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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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島
我即將由濕漉寒凍的基隆出海,我們這群下部隊的新預官隊伍被帶上了「開口笑」補給艦,第一次搭這麼大的船,船上四處人聲雜沓,各路隊伍在上船後一一散開,鐵皮罐頭般長長密閉艙底由鹵素燈光映照,間歇可看到作業小山貓排出的重油廢氣飄散,污染的視線,迷濛深遠一片昏黃。我和相招兩三同梯弟兄用長筒黃埔背包好手氣地搶佔了前段艙口位置,現場喧嘩忙亂,夾雜著便服的百姓住民及成堆採買的民生物資,像是常見電影戰爭逃難的場景。船即要起錨開動,我走上甲板,送船的冷雨滴個不停,看著遠處碼頭岸邊二筒豎立的水泥倉房在眼裏隨著地平線上下浮沉,這是我生平第一次離開台灣,心中感覺五味雜陳。 我由擠挨縮捲身子掙扎起身,踩過鋪躺的木頭棧板,閃過幾堆地上止滑鋼條溝槽裏的嘔吐物,昏沈半睡了許久,我又來到甲板上,刺骨寒風帶來稍許的清醒舒暢,已是入夜,四周盡是無邊黝黑海水,耳裏嘩嘩浪拍聲,滿天星斗那麼清亮刺眼,這船正要把我分撒到那個毫不認識,羅列於國境邊陲的小島。 那是一座三平方公里不到的島嶼,全島幾座半廢村落住著稀落人口,兩眼望去只有起伏山丘和瀚瀚無邊的海水,我就要在那裡生活。我親愛的家人,熟悉女友的倩影不時湧入我的心頭,島嶼如火如荼進行著蓄水庫興建的工程,我帶著一群排兵構工,清早時候、晌午時候、黃昏時候,我呆望海面,轟轟想像著那海水像似一片波紋地毯可以行走而過,我奔跑在上頭回到了彼端的台灣,聽到家人的聲音,回到女友的身旁。 寒冬的季風使勁地狂吹,深夜查哨我繞行半邊的島嶼,走遍營區轍道哨站,越過坡間漆黑無人白馬王廟及星散曠廢的咕咾石房舍,崖下礁岩間的某個據點,被我吵醒的瞌睡安全士官嘶喊出:「站住、口令、誰?」「幹什麼?」,我提防被慌亂開槍,熟記今天更換的通關口令,謹慎回答著:「王大川」「到嘉義打水」。刀割般寒風,夜色茫茫星月無光,單人隨行的新菜槍兵肩頭顫抖個不停,一路上喃喃和我聊著他出生週歲正長牙的女兒。 一群排兵弟兄和我住在島中央明顯的據點,地方夠大,種了畦茼萵,連同碉堡屋頂的小白菜足讓大家塞滿盛泡麵的鋼杯。據點有多次村民路鬼夜裏丟石頭的紀錄,也曾有阿兵哥被無後力砲尾部轟黏在牆上的慘劇傳聞。碉堡裏是發潮牆壁和撲鼻霉味,一列擺置的雙層木床,夜裡弟兄衛哨交接、打呼夢囈、啜泣聲音都清晰飄傳進到角落小房間我耳裏。我木板舖的中空床下,多天後無意間發現一箱十來顆又實又硬的手榴彈,前任未曾謀面的預官還留下幾件未拆的BVD內褲及一捲西洋老歌卡帶,披頭四的「嗯,我愛她!」(And I love her)是那段日子的主題曲,有節奏感的中板抒情歌,保羅輕柔哼唱著:「我給了她我全部的愛,那是我一心的付出,如果你遇見過她,我相信你也會愛上了她,我愛她!」先鋒牌隨身聽傳來緩緩節奏及撥彈的吉他和弦,他們唱著:「她佔有了我全部,她溫柔地給出了她的香吻,我的愛人把她的香吻獻給了我,嗯,我愛她…」。 由台灣捎來的信件,隨路過的補給艦載運,二個星期,也許更久才來到手中,提筆寫信是我每日睡前的工作,我為寄出給女友的厚白信封一一編號,因為訴說的愛情有著程序,我設想著別讓同時抵達的大堆信件使她消化我感情的節奏錯亂掉。 澳灣內克難的沙灘碼頭,補給艦「開口笑」張大嘴巴,如條擱淺躺在小島沙灘上的鯨魚,奄奄一息任由清運公差進出它肚內。搶灘從傍晚持續通宵,已近午夜三點鐘,各單位公差已抬一出包包麵粉、罐頭食用油、彈藥箱以及石鐵建材,在堆滿了2噸半卡車後被一一載走,趟數難以數清。弟兄身手矯健,運轉手般旋轉著豎起的50加侖油桶上卡車,50公斤裝的水泥有人一次二包上肩,每人配額先達成先休息,筋疲力竭的弟兄一張張粉屑油漬大花臉在沙灘上就地歇息喘氣,享用連內準備最是可口的油炸剩饅頭點心,全島上下要在潮汐時間內把這尾鯨魚肚內的東西掏空。 像是島上逐步消逝離去的東北季風,輔導長船運後交給我的信量變少了,女友稱新進的職場煩忙讓她透不過氣來,我安慰、體諒她所承受的勞累和壓力。連隊也不再花很多的力氣在枯荒山丘間搜尋芒草,不再需要砍下它叢密莖桿編製矮圍籬為樹苗阻隔強風,窮山惡水滿眼荒涼景致漸漸轉換不見,春天到來,白色小波菊開始滿島開放,給女友信中我描繪分享這樣的美景,我說:「淨白花瓣隨風在山谷裏飄曳,多麼希望妳能陪我在身邊。」 披頭四唱:「只要我能擁有你在我身旁,像我倆這樣的愛,永遠不會消逝,」有點拉丁的曲調,旋律飽含著濕鹹海洋的味道。 小島上構工代替了少有的訓練操課,弟兄用水泥袋至海邊搶沙搶石,一趟又一趟,直到單子上畫滿了6個正字才換得休息,國家青年發配邊疆在這外島服役,在場每人正流汗努力為國家作貢獻。入夏乾淨的天空開始耀眼明亮,海邊潮間帶士兵們下工後心情輕鬆撿拾礁岩縫上的海膽、菜蛤、滕壺生吃取樂,波波蔚藍清澈海水,湧過參差銹蝕的反登陸障礙,帶走在外島苦悶的心情。 女友的來信斷斷續續然後嘎然的停止,是不是她家中出現了狀況,或是工作遭遇了問題?我寫信追問我們共同認識的朋友。過午時刻暗色的卷層厚雲壓低到了頭頂,天空烏灰陰霾偶現隆隆的雷鳴,我帶領排兵到隱密的山間坑道倉庫出公差搬貨,最後我統籌分配得到的鳳梨罐頭以及稀珍的荔枝和牛肉罐等各種犒賞外快,當大夥正一起分食戰備口糧和那辣口好吃的丁點肉乾時,有人傳來隔壁連一名新兵持槍自盡的消息,那大學生豎握五七步槍,用腳趾扣板機朝了自己的太陽穴轟射,我們碰上了包含軍醫的吉普車隊慌忙駛過中央道路,這裡沒有電話,短水缺電,大家像是相依落難弟兄,收工整隊時沒有唱歌答數,大夥心情沉悶地低頭行走在近乎35度角蜿蜒直上的好漢坡回據點,我們都在努力適應在戰地困乏肅殺的生活。 女友與我共同的好友們回信都閃爍躲避我對女友現況的追問。睡前我沒再提筆寫信,我重讀女友最後那封遲來的半頁信文,信文內容簡單,只交代她初夏和未名的同事友人一起出遊墾丁海濱,我像是明白了她對我小白菊望想的倦怠回應,那晚,我撕碎了抽屜待寄出的一疊信件,床前我伏桌痛哭,我的難過,彷彿墜落流星,掉到谷底,掉進地獄。未謀面學長留給我的錄音帶,其中歌曲似帶訕笑從容地吟唱:「清明白亮的星星,在黑漆的天空中閃耀著,我知道我的愛永遠不要消逝,嗯…我愛她!」雋永詞曲好像可一直交接下去,在這迷你的島嶼重複播唱,從來不曾改變,從來不會停止。 I give her all my love. That's all I do. And if you saw my love. You'd love her too. I love her. She gives my everything and tenderly The kiss my lover brings. She brings to me. And I love her. A love like ours could never die As long as I have you near me. Bright are the stars that shine. Dark is the sky. I know this love of mine will never die. And I love h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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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龜毛集 好構想﹐只能高興一天﹖
國民黨主席、現任總統馬英九,時常說的一句話:「勝選,只要高興一晚就好。」意思是說,第二天開始,就要面對施政工作的挑戰。 但在我們這個社會裡,卻也充斥著:「好構想,只能高興一天。」的情況。 在台北討生活,不依賴摩托車幾乎是不可能的事,但機車族最大的痛苦就是停車等紅燈時,被迫吸取前面機車仰角式排氣管的薰人廢氣,有的還在停車時猛催油,熱騰騰的煙塵撲面而來,真想騎到前面用力的瞪他(她)一眼,但這年頭耍狠的人那麼多,誰敢當烈士啊。 終於有人看不下去了,提出好構想,今(二○○九)年三月十三日,報紙斗大的標題寫著:交通部搬出新規定,機車排氣管需維持水平。更針對改裝後向上翹的機車排氣管,開罰九百到一千八百元,最快下半年就會上路。 正想鼓鼓掌叫好,但等等,別高興太早,第二天果然就有人出來反制了,理由不外乎是:「改回來又再增加一筆開銷。」或是原廠本來就是如此設計,怎能怪那些機車族,苦等到十二月三十一日(下半年已然跳票了)仍了無動靜,打電話去追蹤結果,一路問到交通部路政司,得到的答案是:「已經在進行法規作業,明(二○一○)年三月份了應會作成法規,若一個月後,各相關部門都無異議,將可正式實施」,終於得到答案了,但是否就真的沒變數呢,要看相關部門、立委諸公或那些「理不直而氣壯」的人會不會有「異議」而定了。 石油狂飆猛漲期間,什麼節約能源的方案都冒出來了,其實最大的辦法就是讓「一人駕駛一車」上班的人改搭大眾捷運系統才是釜底抽薪之計,我早已身體力行,其實是我現在根本沒必要開車,耗油之外,也捨不得高昂的停車費,尤其兩個女兒到美國留學,兒子和二女兒念的大學和研究所距離住家萬隆只一站捷運就到,一年根本開不到二、三十趟車子,最多每隔一、兩個月開到三芝倉庫取書(來回要三個鐘頭,要耗不少油錢,但房租便宜呀,二、三樓五十八坪,月租才五千元,到哪兒找?),近二十年高齡(一九九○年買的)的福特一點六「金全壘打」車子,體力還好得很,一點兒也沒想要它倦勤的打算,但即使幾乎都沒在開,牌照稅、燃料稅卻年年都不能少,繳牌照稅沒話說,但繳齊頭式的燃料稅可就太過份了吧?終於在今年十一月廿一日的聯合報A十四版頭條出現醒目的標題:「汽燃費改隨油徵,可能明年上路」,副標是:「每公升二點五元,每月低於二百公升,可減稅……」,再細看內容:「馬總統昨在府院高層會議指示,訂出節能減碳國家總目標、總計畫,由朱(立倫)副院長擔任跨部會召集人……」「官員說,汽燃費隨車改隨油徵收,不排除明年先做……」 這下可是玩真的了吧,是當今最有權力(集黨、政大權於一身)的人出聲咧,誰還敢反對,清晨從樓下信箱拿報紙上來,常會看到類似這種爆炸式的新聞,許多股票族就常栽在這類自我想像的新聞上,金門鄉親也不是興奮過好幾次大小金的選舉浮橋新聞上;慶祝這個好構想,和老妻高興得在客廳猛跳曼波,結果還是只高興一天,隔天那些官員就被罵得臭頭,輿論界開始出現「變相加價」、「地下油行會猖獗」、「大、小車不公平」、「大眾運輸業反彈」等聲浪,其實「大眾運輸業」是最需要給予補助的對象,一部車載幾十人和一部車載一個人,誰會造成環境污染的負擔,我甚至認為有一天,「石油」會像「鴉片」、「嗎啡」一樣被列為違禁物品,大家都改用綠色能源;不死心的我,仍追根究底問到財政部,得知的答案是:「即將分案」轉呈行政院,再問對方:「預計什麼時候會實施。」電話的那頭說:「嗯,沒有時間表。」 垃圾食物被有識之士天天口誅筆伐,因為它們是造成肥胖和不健康的元兇,二○○九年十二月十三日,聯合報的頭版頭條刊出「吃薯條、喝可樂、看電視、打電動,小胖子十年增四倍」,副標寫著:「二至十八歲,四個有一個胖,接近美國。」 官員似乎感覺「民氣可用」,同年十二月二十二日,報上就出現「不健康食品,擬徵肥胖捐」的斗大標題,內容寫著:「愛喝含糖飲料、吃高熱量食物的民眾要留意了。衛生署正研擬『健康促進法』草案,針對高鹽、高糖、高熱量的不健康食品開徵健康捐,初期鎖定包裝食品,最快後年上路。」好棒哦,又有時間表了,接著又敘述:「至於速食、鹹酥雞、珍珠奶茶等散裝食品,衛生署以執法困難、可行性較低為由,短期內不列入。此外,草案還計畫針對不健康企業課徵『健康稅』。由於歐美各國對此爭議仍久,若台灣立法通過,可能成為全球第一個課徵『肥胖捐』的國家。」簡直像義和團起義式的激勵人心,尤其因此而能博得「台灣第一」的美名不是很好嗎?難道這不是個值得拍手叫好的政策嗎?但還是一樣,第二天就有立委砲轟了,而且是「藍綠都反對」,藍營大將邱毅還跳出來說:「這根本是巧立名目!」這種只能爽一天卻沒有「票房」的構想,其結局可想而知。 其實這種「理不直而氣壯」打敗「好構想」的例子並不只見於小小台灣,國際間也是一樣。 記不記得二○○四年五月間上映的「明天過後」那部災難片,描述氣候學家傑克霍爾(丹尼斯奎德飾演)觀察史前氣候研究指出,溫室效應帶來的全球暖化將會引發地球空前災難。傑克博士曾警告政府官員採取預防行動,但警告顯然已經太晚。霍爾博士急告副總統宣布北緯30度以南全美民眾盡速向赤道方向撤離,該線以北民眾要盡量保暖。 二○○九年十一月間,由「明天過後」導演羅倫艾默里克再度執導的新片「二○一二」,故事則描述二○○九年,科學菁英團隊向美國總統證實,地球即將在二○一二年毀滅。因此,世界各國首領緊急研議各種可能計畫,希望挽救大多數人類的生命,然而,並非所有人都能幸運獲救。 在這種「地球溫室效應」、「減碳救地球」的全球共識下,世界各國終於在二○○九年十二月七日假丹麥首都哥本哈根召開「聯合國氣候變遷會議」,美國總統歐巴馬更在到會前送上大禮,於十二月九日宣佈管制二氧化碳、甲烷、氧化亞氮、氫氟碳化物、全氟碳化物、六氟化硫等六項溫室氣體,但就在全球認為勢在必行、地球有救的樂觀氣氛之際,中國總理溫家寶卻甩了各國一個大耳光,提出「減排,共同但有區別責任」主張,堅持自願減排最多百分之四十五,但不受國際檢驗,人類未來的命運,卻仍要屈服於世界強權的算計與角力,看來也只有無語問蒼天了。 所以,「好構想,只能高興一天」,不只適用於台灣,其實是舉世皆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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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娘的俗語話之十
「阿娘的俗語話」,業已寫過九篇,總計約有三百四十餘則,如今距離前篇,已逾半載,邇來發覺母親的記憶深處,尚有許多未曾耳聞的俗語,只是缺乏觸發的引線,茲將近日所獲,轉述於後,一則分享鄉親,一則分享鄉親,一則就教先進。 △「目瞎霧霧,外甥看作母舅;目瞎花花,瓠仔看作菜瓜。」──人到老年,視力退化,不是老花眼,就是白內障,尤其早年,醫藥不發達,別說白內障手術,也鮮少有老花眼鏡,每個人的眼力,就像霧裡看花一樣,「母舅與外甥」「瓠仔與菜瓜」因有幾分相似,所以分辨不清,就如現今的一首流行歌:「外甥、母舅,傻傻分不清楚; 瓠仔、菜瓜,傻傻分不清楚。」此處當然非指傻傻,而是視力模糊所致。 △「好銅呣鑄鐘,好子呣當兵。」──真正好的銅,絕不用來鑄造鐘器,意味著鑄鐘的材料不必太講究,普通的材質即可;而真正好的男孩也不應當兵,意味著好男兒應該力爭上游、求取功名。因此可見古今有別,今日則倡言「好男要當兵」,一位男孩唯有經過軍事訓練的洗禮,才能脫胎換骨,成為真正的男子漢。此句意同「好男不當兵,好鐵不打釘」。 △「疼花連盆,疼子連孫。」──花與盆、子與孫,其間關係密切,試看愛花之人,連同花盆也跟著講究,這樣才能產生相得益彰、相映成趣的效果。孫為子之所出,骨肉相連、密不可分,往往父母所疼愛的子女,連帶該子女所生之子孫也會一併疼愛,這種心理,大概就如漢劉向說苑所云:「愛其人者,兼屋上之烏」。 △「人若在衰,種瓠仔生菜瓜。」──琵琶記云:「福無雙至猶難信,禍不單行卻是真。」人在倒楣時,真的是「屋漏偏逢連夜雨,船遲又遇打頭風」,照常理說,應是「種瓜得瓜,種豆得豆」,怎可能「種瓠仔生菜瓜」?真是「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 △「瞞父騙母,瞞尪騙婿,瞞大家騙同 (妯娌)。」──有人「瞞天過海」,有人「偷天換日」,足見欺瞞手法,不可捉摸。但本句皆屬自己親人,仍然瞞心昧己,實在喪盡天良。 △「猴跟鹿,死雞仔跟鹿 (駱駝)。」──兒時只要有人緊跟不捨,但會口出此言,暗指對方是猴子、是死雞仔,表明自己不想被跟,希望對方善加節制,不要再當「跟屁蟲」。 △「嘓嘓家!新婦打大家,大家倒咧 ,眾人圍來看。」──婆媳糾紛,自古已然;婆媳過招,千奇百怪,如若雙方不守倫常、爭強鬥恨,互不相讓,衍生吵架鬥毆,也是屢見不鮮、無可避免。本句應是開打的前景,喧鬧之聲已然驚動家裡的雞鴨,群起嘓嘓鳴叫,此時年輕力壯的媳婦已動手打了婆婆,也許婆婆心有未甘,認為媳婦目無尊長,於是倒在地上賴著不起,要讓家醜外揚,左右鄰居聞聲而至,紛紛前來觀戰或解圍,至於後續如何?沒有下文,當給讀者自行聯想。 △「真藥醫假病,真病無藥醫。」──真正的藥物只能醫治一些無關緊要的疾病,真正的重病是無藥可醫的,此話似有幾分道理。因而父親最後一次住院,起初尚可與我邊走邊聊,孰料短短幾日,病情急轉直下,遂至一病不起;另外三舅父也是,入院之時,意識清楚,尚可邊吃蘋果邊說話,未隔多久,隨即病入膏肓 、藥石罔效。兩位親人皆是走著進院、抬著出院,讓人不得不信「真病無藥醫」。 △「九月廿五,呣風著雨」「浦邊人驚人食,搬戲穿材屐 。」──今年農曆九月廿五日,浦邊蓮法宮而慶祝廟慶及彩得新乩,特別作醮酬神、演戲兩天,李炷烽縣長也前往拈香祈福,何應松同學特地來電邀我返鄉重溫舊夢、逗陣熱鬧,母親忽然冒出兩句浦邊人專屬的俗諺,頗覺珍貴,由於農曆九月廿五,已是暮秋時節,東北季接連來襲,風雨總難避免。為何浦邊人驚人食?母親解釋道:早年家境大都寒微,的確捉襟見肘,那有餘力招待賓客,至於為何看戲穿木屐?以免泥濘沾溼鞋襪,但外村人不諒解,誤認浦邊人吝嗇,才會每逢作醮都在下雨。 △「來雙手空空,去雙手無半項。」──「來」指降臨世上,「去」指離開人間,所謂「生不帶來,死不帶去」,每個人都是赤裸裸地來到人間,一旦撒手人寰,即使富可敵國,或是權貴一世,仍是帶不走一物。此句勉人想通看透,勿爭名奪利。正如明朝悟空所寫的「萬空歌」其中的一句──「金也空,銀也空,死後何曾在手中,……權也空,名也空,轉眼荒郊土一封」。 △「賣ㄟ一工,食ㄟ一冬。」──雖說做生意風險大,然而好賺時往往只做一天的生意,便足以享用一年,表面看起來有些誇張,但好賺的程度,有時令人不可思議。 △「頭家娘一個分,呼(給)恁代代出好子孫;頭家娘呼阮食,呼恁代代真好 (富)。」──以前缺乏社會福利措施,一些窮苦人家一旦難以維生,只好沿門托缽,為求乞討更加順利,通常總會美言幾句,以博取好感,而富裕之家為求有個好的未來,往往也會慷慨解囊。 △「瘦田 吸水,瘦人較驚鬼。」──貧瘠乾旱的農田,最會吸收水肥,我們經常以上半句比喻瘦子食量驚人;至於瘦者為何比較怕鬼,不得而知,照常理說,怕鬼應與膽量相關,怎會是重量,實難理解。 △「相尊,食有剩;相搶,食無夠。」──早期農業社會,工作繁重,食量大增,經常鍋底朝天,假如大家互相禮讓,飯菜就有剩餘,如果大家你爭我奪,保證飯菜嚴重不足。 △「無屎相佮 (蹲),無尿賽大 。」──小時候,每當位置窄小,他人硬要來擠時,便會口出此言。以前的茅坑,可以兩人共蹲一坑,只是顯得擁擠,然而無屎之人也來摻一腳,不僅無聊,也失意義,同樣地,無尿之人又要如何比賽尿量呢?顯然兩句皆屬無聊至極,毫無實質意義。 △「賺錢有數,性命要顧。」──賺錢有其定數,而生命卻只一個,不可只顧賺錢而忽略健康,勉人要以身體為重,賺錢則要量力而為。 △「正手入,倒手出。」──金門話的正手指右手,倒手指左手,入及出指金錢的收入與支出。右手與左手同在一人身上,距離之近,僅一肩之隔,以此比喻揮金如土、用錢如水之人,完全不能守財、不知節約。 △「做官清廉,食飯攪鹽。」──一位清廉的好官,一心為民,絕不苟取,平日粗茶淡飯,草衣木食,終其一身,仍是兩袖清風,毫無積蓄。 △「食一,睏兩,做工作三。」──昔日物資缺乏,生活困頓,吃東西時,最好一人獨享,才能飽餐一頓;睏兩,在此指夫妻二人,睡覺時有人同床共枕,才能互相取暖,不致受寒;至於做事,人數是多多益善,才能分工合作,提升效率。 △「一世人大人,兩世人囝 仔。」──人到老年,在心態行為上,似有返老還裡之跡象,喜歡別人陪伴聊天、哄騙逗樂,有時容易動怒哭泣,帶有幾分小孩脾氣,故言「兩世人囝仔」。 △「呼(給)你 (騙)死,較好呼你 (打)死。」──金門話的「 」,是指哄騙,通常用在小孩身上;金門話的「 」,是指用棍子抽打;而「死」字是誇飾修辭,有「至極」之意,如「餓得要死」,並非真正的死。就如前句,由於「老大人囝仔性」,寧可被人一再哄騙,也不願被人責罵,由此可見,老人喜歡吃軟,不喜歡吃硬,奉勸諸君,對待尊長,要像對待小孩一樣,多予關愛。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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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慢六唱
說忍不住懷想起荒山瘦水紅瓦朱簷 古典就靜悄悄橫陳在桂花漫舞的晚秋廳堂 夜有眸子澄澈水漾 你打古典裡款款走來 燃一抹猶豫於秋冬之間的傾斜餘光 就照亮一程想像與微醺的旅程 會是理想的孤獨島哪 中年的我 總這麼想 怕遺忘的總是遺忘 想狠狠記住的通常沒能留著 打一盞燈籠借一抹光 借你臨去匆匆殘留的風霜 唯恐日暮昏黃後 不經意就將你遺忘 黝黑裡匿藏著荒年冷峙的禁忌 紅色是母親的體溫 潤綴著每一次童夢 寶藍不容羞辱 扮演恆久不墮的天使 那亮燦燦地黃呀 大剌剌就暈滿一整座騷動的島 捧一盆恣放的九重葛如果還不足以表達我的盛情 那麼就邀秋日午後的金黃暖陽列隊歡迎 旅人請進 慢慢慢慢 請進 莫要驚醒沈睡已久遠的磚牆簷影 慢慢的流光慢慢享用慢慢的心事慢慢編織 慢慢的閒情慢慢翻閱慢慢的悠雅慢慢品嚐 慢慢的河流慢慢慢慢地感傷 慢慢的青春啊 慢慢吟唱 後記 2009歲末返鄉,寄宿慢漫民宿, 靜享閒適溫馨的懷鄉ㄧ夜,並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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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歷史小說連載赤崁行
安娜怔了一下,隨即恢復鎮靜,她不便多問,郭玉鳳也不便多說,兩人只打了個照面,郭玉鳳就跟隨散去的教友離開佈道所。萬大明的金蟬脫殼計原來只有三個人知道,現在變成四個人了。 □□□ 五月十三日(陽曆六月二十二日)那天,萬大明真的上了船,也真的出了海,那艘船是從廈門來的,回程時先到魍港載一批鄉親。來往海峽兩岸的貿易船,主要是把絲織品和瓷器運到台灣,把台灣產的蔗糖和鹿皮運回內地,載客是附帶的,尤其是拉回頭客,更具有相當程度的服務意義。親不親、故鄉人,貿易船回程時往北走一趟魍港(布袋附近),或往南走一趟堯港(茄萣),順便把鄉親帶回內地,是極其尋常之事。 當時來台灣的漢人,由結首招募的墾丁秋收後部份會回鄉過年,待來年春耕時返台;至於商販和獵人、漁民,通常不會羈留太久。福建發生戰亂、饑荒時,來台的漢人就會增加。﹝註﹞正因為人們來來去去,所以荷蘭人的人頭稅按月收繳,十六歲以上的漢人,不論男女,只要人在台灣,就得每月交一次人頭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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匆匆天津一瞥
去年十月在北京,感覺逗留的時間太長了,便想到附近的城市蹓躂,一日便可往返的天津成了首選,還可一試快速的京津城際列車,只消半小時便可抵達該地,門票又不貴(人民幣58元),便在旅館櫃檯人員的指引下,于某日上午趕到北京南站,坐上了快速而又舒適的「和諧」城際列車往天津奔馳…… 身上帶有一張名片,那是12年前烏節路高峰畫廊舉辦「太行人、太行情、寫太行風」畫展時呂雲所教授給我的。這位當時在天津美院任職的宗親,以畫太行山為圈中人所津津樂道。馮驥才嘗言「他的畫有一種悲壯感……」。然而,多年沒聯繫,卻令我打消了找他的念頭。我身上也有他孩子的名片,這位年齡小我幾歲的宗親,來過獅城多次,也找我見面。但我最終也沒嘗試聯絡對方。心裡只是這麼想:就別打擾他人吧!何況晚間就回北京,還是自己一個人隨意逛逛的好! 走出天津站,心想這應該是不久前竣工的新建築物,正中是大時鐘樓,短針和長針正好重疊在12的位置上。天津站周圍寬敞,前方就是海河。雖然是正午時分,陽光炎熱地照射著,但仍然可見許多民眾坐在河邊賞景。有無遮蔭也許並不重要;是否為天津市民,或者如我為旅者也一樣不重要。沒來之前我「認識」的天津是和八國聯軍緊密聯繫著的。清末,積弱腐敗的晚清政權已搖搖欲墜,八國聯軍從海上開進來,在塘沽擊潰清政府的炮台而長驅直入北京城。 天津海河兩岸風光無限 我漫無目的沿著河岸向東走去。沒走幾步便是解放橋。橋的另一端則是近期建好的世紀鐘。循著河岸緩緩步行,行人道旁的男女情愛雕塑,數過去也有好幾尊,造型各異,栩栩如生,料想這應該也是開放後城市重建規劃的傑作。有老人在河邊垂釣,可以感覺這城市的步伐,相對于北京來說,是緩慢的、輕鬆的、悠閒的! 沒去細數,也沒去問天津海河上究竟有多少座橋!然而,我見過的這幾座橋,各具特色。天津曾是外國的租借地,其特色不僅反映在樓房,也展現在橋的建築風格上。而近年搭建的新橋,已和歐美大城市的毫無兩樣。四、五年前我在英國紐卡斯爾泰恩河上見過的那座千禧年橋,感覺和在天津這裡所見的這一座橋,似乎大同小異…… 走在河岸,周遭的環境已教人感覺到這裡城市脈搏的急速跳動。顯然地,它沒有壓迫感,就像海河裡的水那樣自由地流動,順暢得令人驚嘆這一片藍空是否也如此巧妙地配合。天津是跳躍生命的,也是讓人充滿新鮮感的城市。我在屋前的行人道旁,看到整排的市井小民在奕棋。這在熱鬧的北京也應該是少見的。在這裡,我又感受到了我腳下踏著的中國土地,因著城市的不同,市民的生活方式也有顯著的差異! 走進熱鬧的商業區,猶如北京王府井步行街的熱鬧教我怔住了腳步。古樸宏偉的建築物是現代名牌專店,打扮時髦的亮麗天津美女在我眼前不斷走過。但我也看到了一名殘疾人士,透過麥克風播放他那低沉滄桑的衷音。不遠處路旁剛好有個歇腳的長椅子,我坐在那裡憑吊這繁榮鬧市的不平等。還好,不斷有路人投入錢幣,奉獻愛心。一部分富裕了的中國人,畢竟不會吝嗇給予弱勢的同胞一些關懷與協助的! 中國大戲院的燦爛光芒 沒目的地拐入一橫巷,眼前亮著的是寫著「中國大戲院」的古老建築物。趨前才發現它上演的是京劇、相聲等民間藝術。中國大戲院是一座有著七十多年歷史,不僅是早年華北地區首屈一指的大型戲曲演出場所,時至今日,也是名角會聚,當代中國著名京劇表演者經常獻藝的劇場。它與上海天蟾戲院(現逸夫)、北京長安大戲院,是當年中國傳統文化藝術的品牌代表。 演出尚未開始之前,我匆匆地瀏覽了戲院裡展示櫃,約略了解中國戲曲文化發展所經歷的崎嶇道路,及中國大戲院在推動戲曲工作所作的努力。當時中國京劇「四大名旦」梅蘭芳、程硯秋、尚小雲、荀慧生等各派名家不斷到此登台表演;其他劇種名家名流也到此獻藝。櫃子也展示華麗的戲裝和頭飾,真不啻是一座迷你型的戲曲博物館! 後來回到北京,我和住宿的旅館經理聊在天津看京劇,這位大姐方才透露她是天津人。我說看過梅蘭芳的孩子梅葆玖在新加坡的京劇表演,她興致勃勃地告訴我說:「梅蘭芳視中國大戲院為全國第一考場,非常重視在這裡的演出。我聽父親說:1936年10月17日,也就是中國大戲院落成後一個月,梅蘭芳領導的梅劇團在此亮相。一連唱了25場戲,場場都是大戲。掀開序幕的是楊小樓、梅蘭芳的《長坡》:壓軸戲則是梅蘭芳、馬連良的《汾河灣》,場場都爆滿,可見梅蘭芳深受歡迎的一斑,也可看出當時人們對京劇如痴如醉的熱愛程度!」 她進一步說出中國大戲院的彪炳戰績,包括它不僅是中國各省市著名的京劇、話劇、曲藝、地方戲、交響樂、歌舞、雜技等藝術的表演場所,世界馳名的法國、俄羅斯、日本、美國等國外藝術表演團體也都競相來此獻藝。50年代以來,「第一屆全國戲曲藝術觀摩匯報演出華北地區匯演」、首屆「中國京劇藝術節」、「中國民族戲曲優秀劇目匯演」、「和平杯」國際京劇票友大賽、「紀念梅蘭芳先生誕辰」、「馬譚楊奚四大流派紀念演出」、全國京劇青年團陽新劇目匯演、全國「新苗獎」少兒京劇邀請賽等大型戲曲藝術活動也在此隆重舉行。 我對她說,我看的是陳春,還有李少華的表演。我對中國傳統戲曲雖然欣賞,但絕對是外行。她介紹陳春是當今很棒的表演藝術家,是國家一級演員、梅花獎獲得者。而王少華則是河北梆子表演藝術家王伯華之子、銀派傳人,也有很深的表演根底。 古文化街上重溫舊時夢 走出大戲院,夕陽殘照在北方古老的街道上。行行重行行,雖然走了好長的一段路,卻不覺得累。只是,岸邊各式各樣西洋風格的古建築固然漂亮,卻不能讓我揮忘這一段曾是外國租界地的屈辱。電影或電視節目裡,天津的過去是令人不忍回顧的歷史,始終教我們這些讀中國歷史的老華校生無法釋懷。 我邊走邊問路人,不稍久來到古文化街,它是天津的發祥地。古文化街全長580米,寬7米,兩旁盡是仿清式的建築,它以天后宮為中心,街內集文化味、古味、天津味為一體。踏步進去,街內近百家店舖林立,主要有傳統手工藝製品、古玩玉器、古書籍、民俗用品等。這裡沒有著名天津民間藝術的泥人張彩塑、楊柳青年畫、魏記風箏、劉氏磚刻等等專店。個人總覺得這裡像極了北京琉璃廠,當然少不了販賣各種小吃。只是那天我來遲了,所以儘管是周末的晚間八時,人群稀疏,已是好多商店和攤位打烊的時候了!我匆忙地在原訂的時間前,回頭到一間篆刻印章店前取走我訂製的一枚印章。 回頭說天津天后宮。自元代始,海河為漕船南糧北運沿運河直達北京的必經之地。元泰定元年(公元1326年),朝庭于海河西岸小直沽興建天妃廟,供祀天妃以求神靈護佑漕運安全。明永樂元年(公元1403年)重建,迄今已有700年的歷史,為天津市區最古老的建築,民間素有先有天后宮,后有天津衛的說法。清康熙二十三年(1684)封天妃為天后,改稱天后宮。由于是皇帝下令建造,亦名「敕建天后」,俗稱「娘娘宮」,其位置在天津舊城區東門外與三岔河口西岸,天后宮坐西朝東,面對海河,建築面積達2500平方米。現存山門、牌樓、鐘鼓樓、前殿、正殿、藏經閣、啟聖殿等。正殿內「天后娘娘」塑像高2.7米,身披霞帔,頭戴鳳冠,四侍女捧印、抱瓶、打扇恭立兩旁;殿內兩側還陳列鑾駕一套。山門前有兩棵幡杆矗立,分別高25米、26米。 天后宮是天津現存最古老的廟宇,也是中國北方展示媽祖文化最具代表性的歷史古跡,與福建莆田湄洲媽祖廟、台灣北港朝天宮並列為中國三大媽祖廟。天津天后宮與閩、粵、浙諸省及南洋各地的「媽祖廟」相同,供奉的是一位充滿傳奇色彩的宋代民女林默。相傳她是福建莆田人,水性極好,經常出海搭救遇難的人,故被后人尊稱為護海女神。 文化街店鋪售賣關于天后宮的資料顯示:天后宮最初為船工祭祀海神天妃,舉行酬神演出及聚會的場所。時間,每月初一、十五,逢年過節,香火非常鼎盛;每年農曆三月廿三日是天后娘娘的生日,這裡舉行「皇會」,表演龍燈、高蹺、旱船、獅子舞等民俗藝術,百戲雲集,熱鬧非常。為什麼民間的廟會被稱為「皇會」呢?相傳乾隆皇帝御舟途經此處,恰遇場面十分壯觀的娘娘宮廟會,停舟觀賞,並贈寶物數件以示嘉獎。由于皇上親臨參與,故名「皇會」,由此傳開,天津天后宮更是聲名遠播,聞名遐邇了! 1986年,天津民俗博物館在天后宮建立,宮內配殿則闢為民俗展品陳列室。天后宮無異是天津市發展的歷史見證,也是天津民俗文化的搖籃。從古文化街向南直走不遠便是鼓樓。由于天色已暗,這座古建築物我只能匆匆一瞥,未能詳細瀏覽是一大遺憾。據知,位于城中心的這座鼓樓,是在明弘治六、七年( 公元1493-1494年)才砌成磚城,略具規模。有人說,現在的天津市就是以鼓樓為中心,向四周不斷擴張而形成的,所以聲稱鼓樓是天津市的發源地。 我沿著海河回頭往天津站的方向走,河岸各種不同風格的舊時建築物,在燈光下閃耀著昔日的典雅色彩。我試圖放慢腳步,冥想自己走著的是二、三十年代的天津,回味著電影畫面上那一幕幕街景人物,但我很快地便清醒過來。是的,天津站已在望,我這一天的徒步天津,或者說海河文化之旅,誠然讓我走進了天津的歷史,但我也看到了新的天津市,一個繁華的現代化都會,正以快速列車的速度奔向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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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eyin的幸福
最近在好友的鼓勵下,試著拾起塵封已久的筆,將一些生活中的所見所聞記錄下來。但近年來早已不時興用「筆」寫文章了吧!兩隻手飛快的在鍵盤上滑動,迅速的輸入你的想法,幻化成一個一個的電子檔案,二十一世紀的人如果不會這樣的技能,是遲早會被淘汰的。 這樣的話是我在苦苦哀求兒子幫我將我手寫的文稿輸入電腦中,兒子殘酷的跟我說的。可我習慣了用筆書寫,要我用鍵盤寫文章常讓我思緒當機,文思窒礙。我只有苦苦哀求他先幫忙,我有時間一定好好的練習打字。我這個從小個性叛逆,擁有獨立思想的兒子面有難色的答應了。 一開始我先在一旁唸給他聽,他再逐字逐句的輸入。可是他嫌這樣太慢,叫我將字寫工整點,完成了全文再給他,他說這樣比較節省時間。 令我沒料到的是,起初兒子只是像作業員般機械式的完成了任務,可是漸漸地在他看完我的一些作品後,還會提出些意見和想法,建議我可以潤飾那一個章節,修改某一個段落。我有時可以接受就修正,有時也會不置可否的提出我的意見,還會撒嬌的說:我是你媽耶,你那有我的人生經驗豐富,你不會懂得的啦! 這樣和兒子互動的畫面,是幾年前我絕對不敢去想像的。在他的飆風少年時期,我們之間不知有過多少次的磨擦衝突,彼此傷害的結果是,除了日常生活所需的交集,我們再也不會聊心事,就這樣母子之間都失去這段共同成長的寶貴時光。 但隨著他出外求學,一個人在外地生活,才真正的體會了「在家千日好,出門一日難」的道理。偶爾他放假回家眼神眉宇間開始有了一種體驗世事的練達,和我說話也不再似以往那樣的尖銳刻薄。 最近他完成學業,在家賦閒等服兵役,我剛好藉機利用他的空檔請他幫忙。 讓我驚訝的是在這樣與他互相交流的過程中,我無意中得知了這些年來他所遇到的人事物,也看到了他心理的一些成長,彷彿我又陪他一起走過那一段我們一起遺落的時光。 這真的是我當初重拾寫作的興趣始料未及的,現在的我常常偷偷在一旁驕傲的看著兒子忙著幫我key in 文稿,珍惜感謝著擁有這樣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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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兩首
‧遺忘 拉一只憂傷的風之旅者 我在台北的街頭 流浪 受傷把所有的思念打包 在公車站旁 我等著啟程 川流的車潮 反覆吶喊著記憶的升調降調 吹著一管已的低音號 來往的生冷面孔 睥睨的齊瞪著我 對我的旅程產生困惑 請問有到「遺忘」嗎 司機一臉茫然 他說這站是「記得」 遺忘 或許是在下一站 ‧白晝黑夜 黎明 破曉的萬丈曙光前 你 把晨曦握成一把劍 日 鼓脹成一粒飽滿的象形 吟誦著凱旋的高歌 黑夜 是堅硬的磨刀石 太陽隱成沈默的牧者 我 以月光凝鑄拿破崙的滑鐵盧 切割生命的角度 用流星鑲嵌一首無言的詩 傾訴胸中跌撞的塊壘 你的白晝 我的黑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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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歷史小說連載赤崁行
五月八日那天(陽曆六月十七日),晌午過後,郭懷一從赤崁街回來,他沒打聽出林步雲、江天佐等人行蹤,卻得到一個意外的消息:沈光武的弟弟沈光文,就要前來台灣。那天阿通伯外燴,就是招待沈光文派來的人。 沈光文曾經跟隨過福王,福王敗亡後,前往廣東肇慶投靠桂王(永曆帝)。他見永曆的小朝廷已無可為,決定到台灣投靠他哥哥,於是帶領少數親信乘船前往金門,託庇鄭鴻逵(鄭成功四叔)。清廷的浙閩總督知道了,秘密派人前去招降,沈光文婉言拒絕,就在這時,他的親信已來到台灣。 郭懷一說,沈光文身份特殊,來台定居必須先得到荷蘭人同意,沈光武就要給他弟弟辦手續了。聽到沈光文將要來台灣的消息,病尉遲和萬大明不禁心中一沉,這幾年大家都把希望寄託在永曆身上,沒想到他的大臣竟然灰心到想要乘桴浮於海!怎不教人為光復大業擔憂? 三個人慨嘆了一陣,思慮又回到現實,萬大明說出他的金蟬脫殼計,郭懷一想了想,也認為這是當下最好的辦法,於是一齣設計精細的戲碼上演了。 第二天(五月九日,陽曆六月十八日),郭懷一對郭宅上下宣佈,萬大明就要回內地了,郭宅上下,都為之欣喜不已。的確,萬大明就像掃帚星似的,他一住進郭宅,不尋常的事就接二連三的發生,特別是前天晚上的事,更使大家惴惴不安。他們老爺(郭懷一)來台灣已經十年,從來沒有人敢到郭宅撒野。 萬大明離開台灣的第三天(五月十六日,陽曆六月二十五日),通往赤崁佈道所的路上,幾個年輕漢子正在甘蔗攤前賭甘蔗,這是台灣特有的一種遊戲。一個紅臉漢子用刀面按著地上豎立著的一根甘蔗,爆喝一聲,豎刀猛劈,甘蔗破為兩半,攤販免費相送,圍觀的人高聲叫好。另一人接過一根甘蔗,正待要劈,忽然停止不動,大家的目光都朝著同一方向望去。 只見一名黑人僕婦駕著馬車由遠而近,車上坐著一位如花似玉的荷蘭少女,馬蹄得得而過,大家紛紛議論起來,賣甘蔗的攤販指著馬車說: 「大約一個月前,她就坐著這輛馬車到客棧去找那漳州人,我親眼看到的,當天那漳州人就被抓走了。」 「那漳州人命大,聽說來探親的,後來交保放了。」一名圍觀者說。 「聽說那漳州人武藝高強,還會點穴法……」另一名圍觀者說。 「碰上洋槍有個屁用!」另一圍觀者打斷前一人的話。 「聽說那漳州人和丹克爾上尉爭風吃醋,那小子才挨了一槍。」其中一人說。 「她是韓布魯克牧師的女兒,今天不知去幹什麼?」另一人說。 「紅毛姑娘嘛!」攤販吐口唾沫:「她還能幹什麼好事!不知又去勾引哪個男人去了。」 當甘蔗攤的那一夥人愈說愈難聽時,安娜的馬車轉了幾個彎,已來到一間屋頂上插個十字架的大棚子前,這就是赤崁的佈道所了。這天是星期日,她代父親主持禮拜。 當時荷蘭人的傳教對象以原住民為主,對漢人並不怎麼著力,這是因為漢人敬天法祖,在倫理綱常中安身立命,不大需要宗教信仰。荷蘭人看清了這一點,就把精神用在原住民身上。再說,當時台灣的漢人,男女老幼加起來才兩萬多人,而且不少人來來去去,並沒打算在台灣定居。不過荷蘭人還是在赤崁街建立了一座佈道所,經營多年,也吸收到一些漢人教友。 黑人僕婦把馬車停在佈道所前的一棵大榕樹下,安娜看到樹蔭下拴著一匹黑馬,不禁厭惡地皺了皺眉頭,她在車上遲疑了一會兒,還是下了車,黑人僕婦挾著手風琴,跟著主人進入佈道所。 佈道所內有幾排長板凳,丹克爾上尉身穿軍裝,筆直的坐在前排正中央,腰際懸掛的軍刀快要垂到地上。後面的幾排凳子上,坐著三十幾位教友,女的多男的少,那些女教友幾乎都是嫁給漢人的平埔番,她們大多在番社時即已接受基督信仰了。 在座的教友對丹克爾的出現不以為意,長久以來只要安娜代父宣教,丹克爾一定提前來到佈道所,坐在最靠近安娜的地方。大家也都知道,丹克爾不懂閩南話,他來「聽道」根本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何況丹克爾和萬大明「爭風吃醋」的事,在座的教友早有耳聞。 安娜眉宇間透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憂傷,她連看丹克爾上尉一眼都不看,就站上用幾塊木板架起來的講台,大夥也都站起來,黑人僕婦在台下拉著手風琴,莊嚴而祥和的聖樂從她指端流瀉而出,她彈了一會兒,帶領教友唱起聖歌,這時安娜注意到女教友中有張熟悉的臉孔,陡然間,她記起那人是誰了! 那人正是郭玉鳳。安娜知道,她來佈道所必定和萬大明有關,當下不動聲色,心中想著怎麼安排一種自然情境和她接觸。 唱完聖歌,教友們坐下,安娜開始用閩南語講道,大意是說:上帝賜給我們平安,大家本來可以心安理得地過活,可是有些人做了壞事,心裡就不平安。她又舉證說,耶穌被他的門徒猶大出賣,後來猶大心裡不安,就上吊死了。她說著,不時望望坐在台下的丹克爾,似乎在質問:「你心裡平安嗎?」 講完道,黑人僕婦又帶領大家唱了幾首聖歌,禮拜就完畢了。丹克爾走過去和安娜講話,她裝作沒聽見似的,低著頭走開,到近門口處和離開的教友道別。平時她講完道,都會和女教友閒話家常,今天她一做完禮拜就走到門口送客,的確有點不尋常。 郭玉鳳趁著安娜身邊沒人,抓住機會走過去,輕聲對安娜說:「萬大哥要我告訴妳,他沒離開台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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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歷史小說連載 赤崁行
轉眼間,安娜的身影已消失在一片相思樹林後頭。萬大明正佇望著,忽然傳來一陣淒厲的蟬鳴聲,循聲望去,只見一隻草蟬被雀鶯逮個正著,雀鶯展翅飛到門口的大樟樹上,啣著草蟬在樹幹上甩了兩三下,那草蟬就不叫了。這大自然捕食的一幕,使他陡然聯想起一個脫身的計策! 回到房間,病尉遲已經醒了,看到萬大明從屋外進來,問道:「兄弟,管家說有人找你,是誰找你?」 「安娜。」萬大明不能隱瞞。 「她找你有什麼事?能說嗎?」 萬大明只能據實以告,病尉遲瞪著他,眼神散發著疑惑和責難,半晌,才以惋惜的口吻說: 「兄弟,你應該讓她回去!」 萬大明沒搭腔,只望著病尉遲微笑。 「兄弟啊!」病尉遲又說話了:「要想成大事,這兒女之情就要看得淡啊!」 「我自信能夠兼顧。」 「兄弟!安娜不離開台灣,丹克爾就會想盡辦法害你,你要怎麼兼顧?」 「大哥,只要我回內地,問題就可解決了,您說是不是?」 病尉遲沒想到萬大明提起回內地的事。四月二十九日(陽曆六月八日)丹克爾來訪那天,大明提過要回內地,當時他發現來歷不明的江湖人物,所以不贊成大明回去。如今幾乎已可確定,那些人是韃子的殺手,狙殺的目標就是大明,所以覺得大明應該回去才對。想到這裡,他陰霾盡除,笑著對大明說: 「兄弟,大哥錯怪你了,你就回去吧!那幫人一旦知道你回去了,就會跟著回去,應該不致再為難我和你郭大哥,大家畢竟是老弟兄嘛。等他們走了,我和你郭大哥再想辦法把那批金子挖出來,交給國姓爺。我看只有這麼辦了。」 「大哥,我不是真的回去。」他神秘一笑,低聲說出才剛想出的金蟬脫殼之計。病尉遲一面聽一面點頭,萬大明說完,病尉遲一拍大腿:「好計!等你郭大哥回來,我們再好好商量、商量吧。」 □□□ 五天後,也就是五月十三日(陽曆六月二十二日),萬大明前往赤崁,搭上一艘駛往廈門的海舶離開台灣。送行的人雖然只有郭懷一和帳房萬金發,但郭宅上下前一天都知道了,萬大明早已成為赤崁一帶的聞人,消息迅速傳到相關人士耳中。 何斌聽到了,心中甚感寬慰,他和萬大明交往不久,但已成為知心的朋友;丹克爾上尉聽到了,認為既然情敵離去,心上人早晚會回心轉意;安娜聽到了,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五天前才互許終身,怎麼說走就走?她覺得事有蹊蹺,可是斯人已經遠颺,要找誰問個明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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獵捕飛蟲的精靈
六月初,夏季的豔陽光芒四射,照耀大地,人們如在陽光下曝曬太久,都會頭昏腦脹,暈眩倒地。在鵲山土壁挖洞為巢的一群栗喉蜂虎,不懼烈日高照,正忙著獵捕飛蟲來餵養雛鳥。只見父母親鳥嘴裡叼著蜻蜓,或蝴蝶,或薄翅蟬,停棲在洞巢附近的枝頭上,鳴叫幾聲,然後再飛入洞巢內,將昆蟲交給雛鳥,幾秒鐘之後,又見親鳥自洞口飛出,再次到郊野尋捕餵雛的飛蟲,以滿足雛鳥毫無節制的食慾。父母親鳥的幾聲鳴叫,讓在洞穴內的雛鳥熟悉,便於認知父母親鳥的到來。 栗喉蜂虎的體型大小與白頭鵯差不多,但體形較瘦,而尾羽較長。體色背部為鮮綠色,腹面淡綠色,喉部栗色,有一道黑而寬的過眼線,眼睛棕褐色,嘴細長如劍,且為黑色。整體觀之甚為華麗,且其在空中的鳴叫聲,輕柔悅耳,常使聽者駐足觀賞。栗喉蜂虎的獵捕,以敏捷飛擊的方式為之,也就是用其長而尖銳的嘴,在空中攫取飛行中的昆蟲。牠是空中的捕快,飛行昆蟲的剋星。無論昆蟲在空中飛行有多快,或多刁鑽,都逃不過牠那視覺敏銳,飛行快速的捕捉。栗喉蜂虎在金門的分布,除不見於城鎮如金城、沙美和山外新市等的上空外,全島各地的鄉野都可看到其蹤影。牠們時而在空中飛舞、鳴叫,時而停棲在枝頭或電線上,為金門夏季的空中,增添舞動而美麗的色彩。 栗喉蜂虎是金門的陸棲夏候鳥,通常於4月中旬抵達,9月初離去。牠們冬天在那裡越冬?海南島、中南半島或更南的赤道地區,目前尚無明確的事證,來證明在那裡越冬。金門的陸棲夏候鳥,除栗喉蜂虎外,還有杜鵑科小杜鵑、中杜鵑和四聲杜鵑等3種,以及家燕和大卷尾,種類不多。這是因金門的地理位置,在北半球的低緯度地區之故。北半球的緯度愈高地區,夏候鳥愈多。夏季來金門的鳥類,目的自然是為了繁衍下一代。栗喉蜂虎在土壁上挖洞為巢,據台灣大學森林環境暨資源學系袁孝維教授和其學生多年的調查研究,證實栗喉蜂虎的繁殖過程,有託卵寄生的現象,也偶有「幫手」參與撫養雛鳥,這是鳥類繁殖較為特殊的一種行為。不過這隻「幫手」與受幫助者的關係如何,則尚不清楚,牠們是叔伯、姑嬸、兄姊或僅是鄰居,目前還無法證實。 栗喉蜂虎在金門的生活還有一個特色,就是白天在鄉野四處活動和覓食,飛行輕巧而靈敏,有如空中的舞動精靈。晚上則集中在幾棵大樹上棲宿,因而每年都有幾處夜棲地。觀鳥者可以利用傍晚時刻到其夜棲地觀察,見一批又一批的栗喉蜂虎陸續返回樹上,並相互地鳴叫著,直到暮色低垂至黑暗,才沉靜下來。栗喉蜂虎在金門的族群數量,依據金門野鳥學會會員分批於暮歸夜棲地的估算,每年的數量都在4000~5000隻,顯示目前金門的自然環境條件良好,頗能適合栗喉蜂虎的生存。然而,也有人擔心金門的經濟發展,環境的快速改造,對栗喉蜂虎的生存,產生潛在的威脅。 夏季的舞動精靈,只是對其飛行中鳴叫和動作敏捷的一種讚賞。若從另外一個角度審慎視之,栗喉蜂虎每天捕食大量的昆蟲,在維護生態平衡的功能上,發揮著巨大的作用,實可稱之為自然環境之寶。此外,因台灣沒有這種鳥類,每年夏天也都能吸引許多台灣的鳥類愛好者,前來觀賞或拍攝。牠自然是金門地區學生戶外教學的可貴教材,也是金門的重要鳥類資源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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鄉親張福美‧為金門打造世博夢想
這群人隱身在不同的角落,成了流浪台商;他們真實的反映台商的另一種生活,是大時代故事中一個渺小的故事,見證了這個世代、兩岸經濟快速變動下的真實現象,他們隱身的面貌與身影是寂寞、模糊的,而背後的故事版本特多,同一的是落寞的失敗。 張會長提起「海峽西岸經濟區」的發展歷程,從最早的「對外開放,協調發展,全面繁榮的海峽西岸經濟區」構想,持續進展成「以福建為發展,與海峽對岸的台灣完成區域經濟整合和經貿一體化」目前盛大的規模。他說:「以前臺商往大陸投資發展,較集中在長三角、珠三角,但現在兩岸交流愈趨頻仍,海西經濟區的建立,帶來了下一波兩岸經貿合作與發展的新課題。」 這與我後來閱讀到的資訊:「海峽西岸經濟區北承長江三角洲,南接珠江三角洲,是大陸沿海經濟帶的重要組成部分,且東與台灣一水相隔,具有對台交往的獨特優勢,海峽西岸經濟區的建立,不但具有經濟意義,也具有政治意義……海西經濟區可作為兩岸交流合作的先行平臺,並以此為基礎,推動兩岸的合作交流向更廣範圍、更大規模邁進。」相映成一個完整的畫面,我也就更加理解張會長何以特別關注此議題,何以把它和金門的未來連結在一起。 聽聞張會長即將在世博會時推出「一步一腳印──發現新上海」的專書,我問那書的內容,他說涵概有上海的里巷故事、兩岸青年創業故事、改革開放後80及90年代的上海人、新台灣人血淚創業史、老兵及台商的探親故事與心聲、還有上海的食衣住行育樂等,都將一步一腳印的被記錄下來,我想張會長之所以想要完成這本紀錄式的書,應該也是他會長身份延伸出來的一種責任、使命感吧,這本書將是一種提醒,關於現代社會的各種面貌、一個人走過的人生路,在上海這極速發展的都市,一個眾人嚮往、想要在此築夢、圓夢、想要功成名就、名利雙收的大都市,不切實際的、起起落落的人生,必然有成功的、失敗的、一時風光、最後卻一無所有的,在這五光十色的大環境裡,每個人不僅戴上一付面具而已,幾乎更像變形蟲一樣跟隨著周圍的色彩不斷的在變化;所以那些緣起緣滅的故事,在這裡也興旺的演出,天真的、虛偽的、愚昧的、幸運的、倒楣的、不切實際的,就像走馬燈一樣搬演不停,而每一部車子走下來的人,身上都有故事,過去的、現在的、未來的、一切都正在籌劃運轉中,世博會如此,生命中的每一個日子也是一樣。 雖然「一步一腳印──發現新上海」書中沒有金門的腳印,但相信不管張會長的腳蹤走得多遠,金門的烙印都是他最深刻的,這些腳印存在很早很早之前,也會延伸到很久很久以後,而他他豐富的生命經歷,是從一個小島開始,張會長說:十五歲之前在家鄉金門的生活是艱苦的,每天撿牛糞、撿砍木麻黃當柴燒、穿破的一雙軍球鞋,腳丫指頭都外露了,還是得穿著走三十分鐘的路去上學,遇有假期就得四處去賣油條、冰棒,協助家裡賺錢貼補家用,夜裡還得送貨到軍中的福利社、軍中樂園……因為他排行家中老大,長兄如父,兄弟姐妹七人都得靠他拉拔長大……但這些艱困並未在張會長身上留下粗礪滄桑的痕跡,相反的他氣質風度翩翩、特別俊帥優雅、舉手投足流露的質感只會讓人把他和優渥環境連結,很難相信他來自戰地、經歷過一段貧脊艱困的歲月。 但張會長脫胎換骨的轉變,其實都可以從他十五歲後的許多特殊經歷銜接起來。他十五歲時入士官校、進三重憲兵專科學校、從108人挑選9人入官邸者,他是其中之一,從此展開一番特別的人生經歷,而沿路走過來的非凡際遇,他說艱苦的部份正好淬礪心智,金門八二三戰役的洗禮正好孕育忠貞,而這一些都得感恩家鄉金門,沒有金門就沒有現在的他,以及延伸走出來的兩岸之路,目前在上海擁有的一片天空。 在完成上海腳印的紀錄之後,張會長說也許再過幾年,他可以寫一本:「我在士林官邸」,把陪侍在總統身邊的真實故事寫出來,他說在一般人眼中,有關總統的生活是充滿了神秘,是獨家第一手資料,但對他來說,他真正想追記的是生命中感人、思古的一面。這樣的觀點想法,應該和他是金門人,所以從眾人中被精挑而出進入官邸一樣,那是屬於天賦性格上的忠貞,不是後天刻意栽培出來的。 經歷過豐富歷練,漸漸走向個人更重視的價值選擇的張會長充滿熱誠的說:「為兩岸交流是我唯一強烈的使命感」,總是持續在推動新案,把自己定位在為兩岸人民服務、當義工的張會長說,他正思考在台成立一個「中華兩岸農業科技旅遊促進會」,這是他跑遍大陸250個城市的總結,因為接觸過的幾百個市、縣長及旅遊、經貿、文化局長均熱烈表態,希望能來台考察,促進交流、共創兩岸商機;他說這促進會將可連結台灣各縣市農會,把台灣優良水果、有機蔬菜、優種原技術引入中國,相互交流,把農產漁業推進加工、台灣休閒農莊概念引進中國,再接引大陸各縣市赴台自由行,這樣雙向實際交流,將給兩岸人民帶來無限助益,他希望能夠圓這個有意義價值的夢。 而如何讓夢想順利圓夢呢?這應該也是眾多台商赴大陸發展的終極目標,張會長以他一個過來人的經驗說:只要不迷失、就能維持生命的尊嚴,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一套經營人生及事業的方法,但仍有共通的法則,那就是理性、自律、精準的看清局勢,而這一切都是要學習,堅持、累積的,真的沒有捷徑可循,也沒有隨手可撿拾得來的幸運,只能靠自己努力。世界何其大,空談是沒有用的,只要抓緊時機,不隨波逐流,每個人都是一條美麗的魚,也可以是天空中的星,所以他在自己的網站「移動星球」裡陳述說:「我的移動星球記錄著我的生命旅痕,從戰地金門出生,經歷過烽火歲月,輾轉福爾摩沙之島的諸多歷練,再前進大上海,生命之河越流越長,一步一腳印的前進,洶湧的江海不乏肥碩的大魚,誰才是佈網成功、豐收的人呢?人生偶然與巧合的經歷,恰似一顆移動的星球,願從立足上海、望遠世界的觀瞻中,萃取一番過來人的經驗與眾分享。」 金門成長的背景,士林總統府官邸延伸出來的成長故事,走過台灣海峽,延伸向大上海的路,張會長一路行來的記憶旅痕,比許多人精彩、豐富,他關心著家鄉金門的發展方向,努力運籌新企畫,想把金酒及地方產業推向2010上海世博會,推向全世界,推向所有聽過、走過、想要到達的遠方,也推向人生最後的堅持,這是一條眼前實際的路,也是一捲快速轉動的影片,播到最後時,勢必也要翻轉出更新的命運,這是透過思考的抉擇,瞻望的前景不單牽繫著張會長,也牽動著所有台商的心思,它是兩岸共同的願景。想要認真實踐理想,就得與時俱進的開拓未來道路,而懷抱在胸、緊緊圍繞著加快發展的主題,也形成了我們自己內心堅持的一個完整計畫。 當金酒廣告在北京、廈門密集推出,張會長私下感慨說道:「讓金門高粱在兩岸飄香當然很好,但廣告太密集了,效果反而打折扣,浪費了公帑,至於上海現存的小經銷商,因為人脈有限,通銷路也欠佳,真是可惜啊,金酒公司應該趁上海世博會努力進駐上海,也可打擊假酒,因為大陸人也分不清孰真孰假,每次看到流入市面的金門假酒,真是深感痛心啊」! 關於家鄉金門太過保守、錯失許多發展機會,張會長當然明白那是過去軍事緊箍咒的餘毒,束限了金門的建設與發展,然後他提起:「金酒中華郵政網、郵務處長已上門拜訪大陸郵政集團了,台灣鳳梨酥、高山茶,及大陸杭州絲綢、大紅泡、雲南普洱茶都在明年宅配到家了,金門太慢了,京福高鐵,造價5078億,工期四年,計劃將更多條高鐵連結,合肥至福州段已啟動開工了,金廈大橋,第一機會早流失了,可憐的金門鄉親,註定要被邊緣化及孤立了,看來也只能自救、自主,才是金門鄉親之福」。 當上海的夜景越來越耀眼光亮,樓層越築越高,金門家鄉呢?老屋越來越舊越矮、只有高粱酒經得起考驗,越陳越香,所以如何把金酒推向上海,張會長也增多一份關懷的心思。 透過鄉親張福美協助,讓金門得以在2010世博會上展露豐華,我在參與的過程中,清楚看見了張會長的期許,那就是:為金門量身訂製、打造新形象,型塑金門「戰地」特殊印象的代表,讓金門成為世博會商展最光耀的亮點。再順勢行銷金門旅遊,打造浯島新風情,接軌國際視野。讓金門獨特的戰地特色,帶動國際觀光產業的發展。並在主力行銷金酒之外,也加入金門在地產業及美食,創造多元行銷的絕對優勢,關於這博大的計畫,張會長提出了許多寶貴的想法。 身為「台灣(香港)上海台商聯誼促進會」的會長,張會長得掌握第一手、最快捷的資訊,瞭解每一個投資環境當地的獨特人文歷史、自然風光、引導感興趣的投資者進行各項開發、資源利用;而市情、投資環境和產業方向的連結,也得搭上大陸最新的管理辦法,瞭解各項投資的限制是否修正、有所鬆綁、大幅鬆綁,充分照顧到台商的心理,才能避免產生困境與盲點,而這些也都是金門人應該具備的視野觀點。 當我在進行這篇專訪時,有別於過去我針對一個人物的專案書寫,我寫得有點慢、也有點辛苦,因為它不是在寫一個人而已,也在寫一個環境、時代的變化,以及它未來可能的發展,包括人在這時空中的掙扎和蛻變,所以我在書寫過程中得不斷吸收、學習、消化,那些我不清楚、明白、熟悉的東西,特別是牽涉到兩岸、政商、世界局勢發展的部份,我常都得停下筆來思考,一點一滴凝聚知識,把感性與理性相融合,再回頭思索島嶼可能包容的方案,一步一步掙脫困境,接受新的轉化。 當我準備要返回家鄉,嘗試把「2010年上海世界博覽會──金門主題館商展企劃」一案更落實的推動時,聽說上海下雪了……那雪花是天空中沒有界線的雲朵,飄過山也飄過海、飄過記憶也飄過夢想,我相信,在我書寫這篇專稿的時候,那些從金門蔚藍天空飄走的雲朵,也會飄到上海的天空,變成一朵一朵的雪花,輕輕巧巧的飄落下來。(下)