嗎﹖ 我老妻說得好﹕「政府漲油電﹐老百姓就會千方百計想辦法如何省錢﹗」 記得四﹑五十年前的小時候在後浦老家﹐我除了給「金聰伯」剃頭之外﹐偶而會到橫街仔一間理髮店理髮﹐每回理到師傅拿長刀片修鬢邊﹑耳下時﹐生性怕癢的我﹐就會縮躲得東倒西歪﹐理髮師傅看到我﹐總會說﹕「驚搔的來了。」雖然膽戰心驚﹐但夏天忍不住還是會去﹐因為在這家店理髮很涼快﹐它的橫樑上懸掛著一大片用布和硬板子製成的布扇﹐有位老婆婆坐在店門口毫不費力地拉著滑輪的繩子﹐緩緩的把布扇搧到前又搧到後﹐整間店都搧得涼風習習﹐暑氣全消﹐真該得「最佳節能減碳獎」。 電價漲﹐有人就會認真的在睡前「定時」關冷氣﹐會記得隨手關燈﹐便利超商就不會把日光燈開亮得好像用電不用錢﹐公共場所也不會冷氣開強到沒穿外套會感冒。 其實電價漲﹐最擔心的是商業用電和工業用電大戶﹐一般住宅用電量和漲幅相對的就少得多﹐每一期(兩個月收一次電費)電費﹐一般住宅假若多繳一千元﹐用電大戶可能就要多繳一百萬元﹐想像一種場景就很容易理解﹕比如你在一個慈善募款晚會上﹐主持人說﹕「你只要捐一千元﹐有人就會跟著你捐一百萬。」你捐不捐﹖我看連五千元你都願意捐的﹐拋磚引玉嘛﹗有人會說﹕「企業漲電價﹐台積電﹑友達與奇美電等電子科技產業後景堪慮。」你也未免太小看咱們企業界的應變能力了﹐說不定還可催化它們的節能﹑轉型或投入品牌經營的腳步呢﹗ 油價漲﹐於我心更有戚戚焉﹐根據交通部2012年3月底的統計﹐台灣地區機車的總數量(包括重輕型機車)為1508萬1107輛﹐汽車(包括自﹑營業和計程車)總數量為599萬4728輛﹐再加上大客車﹑大貨車﹑小貨車﹑特種車﹐總計為2217萬2862輛﹔2012年3月底的台灣總人口為2323萬9268人﹐等於幾乎平均每一個人就擁有一輛「吃汽油」的車子﹐台灣機車密度更為亞洲之冠﹐平均1.54人就擁有一台機車﹐每條街頭巷尾都會有機車修理店﹐機車當然省錢又方便﹐但你有沒有想過﹕不管機車撞汽車或汽車撞機車﹐往生的總是「騎士」﹖「沒死也半傷」的車禍殘障族更是比比皆是﹐個人和社會所付出的成本﹐抵得上那區區的油錢嗎﹖眾車上路﹐所排出的廢氣﹐別以為自己戴上口罩就沒事﹐最後還是停留在你我一起生活的大氣層裡﹐除了鄉下地區地廣人稀﹐又沒便捷的大眾運輸工具﹐自然要仰賴汽機車代步﹐都會區就需學大陸或國外先進城市﹐以大眾運輸取代汽機車。 最近在西門町圓環某棟大樓的樓面﹐出現一幅以「慢活」為題的帆布廣告﹐上面寫著﹕「我們的國家不大﹐您那麼急促要去哪裡﹖」落款是﹕「全安祝您行車安全﹐上刊專線0932XXXXXX」﹐原來是一家專做廣告牆業者的招攬廣告﹐但標舉在人車熙來攘往的鬧區內﹐仍令人忍不住低迴再三﹐感觸不已﹐沒錯﹐我們的國家就只有這麼大﹐您急促著要去哪裡﹖ 最近我讓高齡22年的老爺轎車「除役」之後﹐連機車也愈來愈不想騎了﹐幾乎都仰賴捷運和公車﹐偶而趕得上一小時內的轉乘優惠﹐就雀躍不已﹐也一直想建言有關單位﹐「轉乘」應延長至二小時﹐而且同類車為何不能轉乘﹖ 前幾天﹐客居上海的么妹返台﹐來我書店小敘﹐我談到轉乘的事﹐她說﹕「上海就是二小時之內都算轉乘價﹐而且同類車也能轉乘。」天啊﹗原來上海能﹐我們為何不能﹐么妹說上海的公車很便宜﹐從她住的浦東新區坐到市區才二塊錢人民幣﹐折合新台幣約十元﹐公車轉地鐵或轉公車﹐二小時內都能少算一元﹐二元的公車最長可以坐五十分鐘之久﹐而且整個上海很少看到機車﹐有的話也是電動機車﹐上海上千條的公車和地鐵線路﹐重要觀光景點都有地鐵﹐私人轎車牌照採買賣制﹐停車位也很少﹐所以大家幾乎都用大眾捷運系統代步﹐原來節能減碳﹐不是遠在天邊﹐可以近在眼前。 但繼而一想﹐「上海能﹐台灣卻絕對不能﹗」 台北捷運算是規劃得較完備的了﹐但還是有些角落顧不到﹐許多繁榮的地區仍未受到捷運眷顧﹐政府有沒有魄力貼補公車﹐要求他們善盡轉乘義務﹐蘆洲線捷運通車期間﹐捷運車站內有一幅兩個年輕人各騎著一輛分別掛有「麥擱」﹑「機車」車牌機車的畫面﹐令人不禁會心一笑﹐可能會得罪機車族﹐但這就是「誘導機車族改搭捷運」最正確的方向﹔幾年前﹐公館地下道擬改成公車專用道﹐「有車(轎車)階級」大為不滿﹐幸好政府讓它過關﹐誰說公車族不能擁有尊貴一點的待遇﹖尖峰時段﹐當公館圓環擠成一團時﹐公車族卻能暢行無阻﹐難道不是鼓勵搭乘大眾運輸系統的最佳教材﹖真該為當時主政者的魄力拍拍手。 但前一陣子的文林苑都更拆遷案﹐由於執政者的軟弱或想討好所有人﹐落得全台灣的都更案都退回原點﹐想擺脫髒亂住宅品質的人﹐心在淌血﹐為了滿足5%人的訴求﹐可以犧牲95%人的換屋夢﹔同樣﹐十二年國教的免試升學﹐為了讓20%社經地位高的子弟可以進入明星學校﹐卻讓無力競「技」的80%平凡家庭子弟﹐斷送「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的脫貧管道﹐讓一些取巧者為所欲為。 由此觀之﹐節能減碳﹐除了得看一般大眾是不是了解地球資源終究有枯竭的一天﹐全國上下﹐毫無私心﹐共體時艱﹐不要被民粹所誤導﹔也要看主政者眼光是否放得遠﹐如果只為拚名聲或拚選票﹐配套方案不能跟得上﹐最後還是會讓多數選民看破手腳﹐節能減碳口號喊得再響﹐仍是鬧劇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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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學會
「青青校樹、萋萋庭草」,這是畢業歌中大家最熟悉的兩句歌詞,至於如何往下唱下去,鮮少有人記得,也不會有人去在意,人生路上,我們歷經每個階段的求學過程,同學的加入、離去,來來又去去,但是記憶最深刻的還是小學六年的童稚階段,因為那是從家庭走入群體的初體驗,有膽怯、有歡喜,在純真的心靈上、潔白的紙上,開始彩繪人生的色彩,注入新奇的點點滴滴,所以,我們印象深刻。同學會,是一個最真誠、最自在,也不必記錄或負責任的會,這是一生當中,每個人都有機會參與的會〈只要你願意〉,而小學同學會,更是大家最期待的同學會,因為那存在著最雋永的情感。 101年4月8日,金門古寧國小66級同學會在北台灣舉行,由於熱心同學的奔走、策劃和成全,一群來自離島─金門,目前散落在台灣本島和故鄉的同學,歡喜相聚,竟然還能聚集滿滿一部遊覽車的人數,真是感動!在畢業35年後的今天,實屬難得啊!我怎能錯過這次世紀的盛宴!國小同學,有人接續國中的階段、有人接續高中、大學的階段,有人中間暫時離開,有人中途加入,有人間隔35年再次相逢,這真的太奇妙了!35年歲月多麼漫長啊!我們已從童稚走到接近知天命的年紀,這其中的改變,不管是外表、心智、歷練都有天差地別,剛上遊覽車,陌生的感覺湧上心頭,藉著一本國小畢業紀念冊一一比對,陌生的、模糊的記憶漸漸清晰。 有人童稚的臉蛋不改當日,卻是國家的星星〈將軍〉棟樑;有人妖嬈美麗,歲月未曾在身上留下痕跡;有人在人生道上讀經禮佛、清心寡欲,呈現慈眉善目的修道人面貌;有人在教育界發光發熱,位居校長或教授之位;有人歌聲宇宙無敵好聽,讓人如癡如醉;往日班上的嬌嬌女,竟然滿口料理經,分享的鳳梨酥、手工餅乾有專業水準;雙胞胎姐妹,依然讓大家難分難辨,看來姐妹情深,多年來,外型、內在都同步成長;有人…,反正,人人都在自己的軌道上,走出一片天,只是啊!如何和小時候的記憶做連結,那是我需要努力再努力的腦力激盪,幸好,大部分的感覺都回來了,只是,一、兩位同學的記憶仍在虛無飄渺間,這份空缺,有些許的遺憾,但是易經中六十四卦中,也僅僅有一卦是「滿卦」,遺憾、不完美實屬正常,我不該強求啊! 快樂列車正在啟動,蔥蛋燒餅和豆漿補足了早起的能量,來到三義木雕博物館,我們接續車上的話語,琳瑯滿目的藝術品沒人理會,吵雜、喧鬧的聲調引來館員的糾正,好丟臉!但也表現了真性情,只是興奮過了頭,何妨?彷彿又回到了童年,只是,為了表現我們的素養,只得迅速退出館外再續情。台鹽精鹽館、新竹綠世界、北埔老街,主辦人精心規劃豐富的一天行程,抵不過大夥聊天的來勁,看來一天的行程和景點,只待來日從照片中去尋覓,因為絕大部分的心思和眼睛都集中在聊天和同學的身上,週遭景物就無關緊要了,看來同學會應該定義成聊天大會較貼切,早知道就找一處景點讓大家聊天唄!想必三天三夜也無法把35年的話語聊個夠! 國小甲、乙班來自同一村莊,全村幾乎同一姓氏,早已分不清是否同一班?六年中間又加進來外村的丙班,姓氏就有了分歧,今天還來了分校的代表,這是35年來的第一次,66級全校的同學會,聊著聊著,班上竟然有兩對同學是親姊弟,有多位是堂兄弟姐妹的關係,更有多位姐姐和哥哥又是同班同學,這種現象,也唯獨在那個貧苦、重男輕女〈女生較晚入學〉、同村子的年代會發生,真的太有趣了! 「去年我回來,你們剛穿新棉袍;今年我來看你們,你們變胖又變高。」這是「西風的話」其中的歌詞,同學當中環肥燕瘦、苗條穩重皆有之,A同學無意中成為大家的話題,「同學,妳小時候很胖,現在變瘦變漂亮了!」直爽的B同學話語一出,引來大家的參與,大家你一言、我一語的述說著,A同學頓時成了主角,「有嗎?」A同學為自己辯解,大夥拼命找尋畢業紀念冊的畫面來佐證,無傷大雅的批評引來笑語一串,穩重的B同學身材也不惶多讓,立刻引來熱烈的討論,一下子身材變寬?變厚?高矮?引來再次討論的話題,我說:「不論如何?眼前最重要,看來廣寒宮的空氣和水應該比較好,否則A同學怎麼會變得如此的優質呢?」只是西風的話不要全然成真,我們期待的是變高〈奢望〉,但懼怕的是變胖〈很容易〉,來日再聚,我們就談健康吧!否則身材走樣的同學,恐怕羞於現身吧! 「再會,再會,難分難離在心底…,」就在「期待再相會」的歌聲旋律中,我們依依道別,接續35年的記憶在歡笑中畫下句點,不過,別擔心,臉書的無遠弗屆、神通廣大將會接續之後的點點滴滴,祝福大家,我親愛又可愛的同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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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雨
替清晨研磨蒸餾一壺山水 以防浮貼的香氣走光 暗示條碼要去找出生證明 經過動盪不安的美學森林區 在無法欺騙的畫面裡拋出咒語 一記幻色的瞞天過海擊中三次預言 從虛無中剝開種籽 學鳳凰在火中沐浴 擦拭告解過的聲帶 發音就能烹調炭烤,烤出微燙的 濕雨,相擁成一滴滴完美的夢 餵眼睛吸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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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十五二十時
「你到現在還沒給?你不要每天忙著鼓吹從軍報國,好嗎!」曹守成聞聲走出教室幫腔。 「昨天要拿給逸少,見孫芙蓉好像跟他有要事在談,所以沒拿給他。」 「他們兩個在鬧彆扭!」 「什麼事?」簫軍關心地問道。 「算了,沒什麼!反正你這愛國志士不必理會兒女私情!」曹守成回應著簫軍,還白了一眼。 「也不見得,去年簫軍不是每個週末都在跳土風舞嗎?今年拜拜不也是瞞著我們邀5901班的方曼菲到家裡作客嗎?」鄭逸少咧著嘴微笑。 「你寫什麼?該不會是一寸山河一寸血;十萬青年十萬軍吧!」曹守成好奇地問。 「不是!」簫軍從上衣口袋拿出一張便箋: 莫效兒女情長,奈何淚奪眶;但得莊敬自強,請纓喋血窩河畔,鼎定神州歸騎鶴! 「歸騎鶴!這好像在那裡看到?」鄭逸少好奇問道。 「辛棄疾的詞吧!」曹守成自信地應道。 「何日請纓提銳旅,一鞭直渡清河洛!卻歸來,再續漢陽遊,騎黃鶴!是岳飛的滿江紅!」一頭走來的倪漢中接口應道。 「算了,反正你就是這個調調!」曹守成不服地對簫軍說著。 「那為什麼是喋血窩河畔呢?」鄭逸少不解。 「橫掃蘇聯的窩瓦河啊!」 三人不約而同地看著簫軍。…… 「各位學長!對不起,剛才接國防部電話,說今年是徐蚌會戰六十週年紀念,邀請我去參加我叔叔殉國追悼會,怠慢了各位。來,簫學長、各位學長,今天太高興了,再敬各位一杯…」聲響人到,華妍芝笑逐顏開推門進來。陶醉在回憶中的簫軍立即起身對華妍芝微笑歡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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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腳基廊下的僑鄉遙想─水頭金水國小史話
回到舊日的美麗時光 位在金門島西南方的水頭村,可說是金門洋樓的大觀園。筆者在真正到訪水頭村之前,就已經知道其得月樓,黃永遷、黃永鑿兄弟洋樓、鄭文洲番仔厝等,從相關的報導與圖片中,對其充滿西洋風格的山牆與外廊,感到印象深刻。 然而,待親身造訪此地,才發現水頭村不只擁有許多番仔樓的民居,還有一座也是洋樓風格的金水國小,尤其是把她和熟悉的台灣小學相比,更是大相逕庭。和台灣眾多小學比起來,金水國小特別美,但不強調豪華、氣派,卻透露著豪不做作的婉約氣質;她特別老,但絕對不是那種老氣、晦暗,而是帶你回到舊日的美麗時光…… 見證僑鄉的建物 金門因為土地面積不大,資源不足,但卻有海運和地利之便,島上自明朝以來就有向國外移民的相關紀錄。根據相關說法指出,明朝隆慶、萬曆以後,海上倭寇之亂漸平,當時還稱之為「浯島」的金門,就和閩南沿海地區的人們一樣,開始出現往南洋移民的風潮。 至於較大規模的移民潮,則大約出現在19世紀中葉,不少金門人渡海到南洋與日本工作。《金門縣志》的記載:「同治間災害頻仍,連年荒歉,餓殍載道,飢驅浪走,又大批相率逃荒,南渡覓食,是為災荒迫人之一次大規模移殖者」。 到了20世紀三○年代左右,成批金門人的再度南進,可說是第二次的移民潮。相較於前次基於些許的無奈,這次的移民潮卻是因為彼時南洋治安良好,經濟發達,因此許多青壯人口主動湧向南洋淘金。 這些外出打拚的金門子弟,儘管散居各地,但是卻情繫故鄉。因此在事業有成後,紛紛回到家鄉興建美麗的洋樓,所以今天我們才會在金門不少地方,看到一幢幢美輪美奐的「牌仔樓厝」,更成為金門另一項特色。而這些外表華麗、裝飾繁複的洋樓,其實是一種華洋文化交融,所轉化孕育出來的特殊建築。 基本上她植基於閩南的合院空間與形制,卻有著殖民主義的裝飾和語彙,因此有學者稱之為「異質空間(heterotopias)」或「混合體(hybridism)」。當然其最重要的意義,則是僑民榮歸故里與衣錦還鄉的表徵。 金門洋樓最常見的元素和特徵,便是表現在「五腳基」(Five-foot way)的外廊與西式山頭裝飾。所謂的「五腳基」是源自於閩南的南洋僑民對於「Five-foot way」的英文直譯,故也有稱之為「五腳氣」。這原是十九世紀八○年代英屬海峽殖民地,在日照時間長,雨量多的南洋一帶,所發展出來的建築規範,其城市街屋房舍需留設五呎的通道,後來卻成為殖民地建築的特色,更因為常以石砌或紅磚修築成連續的拱廊,因而別具風情。 華僑興學在金水 金門自古文風鼎盛,因此長久以來就有「海濱鄒魯」的稱號,族人對於下一代教育的重視,也成為金門各村落的傳統。民國初年,國民政府忙於內戰與抗日,因而疏於教育的推展。愛鄉心切的金門僑民,卻在這一方面著力甚深,特別是興建學校的部份,當時不少學校的設立和運作,都得仰賴華僑的捐款。過去因為這些到南洋工作的僑民,透過私人經營的郵匯組織,將其所賺的錢匯回金門給家人,後來就統稱這些華僑的捐款為「僑匯」,而以華僑捐款為主要財源所成立的學校,也稱之為「僑匯學校」。從比較早的的珠山小學,甚至到一九六○年時的歐厝的愛華中心國民學校。至於金水國小,則是「僑匯學校」中保存最為完整者。 金水國小所在的水頭村一向重視子弟的教育,從最早開始村內就有類似私塾的書齋,到了民國十年3月10日,水頭設立了新制學校,也就是金水國小的前身,校址設在黃氏大宗祠。其後,隨著村內人口日漸增多,宗祠無法容納所有的學生,村內的黃氏宗族,乃於民國十六年開始向印尼僑商募款以作為購地、聘請匠師與鳩工所需的資金與費用。 經過五年的努力,金水學校於民國二十年動工興建,民國二十一年完工,是當時金門規模最大的學校建築。總計建學校的經費共白銀二萬餘元,其中購地使用了一千八百元。 為了展現水頭人對於教育的重視,除了向鄉僑募款外,村民也參與了這場村內的杏壇盛事。根據文獻指出,校舍藍圖由當時已卸任的老校長唐逢祥繪製,而水頭村本地16歲以上的壯丁,都需做6天的義務公工。也因此,民國二十一年11月12日的落成典禮,更是村內的一大盛典。當天不但邀請全金門島學校及鄉長參加,更舉辦話劇演出及遊藝活動。 而金水國小的營運,是由聚落中具有名望的鄉紳組成董事會進行管理,所以校舍前落就設有董事長的辦公處所。至於經費來源,則是當時在印尼的麻里巴板(Balikpapan)地區,設置校產店舖20間,其所有收入的租金就做為校務推動的基金。麻里巴板位於印尼加里曼丹島東部沿海,是當時水頭村僑民聚集之處,到現在仍然是一座繁忙又繁榮的城市,也是加里曼丹的石油產業中心。 而為了讓遠方的僑民能夠常常收到家鄉的訊息,1920年代起,金水國小創辦名為《塔峰月刊》的校刊,在那個資訊軟硬體不發達的時代,文稿係由學校老師和村里的士紳撰寫,再交由寫字較端正的學生謄稿,但是想必收到刊物的僑民,都還可以感受到參與刊物編製者掌心的溫度,只可惜到了日人佔領金門時,因戰爭而被迫停刊。 不只異國風情的番仔樓 金水國小整體格局呈現一「回」字型,中間是小禮堂,前落是辦公室,兩側則是各有六間教室,後落是廚房與教師宿舍。由於受到當時建築風潮的影響,金水國小和村內許多洋樓一樣,乍看之下洋溢著濃厚的異國風情。 學校正面拱形的寬大走廊,加上仿石砌的廊柱,呈現一派「番仔樓」格局。這種拱廊就是前述的「五腳基」,散發殖民地風情的建築特色。台灣許多洋樓常見作法的石雕「瓶形欄杆柱」,也可以在其女兒牆與走廊上看到,並且形成上下對稱的優美形式。再者,正面外觀的許多泥塑,更是凸顯西洋建築的趣味。中央入口處突出的山牆是兩位拱護勳章的小天使,兩側宛如衛樓的屋頂突出處,則各是一隻展翅的老鷹。 事實上,金水國小與金門眾多的洋樓一樣,是一種「中學為體、西學為用」的「混合體」。但是因為其外觀和傳統建築一比較,顯得非常特別而突出,人們自然很容易先被充滿異國風情的元素所吸引,而將焦點放在「不同」之處,而忽略其在許多地方仍保有華人建築的傳統。 像是入口處階梯兩側作成捲軸的「垂帶」,有讓人走入書中的感覺。這樣的裝飾手法比較常見於廟宇或是民居,當用在學校的建築,特別是入口的地方,倒是有非常深遠的意義,更可見當時設計者之用心良苦。而介於屋頂上緣與山頭的水平飾帶,尚有牡丹、梅花雀等傳統建築中常用的裝飾題材。 再者,金水國小也反應了金門本地傳統建築「就地取材」的特色。金門因為本身就屬花崗片麻岩地質,由於其質地堅硬,非常適於作為建材,因此當地的傳統建物大量使用這種石材。從側面看金水國小,台基就是使用長條的花崗片麻岩所砌成。 金水國小雖然完工於七、八十年前,但是卻早有校園建物安全設計的觀念。我們會發現禮堂前的廊柱是磚砌圓柱,據說是防止學生碰撞而受傷的特別設計,而當時金門紅磚都得仰賴外地輸入,算是昂貴而高級的建材。所以當我們欣賞這做工細緻的磚砌圓柱,不只感佩在這麼早以前,就有這麼進步的作法,更能體會水頭村人,為了下一代教育的不計成本與無私付出。 走過金水九十年 筆者身為教師,更因為民國七十四年剛自師專畢業,或許是少年不是愁滋味,曾有自願請調離島擔任教師的念頭,無奈父母親堅決反對而作罷。因此,筆者對於這所氣質典雅的小學,有著比別人多一點的想像:如果當時我已經知道,遠在金門西南角落有這樣迷人的學校;如果那時能堅持己見;如果又能分發到金水國小,那豈不是正好還來得及參與這所美麗學校最後一年的營運。只是太多的如果,徒增自己的遺憾…… 所幸還可以從保存良好的校園與校史,追憶這所特別學校的過往。金水國小自民國十年就已成立,當我們把過去這九十年,放在民國以後的歷史與金門的社會發展脈絡下作一對照,會發現金水一甲子半以來的起起落落與一再轉型,就如同一部金門史的縮影。 從私塾演變而來的金水國小,在民國二十一年有了真正屬於自己的校園與校舍。然而五、六年後,日軍侵華,儘管盧溝橋事變遠在千里之外,金門卻不能倖免於外。民國二十六年10月軍登陸金門,由於戰爭帶來不穩定時局,導致僑匯中斷,加上日人教育政策的調整,金水國小遭到停辦,期間也曾經開辦日語教學,到了民國二十九年,日人進行學區調整,金水國小重新開辦,但時間並不長,最後更因為戰情吃緊,竟淪為日人的野戰醫院,也使得金水國小成為金門被日本佔領八年中的最佳見證之一。 民國三十八年,國民政府正式撤退來台,國軍進駐金門。兩岸動盪不安情勢,使得金門陷入前所未有的動亂與緊繃,一切作為幾乎都是以戰爭為前提,根據相關文獻指出,當時的胡璉將軍以借用之名,在金水國小開辦「怒潮士官學校」。隔年為求教育普及,在「一村一校」的政策下,金水小學又再度復校,而且由私立小學變成為公立國民學校,校名也從「金水小學」改為「金水國民學校」,並配合實施義務教育。 此後因為招生人數不斷減少及財政問題,金水國小又經過數度的變革,而當我們對照金門歷年人口的增減,更會發現金水國小在這段時間的興衰,不啻為金門人口變化的最佳風向球。金門自民國三十八年後,人口一直穩定成長,至民國六十二年達到61518人的高峰。然而,民國63年金水國小成為賢庵國小分校,民國六十五年又改屬古城國小,金水國小似乎已經提前預告,金門人口將因為大量移出到台灣而開始逐年下降。民國七十三年金門人口已經不到五萬人,而金水國小也在兩年後,因為學生人數不足,而正式廢校。金水國小的孩童天真的聲音,也逐漸淡出水頭村。 事實上,金水國小在民國七十五年廢校後,校舍歷經民國八十八年金門國家公園管理處的整修,九十二年公告成為金門縣歷史建築,並在民國九十四年1月,變身成為水頭聚落的入口導覽館和遊客中心,內部還設有「出洋客的故事」展示館。也因此,來到水頭村參觀的遊客,除了必定拜訪那鼎鼎有名的得月樓,也幾乎都會到此一遊。 不褪色的金水記憶 若干年前,筆者路過兒時就讀的小學,突然一時興起,想進去校園回味那段純真的歲月。然而,一進到裡頭,卻發現這所有百年歷史的「母校」,變成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那幢最古老的校舍已經不見蹤影,幾棵老榕樹也不知去向,霎那間讓我原本就對焦不易的兒時影像,變得更加模糊。 不過,金水國小的校友,想必在這方面是讓人羨慕的。直到現在,他們仍然可以隨時回到童年的校園,在山頭與外廊下,為美麗的校園感到驕傲;在紅磚的迴廊間,追尋兒時的身影;在典雅的教室內,回味朗朗的讀書聲。 那個藍天與涼風的夏日,我坐在金水國小的五腳基廊下拍了一張照片,綿延的景身中,有著多樣元素的泥塑山頭、或圓或方的紅色磚柱,也構成了我這個旅人的不褪色金水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